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小飞象的第七态 作者:落微间某某 文案 男神大人,您的声音那么迷人……能别主持午夜灵异节目么?!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甜文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岑之远,项筱斐 ┃ 配角:常雨杏,娜娜,傅翊颉,靳惜离 ┃ 其它:声控,偶像,鬼故事   ☆、第一章 望生林   柳城的夜总是黑得特别快,才赶了半天的路,就已伸手不见五指。书生傅长安遇到了他未曾料到的难题,他已经在这片林子里走了那么久,却未曾见半点出口。   刚到柳城时他便听人说起过有关望生林的故事——   “传闻柳城东有一片古木丛生的森林,远看是一片欣欣向荣,可一旦走近却是阴森至极。住在林边的猎户王氏偏偏不信邪,有天晚上在酒馆喝多了,便在几个酒肉朋友的起哄下与众人打起赌来,如若是他敢去这林子打到一星半点猎物,哪怕是一只兔子,其他人就替他付清过去赊下的全部酒钱。想来众人一起平分,也便没有多少银子,大家自然是答应的。这王氏便趁着酒劲未散抄起家伙就往林子里走,这一去便是整整七天。   人们纷纷传言王氏死在了林子里,再也回不来了。可七天后,王氏却活生生重新出现在了柳城,手上拎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白狼。很多人围上去问他在森林里看到了什么,他却只是笑笑。这天晚上,王氏在家中宴请好友们,还让妻子准备了可口的狼肉大餐。众人围在一起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王氏妻子觉得无趣,便独自去后厨收拾,片刻后她便觉察出了异样。身为猎户的妻子,她对各种猎物的味道自是敏感无比,可这白狼的血却没有半点动物的气味,却像极了人类的血。冬夜的冷风刮熄了厨房的烛火,让这个漆黑的夜晚变得更为诡异。一个突然萌生的念头把她着实吓坏了,她摸黑走出门,躲在黑暗中偷偷看着房里仍在嬉笑着相互劝酒的一桌人,她似乎看到了他们每个人的身后,都若隐若现藏着一条雪白的尾巴……”   想到这里,傅长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不是为进京赶考,他便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独自穿过这片林子的。但此时夜色已深,并不适合赶路,他只能就地坐下,钻木取火。   “望生林……”傅长安轻声念到。“为什么是望生呢?”   寒风吹动火光,明明灭灭,发出细碎的声响。   朋友的起哄,失踪七天,有着人血气味的白狼,尾巴……望生林,究竟是谁在望着谁?   他无法控制种种线索在思绪里重叠拼凑,也无法阻止那个越来越完整明朗的猜测在脑海中渐渐形成……   “先生很聪明。”身后响起一个轻柔而狡黠的声音。   他觉得脊背一凉,似有什么东西在他朝他的脖子吹气,他僵着身子慢慢转过身……   “啊————”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307的!都熄灯了还吵什么吵?!明天通通去宿管科报道!”   随着宿管阿姨的一声怒吼,307宿舍瞬间安静了,而周围其他宿舍,乃至对面楼都开始陆陆续续亮起零星的光点,纷纷凑在窗边围观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各位,晚安。”   “唉~~~”宿舍里重新响起整齐的叹息声。   “又结束了啊~”项筱斐失落地抱着被子在床上打起滚来。   隔壁床的娜娜打了个哈欠:“得了,这都几点了,为了听个灵异电台天天连觉都不好好睡。”   “那你不是也听得很开心~”常雨杏说道,“刚才让斐斐把声音调大点的也是你。”   “我只是为了鉴赏一下,这个把我们家小项迷得神魂颠倒的声音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嘛!”娜娜解释道,“不过确实不同于凡人,很细腻的声音,也难怪每天那么多姑娘大半夜不睡觉守在这听鬼故事,光是想想就觉得挺渗人的~”   “是吧是吧~”项筱斐听到娜娜的认同,兴奋地从床上爬起来,“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他好像懂很多事,但又很低调。”   常雨杏大笑,“这我就不敢苟同了,很多人声音好听,可本人却没什么内涵,或者长得歪瓜裂枣,这个‘应遇之’说不定啊也是这样~”   “不会的不会的!”项筱斐把脸埋进枕头,不想理会雨杏的猜测。   认识应遇之是一次巧合,几个月前的期中考试前夕,项筱斐和室友通宵复习到凌晨一点多。她本想找个电台听听音乐帮助睡眠,便在手机网络电台中随意翻看节目单。一档名为“夜访清明”的节目高居实时收听榜榜首,并且访问量还在不断飙升。   怀着好奇心,她点进了这个节目:主持人,应遇之,柠檬可乐工作室,粉丝数192230人。   这个惊人的数字是项筱斐对应遇之最初的印象,而当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时,才彻底沦陷了。虽然他总在讲着各种灵异鬼怪的故事,但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仿佛跟随着他的语气,忽而平静,忽而紧张,忽而惊恐。他的声音像是牵着风筝的线,能随意操纵人的心绪一般,让人着迷。   后来她了解到,柠檬可乐工作室由7个人组成,都是电台里的大神,他们各自有自己的节目和粉丝群。柠檬可乐工作室在这个电台鹤立鸡群,而应遇之一个人便独揽了工作室大半的粉丝。虽然他的节目是深夜档,但收听率却稳居榜首。   再后来项筱斐加入了柠檬可乐的YY粉丝群,认识了很多同样在每天深夜守在手机旁听鬼故事的朋友,默默便是其中和项筱斐最为谈得来的。   项筱斐是A大英语系大三学生,而默默是C大新闻传播系二年级学生,她喜欢粘着项筱斐喊小飞象姐姐,姐姐长姐姐短的,项筱斐倒也十分喜爱这个可爱的小妹妹。   这天,从默默那得知下午有柠檬可乐线上聚会活动,应遇之可能也会参加,项筱斐计划偷偷从课上开溜。她四周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座位离后门口实在太远,背着书包逃课实在太高调。好在她坐在窗边,且教室在两楼,把书包从窗口扔下去应该不会砸坏花花草草吧?   项筱斐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撒手把书包往窗外一砸,猫着腰踮着脚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刚从教学楼出来,她便欢脱地跳跃起来,踩着轻快的步子刚准备把书包拿回来,就看到自己的书包正在一个男生手中。那男生一手拿着自己的书包,一手扶着脑袋,眉头紧蹙。她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半是羞愧半是尴尬,想着YY活动应该马上要开始了,满脸挂着想要肇事逃逸的表情。   但她的头脑中还尚存一丝理智,便上前主动道歉,“同学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砸到你……”   那男生旁边还有几个同学,其中有个女生走上来气急败坏地指着项筱斐便指责道:“你这人有没有素质啊?从二楼往下扔东西,也是会砸死人的你懂不懂!”   项筱斐着实被吓到了,可自己又没什么理,便点点头没与她争论。   “小夏,人家姑娘肯定不是故意的,你这么凶干什么……”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拦住那个叫小夏的女生,转而对被砸的男生说:“之远你没事吧?”   那男生摇摇头,看向她的眼睛波澜不惊,她这才仔细看清男生的脸,他长得极为清秀,剑眉星目,墨玉似的眸子却深邃得很矛盾。作为一个资深颜控,项筱斐彻底懵了。直到她恍恍惚惚接过那男生递来的书包,转身离去,走到一半才恍然惊醒。   我们学校竟有颜值这样高的男生?!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了希望大家稀饭~~~   ☆、第二章 被翻牌了   看到项筱斐的出现,正在寝室打游戏的娜娜愣了愣。   “怎么了,我们万年乖乖牌今天翘课?”   “不仅翘课,还在翘课途中行凶,砸伤一名路过的男子。”项筱斐汗颜道。   “哈?……”   项筱斐刚打开群,就见群里疯狂刷着屏。工作室一个黄金档谈心节目的主持人小哲正在和大家聊天,和应遇之不同,小哲的声音充满了温暖,人也随和,爱开玩笑。此时他正被大家起哄着唱歌,害羞着推脱。   项筱斐立刻私聊默默。   小飞象:应遇之来了吗?   默默:没呢~姐,你怎么才来呀!   小飞象:刚才遇到点意外>。<   默默:啊?没事吧?   小飞象:没事没事~现在怎么样啦~   默默:刚在社长西瓜说马上柠檬可乐周年庆了,最近会有很多活动,第一个节目是筹备一出经典广播剧,请了应遇之、小哲、夏天和柒柒他们~全明星阵容!!哦也~光是想想就好high啊~   小飞象:真的真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用再在半夜守着听他的鬼故事了吧……这样想来这个福利可真不小啊,项筱斐的大眼睛闪了闪。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几个主持人会时不时随机抽一两个粉丝上麦闲聊几句。   应遇之还没来,筱斐起身去边泡咖啡,边听着电脑里传来的对话。   郭襄儿:“西瓜大大,你知不知道应遇之有没有女朋友啊?”   西瓜:“咳咳,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郭襄儿:“那应遇之有没有男朋友呢?”   西瓜:“噗~”   “……”   糯米:“我想问柒柒,你和小哲的绯闻是不是真的啊~”   小哲:“是的。”   糯米:“啊啊啊我知道了太多~”   柒柒:“放心,我们不会杀你灭口的。”   “……”   没想到小哲居然会大方承认,楼下聊天框瞬间炸开了锅。   “这小哲的性格我喜欢,有女朋友就大方承认,没什么偶像包袱,很接地气。”在一旁打游戏的娜娜侧耳听着,“再看看你家男神,神秘的跟007似的,我估计就算他真的有女朋友啊也不会公布的,怕掉粉嘛~”   “胡说,应遇之才不是那样的人。”筱斐急着袒护。   “看你~搞得像很了解他一样,姐姐,你连人家姓甚名谁,长得啥样都不知道,怎么就敢轻易下定论呢~太单纯了你!”   虽然不赞同娜娜说的那些话,但筱斐确实无法反驳,应遇之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高高在上的男神。他们本来就有各自的世界,如果男神有女朋友应该也是很正常的事吧,可是为什么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里很难受呢~   刚走回电脑前,就听到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哟,我们的台柱来啦~”   然后就是满屏幕的鲜花,几乎淹没了筱斐的视线。一看到男神的名字,她激动地随手把咖啡往桌上一放,却不当心撒了一桌,电脑、键盘、桌上的书,无一幸免。   “我靠!!!”筱斐激动地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拿起纸巾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这位同学你很激动啊。”电脑里传来应遇之不紧不慢的声音。   她忽然觉得不对劲,瞪大了眼珠子凑到电脑屏幕上用力盯了几秒钟,她的名字……居然出现在应遇之下面!!   她被男神翻牌了!   还不合时宜地说了句“我靠”?!……   上天快让时间倒流吧……   等筱斐反应过来的时候,脑袋仍是一片空白,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我……咖啡……你你……”   西瓜大笑道,“哈哈哈哈……妹子你别紧张,慢慢讲,应遇之又不会吃了你。”   “应遇之……”   “嗯,你好。”   “那个……昨晚的故事,望生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众人晕。   默默:姐,你傻了呀~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竟然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那一边的应遇之沉默了数秒,轻轻笑了一声,“其实当晚在酒馆的王氏的朋友们早已变成了狼,他们只是骗王氏进森林,让他们的同伴能够取代他的身份,以人类的身体活着。不仅仅是他们,其实柳城大半已经被狼群占领了。这个故事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潜在你身边的所有人可能都不是你的同类。望生林的真正含义是,进入了这篇森林的人们,只能永远被关在里面,遥望着取代了自己的生灵。你也可以认为是,对生的渴望,生与死的对望。”   应遇之难得回答得了这么长,这下就连西瓜都觉得不可思议了。而筱斐却在电脑前彻底傻眼了,很多心情搅拌在一起,五味杂陈。应遇之竟然耐心地为她解释,这真的不是做梦么?   活动结束以后,筱斐嘴角的弧度再也没有消失过,整个人处于灵魂出窍的傻笑状态,就连在宿管科被阿姨训斥的时候都是如此。   常雨杏是副院长的女儿,娜娜又是系里出了名彪悍泼辣,再加上一个满脸花痴发着呆的项筱斐,这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宿管阿姨也就点到为止,让她们下不为例。   于是,筱斐又像个游魂一样被两人拖走了。   “筱斐,娜娜,我有事想和你们说。”回到寝室,雨杏拉着两人的手满脸羞涩地说。“那个……我恋爱了。”   “我靠!!!”两人几乎是同时咆哮。   “谁?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认识的?哪里人?……”铺天盖地而来的一连串问题。   “他是物理系研二的学生,叫周渊,我们是上礼拜在一起的……”   “周渊是谁?”足不出户的筱斐一头雾水。   “我好像听说过,好像是他们班的班长,成绩不错,为人厚道。常常跑办公室,跟老师关系都不错,我见过几次,看起来是那种很老实的人。”娜娜回忆道,“不过真的很不可思议诶,你们怎么会认识的?”   “这个以后慢慢告诉你们啦~”雨杏笑道,“他今晚想请你们吃顿饭,不知道两位有空赏个脸吗?”   “开什么玩笑,有白吃白喝的我们还能错过?”两人相视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2点,我快死了> <~~~   ☆、第三章 脚步   周渊的外表在常雨杏的众多追求者中是最平凡的一个,中等的身材,一副普通的金丝边眼镜,中规中矩的发型和穿着,项筱斐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追到了常雨杏。或许是体贴入微的关心?或许是憨厚沉着的个性?或许,他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但这些她一直没敢开口问雨杏,她听人说恋爱中的女人什么都听不进去,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还是能够猜到些许。就像如果有人问她,应遇之有什么好的,他或许长得很呆滞,又邋遢不爱干净,但有一点她深信不疑,他就是与别人不同。   “筱斐,傻笑什么呐?”杏雨戳了戳她的脑袋。   “她呀~”娜娜大笑道“今天和她偶像对话了,还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呢。”   “是吗是吗?什么情况?”杏雨和周渊也凑过来。   项筱斐懊恼地叹了口气,“哎,那段就不要提了,伤心。”   “伤心什么~也许人家压根就没记住你的名字呢~”   这算是安慰吗?!误交损友啊~   这一天过得很慢,项筱斐觉得很累,躺在床上,觉得白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应遇之,对他的感觉好像又有了变化,他自在得体的谈吐,偶尔和粉丝轻松幽默的玩笑话,就好像他是身边的一个朋友,说不清的亲近感。   想着应遇之,便有了浅浅的睡意,她在恍惚中听到应遇之的声音,时近时远。   “小容家境贫寒,相貌平平,自小学习成绩差,长大了以后独自去大城市打拼了很多年,也没有找到像样的工作。由于支付不起高额房租,她只能在郊区租了一个小单间,这里治安差,路况不好,一到晚上路上就人烟稀少。她每天都过着早出晚归毫无生趣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小容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她发现每天晚上回家的路上,一到某条回家必经的窄巷子,便会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脚步声若隐若现,步伐缓慢,每一次惊恐的回头,看到的却只有月光下自己被拉长的影子。她害怕地加快脚步,脚步声也跟着加快,只要她一停下,脚步声也随之消失。   这天她加班到很晚,回家的时候已将近半夜。路上没有路灯,她只能凭借朦朦胧胧的月光朝着家里走。经过那条巷子的时候,她打了个冷颤,哆哆嗦嗦地走进巷子,忽然听到身后响起几个紊乱急促的脚步声。这次回头,她看到了三五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对着她不怀好意地笑了出来。虽然看不清容貌,但第六感告诉她,这些人充满了危险。不管三七二十一,小容拼尽全力撒腿就跑,身后的人便跟着追了上来。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安全到家,她甚至不敢回头看看那些人有没有追上来,立刻关上家门重重上锁。这天晚上,她吓得一晚没睡,反复想着如果自己跑的不够快,会有什么用的结局。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越觉得寒冷。   第二天一早,当小容出门上班的时候,听到邻居们的对话——   ‘听说了吗?今天老李在前面的巷子里发现五个男人的尸体,死得好恐怖啊!’   ‘听说了啊!据说全是心脏衰竭死的,可哪有这么巧的事,五个健壮的大男人,个个都有心脏病啊?’   ‘哎,我还听说那条巷子最近闹鬼,会不会……?’   ‘我女婿在公安局工作的,听他说那几个人有很多前科,杀人抢劫贩卖儿童妇女无恶不作,这肯定是报应啊!’   ‘……’   听了邻居说的事,小容愈发觉得害怕。那五个离奇死掉的男人,会不会就是昨晚追她的歹徒?某日路过天桥底下,她遇到了一个算命的‘仙人’。忍痛花了一些钱,‘仙人’对她说,你被脏东西缠身,已经有一些日子了。它常常在晚上跟着你,但从来没有出现过。   小容大惊失色,‘先生那我该怎么办?’   ‘我这里有一包仙粉,当那东西再跟着你的时候,你洒向它便可使它现形。’   小容花了从生活费中拿出两百元买下了仙粉,晚上回家的路上,她心里无比忐忑。脚步声如约而至,她的手心冒着汗,紧紧攒着仙粉。她故意加快脚步,脚步声也随之加快。在即将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小容一咬牙,打开仙粉转身朝着空气撒去。仙粉在空气中发着夜光,缓缓散落下来,在空气中组成了一个人形。人形渐渐清晰,她分明看到了一张慈祥的老人脸。老人在朝她微笑,这画面太诡异,以至于她怔了半天,也没开口喊一句,奶奶。   后来,她才从叔叔那里听说奶奶在前阵子去世的消息,叔叔说,奶奶临死前心心念念的就是她这个离家在外的唯一的孙女。   小容哭得很伤心,而那脚步声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一晚,项筱斐做了个梦,她梦到那条长长的窄巷子,和若隐若现的脚步声。她吓的手心冒汗,虽然是在梦中,但她仍记得千万不能转身,便夺名狂奔。跑到巷子口,一个清瘦的背影伫立在月光中,应遇之熟悉的声音随之出现:   “当阳光照在海面上,我思念你。   当朦胧的月光洒在泉水里,我思念你。”   醒来时,她竟已泪流满面。   同时梦到了恐怖和美好的事,这到底应该算噩梦还是美梦呢?项筱斐经历了浑浑噩噩的一天,她的脑袋里反复回忆起梦里应遇之说的话,她知道这两句话,这是一部韩国电影《假如爱有天意》的台词。她曾看了十几次,每次都哭得梨花带雨。巧合的是,过了两天柠檬可乐官方就宣布这部片子被选中为此次周年庆首弹广播剧,项筱斐看着海报上的“吴尚民——应遇之”发了好久的呆。   应遇之,应遇之,她在考试草稿纸上不断写着他的名字。总觉得他很熟悉,可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万人偶像。她很害怕,这份熟悉感只是她的错觉,害怕自己和所有人一样,都在他心里的防线以外。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我都不敢去上厕所了= =。。。麻蛋   ☆、第四章 闹剧   短暂的考试周过去了,项筱斐又过上了清闲的小日子。雨杏谈了恋爱以后三人组一起吃饭上课的次数越来越少,娜娜还是沉浸在她的网游世界里不可自拔,项筱斐仍然混在群里每天和大家聊个没完,《夜访清明》最新一期的故事,电台里谁和谁传了绯闻,或者各种八卦。   这天,群共享里出现了一张由群主上传的照片,群里顿时炸开了锅。这是一张在餐桌上拍的聚会照,照片上有十来个人,有男有女,言笑晏晏。照片下的注释是:都来猜猜谁是谁?   坐在最当中的美女引起了群里男生们热烈的讨论,项筱斐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就挂了会儿机,去围观娜娜打游戏。精致的画风,娴熟的操作,看在菜鸟项筱斐的眼里满是憧憬。   “这个‘娜年夏天宁静的海’是谁啊?”她戳了戳屏幕上站在娜娜边上的白衣少侠。   “哦~这啊,我游戏里的老公。”   “什么?!”项筱斐觉得自己的三观又被刷新了,游戏里找老公,她也曾听说过,却不曾想过自己身边便有这样活生生的例子。她的语气转而严肃了起来,“娜娜,人家都说网恋不靠谱,很容易被骗的。”   “噗~”看着筱斐认真的样子,娜娜突然笑了出来,“瞧你认真的~这网络啊,本身就是半真半假的,网络上老公老婆的,现实中谁都不会当真的~你就放心好了,老娘有的是节操~”   说着,她就敲敲键盘鼠标轻而易举地砍杀了一个敌人,“看吧,没人能欺负到我头上的。”   等项筱斐回到电脑前的时候,收到几个好友的私聊消息。   默默:姐,在吗?   默默:姐,你可别把她们的话放心上   默默:我就看不惯她们那种目中无人又做作的样子,哼   ……   小萤:小飞你没事吧?   小萤:别理她们,真是无聊透顶,这种事都要吵   ……   追风扇的人:对不起啊小飞~~我也不想把你拉下水的,只是那些捧臭脚的人实在太烦了,我才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追风扇的人:原谅我吧小飞飞(┬_┬)   ……   项筱斐越看越糊涂,她干脆去群里往前翻了好几页,才知道这走开的一会儿发生了什么。   群里几个关系要好的人周末组织了一趟同城见面会,照片最当中的美女是离弦,旁边勾着她的貌似关系很要好的女生是四月湖。美女的人缘一向好,而美女身边总有那么几个相貌平平的女生围在身边希望自己能通过美女获取更多关注,而四月湖就是典型的例子。   群里潜水的男生们纷纷浮出水面找离弦搭讪,离弦礼貌地一一回应,而四月湖则在当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   四月湖:小弦,我们下次再吃那家店吧~有点想念那家的烤鱼了呢!   离弦:好啊好啊   幻影刺客:女神求带~~   卡卡而:求带+1   若风:+2   ……   末日茄子:离弦你喜欢吃什么味的烤鱼?   离弦:香辣味   四月湖:我喜欢吃豆豉的,我没小弦那么能吃辣,人家一吃辣脸上就长痘痘555   若风:你还能吃辣啊?哪里人?   幻影刺客:我也喜欢吃辣啊,改天请你吃我们这最好吃的烤鱼好吗?   离弦:我是A市人,在S市上学   猛萌的我:我也在S市哇,女神求面基~~~   四月湖:群里好多S市的啊,我也在S市读书,我是C市人~   ……   各种花痴的表情和直白勾搭的对话,连着这么刷了几页屏,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了。   追风扇的人:刷够了没?我都快吐了   四月湖:你什么意思?   追风扇的人:我说你们够了,没见过女的么?一个个这么饥渴   幻影刺客:和你有半毛钱关系,你装什么13,看不惯可以不看   若风:就是!离弦你别生气,这人脑子一定有病   追风扇的人:你们脑子才有病!能别这么矫情么?   四月湖:我们聊我们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离弦是我们群花,她漂亮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这么激动一定是羡慕嫉妒恨吧!   若风:啧啧……女人呐……   追风扇的人:我羡慕嫉妒恨?她漂亮又能说明什么?你们这群人也太肤浅了吧!   追风扇的人:还有,老子是男人!!!   四月湖:男人?那你一定是得不到所以心生怨恨!或者看我们聊得这么开心你插不进来话所以想用另类的方法引起离弦的注意吧???   默默:……   小萤:……   糖果罐头:……   追风扇的人:求你别闹了姐姐……老子现在真的很想吐……你是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生了?告诉你,我们群里就不少,还好意思说什么群花?真是笑破肚皮了!   四月湖:好,那你倒是说说看,群里谁比离弦好看?   追风扇的人:小飞象,她绝对比你们所谓的女神好看一百倍!   默默:对!小飞象姐姐性格也好~   四月湖:小飞象?就那天被应遇之翻牌后说了句“我靠”的那个粗鲁的女的?   幻影刺客:呵呵,那种女生,就算长得再好看也是个悍妇吧!   四月湖:就是,那比得上我们小弦温柔贤淑?   末日茄子:咳咳,我认为还是应该给小飞象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的~追风扇的人,既然你说小飞象比离弦好看,那么无图无真相,请用照片来说话。   四月湖:对!敢不敢上照片?   追风扇的人:不经过人家同意我怎么能随便发?   四月湖:那你就是不敢咯?呵呵,我看啊小飞象就是个男人婆丑八怪!   小萤:过分了吧!   默默:你才丑八怪!嘴巴那么坏,丑人多作怪!   四月湖:小飞象,出来说两句!!   四月湖:怎么?不敢见人了?喊了这么多人出来吵,自己却躲起来做缩头乌龟??   ……   看到这里,项筱斐彻底傻眼了,群里的战争还在继续,群里的人已经默契地分为了“离弦帮”和“飞象帮”。她呆呆地看了良久,才缓缓说出一句:我躺这么远都能中枪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男神本章稍作休息~~~   ☆、第五章 战争   群里的骂战演变得像两个邪教一样,这让项筱斐实在是无语,但同时也很感激这些素未蒙面的网络上的朋友们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说起追风扇的人,没什么交情,只是在微薄上偶遇才互粉了一下,想来应该也是这样看到了她头像的照片。没想到今天居然会跳出来提起自己,她觉得受宠若惊,又觉得头疼。   小飞象:内个……真的很谢谢大家为我说话。可这事情真的没必要变成这样啊……人家离弦妹子也没说什么,好端端被大家拿来当话柄了,说起来她也是受害者啊。大家就当给我个面子息事宁人吧~拜托~~   她刚把这句话一一回给好友,好多人都表示理解,同意退让一步,不再和他们多嘴。好不容易解决了民愤,这时弹出来群主的消息。   醉酒当哥:小飞象,在吗?   小飞象:在的,刚来,放心吧,群里的事我不会放心上的~   醉酒当哥:额。。。我来是想找你谈谈,希望你能出面跟离弦道个歉。   小飞象:…………   项筱斐这回彻底傻眼了,这都哪跟哪啊?她还以为群主也是和大家一样来安慰她的,或者来化解矛盾,谁会想到居然是让她道歉来的?她开始有点不高兴了,键盘敲得啪啪响,着实把正在打游戏的娜娜吓了一跳。   小飞象:我哪里错了?   醉酒当哥:离弦也没做错什么啊,平白无故被你们骂了一通,刚才四月湖语音找她,她都哭了。   小飞象:……   醉酒当哥:大家都是一个群的,都是朋友,你道个歉我就让大家当没事发生。不然这个情况我也很难做啊,小飞象。   小飞象: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醉酒当哥:就算不是你的错,你也有责任啊,毕竟是你那几个朋友挑的事儿。   ……   项筱斐现在觉得自己被无端扣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一向好脾气的她也忍不住生气了。她自然知道是追风扇的人先挑起的事端,可他也是有什么说什么,并没有什么恶意,本来沟通好了大家都少说两句也就算了。现在莫名其妙把自己说得像幕后主使一样,这算个什么事啊!   “哟,这键盘怎么惹你了,敲得这么狠?”不知道什么时候,娜娜已经拿了包薯片站在她的身后咔嚓咔嚓的吃得正高兴,顺手把薯片递到她面前。   她摇了摇头,“吃不下,没心情啊~”   “什么事不开心,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啊~~”   项筱斐便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娜娜讲了一遍,一开始娜娜还当闹剧一样听得挺开心,听到最后,她也忍不住发飚了。   “靠!敢欺负到我们307的人头上!!”她气得把薯片往桌上一扔,“这女的也太矫情了吧!这也能哭?这要放在我们东北那儿,早被人几巴掌呼死了!”   “额……这不是重点吧!”筱斐扶额,“离弦最多就是玻璃心,但这事情确实不能怪她。”   “你丫是苦情剧看多了么?”娜娜戳了戳她的脑袋,“女主角上身了啊?这么为她着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世界上有一种姑娘,专门装柔弱博男人的同情。游戏里就有很多,装柔弱求保护求抱大腿,总有人心甘情愿往坑里跳,一套套装备首饰的送。这种人比那种明着闹事的还可怕,多长个心眼吧傻姑娘!”   “我是没你见多识广啦~但是我觉得就算有这种人,也没那么多的。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啊娜娜?”   “把群号告诉我,让我来制裁他们!”说完,娜娜一连严肃地打开YY。   筱斐崩溃了,“别这样姐姐~这里已经够乱了,你就别来添乱了!”   “放心,我有分寸,我会见机行事的,让他们明白!”   “明白什么?”   “随便什么,反正让他们明白就是了!”   看着娜娜一脸的豪迈,筱斐觉得更头疼了。再三叮嘱了她不能乱说话之后,还是让她加了进来。但她也太夸张了吧,居然取了个叫“正义的制裁者”这样一个让人喷饭的id。   由于项筱斐坚持不愿在群里公开认错,舆论也开始一边倒了。离弦长得肤白貌美,又楚楚可怜,给人先入为主的印象极好,而小飞象却占不到半点优势。除了群里平日和她玩得比较好的几个朋友,其他人都开始转而帮离弦说话。   醉酒当哥:小飞象,你好歹去群里说点什么吧,你看大家都这么激动。   小飞象:说什么?   醉酒当哥:随便说什么,大家都在找你。   ……   群里纷纷扰扰还在刷着屏,项筱斐不想看,干脆关了电脑,趴在桌子上发了会儿呆。脑海里反复想着一个问题,这难道真的是一个看脸的时代吗?她有些低落,想起平日里围在身边对自己献殷勤的那些男生,估计也都是因为自己的脸才这样关心自己的吧?   就快睡着的时候,项筱斐的手机铃声响了,她看了看来电提示,是系主任周教授。   周教授:“小项啊,前两天和你说过的,帮秦教授的研究组做翻译的事情,还记得吗?”   项筱斐:“记得的,落实了吗?”   周教授:“落实了,秦教授想现在叫你现在去实验室见个面,认识一下。你有空吗?”   项筱斐:“有空的。”   周教授:“那好,在二教508。”   接完周教授的电话,项筱斐起身披了件毛线开衫,和娜娜说了一声便离开寝室了,临走前还看到娜娜紧盯着群里动态的间谍样子,惹得她忍俊不禁。   第二教学楼离寝室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晚上八点多,宿舍楼前主干道上仍然是人来人往,可一出了主干道,往教学楼的路上却鲜有来往的学生了。路灯昏暗,其中一个还已经坏了,在安静的夜里闪闪烁烁。虽然已经到了五月份,可晚上还是有些微凉,项筱斐紧了紧身上的薄开衫。   往教学楼的路好像越来越黑,她开始有些害怕。可人一旦开始感到害怕,便会控制不住地想起越来越多恐怖的事情。应遇之的声音在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响起:   “那脚步声若隐若现,步伐缓慢,每一次惊恐的回头,看到的却只有月光下自己被拉长的影子……”   “额……不能再想了!”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可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音,只听得到她自己声音,她多希望这时候能有三五个人走过。   第二教学楼是学校最老的教学楼,据说是建校的时候留下的,由于诞生了很多著名校友,而成了学校的保护建筑,虽然学校返修过,可外形还是维持着古老的样子。偏偏这时候她又想起了曾经应遇之讲过的一个关于教学楼的鬼故事,忍不住不停回想那个故事的细节,她已经被自己吓得随时会崩溃。   好不容易走上五楼,昏黄的灯光和冗长的走廊,她似乎听到周围有什么窸窣的声响。   “冷静,冷静……马上就到了,千万别乱想……”项筱斐轻声念叨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走廊的转角,右转就是508。转角处的灯像是坏了,是直接闭着眼睛一口气冲过去还是慢慢挪过去?她在脑子里反复思考这种无聊的问题。   冲过去吧。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加快步伐往漆黑的转角处冲了过去。   “啊——”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陈旧的教学楼。   刚才撞到了什么东西,是人是鬼?她抱着头,蹲在地上哆嗦起来。   过了数秒,头顶传来光源,她眼泪婆娑,顺着光抬头望去。   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修长消瘦的体型,合身的白大褂,干净细碎的头发,还有那双,充满疑惑望着自己的眸子。好眼熟……不管是谁,好歹是个人!是人!!   她深深松了口气,握住眼前的人向自己伸出的手,慢慢站了起来。   “项筱斐?”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听不出半点语气。   她擦了擦眼泪,尴尬地点点头。“嗯……你是?”   “你好,我是岑之远。”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忍不住提前把男神请出来了~~~   ☆、第六章 教学楼   “所以……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物理系天才岑之远?”项筱斐边喝着岑之远刚泡的咖啡,边一脸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他。   他轻笑了下,笑意盈盈的眼睛似春风般清朗,“不敢当。”   “和我想象中的……有那么点儿不一样。”   “哦?你想象中怎样?”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想象中你这样的学霸应该是戴着副厚厚的眼镜,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皱巴巴,低着头走路,满脑子公式定律的书呆子样。”项筱斐努力描绘出她的想象,“却没料到是这样的…………”   帅。   最后一个字项筱斐没说出口,因为她有点不好意思了。她甚至觉得刚才趴在桌子上阴云密布的自己想的那个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这个时代当真是看脸的!   包括她自己= =。。。   岑之远被她的形容逗得大笑起来,“要说起来,你才算学霸吧,听周教授说你的成绩是你们系里拔尖的,各种专业的学术论文翻译都搞得定,可我偏偏还撞到过你逃课。不上课都能有这种成绩,还是你比较厉害。”   他居然记得自己!!   项筱斐怔住了,有点害羞红了脸,慌忙地解释道:“我平时真的不怎么逃课,那天是有急事……真是抱歉,不当心砸到你……”   岑之远静静地注视了措手不及的她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转而微笑道:“没事,这不是还活着么~”   项筱斐发现这位传说中的男神似乎比想象中更平易近人一些。她听说过太多关于他的事了,市里的获奖,卓越的研究的成果,还有女生中的口口相传。原先并不曾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他真是个无解的存在啊。   “秦教授临时有事,已经先走了,让我来招待你。”他领她大致参观了下实验室,“我平时都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方便把手机号给我吗?”   “可以,137********”   他拿出手机,认真存下。   项筱斐的大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美美得想着等会儿回寝室一定要和雨杏娜娜炫耀一番。   岑之远问她要电话号码!!!   “等等!”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实验室里怎么还有锅子?你们在做什么实验啊?……”   他耐心地为她解释起来:“有时候忙到很晚,学校里饭店都关了,我就在这里煮面吃。”   “啊?你们这么忙啊?不会连被子都在这里吧?”她探头探脑地到处张望了一番,心里想的是,男神果然任性啊,在实验室煮面吃都不会被教授扔出去。   “我有时候是睡在这边沙发上,不过被子倒是没搬来~”   她原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真的忙到在实验室过夜。这里就像是他的小世界,他每天生活在这里,清静,远离人声鼎沸,做着一些别人搞不明白的研究。   忽然很羡慕他。   “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好吗?”   “没事啦~你这么忙,我自己回去好了。”   “你一个人不怕吗?”   好吧,这个刚认识的人直接看穿了她心底的小九九……   于是,岑之远陪着项筱斐下楼,刚刚走过的走廊和楼梯,好像变得没那么可怕了。他陪着她闲聊,问她刚才见到他为什么哭了。   “我想起一个以前听过的鬼故事,发生在教学楼里的。”   “哦?说来听听。”   “有天,某校的守门阿伯精神紧张的找到学校领导跟他们说碰上鬼了。说昨天放学以后,他照常把学校教区总电力开关关掉。可是到了晚上,他发现教区有幢楼里有灯光。他就过去看看。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那灯光出至遇难的那个班级。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班里的学生老师正在上课。他们全身都湿淋淋,以至教室都蒙着雾气。他吓的就跑回传达室。校方觉得是无稽之谈,严厉批评了阿伯,说阿伯讲迷信。可是在第二天的凌晨,学校发现守门的阿伯表情扭曲的吊死在学校的篮球架上。”   “这样吗?”手电筒的白光突然打在岑之远的脸上,他的眼睛突然瞪得很大,面无表情僵硬地盯着她。   “啊————”她惊吓得乱了脚步,一时没站稳,差点往楼梯下栽下去。幸好他的动作极快,一把搂住了她的肩,扶她站稳。   “喂!!!”项筱斐气得跺脚,这个人怎么能这样毫无顾忌地捉弄才认识第一天的人啊!岑之远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而此时他又愧疚又忍不住笑意,“抱歉~但是你被吓的样子真的很……有趣。”   项筱斐无语了,大众男神不都是应该很高冷的吗?这个逗比是怎么回事?!   “继续说嘛~”他的语气又温柔了起来。   “不说了!!”她倔强地赌气。   “说吧说吧~我保证不吓你了!”   “好吧……这个学校的操场是和教学区分开的,操场门口用铁拉门锁上,钥匙只有体育组的老师有。也就是说不可能是阿伯自己进来,更不可能是自杀,因为警方在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可以垫脚的东西。   新来的老师觉得此事有蹊跷,就问了很多前辈,他们一开始都闪烁其词,像是在害怕什么。后来他终于调查到了,这个学校曾经发生过一个重大事故。   这件事发生在九十年代,某学校每年都组织秋游活动,去的地方都是野外。那年一个班秋游回来,四十多人坐着学校租回来的公车。就在大家兴高采烈的时候,司机不知中了什么邪,开着车就直冲冲地开到水库里去。全班包括老师除了有四人被救以外,其余全部遇难。这件事在当时影响很大,当地人基本都知道这件事。这件事发生以后,当地教育局取消了野外的秋游活动。而且从那以后,学校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到晚上六点,所有老师同学全都下班放学。直到现在还有传说,那个班还在晚上开课呢!”   故事讲完,她抬头看了看淡定的岑之远,“你不害怕?”   “其实我听过更恐怖的版本,但我刚才保证过不吓你,所以只好不告诉你了。”他撇了撇嘴,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明智的决定。”   不知不觉就到了教学楼大门口,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下起了暴雨。烟雨蒙蒙中,远处宿舍楼的影子变得愈发模糊。   “怎么办……”她怎么也想不到才这么一会儿就这样变天了。   “你等等,我实验室里有把伞。”他转身就要跑去楼上拿。   “呃……快去快……回……”   内心OS: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啊(>_<)   “我很快就回来,乖乖等我,别怕。”   他随口的一句话让气氛变得暧昧起来,一直到他拿完伞回到她的身边,她还没有从这句话中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熬到周末了,好困。   ☆、第七章 愈演愈烈   回到寝室,已是晚上九点多,雨杏也回来了,寝室里又恢复了热闹的气氛。   “咦?”娜娜讶异地望着项筱斐,“你出去的时候不是没带伞么?我刚刚还打电话给你,想问你在哪来着……”   “没听到铃声……”她嬉笑着朝娜娜扑过去:“哦~娜~你还是爱我的~”   “什么情况心情这么好?”雨杏问道。   “就是。”娜娜嫌弃地甩开她,“出门的时候还是狂风暴雨一脸衰相,回来已经阳光灿烂满脸桃花了,你这到底是哪去了?”   “如果我说,刚刚送我回来的是岑之远你们信么?”   “岑之远?”雨杏想了想,“周渊班里的那个高智商天才?”   娜娜也表示同意:“此人深居简出,传闻长得很帅,但也毕竟是传闻,连同班同学见过他的都不多。智商超高,荣誉无数,不近女色。”   “信吗信吗?”项筱斐迫不及待想听到她们的答案。   娜娜同情地拍了拍她,“你改吃药了,筱斐~”   “千万不要放弃治疗!加油!”   “切~就知道你们不信,拉倒~~”   “小样儿还挺得瑟~”娜娜指了指电脑屏幕,“我都要气炸了你知道吗!”   “怎么了?”项筱斐凑过去看着群里刷得飞起的对话,“哦~~这个啊……我现在觉得没什么了,他们胡闹他们的,和我没关系~”   娜娜诧异地盯着她,“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你自己看这个四月湖,嚣张得我都想打她!”   “应遇之哥哥,今天小弦好委屈,你快安慰安慰她吧~”娜娜用阴阳怪气的声音念道,赢得项筱斐和常雨杏大笑。   后面还跟了一大堆离弦帮的狗腿们煽风点火,应遇之刚上线,可他怎么会搭理这种粉丝之间鸡毛蒜皮的小纠纷?筱斐也没放心上,开了电脑看了会儿大家的留言。很奇怪出门前自己还觉得很愤怒,怎么去了趟教学楼回来就平静了很多。看着屏幕上那些骂她的话,竟然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雨杏你快看!!”娜娜一脸惊恐地指了指筱斐,“我们还是送她去校医院看看吧?这肯定是淋雨淋傻了啊!”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雨杏沉重地点了点头。   “干嘛啊你们!”筱斐转而笑道:“我只是觉得他们很逗,为了网络上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吵得不可开交。”   “我觉得你更逗。”   “就跟送你回来的真是岑之远一样。”   ……   研究生宿舍。   “唉?之远,你不是说这几天忙,都睡实验室吗?”   “事情都忙完了,想休息一下。”岑之远拉开宿舍的落地窗帘,望着远处的宿舍楼,和在雨水中变得朦朦胧胧的灯光。   他打开电脑,随意得上着网,神色淡然。   ……   过来几天,话题终于消停了些。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群里的两派相争就要淡去的时候,一张项筱斐的照片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群里,连同她的微博账号,一起被曝光了。短时间内,她猛增了几百粉丝量和评论数。照片里的项筱斐身着一身碎花连衣裙,绑着干净可爱的丸子头,冲着镜头微笑。冰肌玉骨,明眸皓齿,宜喜宜嗔的双眼弯起月牙似的弧度。这是一次高中毕业旅行的时候拍的照,具体是去的哪里、谁拍的照,她早已记不清,但她很喜欢这张照片,仿佛看着这张照片心情也能好起来,便用作了微博头像。   这张照片一出,群里沸腾了,特别是飞象帮的朋友们纷纷跳了出来。   默默:哇哇哇!小飞象姐姐真的好美!!   糖果罐头:赞   小萤:小飞美哭了!   我的益达:天哪好惊艳!我的眼睛怀孕了!!!   陆果有一天:哈哈哈……我听到了群里无数个啪啪啪响的打脸声   追风扇的人:怎么样?我就说小飞象比你们那离弦漂亮不知道多少!   末日茄子:……抱歉各位,我决定倒戈了!   天天想你:离弦虽然长得不错,但和小飞象一比确实显得清汤寡水了   四月湖:哼,随便拿一张照片就说是小飞象?我看这种照片网上到处都是!   追风扇的人:四月湖,都这时候了还自欺欺人呢?   四月湖:哈哈哈~真好笑,且不说这照片是不是小飞象本人,就说这照片里的人,一看就是整过容的!   丫丫:对!别忘了还有PS!   四月湖:就是啊!现在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把自己P成美女,切,当我们都瞎吗?   默默:你自己虚伪就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虚伪了吗?我就相信这是小飞象姐本人。   四月湖:说我虚伪?我看你才是个死人妖吧!一口一个姐,真让人恶心!   默默:你什么意思?!四月湖,我忍你很久了,你积点口德吧!   小萤:都别吵了……   正义的制裁者:我去你大爷四月湖!你丫嘴也太TM臭了,老娘实在看不下去了%¥%…&…¥   正义的制裁者:不服来辩!!!   四月湖:我就不服,怎么样?   正义的制裁者:很好,敢不敢报坐标?老娘今天就把你给办了!   ……   群里的情况越来越乱,四月湖一听有人要揍她,立刻就怂了,转而顾左右而言他。   四月湖:我就问小飞象敢不敢出来?我看她资料也是S市的,那下次群里线下聚会就出来,如果她真的长得和照片里的人一样,我当场给你赔礼道歉,怎么样?   正义的制裁者:哈哈哈哈……很好,这是你说的,我坐等你打脸   追风扇的人:坐等打脸+1   糖果罐头:坐等打脸+2   默默:坐等打脸+3   小萤:坐等打脸+4   我的益达:带上我吧好不好~~~   天天想你:坐等打脸+5   天天想你:草,益达,你乱阵型了!!   我的益达:sorry~默默飘走~~~   ……   项筱斐崩溃地趴在床上,这一刻她只觉得束手无策又荒唐好笑。   “所以你真打算让我去这什么线下聚会???”项筱斐凑过去幽怨地望着娜娜。   “对啊~”娜娜理所当然答道:“你又不虚,怕什么?”   筱斐一脸无奈,“好无聊啊~感觉像是去专门大老远跑去给人围观的……我又不是熊猫。”   “我跟你讲,这狠话我已经放出去了,你要敢不去丢的就是我的脸,后果你懂的!”娜娜冲床上的筱斐摇了摇紧握的拳头示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烤鱼   群里的线下聚会暂定在本周末,市中心某知名川菜。由于娜娜和四月湖的堵住,加上离弦和小飞象两个美女的加入,统计人数的时候大家都踊跃报名,最终敲定人数为28人,便干脆包下了打通的三个包间。每个人都在期待聚会的来临,除了项筱斐,她已经魂不守舍得发了好几天的呆。   秦教授终于得空见了她一面,言语里充满了对她的欢迎和欣赏。   “你们周教授总给我推荐你,我也看过你重翻的去年我们院里的优秀毕业论文,你虽然是文科生,但理科功底还是很扎实的,可见你是真的用心去学过,这样的学生我很放心。”   项筱斐谦虚道:“谢谢秦教授,我每次翻译优秀的论文,都会去讨教相应专业的学长学姐,其实是我赚大了,偷师了不少呢。”   “哈哈哈~”秦教授豪迈地笑道:“那你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我手下这几个学生,今年这个课题比较新颖,大家都需要不断学习和进步。”   秦教授转而对实验室里的其他三人说:“你们都好好学着点人家小项吧,学不可以已,这才是做学问的态度。”   项筱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眼神轻轻抬起,却撞上岑之远微笑的双眼。   岑之远边上的两个人她那天都见过,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叫许言博,他也冲项筱斐微笑着点了点头。而那个叫夏沫的女生,却让她觉得不寒而栗。一头清爽的短发,细长的眼睛拥有无比锐利的眼神,仿佛要把她狠狠看穿。听说夏沫学姐在物理学院是出了名的院花,不仅是因为物理学院女生少,更是因为她拥有一副精致的面容和令人折服的多才多艺。   凭借着女人灵敏的第六感,项筱斐第一时间觉察出了来自这位学姐的深深的敌意。她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敌对自己,那天自己不当心砸到岑之远时,夏沫那样紧张那样愤怒的样子她便可以猜到一二。岑之远这样的男生,追求者不在少数,但偏偏站在夏沫身边,却显得那样登对。   她不过是一时失手,这位学姐用不着这么记仇吧?她决定主动向学姐示好,得来的却是一个白眼。夏沫不愿和她说话,秦教授走后,她便和许言博谈起建模的事情,完全没有搭理这个新来的成员。但岑之远还是走了过来,随意地靠在她身边的桌角上,低下头来问她吃饭了没有,她摇了摇头。   今天是礼拜五,项筱斐下午没课,上午的课一结束,她就匆匆赶来物理学院。   “那一起吃吧?”他的语气更像是在通知她,而不是询问,“你喜欢吃什么?”   “烤鱼~”项筱斐干脆也爽快地回应,他以明朗的笑容回答她。   “喂喂,也带上我们吧?”许言博凑过来,“见了这么漂亮的小学妹,之远你就要抛下我们吗?”   “哼。”夏沫冷哼一声,望向窗外。   岑之远笑道:“没说不带你们啊,哪顿没你们?走吧!”   “我不去了!”夏沫突然打断,“没胃口!”   说完,便自己离开了。   “别理她~”许言博为筱斐解释道:“夏沫脾气是坏,但人不坏,以后你熟了你就知道了~”   烤鱼店位于学校美食街的中央,礼拜五的中午,美食街上川流不息,十里飘香。   “哟,小项来啦~”老板娘赶紧招呼她过去,“最近考试了吗?怎么好久不来了?”   “没呢,在瞎忙~”   由于娜娜她们都喜欢吃这家烤鱼,这三人已经是店里的常客,老板娘马上就发现了异常。“咦?今天没和那两个小姑娘来啊?今天和男朋友来?”   “不是啦~!”项筱斐又好气又好笑,尴尬地都不敢看身后的人。   说着,项筱斐带着两人找了张靠窗的四人桌,岑之远似乎很自然地在她旁边的位子坐下。她觉得有些不自在,又很惊讶他怎么不坐在自己熟悉的同学旁边。许言博也没说什么,只是冲项筱斐笑了笑,便看起了菜单。   “这里的番茄味烤鱼很赞哦~”她帮两人介绍起来,“我每次一吃就根本停不下来。”   许言博点了点头,“那就点这个好了。”   “那配菜呢?你们喜欢吃什么?”   许言博把菜单递给岑之远,“你们点吧,我都行。”   岑之远看了会儿,跟老板娘说:“土豆、笋尖、年糕、芹菜,再来一个上汤娃娃菜好了。”   项筱斐不说话,怔怔地看着岑之远发呆,眼里半是不解,半是惊讶。   “哈哈哈,还说不是男朋友。”老板娘揭穿道:“点的配菜和炒菜和你每次点的一模一样,还骗我呢!我年纪是大,眼睛可不瞎啊小项。”   “不是……”她不知怎么解释老板娘才会信,事实上连她自己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为什么岑之远和她的喜好这么相似?或许是巧合吧,她默默这样想。   这顿饭吃得她七荤八素,心猿意马,吃完饭回实验室的路上,项筱斐还是忍不住问了岑之远:“你不是喜欢吃笋尖吗?为什么刚才一筷子都没动……”   可他的答案更诡异了,“我当时只是感觉你应该很喜欢吃笋尖,就点了~”   “咳咳……”许言博终于听不下去了,“之远,难不成你还会读心术不成?”   “可能吧……”他若有所思,一副认真在考虑这个可能性的样子。   项筱斐对他无语了,而许言博则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小项,听周教授说,你也是S市的?”   “是啊,怎么了?”   “你每周五回家吗?”   “回啊~今天下午的事情做完就回去。”   “那好,我和你一起回去。”   A大位于郊区,离市内最近的地铁站都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几乎所有A大的本市学生,每周都是做直达市区地铁站的班车回家的,项筱斐和岑之远也不例外。   排队等车的时候,岑之远突然凑过来对她说:“你知道吗?公交车让我想到一个鬼故事,我不介意讲给你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公交车   “你知道吗?公交车让我想到一个鬼故事,我不介意讲给你听。”岑之远如是说。   项筱斐抿了抿嘴唇,无奈地望着他:“可是我介意。”   “这天是周末晚上,小赵和朋友们聚会玩到很晚,路上已经打不到任何出租车。不得已,他决定去坐14路公交车回家。朋友们纷纷劝他不要搭14路,在本地人的传闻中,公交车的首班和末班都是用来接鬼魂的,人坐上去会让‘它们’产生敌意,更何况是这些年频频出事的14路公交车的末班?”   “等等……”项筱斐若有所思,“为什么你讲鬼故事的语气和声音那么耳熟……”   他言笑晏晏,“看来你也很喜欢打断我嘛……”   “好吧~”她用两根手指在嘴上打了个叉,示意自己不再多嘴了。   “14路公交车经过的路段是两区交界,由于地处偏僻又荒芜,交通设施不好,道路坑坑洼洼,沿路的路灯也没有几盏是没坏的。正是因为如此,14路公交车曾经出过好几次车祸。最严重的一次,是在三年前,一个小女孩为追一个飞走的气球,闯到马路中央,被车轮碾过脖颈,由于巨大的压力,脑袋都飞了。当时是白天,不少人都亲眼看到了这血腥的一幕。从那以后,传闻14路公交的末班车每次开到事发地点的时候都会像车轮碾到了什么东西似的晃一下,即便路上没有什么路障。   喝了点酒壮了胆,小赵偏偏不信邪,想着就算有什么脏东西,不过三四公里的路,闭着眼睛也就到了。   这样想着,他就去了车站。远处晃晃悠悠驶来一辆灰扑扑的公交车,看得出年代久远。小赵上了车,投了币,发现整辆车只有他和司机两个人。   ‘这大晚上的果然也只有我敢坐这车啊~’他企图和司机聊上几句,来为自己壮壮胆。   但得到的回应却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这让小赵开始觉得背脊冰凉,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煎熬着过了一站路,上来一个穿着白衣的小女孩,小赵眯着眼睛仔细看过去,不知是酒意未散还是什么,他似乎看到小女孩光着脚。她蹦蹦跳跳着走来,每走一步,身后就多出一个血脚印,脚印很小,一个一个,朝他靠近。小赵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地定睛看去。   哪里还有什么小女孩?什么血脚印?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小赵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经过转角的时候,公车一个变速,像是碾到了什么,有个什么东西顺势滚到小赵的脚边,他低头看去,那分明是刚才的小女孩的人头!!他清晰地看到她的脸,她的脸上还挂着扭曲到诡异的笑容……”   “啊——!!!”   等项筱斐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候车大厅里所有排队的学生都在打量着她,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吐了吐舌头,用手肘顶了顶旁边的岑之远,“喂~干嘛总吓我!”   “sorry~~~”他笑着躲开她的袭击,“你太逗了,不能忍。”   坐上大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七点,岑之远让她坐在窗边。窗外漆黑的夜色涌进车厢,想着刚才的故事,项筱斐拉上窗帘,疲惫地倒在座位靠背上。   说起来这应该是第三次见面而已,但不知道为什么,岑之远总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在他身边坐着很自然很轻松,就像他本来就该在这里。这种感觉让项筱斐觉得很奇妙,脑海里总有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在冲击着她。   快到地铁站的时候,项筱斐在岑之远的肩膀上醒来,她闻到他身上清爽的薄荷气息,让人安心。她自知脑袋沉重,又这样一动不动睡了一个多小时,便心虚地看了看岑之远,他的脸色果然不怎么好,蹙眉揉了揉肩膀。   “好重的一颗头。”他抱怨道。   “谁叫你那么瘦,皮包骨头的……”项筱斐嘟囔道,“我还嫌硌脑袋呢……”   岑之远孩子气地冷哼一声。   到家的时候夜色已深,项筱斐家住市中心某处静谧的住宅区,父母又出去旅行了,妹妹去同学家住了,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项筱斐走到两楼自己的房间,打开灯,房间还是一尘不染,可见即使不常住人,钟点工还是没有偷懒。但整个家却安静冰凉得没有半点人气,有时候她不想回家,宁愿在学校宿舍的小床上早早的被外头晨练的人吵醒,也不想在这个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大房间一个人寂寥地睡到中午。   经过一下午的奔波,项筱斐累得根本不想开电脑了,快10点的时候,她打开网络电台,刚开始播的《假如爱有天意》第一集点击量直线上升。   尚民给了梓希和秀景各一份礼物,他先把礼物给梓希挑选,并对她解释说,怕你觉得孤单所以为你也准备了一份。暗恋着尚明却又不能开口的梓希收下了礼物,心中酸涩,想着自己不过是多余的一个。   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梓希打开尚民给的礼物,里面除了一个小熊,还有一张小卡片——   “当阳光照在海面上,我思念你,当朦胧月色洒在泉水里,我思念你。”应遇之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项筱斐被这句话电到了,以至于神志不清地想起岑之远来了,闭上眼睛恍惚觉得有个温厚的手掌轻轻扶起自己沉重的脑袋,转而自己的脑袋就倒向了另一处令人安心的薄荷清香。   岑之远啊,她在心里轻叹。想起这个人就瞬间没了睡意,项筱斐干脆拿起笔记本电脑上起网来。一边打开网页版柠檬可乐电台,现在正在直播西瓜的音乐节目,正播到一首梁静茹的老歌《最想环游的世界》。   “你的背弯像片沙滩,既厚实又柔软,能给我心安。阳光在你心里灿烂,从指间传递着,总让我温暖。我今天,我明天,最想环游的世界,就是你最内心的世界。我后天,大后天,也不疲倦的想念,会是你看着我笑的眼……”   她打开YY群,大家都在为明天的聚会讨论个不停,群里的火药味也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酸溜溜和看好戏的八卦意味。项筱斐随便看了一会儿,除了讨论聚会的事情,应遇之取消直播的事情也像炸开了锅一样在群里激起热烈的讨论。   应遇之的午夜节目一直是直播的,他心情不错时偶尔会在休息时看看观众留言,和大家互动个几句。很多人也是冲着这个机会整宿整宿的守着电台,盼应遇之能看到自己的留言。各种赞美和花痴的留言水分太足,通常是一堆表情和符号,应遇之一般不太搭理。可前阵子不知怎么的大家都开始想尽奇招博眼球,自从有人留了句“应遇之,我室友得绝症了,她临死前想看看你的照片”以后,应遇之的直播留言下满满的都是“我室友临死前”这个句式在刷着屏。在项筱斐这么无聊的人看来,这些人都是那么的恶趣味没节操。   几天前应遇之开始取消直播改为录播,虽然好过节目下架,但这个消息还是让一些应遇之的死忠粉心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更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最近天气变化多端感冒了,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哟。   ☆、第十章 你好,小飞象   在周末的阳光里磨蹭着睡懒觉本该是项筱斐这样昼伏夜出的大学生最为享受的时光,而今天的项筱斐却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站在房间的镜子前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对。   抑或是,心情怎么都好不起来。   群主醉酒当哥是这次线下聚会的组织人,他特地开了一个微信群以便今天碰面联系。可这群从昨天晚上开始就闹腾个不停,稍不留心就刷了一百多条消息,多是四月湖在带话题,时不时提起离弦。离弦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但毕竟美女还是有市场,离弦一出来引得很多潜水的宅男都出来冒泡了。特别是醉酒当哥,他喜欢离弦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但离弦对任何人的示好都保持着不置可否的礼貌友好态度。   聊着聊着,醉酒当哥就发了条语音消息:“打字累不累啊大家!都出来说话呗!”   一口纯正的北方口音,项筱斐可以清晰得脑补出一张浓眉大眼正义凌然的脸。她对着镜子仔细梳理起头发,手机放在一边,听着后面跟着回应的语音一条接着一条。   “我已经准备要出门咯~”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突兀地响起,项筱斐瞥了眼微信群,正在播放的是四月湖的语音消息。   人家都说相由心生,感情这声音也由心生啊?   她这时又开始在脑海中描绘四月湖的样子,155左右的个子,身材瘦小,甚至有些干瘪。眼睛细小,喜左顾右盼,肤色偏黄,皮肤粗糙,长头发,马尾辫,发质枯燥。   越想越清晰的形象,让项筱斐自己都忍不住相信了这就是四月湖本人。   都说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在于女人的大脑是从来不会停止思考的,这一点在项筱斐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佐证。她一边吹头发一边想象着微信里传来的每一句话的声音拥有怎样一个主人。   她觉得这很有趣,可转念又想到,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应遇之长得怎样呢?她忽然来了兴致,找到前几期《夜访清明》的节目录音,点开重新听了一遍。   “晚上好,欢迎收听今天的<夜访清明>,我是应遇之。今天的故事发生在西北一个小村落,村口老王家的女儿王巧妹。说起王巧妹,村里无人不知,因为她是村里唯一年过三十还未出嫁的大姑娘。和大城市不同,村里的人多数早早的就成亲生娃,所以王巧妹和老王一家就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笑话。直到有一天……”   语调宛转,声线细腻,却浑厚磁性。他很会抓住人的情绪,让听众都随着他时而悠扬时而低沉的声音或是屏息以待或是惊恐战栗。   她闭上眼睛,让整个耳里盈满他的声音。   消瘦的高个子,皮肤白净,看起来没什么血色。一头整齐自然的头发衬得他很清爽自在,墨玉似的眸子看上去十分深邃。平日里没什么表情,满脸是让人敬而远之的漠然。高兴的时候眉眼含笑,能轻易使人心情开朗。走在人群中似有光环笼罩,大老远就能分辨出他出众的外形和气质。他认真做事的时候眼里没有任何情绪,也不受任何人的干扰。他偶尔会有点孩子气,爱捉弄人,人缘好,谦和待人,但很少有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浮现在脑海中的人影越来越清晰,项筱斐喘了口气,睁开眼睛。   怎么是他?!   “醒醒!”她猛地用力敲了敲脑袋。   颐川居位于市中心新开的星荧广场,繁华都市的喧嚣给这个夜晚增添了些许不平静。下了出租车,项筱斐一抬头便能看到星荧广场的蓝色LED灯。出发前接到娜娜的监督电话,这个损友自己要宅在寝室打游戏,把自己推出去送死,还担心自己开溜放鸽子丢她的脸。项筱斐气呼呼的说了娜娜几句,才十分不情愿地出了门。   如今电梯已到达三楼,“叮”的一声开门声代表她从这一刻起就真的没办法回头了。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她来到一间古色古香的包厢门口,她犹豫着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浓眉大眼,一身正气。项筱斐在心里惊呼了一番,居然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虽然百分之百肯定了眼前的人一定就是醉酒当哥,但她还是装作不知情,生涩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你是小飞象?”醉酒当哥的眼睛瞪得老圆,看得项筱斐忍俊不禁,她点了点头。   “你好,我是群主醉酒当哥。”   “我早就知道啦~~”项筱斐在心里呼喊道。   “对了,我的名字叫蒋戈。”他挠了挠头,笑道:“我是个警察。”   警察的职业倒很符合他的正气,项筱斐想。不过前阵子他不分青红皂白地“命令”自己跟离弦道歉的事情她还记在心里,这让她对蒋戈没什么好印象。   所以啊,永远都不要小瞧女人的记性。   包厢里已经来了许多人,见有人来,又听说是主角小飞象,都纷纷围过来一探究竟。门口的年轻女子,不得不说和照片上真的一模一样,或者要说比照片上更美也不为过。她穿着简单的帆布鞋和紧身牛仔裤,休闲可爱的卡通T恤很适合她,瘦小的身材让人油然而生一种保护欲。微卷的梨花头修饰着细长的脖子,发尾自然地落在凸出的锁骨。白皙的肤色,精致耐看的五官,化着淡淡的妆容。她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特别张扬的地方,可就是这份淡然清雅抓住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   “小飞象你好~”首先上来打招呼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一头棕色的短发,古铜色的肤色,笑起来的样子很阳光。“我是追风扇的人,真名是箫逸风。”   “你好小飞象~我是我的益达!”此言一出,大家都哄堂大笑。   “笑什么嘛!”眼前的男生自己也笑了,看上去年纪很小,应该还在念初中或者高中。   “我是小萤,小飞你好~”小萤看起来和她的名字一样清纯可人,个子娇小,一头可爱的蘑菇头让人不得不对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几个平日里和小飞象关系不错的朋友都来打了招呼,把她带进包厢一一为她介绍其他人。所有人都围着她或者站着围观,只有第一桌上两个女生坐在那里,低着头轻声和对方说着话。项筱斐一眼就认出了四月湖,她也和自己脑补出的形象一模一样,她不得不为自己独特的天赋感到惊讶。   “那是四月湖,真名叫胡小月。”终于还是有人为她介绍了,“旁边的是离弦,真名靳惜离。”   虽然很不情愿,但项筱斐还是礼貌地朝两人点了点头,说了句你们好。   靳惜离也顺势看了过来,优雅的笑容温柔似水,“你好,小飞象。”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o-ωq)).oO   ☆、第十一章 离弦   麻辣水煮鱼、毛血旺、煳辣牛肉丝、泡椒乌鱼仔、鲜辣花枝片、干煸四季豆……道道都是经典的川菜,项筱斐和小萤他们坐在一桌,隔壁桌坐是靳惜离和胡小月他们,再边的一桌是一些以我的益达为首的纯来看热闹的人。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次聚会真正的含义,也都记得四月湖言之凿凿地说,如果小飞象当真是照片上的人,她就当中道歉。可如今她却半句话也说不出了,项筱斐进门时,胡小月就勾着靳惜离的手,眼珠子贼溜溜的观察了许久。她心里自是气到极点的,项筱斐一进来就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项筱斐年轻貌美、巧笑倩兮、温婉亲和,拥有所有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众人到齐后纷纷入座,她也刻意不去提起打赌的事情,但其他人心里都清楚的很,其中不少好事的人还是开始起哄了。   “我记得好像有人说要跟小飞象道歉?”箫逸风明知故问道,胡小月脸色一沉,向靳惜离抛去一个求助的眼神。而靳惜离也只是尴尬地笑笑,没说什么。   正当大家都带着看好戏的心情期待着胡小月的回应时,蒋戈发话了:“咳咳,这样吧,我来说几句。今天我们聚在这里,主要原因是要化解我们群里最近发生的矛盾。在座的各位都来自五湖四海,今天能坐在一起吃这顿饭也算是缘分。大家就给我个面子,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诸位看如何?”   大家都没什么反应,心里却明白的很,这蒋戈其实是要为离弦解围啊。四月湖当众道歉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可这样一来等于默认了小飞象的胜利,这样的话离弦的面子怕是也挂不住。   见众人的冷场,蒋戈继而问项筱斐:“筱斐,你觉得呢?”   小萤狠狠对蒋戈翻了个白眼,轻声对筱斐说:“啧啧……当时他咄咄逼人让你道歉时的凌厉如今去哪了?”   可既然他这样说了,筱斐也懒得和他们纠缠,便点头微笑回了句“好。”   “既然这样,那我建议大家一起干一杯,从此一笑泯恩仇!”蒋戈在空中举起的酒杯,做盛情邀请状。   一通碰杯,项筱斐自知不胜酒力,便只小酌了两口。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大家都聊起各自的生活。小萤说,她本是J市人,在S市念的大学,去年刚毕业,如今在一家小公司工作,房租太贵,她每月的工资去除生活费后所剩无几,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即使是这样,她也想留在S市。   “大城市多好啊~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马路比我家乡的房子还宽。这儿什么都好,也什么都贵。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未来一片渺茫,可就是不想回去。”小萤低垂的眼眸霎时失去了光彩,“一旦回去了,就要接受父母的安排,在村里随便找个人嫁了,一辈子待在那里,生孩子,做农活。我好不容易走出来见到了外面的世界,真的很不想再回去……”   项筱斐听着这些,也陷入了沉默,她想说点什么来鼓励小萤,但想了半天,却只憋出一句,加油。   其实她觉得很汗颜,说什么都不合适。她自小出生书本网,家庭和睦,母亲是中学老师,父亲是大学教授,知名学者。10岁那一年,父亲车祸去世,母亲改嫁给杨叔叔。杨叔叔是一个低调的生意人,他为人敦厚,风度翩翩,对筱斐视如己出。杨叔叔有一个女儿,便是她现在的妹妹杨羽清。和筱斐不同,羽清从小调皮捣蛋,成天和小男生们混在一起。筱斐和妈妈刚搬来杨家的时候,羽清就没少号召过班上要好的小男生一起作弄筱斐。等年纪大了,姐妹两的关系才好了些。   小萤说的生活艰辛,在外地打拼,昂贵的房租,存不起来的存款,这些也许是她永远也遇不到的问题。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小萤的心情也明朗了些。   “其实女孩子啊,不用那么拼,嫁个好男人就衣食无忧啦~”箫逸风笑着安慰道。   “哟,你是在暗示小萤吗?”   “在一起!”   “在一起!”   “在一起!”   “……”   这一桌的欢声笑语和隔壁那桌的礼貌安静形成很大的反差,玩笑间筱斐瞥见靳惜离的目光,正温温和和地注视着自己。靳惜离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虽然觉得奇怪,但项筱斐还是礼貌地用微笑回应。她发现靳惜离真的长得很好看,秀发如丝,冰肌玉骨,江南女子的温婉娴淑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正发着呆,就听到不知道谁问了一句,“筱斐,你有男朋友了没?”   她条件反射地摇摇头。   小萤凑过来一脸好奇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啊?”   “唔……”项筱斐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应遇之那样的。”   在场的有大半都是应遇之的死忠粉,特别是女孩子们,一听此话纷纷表示高度赞同。   “你们说……应遇之到底长什么样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着实让项筱斐打了个激灵,她想起在家里自娱自乐时听声音猜相貌,如今无一不与她的想象吻合。那应遇之……该不会真的是他?……   这个想法太可怕,她需要冷静一下。   项筱斐独自起身去餐厅的卫生间,正在洗手的时候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窈窕身影,她转过身,靳惜离给了她一个亲近的微笑,表明自己是特地来找她的。   “筱斐,有时间聊两句吗?”靳惜离突然的开口使项筱斐猝不及防,她诧异地点了点头。   “我听他们说,你也是A大的?”靳惜离随意地倚在走廊上,脸上仍然挂着优雅的笑容。   “是啊……”项筱斐有些惊喜,“难道你也是?”   “对呀,我经济管理学院的,今年大二,你呢?”   “我外语学院的,大三。”   “哇~那我还要叫你一声学姐呢。”靳惜离高兴地边挽起她的手边往回走,如同校园里最常见的成群结队的小女生们。   “学妹好~哈哈!”   “那以后在学校我能去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   “学姐你住哪栋宿舍楼?”   “42号楼,你呢?”   “我住38号楼,我们很近呀!”   “是啊,好巧~”   “你平时在学校喜欢做什么呢?”   ……   项筱斐坦然接受了靳惜离的示好。说起来,这算是她第一次和靳惜离聊天,从前在群里没有特地和她聊过,后来出了这次无聊的事件,两人莫名其妙变成了对立的两边。可说到底靳惜离也实在无辜,如果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说不定她们早可以成为好朋友。   当项筱斐和靳惜离两人挽着手重新出现在包厢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喝醉了出现幻觉,胡小月的脸色更是难看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这不一样   回到包厢,才坐下没多久,项筱斐就收到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整条短信简洁得只有四个字。   “出来吃饭?”   她琢磨了一番,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回了一句“你是哪位”。   回完短信她就把手机放一边,继续听大家聊天。过了几分钟,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项筱斐拿起手机走到包厢外,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她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是我。”短短的两个字就足以让她确定。   “学长?”   “嗯。”简单明了。   她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没有存过你的手机号。”   “我知道。”   “……”   一阵诡异的沉默。   “呃……你刚才说吃饭?”   “嗯,有空吗?”   “可现在都快六点了……”语气不知道是推脱还是抱怨,又像是在撒娇,怨他怎么不早说。   电话那头语气不明,“你吃过了?”   “唔……还在吃。”   “在哪里?”正常人听到这里难道不是应该说“那不打扰了,下次再约”的吗?岑之远的脑袋到底是什么构造?   “星荧广场。”项筱斐回头看了看包厢,气氛有些尴尬。   伴随着一声轻笑,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就在附近,过来陪我吃吗?”   “啊?!”   “不说了,我先停车,一会儿来找你。”他甚至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便挂了电话。   回到包厢,项筱斐呆若木鸡,对于岑之远这个不速之客,她竟没有半点反感,反而有些欣喜。她觉地这个时候离场有些尴尬,但又期待着他的出现。菜已经上完,包厢里其他人已经开始互相串桌敬酒,有几个已经喝得醉醺醺。项筱斐还是一动不动坐在原来的位置,看着手机发呆。   “小飞象。”顺着声音的来源,她抬起头,对上一双微笑的眼睛。那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个子不高,微胖,带着一副斯文的金丝边眼镜。见她一脸茫然,他继而解释道:“你好,我叫尹易华,群里的id是一世一桦。我平时不太发言,你或许不认识我。”   “你好。”她诧异地点了点头,“有事吗?”   “待会儿吃晚饭有事吗?一起去走走?”尹易华毫不客气地在项筱斐旁边的空位子坐下。   同样是霸道的方式约她,尹易华就让她相当反感,她有些不想搭理,但又不想让他太难堪,就找了个借口:“不好意思,待会儿有点事。”   “什么事?我陪你怎么样?”尹易华却并没有发现这只是礼貌的拒绝,继续问道:“然后我送你回家好吗?最近治安不好,女孩子晚上一个人不安全。”   “哟,我们这可还有别的女孩子啊~你都送了吧~”别的女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纷纷开始开起两人的玩笑。   “小飞象不是没有男朋友吗?我看你们俩挺配的,不如试试看?”伴随着胡小月目的不明的一句调侃,全场哄堂大笑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唯独项筱斐尴尬地笑着,如坐针毡。   这尹易华也是个不知好歹的,见众人都这么配合,便一鼓作气说道:“我是很乐意啊,就是不知道筱斐怎么想。”   “wow~”   “在一起在一起!”   这下子大家更high了,项筱斐无语,低头看手机,这会儿又开始着急岑之远怎么还不找她。   天知道她有多想离开这里。   “筱斐。”门被推开了,门口出现一个俊逸的身影,还未等所有人反应过来。他便兀自走向她,笑容清朗,“抱歉,来晚了些。”   “筱斐,这位是……?”尹易华诧异地指了指岑之远,全场都安静了。   项筱斐刚想解释,只见岑之远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他轻弯下腰,手随意地搭在她的座椅后背。这个姿势太过暧昧,以至于她的脸瞬间就染上了一层浅粉色。他的脸近在咫尺,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他深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停车花了一些时间,不会怪我吧?”   她摇了摇头,好像瞬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所有人都被雷到了,没人出声,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眼前的男子颜值实在太高,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胡小月气得暗自跺了跺脚。   “筱斐,你不是说你没有男朋友吗?”胡小月突然打破了这沉默。岑之远抬头看向她,深邃的眸子隐隐烁烁,胡小月被这双好看的眼睛震慑得几近窒息。   “我们筱斐向来低调,不愿与不相干的人过多的提起私事。”   一句话把胡小月噎住了,这是说她多管闲事呐,她快气炸了,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想到了什么。“这位帅哥,你可能不知道吧,项筱斐说她喜欢的是应遇之那样的男人。应遇之你知道谁么?著名网络电台主播,你的女朋友可是每天深更半夜守着听他的节目呢。”   “这我自然知道。”岑之远礼貌地微笑起来,这微笑却让人感受到丝丝凉意,“筱斐喜欢什么,我都会支持她,陪着她,谢谢你的关心。”   人家男朋友都这样表态了,胡小月此刻就像个小丑一般。   “各位,不好意思,我和筱斐还有事要先回家了,你们慢用。”说罢,岑之远一只手提起项筱斐的包,一只手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在众人的瞩目下离开了。   “回家?!……”关门的一刹那,她听到包厢内爆发出的热议。   放开她的手,是在离开星荧广场大门口的时候。项筱斐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颐川居?我刚才没说……”   他解释道:“我在电话里听到了服务员报菜名,泡椒乌鱼仔,经典川菜。这广场刚开张没多久,店还没齐全,餐厅并不多。”   “可是这里还有其他两家川菜馆,你怎么知道是这家呢?”   岑之远莞尔,“你打电话的时候,除了你自己的声音就只有服务员的声音,并没有其他客人的声音,这说明你在包厢的走廊。我查了一下,另外两家川菜馆有一家是不设包厢的,另一家的包厢是6点以后才开始入场的。”   项筱斐无语了,“你这……也厉害了吧!”   “我只是刚好有那么一点点逻辑推理能力而已。”   “切~夸你一句还得瑟了,有这功夫,难道不会直接问我吗?”   “这不一样。”他望着她,明媚的眼睛透出灼灼光华。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第七态   跟着岑之远的步子,项筱斐来到一家开在外滩边的西餐厅,靠窗的位子对着江景,他点了份神户牛排,把菜单递给项筱斐,问她想吃什么。   她向服务生示意自己不需要点餐,服务生礼貌地笑着点点头便离开了。“我刚才吃过了,你看到的。”   “你吃不了辣,对吧?”他薄唇一扬,轻巧地一语中的,“你们点的菜都加了很多辣椒辣油,其他人的碗碟和汤匙都不免有所沾染,只有你的碗碟是几乎干净的。还有一点,吃辣的话你一定会喝很多水或者饮料,可是你们只点了啤酒,并且你只喝了几口,应该是有人来敬酒时装模作样喝的。所以我判断你应该没怎么吃菜。”   项筱斐惊讶地盯着娓娓道来的他,“你的观察力确实惊人,你还知道什么?”   他垂下眼眸认真想了想,“你应该只是拼命在吃干煸四季豆吧。”   项筱斐不禁惊呼一声,“哇靠,这你也推断得出来?”   “这是猜的。”他轻笑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被他看得透透的,在他面前自己好像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牛排上来的时候,项筱斐看着岑之远优雅切了起来,动作娴熟而优雅,整个画面像文艺复兴时期的古典油画。还未来得及细细欣赏,她的面前就多了一盘被切成小块的半份神户牛排。虽然只是半份,但这分量却已经够她一顿正餐了。   “这……?”项筱斐讶异地抬头看他,“我是来陪你吃的啊。”   “我不喜欢有人盯着我吃。”他并没有抬头,只是低着眼继续切着自己盘子里的剩下半份。   “大不了不看你咯……”她轻声嘟囔道。   “那你想看谁,那个什么应遇之的吗?”突然提起的名字使她心头一紧,原来他记住了啊。   她并不回答,而是望向窗外江边缓缓驶过的轮船,忽而想起了什么。“其实你和他的声音有一点像。”   “是吗?”他停下了手上的刀叉,抬起漆黑透彻的眸子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他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声音,不能代表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对待任何事物都应时时刻刻保持理性和客观,怎么可以只凭声音就认定他是好人,对吧?”项筱斐轻叹一声,“其实我听他的节目很久了,每天晚上深更半夜,守着听他的鬼故事。一开始和所有人一样,都是因为他好听的声音。后来在不知不觉中,这种迷恋变成了依赖。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如果哪天我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就会失眠。这种依赖像□□一样,会让人越来越难戒掉。理性和客观,对你这样的物理系大才子来说不过是常态,可是我做不到。”   春天晚上的微风吹过,粉白色的桃花花瓣片片飘散在风里。她莞尔一笑,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喜欢他,脱离了理性的喜欢。”   岑之远耐心地听着,久未发言,沉默了一阵子后神色婉然地问她:“你知道物质的第七态吗?”   她自是迷茫地摇了摇头。   “在微观物质世界里,所有的粒子都有与之对应的反粒子存在,并在某种条件下发生粒子的转化。”他像是背书一样念叨起她完全听不懂的东西。望着她越来越困惑的一双大眼睛盯着自己的样子,岑之远忽然笑了,“虽然还有待证实,但这说明自然界中很可能存在着由反粒子组成的反物质。”   语罢,她仍然保持一头雾水的表情,甚至更有些抓狂的倾向:“请说人话。”   “筱斐。”她记得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除了刚才在众人面前演戏之外。   “嗯?”她忽然就脸红了。   “任何人都不只有一面,我也不例外。”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手中的刀子,像是在思考什么,他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可能也有不理性的一面,就像反物质。”   项筱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觉得更费解了……岑之远也不做过多的解释,端起红酒杯晃了晃,眸子里隐约印出明朗鲜艳的血色,凑到唇边轻嘬一口的优雅动作无意间透出良好的教养和家境。   “你刚刚喝了多少?”   “哈?”这话题也转得太快了吧,项筱斐心想,“你不是都推理出来了吗?福尔摩斯大人。”   “我说的不过是我基于我观察到的线索推断出的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也就是实验中的第一第二步:发现问题,做出猜想与假设。这假设也许是错的,没有经过实际验证不能得出结论。毕竟我不会算命,也不是先知。”他认真解释的样子有些欠揍。   “一点点。”项筱斐服了,立刻举双手投降,乖乖交代。   “以后我不在就别喝了。”他随意地说道,如同在阐述一件极为寻常的事。   “为什么???!!”   “据我观察,你的胃肠吸收能力和肝脏的代谢处理能力并不出色,如果非要硬撑着学人酗酒的话,可能会得胃溃疡、脂肪肝、甚至还会影响下一代……”   “等等等等!”她及时打断了他“好心”的提醒,“重点不是这个吧?”   “那是?”   “为什么‘你不在’我就不能喝?重点是,你不在??”她瞪大了眼无辜地看着他。   “鉴于你今天的表现,我认为我不在的时候你是缺乏自制力的。”   又来了……项筱斐扶额,腹诽道,我缺不缺乏自制力和你在不在场有什么关系吗……可是自知说不过这位天才嘴炮,也就讪讪地笑了笑。   旁边的位子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对老人,这家西餐厅在老一辈心里是有着特殊的情怀的,据说很多老S市人当年都是来这里谈恋爱的。至今为止餐厅的经典菜色和口味都维持着当年的原汁原味,每天都有不少老人来这里怀旧。她看着白发苍苍西装革履的老人优雅娴熟地切着牛排,不知不觉入了神。岑之远朝她视线的方向看去,老人的手已经有些颤抖,但切牛排的动作很熟练,没多久就把一盘牛排切成容易入口的小块。他颤颤巍巍地把牛排递给面前的老伴,再从老伴手中接过牛排切了起来。   “看你,还是那么笨手笨脚。”只见老人放下刀叉,拿起餐巾为老伴擦去嘴角的酱汁,老太太憨憨地笑了,说你聪明就好。   老人也笑了:“以后我不在了你可怎么办才好!”   项筱斐的眼睛闪耀着复杂的光芒,心中五味杂陈。浓浓的幸福感在心中蔓延开来,伴随着感动、遗憾和不知明的落寞。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清隽的声音信口念起叶芝的诗,仿佛猜透了她的心。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作者有话要说:  很喜欢的一首诗,今天找到一个很喜欢的版本——   暮色染霜鬓,炉边欲眠寐,   寒夜暖炉旁,随手取诗卷,   缓目细读之,柔文软似梦,   回眸半生路,忆及深沉影;   世人皆爱君,倾城好颜色,   虚情或假意,难以辨别之,   唯有一男子,慕卿以真心,   光阴摧花容,真心永不变;   俯身半侧卧,回神壁炉边,   自言窃窃语,黯然情已逝,   孤魂游山林,思绪远万里,   举头观繁星,似望故人颜。   ☆、第十四章 温暖   外滩边往来船只的鸣笛声在两岸的人潮中渐渐被淹没,黄浦江对岸的喧嚣和此处的静谧形成巨大的反差。岑之远和项筱斐并肩走在江边,清凉的晚风轻轻吹起她肩头散落的发。   “又快到暑假了~”停下脚步,项筱斐背靠着栏杆,满脸惬意地说。   “暑假有什么安排?”   她低头想了想:“我想去找工作,开学就大四了。诶,时间过得好快。”   岑之远爽朗的笑声驱赶了她些许的忧愁,“最后一个暑假了,就好好玩吧~找工作不急的。”   “是啊……”筱斐觉得他言之有理,“哪像你,还有那么多个暑假!”   “你怎么知道?”岑之远饶有兴致地望向她。   “你是硕博连读,对吧?”   “周教授和你讲的?”   “用不着周教授和我说~”项筱斐开朗地笑道:“你很出名的。”   “哦?”他的眉眼舒展开来,对她的话却不予置评。   两个人就这样望着对岸灯火通明繁华都市的剪影,没有再聊下去。有人说,如果和一个人不说话一起待很久都不觉得尴尬,那一定是极为熟悉的朋友。其实自从第一次在教学楼外遇到岑之远的那惊鸿一瞥,项筱斐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好像很熟悉这个人,似乎可以随便猜中他的想法。第二次在实验室见到他的时候更是对这个第二次见面的人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依赖感,但这种感觉却又无从追溯,他明明就只是个从传说中走出来的人而已。   走回商场取车的路上,不远处响起流浪歌手沧桑的嗓音唱着的老歌,对着黄浦江,余音缭绕。   “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命运如此安排/总教人无奈/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而我渐渐明白/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当懂得珍惜以后归来/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   她侧耳倾听,伤感的情绪渐渐蔓延,她偷瞄了一眼身边俊朗清瘦的身影,此刻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如果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筱斐。”岑之远停住了脚步,眼前便是项筱斐家的别墅,是时候离开了。   她转过身,灵动的眼睛在黑夜里绽放着流光溢彩,正准备说再见,只听岑之远说了句:“记得存我的号码。”   她一时措手不及,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再见。”   “再见~”   说完,筱斐便踏着小碎步转身欢快地往家跑,刚跑了没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过身去,岑之远却仍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自己。她一时感动,心里洋溢起暖暖的温度。   “怎么了?”他的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还有今天在颐川居的时候……”她想起他的那句“我和筱斐要先回家了”,脸上爬起一抹嫣红,但在昏黄的灯光里他不曾发觉。   “谢谢你。”她郑重地重复了一遍,说完便转身迅速跑进了家里,嘴角的弧度始终未消去。   才跑到两楼,就看到走道的灯开得敞亮,杨羽清的房门开着。她趴在房间的窗户边,像是算准了项筱斐这个时候该走到这里。   “姐。”杨羽清转过身来和她打招呼,这个19岁的高三女孩身着成熟的低胸红色连衣裙,浓妆艳抹,俨然不像这个年纪的学生。她淡淡地笑着,身上散发着隔着一个房间的距离就能闻到的酒气。   “又去朋友家轰趴了么?”项筱斐蹙了蹙眉,她不像看着妹妹这样,但似乎又没什么立场去管她。   而杨羽清似乎没听到她的问题,自顾自转过身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那个送你回家的是谁?男朋友吗?”   项筱斐走上前,和她一起趴在窗台上,从这里可以看到岑之远刚走回车里,正发车准备离开。她笑了笑:“学校里的同学。”   “哦?”杨羽清敛起目光,闪烁着的目光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要不要跟你同学说一下,北边的门口十点钟就关门了。”   “对哦!”杨羽清提醒了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刚好没过十点,这么兜兜转转,又多说了几句,倒是过十点了。项筱斐刚拿出手机,准备打给岑之远,让他换条路从东门出去,只见黑色的奔驰掉了个头,不偏不倚地朝东门驶去了。   “诶?那就不用打了。”她收起手机,对杨羽清说:“我去洗澡了,你也早点洗洗睡吧。”   “嗯。”杨羽清沉默地回应以微笑,等项筱斐走后,又转身凝望楼下的一片寂静,神色复杂。   别墅前的主干道,只有昏黄的灯光和晚风吹动的树影。   项筱斐用干毛巾擦着未吹干的头发,疲惫地倒在床上,打开手机,三个来自娜娜的未接来电。她回了个电话过去,那一头的娜娜一接起来就是一阵咆哮:“项筱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声音太大,她差点被震聋,皱着眉头把手机拿得好远,等娜娜咆哮完了才一头雾水地继续问道:“什么事啊?”   “你自己上YY看!你这完蛋玩意儿,没救了!交了男朋友都不和我们讲!!”   “蛤???”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打开YY,看到群里刷屏聊着自己和神秘男友的事。她扶额,简直服了这群人散播八卦的速度。甚至还有人偷拍了岑之远牵着她手离开的照片,虽然拍照的距离不近,还隔着些桌上的菜和酒杯,但还是可以看出照片里两人均是属于养眼的那一类型。   “快说!这个神秘的男子是谁!”   “岑之远。”当项筱斐淡定地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却偷偷升起一丝甜意。   “你TM认识岑之远???别逗我!!!”娜娜继续咆哮道。   肇事者却一脸无辜:“我早和你们说过的啊,只是你们不信而已……”   项筱斐翻了翻前面的聊天记录,原来聚会结束后大家还拍了合照,心想幸好自己早退了……这次聚会以后,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小飞象帮”和“离弦帮”似乎没那么浓的火药味了,大家聚在一起聊了会儿八卦,又一起去守着听《假如爱有天意》的第二集,边听边一起花痴应遇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看啊我真的好无聊~~~   ☆、第十五章 毛绒玩具   小玲是个刚升上高中的女生,从小她就生活在爸爸妈妈的庇护之下,无忧无虑。小玲就读的高中是一所寄宿制学校,第一次离开父母的她满心欢喜。   开学前的周末,一向视之为掌上明珠的父母带着小玲逛了一整天,买了许多生活用品,粉色的蚊帐、碎花床上三件套、几身新衣服,无一不充满了可爱的少女情怀。逛累了,一家人在商场边的茶馆小憩,茶馆对面有一家玩具店,装修很简单,整个店面又昏暗,像是生意不怎么好的样子。小玲一眼就看到了店门口最大的那只毛绒小熊,小熊约一米六高,穿着粉色的小连衣裙,裙子上还有个可爱的桃心,低着头微笑害羞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毫无疑问,爸爸妈妈自然是大方地为她买下了这只小熊。小玲为这个比自己个子还高大的毛绒小熊取名为“宝宝”,并把它带去了学校。新认识的室友们都很喜欢宝宝,大家都喜欢围坐在小玲的床铺上,摸宝宝毛茸茸的脑袋。虽然学校的床铺很小,小熊宝宝就占了一半的空间,但小玲还是每天晚上都抱着宝宝,和它说上一会儿话才睡觉。   ……   “这什么鬼?!是我进错频道了吗?”项筱斐从床上跳起来,仔细看了看电台名字,《夜访清明》,主持人应遇之。   没错啊……   她又在互动平台翻了几页实时评论,刷最多的一句就是:“一天没听电台,应大人改讲童话故事了???”   然而,故事还没有结束……   “小芳今天身体很不舒服,体育课的八百米测试后,她在操场晕了过去。同学们带她去了医务室,结果是体虚加低血糖,医务室的老师帮她开了张病假单让她回宿舍休息一天。   能不用上课自然是好事,小芳拿着病假单回了寝室。现在是上课时间,整个寝室楼除了门口的宿管阿姨,里头空无一人。走在阴暗的走廊里,她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加快脚步,走廊的尽头,她打开寝室门,那种凉飕飕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想着今天可以休息一天,小芳的心情明朗了起来,甚至哼起了小歌,在寝室里跳起了简单的舞步。转了一圈停下后,视线停留在下铺的毛绒小熊身上。   明明宿舍条例规定了床上要保持整洁,不能放其他东西,可宿管阿姨就是从来都对小玲的任性置若罔闻。凭什么?难道就凭她家有钱有势?   她冷哼一声,表情变得扭曲起来,‘有钱很了不起吗?’她对着床上的小熊说,得到的回应自是一片寂静。   ‘有钱就能让班上的男生都喜欢你?’小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熊宝宝,神色郁结而愤恨。说完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觉得不能泄愤,走上前恶狠狠地抽了小熊几个巴掌,又朝着软绵绵的肚子揍了几拳,才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人贱熊也贱!’小芳冷笑着拿起杯子去卫生间清洗,不打算再和这只玩具熊浪费时间了。   淙淙的水声回荡在狭小的卫生间,听得小芳心里毛毛的,那种阴冷的感觉又来了。她赶紧甩干了水,加快脚步走回房间。在回到房间的那一刻,她几乎窒息了——刚才分明还躺在小玲床上的毛绒小熊,不见了!!   空空的被单上还留着熊躺过的印记,这个诡异的画面吓得小芳头皮发麻,她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明明关着窗户,她却觉得刮来一阵阴风,正吹进她的脖颈间,肩头传来软绵绵的触感,她颤抖着缓缓回过头……”   “哇靠!!”项筱斐把毛毯紧紧卷在身上,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看来今晚又是一个难眠之夜……   在家过周末时间总是飞快,不知不觉又到了每周日晚上的晚点名时间。项筱斐匆匆赶到大礼堂,其他同学也正在陆陆续续就坐。娜娜和雨杏一左一右坐在她的两边,把她牢牢包夹。   “干嘛?你们要绑架我?”她错愕地看了看两人。   娜娜一脸严肃道:“绑架你,看岑之远来不来赎你?”   “这主意好像不错!”雨杏激动地点点头。   “喂喂……和岑之远有什么关系?”   “都被拍到了还不承认?”娜娜故作生气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我都说了,是假的啊,我和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项筱斐极力否认,可娜娜和雨杏却半点都没有相信她的样子。   “我跟你说筱斐,岑之远这个人啊……很不好驾驭。”雨杏凑过来对她说:“物理系那个夏沫你知道吗?”   筱斐点了点头,“见过两次。”   “那你应该看得出,她喜欢岑之远吧?”   她想了想,“我知道啊,怎么了?”   “这个人我也听说过!”娜娜也把脑袋探过来加入了话题,“听说她和岑之远从大一开始就是同班,她是为了岑之远才考的研。”   雨杏应道:“是啊,周渊和我说,岑之远深居简出,向来喜欢独来独往,身边更是没有什么女性朋友,唯独只有一个夏沫……”   “那很正常啊,他们是同班同学,又一起做课题。”项筱斐不以为然。   “你傻啊!”娜娜戳了戳她的脑袋,“这个夏沫手段可多了,据说很多追岑之远的姑娘都折在她的手下,辣手摧花啊!”   “摧什么花,太夸张了吧你……”筱斐掩嘴笑道。   “真的不夸张!”雨杏皱着眉头,像是提醒她严肃一点,“以前别的专业有个姑娘天天缠着岑之远,后来不知道夏沫和她说了什么,她哭着回寝室,再也没有出现在岑之远眼前过,再后来就出国了。”   “你如果喜欢岑之远的话,最好当心这个人。”   “就是就是!”   “哦~~~”项筱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等等!谁跟你们说我喜欢他???”   “哈哈~你刚刚承认了!!”   “耶!”娜娜和雨杏隔着项筱斐来了个欢快的击掌。   项筱斐擦了擦汗,表示很无语。   晚点名开始,辅导员又开始说那些有的没的,规章制度,寝室评分等等无聊的事情。项筱斐低着头,毫无预兆地就想起昨晚外滩边,流光溢彩的映照下,岑之远望着黑漆漆的江水的模样,他在西餐厅念着叶芝的诗的声音,还有在楼上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她现在很害怕别人提起岑之远这个名字,总让她觉得忐忑而慌张,就好像他是她心中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高中和大学都有室友把大熊毛绒玩具放在床上,这个故事是受同学启发的,当时我们无聊讨论过关于毛绒玩具的鬼故事,讨论完后每次看到都觉得这个大熊好恐怖。不过我真的不会写鬼故事,自己很喜欢看,但是真心写不来。。。白天继续更新   ☆、第十六章 文科生   物理学院,第二教学楼508,量子力学第三实验室。   “这么没有逻辑的故事,也就只能骗骗你这种傻姑娘了。”岑之远看着项筱斐手足并用认真讲鬼故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行你上啊!”项筱斐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但刚说完就忍不住把后面的故事统统讲给他听了。“放学以后,大家回到寝室,却看到小芳惨死在了小玲的床上,七窍流血,死不瞑目!那只小熊宝宝就躺在她的边上,手还搭在小芳的肩膀上!!!”   “像这样吗?”岑之远伸出手从后面轻轻搭住她的肩,她又一次被吓得跳起来尖叫。   岑之远像个成功整到人的顽皮孩子,笑得没心没肺,边笑还边嘲笑她:“筱斐,你真的没有讲故事的天分。讲的人是你,被吓到的也是你。”   “你会不会聊天!”项筱斐真的被他气到了,“不讲了不讲了!”   岑之远又恢复了一脸淡定,“后来怎么了?”   “不讲了!”她闹起了小脾气,“这次说什么都不讲。”   “那让我来猜猜?”见她这次不好哄,岑之远放下鼠标,望着电脑里密密麻麻的自动运算着的数据。他站起身来,泡了杯咖啡递给她。嘴角扬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玩具店的老板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项筱斐瞬间忘了前一秒的不愉快,又滔滔不绝起来。   “玩具店老板娘的丈夫有个五岁的女儿琴琴,老板娘一直不喜欢这个孩子,丈夫在外打工时她就经常打骂孩子,不给孩子吃饭。周围邻居可怜琴琴,经常偷偷叫琴琴到家里给她好吃好喝的。但只要被老板娘发现了,又会狠狠揍琴琴一顿。琴琴逆来顺受,家里受的委屈不敢告诉爸爸。两年前琴琴的爸爸在一次工地的事故中去世了,老板娘得到一份金额不多的补偿金。可琴琴的生活和读书都需要花不少钱,日积月累之下,她便起了杀意。有天晚上,她骗琴琴吃下加了安眠药的饭菜,等琴琴熟睡之后把她的头砍了下来,又残忍地把她的四肢都肢、解掉。琴琴在那之后离奇失踪了,老板娘对外声称孩子是去乡下姑姑家生活了。从那天起,玩具店里就多了一只大型毛绒玩具熊,穿着粉色的连衣裙,表情腼腆而可爱……”   “嗯……”岑之远赞赏地点了点头,“这下讲的就有条理多了。”   “……”筱斐这才发觉又中了岑之远的计,这个老谋深算的人!   刚决定不再搭理他,实验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来人是许言博和夏沫。   “聊什么呢?”许言博把两袋外卖递给两人。   “没……”项筱斐刚想回答,就被岑之远打断了:“不告诉你!”   “哟呵,我们是不是打扰你们了?”许言博略带深意的眸子在两人之间徘徊。   岑之远微微挑眉,不置可否,倒是项筱斐急着挥手否认道:“没有没有!”   她抬起眼看到夏沫正一语不发地看着自己,脸色有点僵硬。脑袋里闪现出昨晚娜娜和雨杏的对话,“你如果喜欢岑之远的话,最好当心这个人。”想到这里,她又像跟自己赌气一样碎碎念了一句“我又不喜欢他”。声音轻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而岑之远却忽然朝她看过来,目光温和而暧昧,她心下一紧,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害怕得不敢看他的眼睛。   “最后一组数据出来了么?”夏沫走到岑之远身边,低头看他的电脑。   “嗯,和预期的差不多。”岑之远重新看起屏幕上纷繁的公式,“这一阶段差不多结束了,收尾的工作我来吧,你们休息几天。”   “收尾工作有点繁琐,要整理很多内容,我陪你吧。”夏沫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不用了。”岑之远莞尔道:“有筱斐帮我就够了。”   平静的心湖因为他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而泛起一丝涟漪,项筱斐抬头望向他,他也正好看着她。   而这一幕落在夏沫的眼里是何等刺眼,她蹙了蹙眉,嫌弃地说道:“可她不过是个文科生!”   岑之远轻笑起来,语气颇有护短的意味:“可她喜欢吃烤鱼。”   “哈?!”夏沫瞪大了眼珠,看了看项筱斐,又看了看岑之远:“有什么关系吗?”   “对啊,有什么关系吗?”   ……   寂静一片。项筱斐甚至觉得头顶有几只乌鸦飞过……   “你刚刚为什么那样跟夏沫说?”回寝室的路上,项筱斐忍不住问他。   而他想也没想就说:“我不喜欢她那样说你。”   月影斑驳,闷热的空气,隐约的蝉鸣,夏天悄然到来,此刻项筱斐的心几乎跳到了喉咙口。   沉默数秒,他似乎也觉得这样表达哪里有点不妥,立刻补上解释:“很多理科生都瞧不起文科生,认为文科毫无用处。其实不是这样,各司其职而已,谁也离不开谁,你看国家领导人大多数都是文科生。”   她为他体贴的安慰心生感动,像他这样的高智商理科天才,竟然愿意承认文科和理科作用同样大,这是个多心胸开阔又坦荡豁达的人啊。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半天只挤出一句“谢谢”。   岑之远站在42号宿舍楼门口,静静看着项筱斐走进去的背影,她太瘦了,穿了一条素色连衣裙,身量纤纤却也不失婀娜。门口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几个女生,都因为岑之远的驻足而暗自惊呼。   ——“快看那个男生好帅啊!你们知不知道他是大几的啊?”   ——“不知道,好像不是我们学院的。”   ——“谁敢上去问问?”   ——“我看算了吧~这个点出现在女生宿舍门口的男生,多半是送女朋友回来的。”   ——“(>_<) 啊~~~”   心碎一地的声音,岑之远是没有听见。但他听到一句,“这个点出现在女生宿舍门口的男生,多半是送女朋友回来的。”   他想起前两天室友问他,“之远,听说你最近和外语系的项筱斐走得挺近的?”   “嗯?怎么了?”   “隔壁班陆亚铭托我跟你打听来着,你知道这姑娘有男朋友吗?”室友略带深意地笑了起来,“陆亚铭那小子,好像挺认真的啊,怎么样,你给帮忙问问?”   “不用问了。”岑之远脸色一沉,语焉不详地答道:“她有男朋友。”   为什么会心里闷闷的,为什么会说谎?他用最理性的头脑和严密的逻辑,却始终推理不出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泡面   这几天,项筱斐每晚都去实验室陪岑之远做整理工作,她看着一堆奇怪的公式、繁琐的文献和毫无规律的数字,又抬头看看在电脑前打着字的岑之远。视线无意识地停留在他的手上,指若削葱根,大抵就是这样的吧。身为一个女人,项筱斐都有些嫉妒了。   “看什么呢?”岑之远顺着她眼神的方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边的东西。   “没……什么……”她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   “肚子饿了吗?”他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到她的边上,“不好意思,让你跟着我忙到现在,我煮面给你吃吧。”   “泡面???”项筱斐怀疑地望着他。   “嗯,我只会做泡面。”他居然说得义正言辞。   项筱斐饶有兴致地托腮看着岑之远,他拆了两包泡面放进锅里煮熟,继而把水倒掉重新倒水进去煮了一遍。   “这样比较健康。”他边做边解释道。   他把煮熟的泡面从锅里捞起来分到两个餐盘中,又从冰箱里拿出速冻咖喱土豆块,放进锅里加热。她静静凝望着他,握着锅子的他变得很不同,翻炒的动作很娴熟,低垂的眸子注视着锅里咖喱的状态,认真的神态就像对待他的每一项研究。   餐盘稳稳得摆在她的面前,煮熟的咖喱整齐得淋到面上,泡面自带的酱料和蔬菜粉包一起加热后做成佐酱汁,放在盘子边上,看上去像精致可口的法国料理。   项筱斐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泡面,这真的是泡面吗?!转而又不可思议地看向岑之远:“看起来好好吃!”   “吃吃看。”他端着自己的那份顺势在她旁边的位子坐下来,一双修长的腿在桌子下随意地叠起。   自从吃了第一口以后,项筱斐几乎把整个脑袋都扎进面条里再也没有起来过。面条爽口有弹性,口感细腻入味,真的是刚才他拆开的泡面么?她这时候已经没时间去惊叹了,整个人被这盘神奇的面条吸引了。岑之远则满眼温和地看着她享受的样子,时不时微微一笑。周围到处都是实验器材和论文材料,而她和他一起吃着好吃的泡面,他亲手煮的面。她想了想,这么诡异的画面大概也只有和岑之远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发生吧。   直到接到靳惜离的电话,项筱斐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叉子。   上次聚会靳惜离问自己留了个电话,可项筱斐怎么也没想到她真的会找自己,她还一直以为她们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呢。   靳惜离说,她选了一门外语学院的选修课,快考试了,不知道这个老师手下容不容易拿高分,就来跟项筱斐请教一下。项筱斐听了这个老师的名字,让她大可放心,这个老师是他们院里出了名的“酱油王”,只要好好复习他给的考试大纲就能考高分。   “这样我就放心啦~”靳惜离松了口气,“谢谢你啦学姐!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客气~”   “要的要的!你帮了大忙呢!”电话那头靳惜离笑道:“对了,带上你男朋友一起吧?我那天看到咯,是物理系的岑之远学长吧?”   “啊?!没有啦……”项筱斐心虚地看了看身边安静优雅吃着面的岑之远,他也狐疑地看看她。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啦……”项筱斐捂着手机压低嗓子轻声说,可偌大的实验室,就这么两人,岑之远又怎么会听不到呢?他已经在用越来越怀疑的目光打量她了……   可偏偏这靳惜离还听不出她的尴尬,并没有要结束话题的意思:“啊?岑之远学长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不是啦……”她抱着手机,越说越小声,脸涨的通红。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靳妹子求求你快别问啦,岑之远像是已经发现了什么啊。   而此时的岑之远忽然起身,兀自端起两个盘子就去水池边洗了,像是打算不给她压力了,她这才重重呼了口气。   电话那头传来靳惜离支支吾吾的一句话:“学姐……那我有个不太好意思的问题想问你……”   “诶?”才缓了口气,项筱斐的神经又紧张起来了,“什么问题?”   对面沉默了数秒才回答,像是在思考怎么措辞:“学姐你知不知道,岑之远学长……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哈?!”她的脑海中闪现出千万个可能性,却没想到靳惜离想问的是这个。他有女朋友吗?自然是没有的,这人不近女色是众所周知的,可是自己该怎么跟靳惜离讲呢?   她回头看了看背后默默洗着碗碟的岑之远,她明明很想回答有的……   可人就站在后面呢……况且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谎呢……莫名地,她有些生气,有些落寞,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没有,他没有女朋友。”   水池边洗着碟子的手骤然颤抖了一下,同样的问题,不一样的答案……   “真哒?!”靳惜离的语气变得欢快起来:“那学姐,你可不可以帮我约他吃饭呀?拜托拜托~”   “呃……我问问看吧……”挂掉电话,项筱斐轻叹了一声,转身看着重新回到电脑前写着论文的岑之远。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了:“岑之远,你没有女朋友的吧?”   “谁说的?”他赌气地答道,而迟钝如她自然是没有发现他的小情绪。   “啊?”她觉得心脏无声抽痛了一下,说话的声音也轻了一些:“那就是有咯?”   “毫无逻辑,我不过问是谁说的而已,你怎么就推断出有的呢?”   晕死,她有些急了:“别跟我绕逻辑了,就说有没有吧?”   “你和我最近走得挺近,是吗?”他忽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啊?”项筱斐想起他那天无情打击夏沫的对话,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要被他用同样的方式嘲讽了,但还是战战兢兢地问他:“有……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他果断答道,才说完,又不忘补了一句:“都没有。”   “……还有什么没有?”   “女朋友。”他抬起倦眼望向她的方向,“刚刚不是你问我的么?”   项筱斐彻底服了,这跳脱的思维,正常人能跟得上么?真的不是她的问题好吗!!   “有个学妹想约你吃个饭……不知道你……”   “时间定了告诉我。”他淡淡答道。   她怔了怔,以为他会拒绝,会说她多管闲事,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答应。可他答应的这么干脆,她怎么反而高兴不起来呢,她好像更希望被他拒绝,被他说多管闲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明天开始加点小番外=。=   ☆、第十八章 低落   回到寝室,已是晚上九点,项筱斐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雨杏和娜娜见状,纷纷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也只是摇摇头,说累了。   “瞧瞧这灰头土脸的样子,别是被我说中了?”娜娜对着雨杏说,又像是说给筱斐听的。“被夏沫欺负了吧?说说吧,人家怎么给你下马威的?”   “没什么没什么。”项筱斐把头埋进枕头里左右晃了晃,反复想着岑之远和靳惜离站在一起的画面,男的风度翩翩女的风姿绰约,而她项筱斐算什么?   “都快抓狂了,还说没什么。”雨杏凑到筱斐边上,抬手理了理她的乱发。“哎,我问你哦筱斐,你真的喜欢岑之远么?”   “谁说我喜欢他了!”项筱斐突然跳起来,倔强地对两人说:“别跟我提他!不熟!相当不熟!”   “喔~~~”雨杏和娜娜相视一笑。   “好啦~不提不提了,你别生气啦!”雨杏顺势说道:“那个科学怪人也没什么好的嘛!神神秘秘的,个性又古怪,而且还那么多女生喜欢他,哪个女生和他在一起的话岂不是要天天提心吊胆啦!”   “就是就是!想开点!”想来泼辣又神经大条的娜娜也忍不住说起安慰的话。   项筱斐现在真心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失恋被安慰的人……这种陌生的郁闷感觉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她觉得委屈,可偏偏又找不到委屈的立场,只能无奈地捶了捶枕头。   雨杏继续安慰道:“别生气了,下次帮你介绍帅哥~周渊隔壁班有个同学今天还跟他打听起你呢,我们筱斐这么漂亮,有的是追求者好嘛!!”   “而且你不是还有那什么应遇之吗,听你们YY群里人说过两天线上聚会他会来哦。”娜娜也难得地投其所好,试图诱惑项筱斐。   “……”   后来她们聊了什么,项筱斐就再也没听进,但是一说起应遇之,她马上又恢复了精神,乐呵呵地打开电台听起他的广播剧。   “你带了伞,怎么弄得像个落汤鸡似的?”熟悉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这不是我的伞,我是来还给你的。”女主梓希说:“我是唯一一个带了伞还被淋湿的人吗?”   “不要走。”应遇之的语气淡淡然,“你知道我的感情了。当我看到你没带雨伞跑的时候,我把我的伞留了下来。甚至在那次演戏的时候,我想给你一件礼物,所以我也顺便带了秀景的礼物。如果幸运的话,我想你该看到礼物盒子里的卡片。要是我坦白我的感情的话,我想我们会变得很陌生。我想说我喜欢你,但是我不能。”   悠扬唯美的背景音乐余音缭绕,深入人心,以至于眼泪是什么时候悄悄爬上眼眶的,项筱斐都浑然不知。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永远活在应遇之用声音创造出的世界里。她想着拥有这样好嗓子的应遇之,唱歌应该会很好听吧。她想这想那,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周三下午没有课,娜娜才下课就奔回寝室打扮,光是挑衣服就挑了半个小时。挑完衣服又拿起雨杏的卷发棒开始折腾头发,连泡在YY听应遇之聊天的项筱斐都看不下去了。   “你没病吧?”项筱斐摘下耳机,夸张地摆出惊恐的表情。“你平日里都不打扮的……快说,你到底是谁!娜娜被你怎么了?”   “哈哈……”雨杏倒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对她解释道:“娜娜今天是要去见网友呢。”   “哈?!网友!!!”项筱斐想了想,“是那个你游戏里的老公?”   “正是正是。”娜娜边画眼线边得意地答道。   “不是吧!”筱斐端着椅子坐到娜娜旁边,疑惑地盯着行为反常的娜娜,忍不住问:“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确确实实。”娜娜点了点头。   “可你上次不是还说‘你就放心好了,老娘有的是节操~’”项筱斐有模有样地学起娜娜说话的语气,欠扁的样子气得雨杏都看不下去了,抱着肚子笑倒在床上。   “我跟你讲项筱斐,要不是都梳妆好了,老娘肯定揍你一顿!”   “欧~那今晚还回来吗亲爱的?~~”筱斐更得寸进尺,食指轻轻托起娜娜的下巴,做挑逗状。   “滚犊子!!”   “淑女点嘛~看你粗鲁的!”筱斐觉得难得娜娜也有被调戏的时候,她一定要趁此机会抓紧调戏,以解平日里被她调戏之仇。   “并不是很想理你。”娜娜干脆白了白眼,继续抹起口红。   “对了!”筱斐突然想到了什么,“雨杏和周渊约会,那我今天要一个人吃饭啦?”   “该!”   “你们这些重色轻友的人……”她叹了声气,默默把椅子搬回自己的桌前,看到屏幕上仍然刷着各种求应遇之爆照的消息。   “筱斐,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吃饭呀!”雨杏热情地邀请。   “我拒绝。”筱斐想也不想:“我才不要当电灯泡~”   “今天还有他其他同学的呀!”雨杏笑道:“你当心好了,我保证你不会是电灯泡的~”   “怎么还有其他人?同学聚会么?”项筱斐的心里开始忐忑起来,岑之远不也是周渊的同学么……   “不是聚会,你放心好了,没有你讨厌的‘那个人’啦~”雨杏特地把“那个人”加重读音。   “切~”她假装没有在意,“那真是太好了,我马上就去!”   “等我一起啦~急什么!!”   刚打算和雨杏一起出发,就接到靳惜离的短信:“学姐,请你帮我问一下,今天岑学长有空吗?我想请他去美食街两楼的新疆餐厅吃饭\(^o^)/~”   好不想找他,那个人。   她轻叹了口气,还是很不情愿地发了条消息给过去:“12点,美食街两楼新疆餐厅。”   发完就把手机收起来跟着雨杏出门了,出门前还略带不舍地打开YY,准备下线的时候听到应遇之很应景地说了句,“我去吃饭了,待会儿见。”   走在校园里,广场上播放着轻快明朗的音乐,而项筱斐此刻的心情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男主角好喜欢姓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装逼   ☆、第十九章 六人约会   临近正午,美食街人声鼎沸,项筱斐和常雨杏并肩走着,雨杏接了个电话以后看上去心情不错。   “怎么?确定去哪里吃了吗?”筱斐问道。   “嗯。”雨杏指了指二楼,“新开那家新疆餐厅。”   “什么!!!”项筱斐怔怔地站在原地:“我们不去好不好啊……”   “怎么了?”雨杏怪异地看着她,“都到了呢,就等我们了。”   “去了就死定了……”她才不要围观那个科学怪人和漂亮学妹约会呢!   “什么意思啊……”雨杏搞不懂她,挽着她的手臂往里带:“好啦,走吧~”   才犹豫纠结着,人就被拐到了餐厅里。新开的餐厅位于美食街二楼正中央,颇有异域风情的门面和装修吸引了不少附近大学城来尝鲜的学生。大堂和四周小隔间都坐满了人,雨杏带着她走到里面的一个隔间,色彩艳丽的餐具、精致的挂毯和彩色玻璃灯,无处不透着浓浓的边疆风情,隔间里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周渊,还有一个项筱斐不认识。   “给你介绍哦筱斐,这是陆亚铭,周渊的朋友。”“亚铭,这是筱斐。”   “你好。”两人同时说道。   周渊和陆亚铭坐在一边,雨杏也自觉坐进去,坐在周渊对面。这样一来筱斐就坐在了陆亚铭对面,她边坐下边凑过去和雨杏窃窃私语:“搞什么啊?不是说很多同学吗?”   “我没说很多啊……”雨杏神秘地笑了笑,也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这就是我上次说的,那个对你有意思的同学。”   “哈?!”原来是别有用心,项筱斐这下算是明白了,自己是中计了啊,他们这是想double date吧!   “那……你们好好聊聊哈!”周渊无脑地败露了奸计。   陆亚铭微笑着看她,他今天穿着黑色涂鸦T恤,短发清爽整齐,眉眼细长,五官周正。项筱斐尴尬地扶额,也讪讪地笑了笑。   这桌上气氛太微妙,她撑着脑袋,眼神警觉在四周扫了一圈,看有没有岑之远和靳惜离的身影。果然在大厅某一桌看到了靳惜离,她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就像出去见网友的娜娜一样。   她看到靳惜离望着门口的方向,忽然站起来朝门口用力招了招手,没过多久,某个熟悉的人就出现在了她对面。   他们还是见面了啊……项筱斐偷偷望着那个方向,眼神空灵,想着他们会聊些什么。   可靳惜离坐下后,她却看到岑之远迟迟没有坐下,他和靳惜离说了几句话,便拿出手机好像要打电话。   ……   等等,打电话?!   项筱斐火速掏出手机想关机,可还是迟了一步,“岑之远”三个大字还是出现在了屏幕上。她蹙了蹙眉,无奈地接起电话。   “你在搞什么鬼?”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听得出情绪很不爽。   “上次和你说的啊,有个学妹要约你吃饭,你说时间定了告诉你的……”项筱斐越讲越没底气,岑之远该不会认为是自己约他来吃饭吧?   “你有脑子吗?”某人又生气又无语,“短信不会写明白吗?”   “可是……”   “你在哪?”他不想听她的解释,开口便是问她这个罪魁祸首的踪迹。   “我啊……我在和别人吃饭啊……”她紧张地握着手机,悄悄看了眼桌上的其他人,好像都很淡定的样子。   “请问是现在点餐吗?我们这的大盘鸡是招牌菜哦,建议你们尝尝。”热情的服务员拿着菜单前来询问。   项筱斐脑门上顿时落下无数条斜线,这下完了……依照他对岑某人观察力、听力和分析推理能力的了解,他应该知道她在这里了……果不其然,半分钟后,脸色铁青的岑之远和一头雾水的靳惜离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咦?之远,这么巧?”周渊先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他点点头,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可偏偏这想笑笑不出的样子让项筱斐觉得最可怕。接着是陆亚铭,也笑着邀请他坐下。   “这你女朋友?好漂亮。”陆亚铭还不忘多嘴了一句,靳学妹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羞涩微笑。   “不是。”岑之远直接无情地否定了,不客气地顺势在项筱斐旁边坐下,而不是坐在他的同学们旁边。项筱斐瞥了他一眼,他低垂的眸子默默地朝她飞去一个眼刀。她立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不敢看他,尴尬地狂喝水。于是可怜的靳惜离就和周渊陆亚铭坐在了一起,虽然脸上还保持礼貌的微笑,但项筱斐还是觉得气氛冷到了冰点。   很好……triple date……还可以再混乱一点……   “这什么情况呀……”雨杏在一旁自言自语道。   “各位可以点餐了吗?”服务员还站在一边等候,全然觉察不出饭桌上气氛的变化。   “筱斐,你喜欢吃什么?”陆亚铭绅士地把菜单递给项筱斐,项筱斐打开菜单,还没一样样都看全,身边的岑之远倒是先开口了。   “她想吃番茄炖牛肉、大盘鸡、牛奶饭、清炒西兰花,再来个手工酸奶。”   “……”项筱斐无语地斜着眼看他,他的脸上带着运筹帷幄的神态。   “你怎么知道?”雨杏忍不住发问。   岑之远的嘴角微微扬起,毫不介意地娓娓道来:“第一,她喜欢酸,不喜欢辣,最喜欢吃番茄炒的菜。第二,她对没吃过的餐厅都充满了憧憬,招牌菜是必点的。第三,她在看牛奶饭和清炒西兰花的时候瞳孔放大了。第四,她肠胃不好,吃这种重口味的菜后肯定要喝杯酸奶。”   全桌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各怀鬼胎。   周渊:天哪,岑之远果然是天才!好佩服他啊……   常雨杏:他居然比我还了解筱斐!他们两到底什么关系?!   陆亚铭:她是我约来的!!   靳惜离:你是我约来的!!   项筱斐:……靠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此刻除了运筹帷幄高深莫测地笑着的岑之远,其他人的脸色都僵住了。   “筱斐……?”雨杏率先地打破了这份沉默。   “嗯?”项筱斐还自顾自发着呆。   “发表一下意见啊。”雨杏压低嗓子轻声靠过去说。   岑之远报的菜名是和她想的一个不差,可她能承认么?   还在纠结怎么回答,服务员倒是先不识相地插了进来:“姑娘你可真幸福,看你男朋友对你多体贴!”   刚有些回升的餐桌温度,又骤然降到冰点。 作者有话要说:  小飞象:岑大仙岑大仙,猜猜我今天想吃什么?   岑大仙:小龙虾。   小飞象:哼!你怎么又知道!这次又是怎么猜到的?   岑大仙:这次不用猜,你昨晚说梦话念叨了小龙虾一晚上,还流了我一手的口水。   小飞象:(>_<)   ……   小飞象:岑大仙岑大仙,猜猜我今天想吃什么?(闭紧双眼,不给你看瞳孔!)   他莞尔一笑,弯下腰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岑大仙:我猜对了吗?   小飞象:……   ☆、第二十章 玻璃弹珠   项筱斐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弄堂里的其他孩子不同。当他们成群结队地在街头巷尾上蹿下跳的时候,小斐则在两楼安静地凝望着,手上还紧紧攥着一本贝多芬曲谱。那时候的房子很小,一台钢琴还兼当书桌。小小的手指抚摸着冰凉的键盘,断断续续地奏出一曲第九乐章。   孩子们闻声而来,围在她的楼下蹦蹦跳跳:“小飞象,今天你妈妈还不让你出来玩儿吗?”   她跑到窗边,肉乎乎的小手吃力地打开窗户,朝楼下大声喊道:“我妈妈让我把这首歌练熟了才能去玩儿!”   “那你还要练多久呀!”   她挠了挠脑袋,撅着小嘴嘟囔道:“就快了吧…”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呀?”   “欢乐颂。”女孩嫣然一笑,自在地哼起主旋律。“我再弹一遍给你们听听?”   “不了,我们要去玩弹珠了!”小伙伴们纷纷和她道别。   “别走呀!再和我说会儿话嘛!”小斐急得直跺脚。   “接着!”走在最后的小颉努力朝着她的窗口扔了什么东西进来,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忙去地板上找寻,原来是一颗透明的玻璃弹珠,里面是一片可爱的粉红色。   “好漂亮哇!”她珍惜地捧在手上,灵动的的眸子闪闪烁烁。跑回窗边,只见那男孩已经去追赶其他孩子的大部队了,他回头朝她挥了挥手,对她说:“记得要快点练会那首歌哦!”   在学会欢乐颂之前,小斐先学会了自娱自乐,她在地板上自己一个人玩弹珠,画些稚嫩的涂鸦折成纸飞机飞去对面楼小莫的房间,再等着小颉飞回来的“回信”。好在弄堂很窄,他们总能成功。   但偶尔也有失败的时候,有一次小斐的纸飞机就被大风吹到了楼下,刚好妈妈下班回家,便狠狠打了她的小屁股。妈妈是中学音乐教师,她一直希望小斐能成为贝多芬那样伟大的音乐家。可她对音乐却没那么大的兴趣,布置给她的欢乐颂已经练了好几个月了还不能连贯地演奏。偏偏还撞到她不好好在家练习,还和男孩子玩纸飞机。小斐妈妈生气了好几天,小斐也吓得不敢说话。这时候爸爸就把小小的她揽进了怀里,她到现在还记得爸爸说的话。   “小斐,不要埋怨妈妈,妈妈只是太爱你了,想让你成为最优秀的女孩子,天上的神仙可是最喜欢优秀认真的女孩子。”   “真的吗?爸爸,神仙是什么样的?”天真的女孩忽闪着一双动人的大眼睛,满心欢喜地望着爸爸。   “神仙啊…”爸爸想了想,“神仙就是,你心里在想的事情他全都能猜出来,你还没说,他就已经知道了。”   “哇~好厉害呀!”小斐跳跃着拍拍手,“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神仙呀爸爸?”   “等我们小斐长大了,就能遇上啦!”   “爸爸,那长大以后我还要弹琴吗?”   “孩子,这个问题长大以后你就能为自己回答了。”   ……   “又在发什么呆?”岑之远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碟子里又多了一块牛肉,“越发越呆。”   项筱斐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吃起来。对面的陆亚铭也为她夹了块冒着热气的大盘鸡到盘子里,还贴心地说了句:“趁热吃”。   某人像是不泼冷水会死,低垂着眸子张口就是一句:“‘趁热吃’是中国人习惯的说法,但这种说法其实是不正确的。食道壁只能承受50~60度的食物,如果长期食用过热的食物,食道黏膜会被烫伤,容易得食道癌。”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常雨杏狠狠噎了一口,皱着眉难受地咳嗽了几声,而项筱斐则彻底呆了,刚刚夹起的大盘鸡也从筷子上无声掉落……陆亚铭的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强颜欢笑道:“之远你懂的挺多的啊。”   “学长,你连这都知道啊?”靳惜离温柔地望着他,眼波似水。   “多读书多看报,你也可以的。”他居然恬不知耻地接受了恭维,还暗讽人家没常识,项筱斐觉得他真是冷场王……   而靳惜离也不自然地笑了笑,转而抬起眼看看项筱斐,她已经快把头低到盘子里了。后来上的菜,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多吹了几口气才敢吃,而岑之远则一脸淡定,似乎很满意。   周渊倒是对岑之远没有什么想法,毕竟他对岑之远这个怪人的处事说话方式也习惯了,全桌人只有他还能愉快地和岑之远聊天:“之远,你们组的论文完成了吗?”   岑之远淡淡点头,“差不多了。”   项筱斐问道:“你们毕业以后有什么安排?”   陆亚铭轻叹道:“我啊……是真读不下去书了,家里人为我安排了到一家世界五百强的外企工作。虽然和现在学的专业没什么关系,但是薪资还挺丰厚的。”   “我打算留校助教,继续努力考博。”周渊笑着挠了挠脑袋,憨态可掬:“没之远那么厉害啊,本科毕业的时候就确定了硕博连读,院里每个导师都想抢到他。前阵子他的研究得了奖,听说连C大物理学院的副院长都私底下悄悄邀请他考C大的博士。”   “真的??”靳惜离一脸崇拜,痴迷地看着对面的岑之远。   哪知他随手抄起纸巾抹了抹嘴,云淡风轻地答道:“假的,那是我叔叔。”   全桌人的下巴都快扶不住了orz……   雨杏脑子里窜出各种关于C大物理学院有多难进的传闻,难以置信地问道:“C大物理学院是全国有名的,你都有这层关系了怎么当时高考就不考C大?”   岑之远应声抬头望去,微微蹙了蹙眉,复杂的大脑开始小心计算起来。他真想用一贯的方法犀利地反问她这两者到底有什么逻辑关系,可这位姑娘是项筱斐的好朋友,以项筱斐这副貌似无脑仗义又小女生的性子,多半会为此跟自己闹脾气吧……可是他真的好难忍受,这姑娘问的问题也太世俗太无聊了,自己到底是答还是不答呢……可是他为什么怕项筱斐生气呢?明明应该是他生她的气,偷偷跑出来和喜欢她的男生一起吃饭,还骗他过来和别的女生单独吃饭……   他觉得这可能比实验室里所有的难题还难解决,干脆放空脑袋不去想了,孩子气地回了句“不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礼拜要考个试,可能要晚几天更啦   ☆、第二十一章 玻璃弹珠2   餐桌上的气氛已经被岑之远带向越来越诡异的方向,好在项筱斐把他踹走之前,他接到了夏沫的电话,匆匆就离开了。   见靳惜离失望地看着岑之远离开的背影,项筱斐心生愧疚:“不好意思啊,他这人脾气古怪得很。”   而靳惜离只是勉强微笑着点点头:“没事啦~~”   这顿饭最后在雨杏和周渊的秀恩爱,陆亚铭和靳惜离的心事重重中度过了。独自走在回寝室的路上,筱斐想起刚刚陆亚铭和周渊说的,下个月物理系研二的毕业旅行,据说是去青玉山新开发的度假村,辅导员的朋友在里面工作,邀请他带着学生去体验,拉点人气。   “每个人可以带家属或者朋友,所以想问下筱斐你有没有兴趣?”陆亚铭的话略带深意,忽而又似乎觉得自己唐突了,才补了一句:“因为周渊和雨杏他们也去,我想你应该不会觉得无聊。”   “我去的话很奇怪吧……”项筱斐尴尬地看看身边的雨杏,可这猪一样的队友没有想要为她开脱,反而补了一刀:“不奇怪啊~有我陪着你啊!”   “切……”项筱斐无奈地看了看雨杏,又看了看周渊,他刚把剥好的虾放到她嘴边,她刚张嘴要去接,他就调皮地收回手,惹得她又气又急满眼笑意。   就这个腻歪样子,还陪我!项筱斐腹诽道。   雨杏和周渊继续腻歪去了,娜娜还没回来,寝室里只有项筱斐一个人。她洗完澡,边吹头发边看群里的聊天。才上线,就弹出一条好友验证消息,时间是今天中午,大约是刚出门吃午饭的时候。   一句惊悚万分的句子出现在她的屏幕上——“应遇之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粉丝群里以应遇之为名的人不少,项筱斐只觉得是个山寨的,可点开他资料的那一刻她彻底石化了……他的YY号和应遇之的一模一样……   她第一反应是找默默问应遇之有没有被盗号有没有发广告,默默显得很茫然:“没啊,怎么了……”   那就是我被盗号了吧……项筱斐这样想。   不管是谁被盗号了,谁盗了谁的号,反正男神是加她了啊!!她激动地点了“同意并加为好友”,发现应遇之并不在线。她望着应遇之灰色的头像,发了足足十分钟的呆,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淡去。心里有种中了大奖的喜悦,和担心这个大奖只是个乌龙的惶恐。   今晚夜色朦胧,明月清风的日子,真好。   娜娜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不言而喻的甜蜜,她哼着轻快的小歌,找了个瓶子倒些水,把手中的玫瑰花一支一支放进去。才把玫瑰花摆放好,却发现寝室里还有个比自己还春风得意的人,她甚至都没有看到自己进门?   “喂喂!”娜娜伸出手在筱斐眼前晃了晃,“中邪了?”   项筱斐矢口否认:“不,中奖了。”   “真的假的!!”娜娜扯着嗓子惊呼起来:“中了多少?”   项筱斐合上电脑,“嘿嘿~不告诉你!”   “小气鬼,不就想逃掉请客么?你做梦!”   “啦啦啦~”项筱斐得意地起身,正准备上床听会儿电台等应遇之节目的时候,妈妈打来了电话。   “筱斐,听羽清说,你上礼拜周末回过家了?”   “嗯。”   “妈和你杨叔叔前阵子去法国玩了,给你买了礼物,这礼拜回来吧。正好你外公生日,他说很久没看到你了,想见见你。”   “好,我会回去的。”   挂掉电话,筱斐神色凝重,妈妈自从改嫁给杨叔叔以后,就没有再去学校教书了,她每天待在家里,生活作息穿衣打扮和一般的阔太太没什么两样。杨叔叔待妈妈很好,事业上稍微有几天休息时间就带着妈妈四处游玩。他对筱斐也很好,每次出差或旅行都会买一堆礼物回来先让筱斐选。小的时候羽清总会吵闹着要先选,而杨叔叔总是不让。所以每次无论筱斐选到了什么,羽清喜不喜欢,她都要象征性地抗议一下,要跟姐姐换。项筱斐其实并不喜欢那些礼物,小时候是精致的公主裙和仙女棒,长大了就是奢侈品,没有什么悬念。   她上床和娜娜聊了会儿,收到雨杏的消息说不回来睡了。她和娜娜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两人各自都觉得略有不妥。好不容易熬到半夜,终于等到了应遇之的节目。   “大家好,欢迎收听今晚的《夜访清明》,我是应遇之。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故事和玻璃弹珠有关,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我们故事的女主人公小莉新搬到一套公寓,这里环境还算不错,绿荫缭绕,十分静谧。可刚住进来的第一天,她就听到楼上传来传说中的玻璃弹珠掉在地板上的声音。嗒、嗒、嗒……   白天搬家收拾花了不少精力,此时的小莉只想睡个安稳觉。可这时不时出现的声音却像小猫的爪子一声一声在她心里轻轻挠起来,她翻来覆去了一个多小时,才渐渐睡着。   第二天晚上,玻璃弹珠的声音如约而至。   在熬了三天的夜以后,小莉决定去找楼上的业主谈谈。这天下班比较早,她走到楼上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神色阴郁。‘有什么事么?’   小莉含蓄地说道:‘先生,我是新搬来楼下的,我每天晚上都听到你们家有孩子在地板上玩弹珠的声音,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你瞎说什么!’男人很不友好地绷起脸,‘我们家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   说完,就重重把门关上了。   小莉很纳闷,回去上网搜出了很多种可能性,水泥热胀冷缩或者钢筋在管道中弹动等建筑方面的解释,但都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这天晚上,玻璃弹珠声竟没有出现,一夜安静。小莉很快就睡着了,睡梦中她听到一个女人在轻声哼着童谣,‘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女人的声音阴冷而诡异,以至于小莉马上就惊醒了。漆黑的房间里,就着几束月光,她清楚地看到了天花板上飘飘荡荡垂着一撮乌黑的头发,正越来越接近她。   ‘啊——’小莉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心悸不已,原来是一个梦?   昨晚的画面太深刻,以至于小莉在后来的整整一天都处于恍惚迷离的状态。下班买了些菜回家,经过小区门口的时候一个大妈叫住了她。   ‘姑娘,你是新搬到2号楼302的住客?’   ‘对呀,有什么事吗?’   大妈神神秘秘地把她拉到一边:‘小姑娘,我是看你一个人来这里打工也满不容易的,才跟你说这些,你可不要和别人讲是我说的哦!’   小莉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便点了点头:‘大妈你放心,我不和别人说。’   大妈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对她娓娓道来:‘你住的那个房子,已经搬走好几个住客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莉摇了摇头。   ‘听说那房子阴得很,楼上402原先住了一对夫妻,前两年女主人忽然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后来楼下302就变得很阴,听人说有时候大白天的外面烈日炎炎,在房子里都能感觉到阴冷。’大妈四处看了看,凑到小莉耳边说:‘有人说啊,402那个女人不是失踪了,是被人杀掉了!’   ‘什么?谁杀的?’   ‘嘘——’大妈压低了嗓子,示意她小声点。“听说是她老公杀的,前两年刚失踪的时候,警察天天跑他们家,可什么线索都没找着。所以人家说是那个女的怨气未消,她的魂魄还在那栋楼里。”   小莉背脊一凉,‘我想我知道他把女人的尸体藏在哪了!’   几天后,警方根据匿名信的举报,在402的卧室里发现了女主人的尸体。卧室的床垫底下居然是一块方形水泥,女人的尸体就埋在水泥里,放上床垫,铺上被单,谁能找得到?通过尸检报告,大家惊讶地得知,死去的女人已怀孕数月。   男人因为怀疑妻子所怀并非自己的孩子而大打出手,继而起了杀心,不信任摧毁了一整个家庭。小莉想,如果那个孩子能够出世的话,应该也到了爱玩玻璃弹珠的年纪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写鬼故事真的把自己吓出冷汗了……这个故事写得稍微长一点因为和主线剧情有点关系   忙了一个礼拜,今天发现复习的所有内容考试都没考到╮( ̄▽ ̄")╭   回来发现好多评论,真的很感谢晨音微微凉~~~我想说幸好有你的支持,不然我又不知道要懒多久才会想打字啦。。。      ☆、第二十二章   项筱斐回到家的时候,刚好是晚饭的时间,张嫂也从老家回来了,做了很多拿手好菜,在门口招呼筱斐进门。   “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先生和太太等你很久啦。”张嫂向来对筱斐极好,她对同为杨家千金的羽清是毕恭毕敬,而对筱斐,却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亲切。   张嫂热情拉起筱斐的手往客厅里带,筱斐也像和家人一样同她闲聊了几句:“张嫂,你媳妇出月子了?”   “是啊,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张嫂激动地拿出手机给她看照片,简朴的房子里,一个年轻的女人搂着个白嫩可人的小婴儿,年轻的男人则搂着妻子,温馨的一家人。   “这下您可高兴了吧!”筱斐的心里升起一丝动容。   张嫂喜上眉梢,话语却是佯装诸多不满:“我那个媳妇儿啊,性格太毛躁了,也不知道我走了以后能不能照顾好孩子。”   “谁不是从不会到会的呢,您啊,就放心交给儿子媳妇儿吧!”   “是的是的,这不是回来了么~”张嫂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也想我们筱斐了。”   筱斐的心里暖暖的,或许在这个偌大的家里,也就只有张嫂能给她家人的温暖了。   “先生、太太,大小姐回来了,我去上热菜好吗?”张嫂朝着客厅喊了一声,便去厨房继续忙碌了。   杨叔叔和妈妈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电视,见筱斐回家,都高兴地招呼她过去看两人在欧洲玩的照片和礼物,她不用猜就知道,大的盒子里装的是奢侈品包包,小的盒子里是珠宝首饰。   “让羽清挑吧。”筱斐环顾客厅,却没看到妹妹的身影。   “你妹妹说,这礼拜去同学家温习功课。”项妈妈笑道:“明年就要高考了,这孩子总算是肯把心思放到学习上了。”   项筱斐想起上周末在家里看到羽清时她的样子,性感的连衣裙,不适合这个年纪的浓妆艳抹。羽清会把周末时间放在温习功课上?筱斐是第一个不相信的,可杨叔叔和妈妈都显得很欣慰的样子,她只好对此三缄其口。   项筱斐莞尔:“礼物都给妹妹吧,她复习功课很辛苦。”   项妈妈感慨道:“我们筱斐长大了。”   “两个孩子都这么让人省心,我们也可以享享清福了。”杨叔叔爽朗地笑起来。   这顿晚餐氛围很温和,好久没有尝到的张嫂的手艺还是让人那么欲罢不能。筱斐玩笑道,如果天天在家里这么吃,怕是要长个十几斤肉了。   “筱斐太瘦了,是要胖一点才好看。”杨叔叔苦口婆心地劝道:“对了筱斐,下学期开学就大四了吧?有没有兴趣来叔叔公司里实习?那样就能天天住家里吃到张嫂的手艺了哦。”   筱斐沉默着考虑了一下:“谢谢杨叔叔,我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她知道杨叔叔总想变着法子照顾自己,可自己毕竟不是杨叔叔的亲女儿,她若是去公司实习,恐怕羽清会有意见,公司里其他人也会有想法吧?杨叔叔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接着补了一句:“我可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的,筱斐,叔叔的公司以后还得你来帮忙。羽清那孩子太贪玩,性子又浮躁,叔叔老了以后也就指望你了啊。”   筱斐淡然一笑:“叔叔,你还年轻呢,现在想这些未免也太早了些。”   吃完饭,项妈妈来到筱斐的房间,递给她一个礼物盒。   “你什么都不要,但妈妈还是给你准备了礼物。”项妈妈倚在门边,“你平时打扮的太素了,女孩子在你这个年纪该打扮得花哨些才好。”   项筱斐随手拨弄着礼盒上的粉色丝带,无奈地嘟囔道:“不用~打扮给谁看啊……”   “怎么,在学校里没有谈恋爱吗?”   “说什么呢!”筱斐把礼物放一边,神色中有难掩的尴尬,“当然没有。”   “真没有?你妹妹可看到了,上礼拜有个男生送你回家,是吗?”项妈妈小心打量着筱斐的反应,她显然有些猝不及防,讶异的脸上悄然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她沉默了数秒,浅浅一笑。静止的思绪中闪现出一副画面,披着白大褂的岑之远坐在电脑前,微抿着薄唇,神色泰然自若,食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桌子,这是他思考时的小习惯。   “要是交了男朋友记得带回来给我看看。”   “没有啦,妈……!”   “其实妈还挺想像其他母亲一样,听女儿粘着自己聊聊心事的……”精致的妆容抵不过岁月留下的细细痕迹,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自嘲似地笑了笑。“女儿长大了。”   筱斐也敛起了笑容:“昨晚我梦到爸爸了。”   项妈妈微微一怔,眼神不自在地看向别处。“你爸爸和你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   “大约是他想你了,有空你去看看他吧。”   “我知道。”   房间门轻轻合上的那一刻,筱斐松了口气,她缓缓挪到床边,顺势躺了下去。   爸爸走的那一年,筱斐10岁,小小姑娘已经到了有心事的年纪。窈窕的小身影趴在窗台边,背诵着课上新学的英文单词。橘色的晚霞映满苍穹,远处是三三两两归来的人们。   “筱斐!你下来!你下来呀!!”小劼在楼下神色匆忙地喊道。   筱斐立刻关上窗,背对着窗帘,假装没有听到。   “你爸爸出事了筱斐!”窗户关上后,楼下的声音听起来小了一些,但话语间的内容却刺痛她的心。爸爸……出事了?她颤抖着的小手还是忍不住重新打开了窗户,小劼见状,继续说道:“快跟我来!”   “我爸爸……怎么了……”她终于开口和他说了句话。   小劼指了指不远处,急得边跳边说:“就在那路口!那里围着好多人!你爸爸躺在那里,好多血!我没骗你筱斐!!你快下来呀!”   筱斐看了看小劼指的方向,他如果敢说谎,她发誓这辈子恨死他。   然而,当看着浑身是血的爸爸躺在人群中心奄奄一息的时候,筱斐彻底傻了。她惊慌得不敢去触碰,尝试着唤了几声“爸爸”,爸爸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眼珠慢慢朝她转了过来。然后,眼睛重重闭上,再也没有睁开。   直到爸爸被送上救护车带走,人群渐渐散开,夜幕也逐步降临,她才“哇”得一声,坐在地上大哭了出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小劼沉默了许久,把哭泣不止的女孩轻轻揽进自己小小的怀里。   想要快点长大,想要给你真正男子汉的肩膀。他在心里默默许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市郊的某处旧宅,绿荫缭绕,万木葱笼。身着朴素T恤的老人喂完刚学会走路的小狗,又忙着修建起花草来。白色保时捷掀起一地尘埃,稳稳地停在院子里的空地上。   “爸~别忙了,你看谁来了。”   筱斐小心捧着蛋糕下车,笑容温婉道:“外公。”   “筱斐!”见到许久未见的孙女,外公喜笑颜开,立刻放下手下的剪刀领着她进门。   很久没有回到老宅子了,筱斐望着这里的一花一木,年复一年,似乎和儿时也没什么两样,只是家里的狗狗已经换了好几个了。   “阿旺去年溜出去玩,就再也没回来……”外公轻叹着,又把看上去软糯糯的小狗抱起来给筱斐看:“这是隔壁王大爷女儿家的狗生的宝宝,拿来送给我的。”   “好可爱啊!”筱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拂过狗狗柔软的小脑袋。它还那样柔弱,甚至还没学会反抗,安静地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像在发呆的样子。   “筱斐,你看那里。”外公指了指北边的高楼大厦,“那是你以前住的地方,还认得出来吗?”   “盖了这么多楼了?还真认不出来……”筱斐望着那里,迟迟没有收回视线。老弄堂拆迁以后,原先住在那里的人都搬走了,人们拿着用老房子换来的巨款,欢天喜地地在社区里挑选新住处。应该没有人还会记得了吧,清晨时分邻里街坊的相互问候,晚饭过后互相串门,家家户户分享着彼此的欢喜与忧愁。   还有那天晚上,小男孩手里拿着伸展到极限的晾衣架,半个身子吃力地探出窗外,晾衣架一下一下,毫无规律地轻敲着她的窗子。   他压着嗓子,关切地问道:“筱斐,你怎么哭啦?”   抱腿坐在角落的筱斐生气地跑到窗边,打开窗,手里的东西重重砸了过去。“都怪你!都怪你!”   “啊——”小劼捂着脑袋,吃痛地说:“你疯了呀!我好心好意关心你,你还要砸我!”   “谁要你关心!谁要你……”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又呜咽了。   她永远记得,那是个闷热的夏夜。   “过去终究只是过去罢了。”项妈妈适时打断了她的回忆,“现在社会发展这么快,人总要向前看。”   “是向‘钱’看吧!”外公无奈地摇摇头,“反正我是老了,追赶不上时代的脚步了,我就想留在老房子里,和老朋友待一块。”   “爸,瞧您说的,就算住搬到商品房里也一样可以和老朋友一块玩啊。”   “那不一样的。”外公放弃了对项妈妈的说教,转而眯着笑眼对筱斐说:“筱斐,你说是不是啊?你搬家了以后,还和以前老弄堂里的好朋友联系吗?”   项妈妈也回忆起来:“我记得当时你和对面傅家的儿子玩得特别好,傅妈妈还开玩笑说要认你做媳妇呢。”   “他呀……”唇畔的笑意悄然消逝,她故作轻松答道:“早不记得了。”   明明是想要跳过这个话题,可偏偏妈妈和外公都开始了头脑风暴,想要帮助她“找回记忆”。   “就是那个白白净净长得很好看的小男生啊!”   “弄堂里一群小朋友,你最喜欢粘着他,记得吗?”   “你害怕的时候总是拉着他的衣角躲在他身后,大家都笑话你是他的小鼻涕虫。”   “有一次你被班里一个小胖子欺负哭了,他还去找小胖子打架呢!”   “他成绩很好,你有不会做的题目时,总让他从对面他的房间把他的作业扔过来给你抄。”   “你们还折纸飞机相互飞来飞去。”   “对!有一次我刚到楼下,纸飞机还撞我头上了,我把你关起来好几天记得吗?”   “前阵子我还在街上遇到他爷爷,听说他考上了医学院,成绩仍然在班里拔尖。”   “那个小男孩叫什么来着?”   “傅……翊什么的?”   “颉?”   “对!傅翊颉!”   ……   筱斐彻底无语了,这么个“提醒”法,恐怕就算她像韩剧里一样车祸失忆了,也要被他们说得恢复记忆了吧!她一点都不想接话,眼睛呆呆地盯着手机,想着该怎么岔开这个话题。   这时候手机铃声忽然响了,屏幕上出现四个字,她前两天无聊刚改的通讯录名字——“科学怪人”。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感激这个科学怪人!   “这是什么人?”看到手机上来电显示的项妈妈皱了皱眉头。   “怪人~~”筱斐抱起手机就往屋外跑去,走到外公的院子里接起电话。   “怎么啦岑大帅哥,找我有事吗~~~”逃离了压抑的氛围,她心情极好,语气也得瑟了起来。可电话那头的岑之远倒是被吓得怔了怔,小心翼翼重新看回手机屏幕,确定没有打错电话。   “你没吃药?”岑之远认真地问道:“还是吃错了?”   听到他熟悉的声音,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前一分钟还沉浸在不开心的往事里,下一分钟她就像个花痴一样笑意盈盈,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绕弄着院子里的葡萄藤。明明是被调侃了,语气却十分温柔:“找我到底什么事?”   电话那头清浅一笑,“没什么,就是睡不着,想听听你有什么鬼故事想讲的。”   “大少爷~麻烦你打开窗看看外面,都日上三竿了,你睡哪门子觉啊?”听着忽远忽近的蝉鸣,想着即将到来的夏天,心情也惬意了起来。   “就是这个时候睡才舒服,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过来一起睡。”   “滚!”面对突如其来的调戏,筱斐瞬间红了脸,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又开口了:“逗你的,我在学校里。”   这下她听清楚了他的声音,略带沙哑,比起往日更低沉了一些。“你怎么了?”   “没事啊,就是想听你讲故事,你讲的故事最催眠了。”   “这算是夸奖吗?”   “算。”   “那我还要谢谢你咯?”   “唔……不客气。”   “……!”脸皮真厚。   他的论文应该就快答辩了,回想起这些日子在实验室对着那张俊颜翻译着论文的片段,他亲手下厨煮的泡面,和他穿梭忙碌在一堆实验器材里认真做记录的样子,就像是一场梦,恍如隔世。从此以后,她和岑之远这个名字应该再无交集了吧。抑或是,从挂掉这个电话以后,他们就再也不会联系。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又升起一丝惆怅。   她的暑假也快到了,漫长的暑假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周末微凉的夜晚,项筱斐洗完澡,边擦干头发,边打开YY。应遇之已经好几天没有来电台直播了,这几天的节目都是西瓜代班,或是重播以前的几期。群里已经为此讨论了数天,大家甚至在微博发起“寻找应遇之”的话题,每天保持居高不下的人气。   想来应该是应遇之加自己好友那天开始失踪的吧?项筱斐想了想,她又一次点开好友列表,应遇之的头像仍然是灰色的。张嫂送来半个冰镇西瓜,她窝在沙发里,抱着西瓜,边一勺勺挖来大快朵颐,边看着群里的线上活动。   麦克风在西瓜手上,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抱怨道:“哎~这好好的周末晚上,小哲和柒柒约会去了,若叶在出差,果果快高考已经大半年没出现了,夏天和应遇之又一起玩儿失踪了。我好头疼啊~~”   后面跟了一大排八卦的围观群众。   我的益达:西瓜大大辛苦了!   糖果罐头:啊啊啊~我比较关心应遇之到底去哪了?   默默:应遇之和夏天一起失踪?他们认识??   小萤:应大人是要抛弃我们吗/(ㄒoㄒ)/~~   ……   “咳咳……”西瓜郁闷地说:“我也只知道他们俩现实中认识,具体的不太清楚啊。前几天应遇之发了个我个消息说有点事情,要消失几天。发完消息人就不见了。毕竟是台柱啊,太任性!!”   糯米:……他们两不会是一对吧?   伤心的人:看来我又要伤心一次了,泪奔……   西瓜想了想:“这个嘛……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听夏天的语气,他们两还挺熟的……”   若风:夏天不是经常在微博PO一些照片@应遇之的吗?我就觉得他们有点关系……   瓜娃子:我也看到了,但是应遇之貌似没什么回应啊!   四月湖:求八卦!!   幻影刺客:哟,四月湖都蹦出来了,你不是都潜水五百年了么?   四月湖:哪有……前阵子在忙啊,嘻嘻~   醉酒当哥:离弦在吗?   离弦:?   醉酒当哥:明天有空吗?一起吃饭?   末日茄子:哇!群主请客吗?   醉酒当哥:离弦来我就请客。   末日茄子:为了人民的福祉,离弦,你就答应了吧!   一只狗:离弦,你就从了群主吧~我都要被感动了~~   追风扇的人:楼上id略吊……   小萤:……   瓜娃子:……   若风:……   若风:请收下我的膝盖   离弦:额,抱歉呀各位……最近比较忙,到考试周了。   离弦的一句拒绝终于让所有人鸟兽散了,话题又重新转向了应遇之。   项筱斐也凑热闹打开微博,在“寻找应遇之”的话题下发了条微博:“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纳兰容若的《采桑子·而今才道当时错》,把相思之情写得凄婉动人。   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白天打电话来的岑之远,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白天和他讲了应遇之最近的故事《玻璃弹珠》,他还真听得睡着了……难道她讲故事就真的这么无聊吗?睡到现在也该醒了吧?筱斐看了看时钟,晚上11点,现在打过去应该算是礼尚往来,不会唐突吧?   一声、两声、三声……电话仍然没人接。   正当她就要挂掉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起来了。   “喂?”   “之远已经睡了,有事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声,听这冰凉疏远的语气好像是……夏沫?   筱斐直接傻了眼,握着手机的手也颤抖了下。“没、没事……”   “没事就别来烦我们。”说完,夏沫挂掉电话,神色郁结,僵硬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下。随后进入通话记录里,把这通电话删除——“已接来电:小飞象/呼入时间:00:15”   筱斐一头栽进软绵绵的大床上,把脑袋埋进枕头,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   11点了……他已经睡了,夏沫在他的边上接他的电话……筱斐发现这种事不能深入去想,越想越纠结。她艰难地从枕头堆里爬起来,看到床头柜上未拆封的妈妈送的礼物盒。抽掉粉色丝带,精致的小盒子里装了个典雅的小瓶子,某牌子的法国香水,这款名为“雨后晨曦”。她看了看介绍,前调是西西里柠檬、姜、绿色气息,中调是栀子花、木兰花、兰花、茉莉,尾调是檀香。   妈妈说,女孩子长大了就要学着打扮得成熟些,要每天化妆,出门要喷香水。她大概是成不了妈妈想要栽培的那种淑女吧,小时候弹钢琴半途而废,成天和男孩子在一起打弹珠跳房子,长大以后甚至还没有念高中的妹妹会打扮。所以家里常有妹妹的男同学出没,却永远没有筱斐的。   她喷了点香水在手上,凑近闻了闻,从来不用香水的项筱斐也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味道,淡淡的雨后清新的花香,令她的心情似乎也平静了些。   这个没有应遇之的晚上,岑之远和夏沫在一起的晚上,心上千头万绪无处诉说的晚上,只有雨后晨曦的清香,紧紧围绕着她。   原以为回寝室能有人聊天,却发现寝室里的两位都沉浸在各自的热恋中。项筱斐闷头坐着卷子,身后传来娜娜和男友边打游戏边语音的腻腻歪歪,和明明刚分开的雨杏和周渊的夜聊电话,整个寝室充满了粉色的恋爱气息。最可怕的是,这两个没人性的室友除了旁若无人的秀恩爱之外,还开始了对单身狗一轮又一轮的花式虐待。   “筱斐,你跟陆亚铭怎么样啦?”雨杏边打电话,边探过身子来问她。   “陆亚铭?”项筱斐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她甚至都快忘了这个人长什么样。“什么怎么样?”   “蠢啊!”雨杏恨铁不成钢道:“人家对你有意思你都没感觉出来?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孤单啊,就赶紧找个男朋友吧!”   娜娜也放下耳机,脑袋远远的伸过来,“我有个老乡不错,念建筑系,要不要帮你介绍?”   项筱斐轻叹一声,“我觉得一个人没什么不好的,你们能不能别这么急着要把我推销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接下来的一周,项筱斐又回到从前的生活,准时上下课,期末的日子过得很充实,满满的讲义和考纲把筱斐的书桌堆成山,反观娜娜和雨杏则是一脸笃定,这两人是不到考试前一晚绝不认真复习的人。关于她们到底是怎么一路读到大三的,项筱斐也很是疑惑。   七月初的校园郁郁葱葱,中心广场上人满为患,黑压压的一片。   “今儿个是怎么了?”娜娜就纳闷了。   “今天上午研究生答辩,下午是毕业典礼。”雨杏指了指远处的人群:“那都是排队打印毕业论文的。”   项筱斐这才想到,岑之远也是今天毕业,像他这样运筹帷幄的性格,应该早早的就准备好了吧。他论文里那些鬼画符一样的公式,虽然她不是很懂,但却知道是很高端的研究,估计拿优秀毕业论文也是绰绰有余。想到岑之远,就忍不住心下一沉,想起那天晚上电话那头夏沫说的话。   “没事就别来烦我们。”她没说“别来烦他”,而是说“我们”。他和她,才是“我们”,一句话就把项筱斐排除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上午考完最后一门课,三人去小食堂吃了顿大餐,点了食堂新推出的炸鲜奶、酸菜鱼、碳烤猪颈肉、铁板豆腐,为暑假的来临庆祝了一番。三杯橙汁在空中捧在一起,“干杯!”   “明年我们也该毕业了。”筱斐感慨道。   雨杏的神色也落寞了些许,“不知道以后我们还会不会在一起~”   筱斐淡淡一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真不想和你们分开啊姐妹们~”雨杏看了看娜娜:“娜娜你毕业后回老家吗?”   娜娜干脆地答道:“不回,我打算在这工作。”   “为了男朋友?”   “嗯。”她爽快点了点头。   “wow~”雨杏惊叹。   “爱情真伟大……”筱斐则低头沉思着,筷子随意地戳了戳盘子里的鱼,“什么时候带给我们见见吧。”   想着要帮娜娜把把关,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也是个没什么经验的人,估计也只是去看个热闹罢了。   “瞧你们,说得好像今天毕业的是我们一样。”娜娜仍然是那样没心没肺。   “也是~”雨杏也笑了,“那我们下午一起去看毕业典礼吧?提前感受一下。”   “是你自己要去看周渊吧!”筱斐一针见血。   等三人赶到大礼堂的时候,大礼堂里里外外已经座无虚席,她们站在观众席的走道,饶有兴致地望着礼堂里一个个穿着学士服和硕士服的毕业生,脸上写满期待,三人都心生羡慕。   “筱斐?”陆亚铭远远地走来,“真的是你!”   她有些讶异,一脸茫然地看着来人,倒是雨杏先反应过来了:“你们班坐哪儿呀?”   “跟我来吧,我们班那有几个空座位。”陆亚铭领着三人去了一层看台,离主席台很近,视野也好。周渊今天拿优秀毕业论文,所以早早的就去台边准备了,雨杏已经准备好了相机跃跃欲试,随时准备抓拍他上台的时刻。才经过了校长演讲和院长们的发言,周围的一些女生就已经忍不住流泪了,到播放这一届学生从军训到毕业期间的照片集锦时,整个礼堂被浓浓的离愁笼罩。背景音乐是无印良品的《朋友》,曲调淡淡的,略带伤感。   “筱斐。”陆亚铭凑过来轻声唤她。   “嗯?”   “想好了吗?毕业旅行来不来?”   “我去不好吧……”筱斐看了看周围陌生的面孔,面露难色:“太唐突了。”   言下之意,大家才第二次见面,这也太轻率了。   “好吧……”陆亚铭有些失望,勉强着笑了笑:“我还蛮希望你能来的,但是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   她以礼貌的微笑回应,两人也不再多说什么。   到了表彰优秀毕业论文的环节,没念到一个名字台下就响起一片欢呼。等到周渊上台的时候,雨杏更是激动地在看台上蹦蹦跳跳,完全不像往日的她。奇怪的是,物理系研究生优秀毕业论文的名单里,竟然没有岑之远的名字。虽然心里很困惑,但筱斐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她的余光悄悄环顾四周,却也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表彰环节结束后是一个歌唱节目,大家都百无聊赖,兴许是坐久了,都开始聊起天来。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一曲终了,喧闹声中她敏感地捕捉到一句“岑之远上台了”。明明是很轻的一句话,她却清晰地听到了,项筱斐也为自己出色的听力而微微一怔,眼神随之飘向台上。   整洁笔挺的深蓝色硕士服,领口是理科浅蓝色的带子,硕士服里的白色衬衫沉稳端庄。项筱斐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硕士服穿得这么好看,硕士帽下细碎的刘海,修饰着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墨玉似的眸子波澜不惊,即使是站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央,仍保持着他一贯的淡定。   “大家好。”他低头试了试麦,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我是硕士毕业生代表,岑之远。”   话音刚落,台下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这就是岑之远啊!天哪好帅!!!”这是大部分人的反应,岑之远虽说是校园名人,但真正见过他的人也只限于本专业的同学和同年级的硕士毕业生。筱斐听到旁边走道里围观的学妹们都尖叫了起来,欢呼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各种相机手机的闪光灯,场面一度失控。   而筱斐所在的区域都是物理系的同学,自然是对此没有那么惊讶。她听到他们在讨论着:“我记得本科毕业时的优秀毕业生代表也是岑之远,是吧?”   这才想起,今天对岑之远来说应该算是第二次毕业了吧?难怪他那样淡定……这么说来,三年以后,说不定他还会成为博士生代表上去演讲吧?这样想来,她觉得自己离岑之远的距离更远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闷闷的不开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男神毕业了撒花!*★,°*:.☆\( ̄▽ ̄)/$:*.°★* 。   ☆、第二十六章   此时的大礼堂又重新恢复了安静,所有人都屏息听着岑之远的演讲,特别是听到消息后呼朋唤友赶来围观的女生们,像是害怕错过什么似的,瞪大了眼一字一句的记着,甚至还有人在录像。   “告诉你一个秘密。”陆亚铭突然凑到项筱斐的耳边,“其实我很久以前就见过你了。”   筱斐疑惑,“是吗?我怎么没印象?”   他故弄玄虚地笑了笑:“大一迎新的时候,你拖着几个大箱子吃力地走进校门,没有去找你们学院的学长学姐帮忙,反而是自己朝着寝室的方向走。我那时候远远地看到你,那么瘦,还一个人拿了这么多东西,不知怎么的,就很想帮你分担。”   “哦~~~!你是那个帮我搬行李的学长!”项筱斐终于想起来了,有些惭愧:“你记性真好啊,都这么久了还记得我。”   “福尔摩斯曾经说过,如果我生命的旅程到今夜为止,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视死如归。我相信,我从未把我的力量用错了地方。”脱稿的岑之远淡淡地微笑着,眼里满是自信和坦然,在视线扫到边上某看台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演讲。   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碎花上衣和牛仔短裤,衬出白皙的肤色,高高束起的马尾尽显青春本色,修饰出修长纤细的脖子。陆亚铭坐在她的身边,凑在她耳旁说着悄悄话,她亦满脸惊喜地回应着他。   她难道没有发现自己正在台上演讲么?   这画面太过刺眼,以至于向来安之若素的岑之远也忍不住有些赌气了,唇畔的弧度渐渐消失。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在流逝……   台下的人发现了不对劲,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筱斐听到周围一下子安静了,有些奇怪的违和感,便抬头看向主席台。不看到还好,这一看差点没把她吓死,站在台上的某人的视线正毫不掩饰地凝望着自己,眼眸像一汪平静的池水,没有任何波澜……被这么望着,她为什么有种说不出来的做贼心虚的感觉,火辣辣的感觉爬上了脸颊……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越来越多人开始顺着岑之远的目光往这边看过来,探寻似的找着岑之远的视线中心,筱斐真想挖个地洞钻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原本就粉扑扑的小脸涨得通红。   发现筱斐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岑之远才继续说下去,内容却是偏离了演讲稿,又暗含深意:“嗯,希望大家都不要把力量用错了地方。”   本来是想引出正确人生理想的重要性,但忽然单独复述了这最后一句,倒像是在含沙射影地说给项筱斐听。   显然其他人是完全没有听出任何端倪,只有项筱斐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寒意。   娜娜凑过来对她说:“嗳,这科学怪人还真是挺帅的啊,讲的东西也深奥,没怎么听懂……”   筱斐汗颜,你当然不懂啦~\(≧▽≦)/~   战战兢兢地听完岑之远的演讲,项筱斐总算松了口气,目送他在回荡在整个大礼堂的掌声中慢慢走下台。刚下台就被好几个女生团团围住,才没过多久,他的怀里就被塞满了七八束鲜花。筱斐远远地看去,岑之远似乎蹙着眉,却还是耐心又礼貌的一一谢过。就连台上串词的主持人都忍不住吐槽了:“各位学妹放心,我们岑大才子还有三年在校时间,大家不要急,来日方长哈。”   项筱斐跟着大家一起笑了出来,幸灾乐祸地想,接下来这三年,岑之远可不好过了。   毕业典礼后是院长合影拨穗环节,雨杏跟着周渊去排长队了,筱斐和娜娜觉得无聊,就先回了寝室。娜娜买了明天下午的火车票,这会儿在寝室里又是整理又是打扫的。筱斐觉得现在回家大包小包的一时拿不了,就打算明天和娜娜一起走。而雨杏则轻松很多,她爸爸是经济管理学院的副院长,要人有人,要车有车。在这个远离市中心的偏远大学城,搬点行李回家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原本雨杏邀请筱斐多等一天,跟着她和爸爸一起回市区,但筱斐以太麻烦为借口推脱了。和大一刚进这个学校一样,杨叔叔每次都想来接送她,可每次都被她婉言谢绝。一来是不想耽误杨叔叔的工作,二来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同学介绍这位叔叔。   毕竟,她的潜意识里还是对此介怀的。   妈妈改嫁给杨叔叔的时候,她刚上小初一,升上初中,加上搬了家,学校里一个认识的同学都没有。班里很多同学都是从小学就在一起的,很快就各自结为同盟,分帮结派了。那时候她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也不多与周围的同学攀谈。她们聊天,她就在一旁做功课,没什么朋友。后座是个调皮的男生,像当年那个小胖子一样以欺负她为乐,上课时不是拉她的小辫子就是那圆珠笔在她的衣服上写字。可是傅翊颉已经不在了,她渐渐意识到现在哭也没用了,已经没有人会那样护着自己了。   而这些妈妈却从来不知道,她嫁给杨叔叔以后就再没操持家务,只有张嫂洗衣服时偶然看到她后背衣服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才知道她在学校受的委屈。张嫂在城市里待久了,早没了乡下那些重男轻女的古板思想,她告诉筱斐,女孩子不能任人欺负,要学会反抗。后来有一次,筱斐就忍不住在课堂上站起来告诉了老师,老师罚那个小男生去教室最后站了一整节课,还把他的座位换走了。从那以后,那男生再也没欺负过她,可筱斐也成了班里的“汉奸”,所有同学都背地里喊她“爱打小报告的项筱斐”。   再后来的某个周五,因为有同学撞见杨叔叔开着车来接筱斐放学,而传遍了全班。在那个年代,几乎所有家长都是开着摩托车或是自行车的,只有项筱斐是坐着小汽车回家的,小小年纪看不懂黑色汽车头上的图案代表了什么,可家长和老师却看懂了。一传十,十传百,在小孩子里也就传开了。   项筱斐在班里的地位再一次发生了改变。   学校组织捐款的时候,筱斐和周围的同学一样拿出了十元钱交给班长,十元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可班长却没有离开,反倒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问了她一句:“项筱斐,你爸爸不是开劳斯莱斯的吗?你怎么就捐十元?”   全班一片哗然,大家开始交头接耳说些什么。筱斐的脸一下就红了。   杨叔叔是常常塞零花钱给她,可筱斐却从来没有收过,她打从心里没有把杨叔叔当成过自己的爸爸,又怎么能收人的钱呢?即使还是个孩子,她也清楚地知道,如果她开始像妹妹一样心安理得地挥霍杨叔叔的钱,那就意味着自己也成了杨叔叔的女儿。   从那以后,筱斐从“爱打小报告的项筱斐”变成了“爱打小报告的小气鬼项筱斐”。她一点也不喜欢这里,话也渐渐少了,从那以后再没让杨叔叔接过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雨杏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她跟着物理系毕业研究生去吃散伙饭了。喝了点酒,醉醺醺地唱着小歌。还跑过来找筱斐跳舞,又说要送她一个礼物,她从雨杏手里接过一张照片,是今天毕业典礼拍的照片里的其中一张。穿着硕士服的岑之远站在主席台上意气风发,眉清目秀,让她想起了《一吻定情》里面柏原崇演的入江直树在入学式演讲的样子。   “给我这干嘛?”筱斐的嘴角微微扬起。   “刚洗的照片。”雨杏翻看起今天拍的其他照片,大多是围绕周渊拍的。“你不要还给我,我去卖给学妹们。”   雨杏玩笑似地伸出手要回,被项筱斐手快一躲,随手把照片塞进了书里。   “我就说你对他有意思嘛,还不肯承认~”   “我们家小项啊,喜欢玩暗恋,你懂不懂呀~!”   “懒得理你们!”筱斐无视这两人无聊的调侃,刚打开电脑,就发现自己的微博不太对劲,怎么平白无故多出上千条评论和转发,还多出几百个粉丝。她点开一看,所以转发的源头,一条惊悚的消息映入眼帘。   应遇之:我回来了。//@小飞象: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寻找应遇之#   !!!   应遇之转发了她的微博!那可是应遇之啊,平日里不爱抛头露面,微博少之又少的应遇之啊!   筱斐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并没有发烧,这是真的!   再打开YY,果然如预料般炸开锅了,先是几条好友的私聊。   默默:姐!!!你可算是上线了!!!!!!!   小萤:筱斐你看微博!!!   追风扇的人:你摊上大事儿啦妹子!   ……   还没来得及一一回过,她决定先去群里看一看。果不其然,群里的动静更大。   默默:天哪好羡慕!!   伤心的人:好伤心,我刷了那么多条,为什么不转发我的!!   若风:我已经听到群里心碎一地声音了咩哈哈~   醉酒当哥:小飞象这下高兴了哈   四月湖:哼,运气好而已   追风扇的人:哟,四月湖,那你怎么没这运气呢?   四月湖:运气这种事,有什么好得瑟的?恐怕应遇之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吧!   小萤:怎么又吵起来了,真是的……   幻影刺客:小飞象人呢?   小飞象:来啦~(~o ̄▽ ̄)~o ~。。。   我的益达:哇塞女主角闪亮登场~   默默:快谈谈被翻牌的感想吧!   小飞象:哈哈,感觉很好。   小萤:有什么得奖感言吗?   小飞象:感谢CCTV,感谢MTV,感谢KTV,当然最重要的是,感谢应大人(′▽`〃)   ……   筱斐厚着脸皮在群里得瑟着和大家聊天,忽然右下角就弹出一条私聊。   应遇之:不用谢。   ………………………………   他是隐身的,群里的人还没发现他上线的事。而项筱斐在电脑前足足愣了有五分钟,这明明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惊喜,可为什么那么不真实呢?她默默拉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去深吸了口气,再静静走回寝室,重新慎重仔细地看了一眼电脑。那个对话框仍然没有消失——这不是眼花。   “啊——!!!!!!!!!”她这才尖叫了起来。   “你疯了?!”娜娜放下手上的鼠标,往筱斐那边看过去,喝多了正躺在床上快睡着的雨杏也被这么一尖叫给吵醒了,眯着眼一脸茫然。   “娜娜,我中奖了。”筱斐傻了眼,呆呆地说。   “啥玩意儿?”娜娜愤愤地说道:“我想起来了,你上次也说中奖了,到现在都没请客!!!”   项筱斐没有搭理娜娜的抱怨,轻快地敲出一句话“你是应遇之本人吗?”。   应遇之:如假包换。   他居然秒回了!可项筱斐倒是不知道该回什么了,好像有很多想问他的,为什么他加了她为好友,为什么转发了他的微博,是偶然吗?还是,他知道小飞象这个人?可话到指尖,就迟迟下不了手。   他可是她迷恋了许久的男神啊,这份熟悉又疏离的感觉那样矛盾。   过了会儿,应遇之上线了,群里的人第一时间发现了,都开始疯狂刷起鲜花。满屏幕都是“应大人你去哪里了啊!!”和“应大人再不出现我就报警啦!”……   刚上麦的应遇之轻笑一声,熟悉的声音终于再次出现:“抱歉了各位,前阵子有点事情,嗯……今天就陪大家聊得晚一些。”   应遇之在群里聊天的事在微博和论坛传开了,群里的人数瞬间猛增,他随机挑些眼熟的id拉上麦,每个人简单得聊个几句,再换下一个,这样一来被抽到的几率就大大增加了。大家对他的私生活都充满了好奇和八卦之心呐。   椰子糖:应大大,前阵子传的沸沸扬扬的你和夏天的绯闻是不是真的啊?求大大揭开我心中这个未解之谜吧!!   应遇之:不是真的。   短短四个字让群里的花痴们都满血满状态复活了,筱斐的眼神也闪了闪。   小鱼儿:是我吗是我吗?   应遇之:是你。   小鱼儿:哇~~应大大我喜欢你很久了!   应遇之:谢谢你。   糖果罐头:应大人嫁给我吧!!!!!!   应遇之:不要。   大胆奔放到让人喷饭的表白和一句冷冷的“不要”惹得筱斐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原来他还挺傲娇。   我的益达:哇!!我上来了!!!   应遇之:嗯,你上来了。   我的益达:我说点什么好呢?   应遇之:那你再想想。   我的益达:啊~~!!不……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请下了麦。我的益达人缘很好,又开得起玩笑,大家都开始对其幸灾乐祸起来,落进下石,而他则可怜兮兮地发了一堆大哭的表情。整个氛围轻松又诙谐。   项筱斐吃着零食,听着聊天,心情大好,不知不觉中连自己被拉上麦了都没有发觉。   应遇之:这位同学,你有什么想说的?   一句话石沉大海,筱斐这才发觉不对劲了,仔细看了看应遇之名字下的id,居然是自己!   小飞象:……   应遇之:小飞象。   小飞象:在!   应遇之:有什么想说的?   小飞象:我……我也没想好……   应遇之:那好,换我来问你。   小飞象:蛤?!   应遇之:嗯……你在吃什么?   小飞象:……薯片……   电脑前的筱斐擦了擦汗,这应遇之的耳朵是有多灵……而群里的其他人又开始了新的八卦,大八卦!!应遇之对粉丝向来是淡淡的,唯独对小飞象,居然会主动询问她的事。这对于刚才讽刺小飞象的四月湖简直就是又一记响亮的打脸,很显然,应遇之转发小飞象的微博并不是偶然啊!   刚刚被无情拉下麦的我的益达重新被拉了上去,算是应遇之重新给他个机会。   我的益达:我想好我要问什么了!应大人,你是不是喜欢小飞象?   “噗~”一口水喷在屏幕上,项筱斐还被呛到了。   大家都竖起耳朵等着应遇之的回答,哪知道那头居然选择了卖关子,清朗却略带暗哑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机里响起——   “抱歉,我突然有点事要出去一下,这个问题,我下次再回答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今天的我真是高产似母猪。。。蛤蛤   再次感谢大家来看文~   ☆、第二十八章   应遇之的突然下线,留给了大家一个巨大的想象空间。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而说“下次再回答你”,这句话筱斐琢磨了很久,也没有弄清楚其中的端倪。本来也只是当玩笑那么一问,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应遇之这么一走,现在整个群的人都开始追问在线的小飞象了。   “我真不认识他。”这句话她一一回给所有来私聊八卦的朋友们,可对话框还是一个个弹出来,她干脆把这句话设成自动回复,便切成了离开状态。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了起来,科学怪人。她看着屏幕上的四个字,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今天在大礼堂,他那样看着自己的眼神让她犯怵,总觉得他好像在责怪她什么……   接起电话,那一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直接就来了句:“我饿了,出来吃夜宵吧。”   筱斐看了看屏幕上还在不断刷屏的各种消息和留言,答道:“好啊,在哪里?”   “没想好,我先来你寝室门口接你,你过五分钟出来。”   挂掉了电话,原本洗了澡在寝室准备上上网就睡觉的筱斐,开始在衣柜里翻箱倒柜。   “终于想起要整理衣柜了?”娜娜瞥了一眼,“你不是每个期末都是把一堆衣服往箱子里胡乱猛地一塞就带走的么?”   “……”筱斐不服气地说:“哪有猛地一塞啊!娜娜同志,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见项筱斐开始换起衣服,娜娜才意识到这小妞是要大晚上出门啊。   “你要去哪儿?”   “吃夜宵。”筱斐照了照镜子,重新梳起头发,“一会儿就回来的。”   娜娜显然有些怀疑:“一会儿就回来,你还打扮得这么好看?跟谁啊?”   她的脑海里骤然闪现出那天在新疆餐厅岑之远任性的回答,唇角微微扬起:“不告诉你!”留下瞪大了眼快气炸的娜娜,筱斐一溜烟就闪出门了。   刚出宿舍门,就看到站在梧桐树下的岑之远,他静静杵着,对着这里门口的方向,也不东张西望。白天穿的白衬衫已经换下,换了一件休闲的白色T恤配牛仔裤,站在那里和普通的大学男生没什么分别,却又鹤立鸡群。筱斐小跑着过去,他站在原地等她。   “久等了。”她赧然一笑。   “刚到。”   他们并肩在校园里闲逛了一会儿,筱斐决定打破沉默。   “我今天看到你的演讲了。”   “我知道。”他的回答令筱斐更惴惴不安了,这样说来他当时真的是在看自己啊……   两人并肩走着,岑之远的个子高出筱斐一个头,她在他的左边,微微颔首,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看他,精致的侧脸,柔和的轮廓,和依旧看不出丝毫情绪的眼睛。   岑之远像是发现了来自她的目光,“看什么?”   “没什么~”筱斐立刻收回目光。   夏夜的晚风吹起她齐肩的长发,细碎的刘海在她的前额跳动,她青涩的眼眸低垂,嘴角悄悄上扬,这个简单美好的场景轻易地触及他内心的柔软。以至于无论过了多少年,当他回忆起硕士毕业的那天,一整天的匆忙奔波都抵不过女孩的莞尔一笑。   筱斐知道今天晚上是他们专业的聚会,他的身上散发着微微的酒气,淡淡涩涩的,即便是那样入微,她还是一下就闻出来了。   “你喝酒了?”   “嗯……”他低头看着她,语气柔和地解释道:“散伙饭,没办法推脱。”   “这样啊……”   “我以后尽量少喝,好吗?”   “好。”她点了点头,是该少喝。   额?等等!他为什么要征求她的意见?还来不及去细想缘由,他就再次开口了:“想吃什么?”   筱斐马上就忘了一切,星星眼直望着他,“烧烤!”   “好。”看着眼前的小馋猫,岑之远的心情也明朗了起来。   两人找了大学城最有名的烧烤摊,在路灯下看着老板一串串烤起来。项筱斐要了一串里脊肉、一串烤鱿鱼、一串蒜薹、一串香菇,烧烤时滋滋啦啦的声音让人闻之垂涎欲滴。才吃完香菇,筱斐就盯上了岑之远手中的烤豆腐。   “好吃吗?”原本只是想说好吃的话她也来一串,没想到岑之远直接把豆腐送到她的嘴边,示意她咬一块尝尝。   撒了很多调料的香喷喷的豆腐就在眼前,筱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终究还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凑上去咬了一块。不知道是不是别人点的永远比自己的好吃,筱斐觉得自己简直可以配上中国小当家的背景音乐飞起来了。   “好吃!!”她笑得没心没肺。   吃完豆腐,筱斐欢快地接过老板递来的烤鱿鱼,鱿鱼串还竖在她的面前,正想尝一口,他就毫无预兆地弯腰凑过来,精致的五官在她眼前瞬间放大,距离她不过几厘米,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淡淡的呼吸。他张开嘴轻咬一口,便若无其事地直起身了,留下一脸木讷的项筱斐,和向两人投来暧昧目光的烧烤摊老板。   “快放暑假了吧?”老板跟两人聊了起来。   筱斐点了点头,“明天就走了。”   “哦,那后面两个月我也得换个地儿做生意了。”老板把蒜薹翻了个面,继续说道:“像你们小情侣要分开两个月了,挺舍不得吧?”   “暑假我们还会见。”岑之远确定地说。   “什么?!”筱斐一脸莫名地望着他,他这是跟老板搭的哪门子话啊!   某人淡淡然地答道:“我们专业的毕业旅行,我已经帮你报名了。”   “可是我没说要去啊!”筱斐想起白天在礼堂里陆亚铭也问了她这件事,尴尬地说:“而且今天我已经拒绝过陆亚铭了,说不去的。”   “嗯,你做的很对。”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筱斐彻底被打败了……   “我想过了。”她认真地跟他说:“我打算考研,从这个暑假开始复习,所以也没打算出去旅行。”   岑之远静静听着,眼底升起一丝温温的氤氲。   “筱斐。”良久,他缓缓开口道:“你有这份觉悟我很开心。”   她的心底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泛起涟漪。   “我相信以你的实力能轻松考上,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毕业了。”岑之远居然开始说人话了。   筱斐算了算,如果自己真能考上,还真是和岑之远同一年毕业啊!那样的话她就能穿着硕士服,在毕业典礼上继续看着穿博士服的岑之远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了。   整整三年,时光荏苒,光是幻想就让她无比期待。   “所以,暑假一起去旅行,开学以后我监督你备考,好吗?”岑之远的话听上去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好啊。”单纯的筱斐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浑然不知自己答应了什么。等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岑之远已经带着一脸运筹帷幄的微笑对她说“那就这样说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看《世界微尘里》,好喜欢艾景初~~~   ☆、第二十九章   期末期间,寝室楼晚上不熄灯,项筱斐和岑之远信步走在校园里。刚才他说的话还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循环,他说要一起旅行,要监督她备考,要和她一起毕业。话语中的婉转深意,每一句都足以让她心跳加速。   不远处的寝室楼灯火通明,中心广场上仍有不少出来觅食的夜猫子,月色皎洁,清风朗朗。   “之远。”路灯下过来一个人影,渐渐走近了,筱斐才认出,这是岑之远的同班同学朱小君。   这朱小君是他们班里出了名的大喇叭,筱斐早就有所耳闻。要是被他看到岑之远和她走在一起,第二天一定传遍整个学校,所以当她第一眼认出朱小君的时候有种转身拔腿就跑的冲动,可动作偏偏晚了一步,他已经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难怪大伙儿都去通宵桌游唱歌,你早早得就开溜了。”朱小君微笑的视线转向项筱斐,“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岑之远回应以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朱小君讲话时带着一口的酒气,人都快站不稳了还继续啰嗦个没完:“你这藏得够深啊,同学一场那么多年,非得到毕业才公布吗?这小美女就是传说中的项筱斐吧?”   “你认识我?”筱斐想了想,她似乎从未和朱小君有过任何交流。   “风言风语的也听得多了,今儿算是亲眼见到了。”他的笑容里略带深意:“难怪啊……原来长得这样水灵,不是亲眼见到还真不敢相信,我们这位素来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岑大天才居然会为了一个姑娘……”   “你喝多了。”一直没有开口的岑之远说:“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们也走了。”   说完就示意筱斐走了,筱斐还觉得朱小君说的话让人一头雾水正想要问个明白,可岑之远就这么走了她也只好跟上去,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像个小媳妇。   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接近11点,宿管阿姨说什么也不让项筱斐进门了。这307宿舍的人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疼,总是状况百出没头没脑,已经上了宿管阿姨的黑名单了。一个个夜猫子不说,还喜欢大半夜影响别人。   “你们现在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都期末了还不好好学习,谈恋爱到这么晚才回来。”宿管阿姨看到筱斐空这手进门,一眼就看穿了她不是从图书馆或者教学楼自习回来的。   “阿姨,我的考试都考完了呀。”   “考完了就能这么晚回来吗?”宿管阿姨继续碎碎念道:“女孩子怎么可以晚归呢,阿姨这是为你们好!”   “是是是……”筱斐点点头虚心接受批评。   但阿姨似乎还没念够,掰着手指一件件事的数落起来:“你说说你们寝室这一个个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大一的时候在寝室养蜥蜴,当场把检查卫生的赵阿姨给吓得摔骨折了,绑了几个月的石膏。大二的时候忘记带寝室钥匙,居然从隔壁寝室的阳台翻过去,差点摔下楼!你们大学生就不长脑子的吗?不知道阿姨这里有钥匙啊!这个学期更可气啊,每天深更半夜的在寝室里尖叫,怎么都说不听。我说你们年轻人大晚上的不睡觉到底在捣腾些个啥啊……”   此刻的筱斐已经汗颜到无言以对了,确实,这些事情都是她们干的……可到底当时为什么会养蜥蜴和翻阳台,连现在的自己都觉得难以理解。   正想着怎么为自己开脱,身后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姨,真抱歉,刚刚筱斐身体不太舒服,我就带她去校医院了。”岑之远谦和地点了点头以示歉意:“以后不会发生了,希望阿姨能理解。”   刚刚分别以后,他和往常一样在外面的宿舍主干道上看着筱斐进门,但却见到这丫头被宿管阿姨叫住了,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着缩成一团,安静听着阿姨的话频频点头。可怜兮兮的样子一下子戳中了他的软肋。   而宿管阿姨一看到岑之远这样有彬彬有礼的年轻帅小伙就瞬间没了脾气,只得摆了摆手说:“看她的样子哪里像病人……算了算了,进去吧,以后别这么晚了啊!”   看到阿姨这180度大转变,筱斐瞬间惊呆,倒是岑之远先反应过来:“好的,谢谢阿姨。”说完还不忘一本正经地对筱斐“交代”道:“去吧,今天就早点休息。”   她木木地点了点头,便转身小跑着上楼。才到寝室门口,以后今天终于结束了,筱斐才发现,她这是在打副本啊。刚通了宿管阿姨那关,又来了个凶神恶煞的娜娜要质问她。   “说说吧!”娜娜趴在床上玩着手机,对刚进门的筱斐说。   “说什么?”   “跟谁出去了,这么晚?”   “不告诉你。”筱斐重新换上睡衣,准备爬上床去睡觉。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走之前还昏昏欲睡的雨杏也似乎酒醒了。   “什么日子?”   “Secret Night!!!”   “啊~~~”筱斐拍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猪脑子!”   大一第一学期期末,考完了最后一门试以后晚上完全没有事情可做,又没了学业的压力,几个姑娘亢奋地睡不着觉,聊了一整晚,大晚上总是想的多,胆子也大,她们都把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和彼此分享。从那以后她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好,Secret Night也成了每学期最后一天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   “我错了我真错了~”   娜娜傲娇地冷哼一声,“既然知道错了,那就从你开始交代吧!”   筱斐只好投降了,“好吧……我刚才和岑之远出去的。”   “哇~!!”娜娜从自己床头翻到床尾,对着躺床头的筱斐说:“你俩真有什么?”   “什么?”   “你说什么啊!”隔着蚊帐,娜娜戳了戳她的脑袋。   “我也不知道啊!”筱斐理了理被她戳乱的头发,其实她自己也很想知道,她和岑之远到底有什么呢……   雨杏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呀?”   筱斐认真地想了想,从认识到现在,岑之远给她的感觉。每次见到他都莫名的紧张,他的一言一行她都格外关注,别人提起他的名字,她总会格外敏感地察觉到。   她是喜欢他的。   筱斐轻叹一声:“可是我和他不可能的吧……”   娜娜扶额,“完了,我们家小项这回是真陷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都要陷进去了……   ☆、第三十章   项筱斐纠结的时候就习惯地在床上滚了几圈,寝室里没有空调,电风扇位置也不好,吹不到什么风,滚得有点热了,便又坐起来拼命扇扇子。   “别折腾了你!”娜娜冷眼瞧着不消停的筱斐,无情地拆穿了她:“你是心里燥,再怎么扇也没用。”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筱斐无奈地挠了挠头。   “喜欢就追呀!”娜娜激动地爬起来指点江山:“先二话不说把他抡晕了撞折了,再贴心地不离不弃照料他个大半年,铁定日久生情!如果这还不行,你就把他上了,生米煮成熟饭,他还能怎么办?”   筱斐真是服了,“……姐,你是我亲姐,我给你跪下了!!”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娜娜还摆出一副不要谢请叫我雷锋的样子,“简单粗暴的方法往往最管用~!”   那大义凛然的样子让筱斐终于忍不住笑喷了,她忍不住脑补了一下娜娜说的场景,把人抡傻了怎么办?她可舍不得这智商200的聪明脑袋。   “行了先别说我了,我都给你们交代了,轮到你们了啊~”筱斐朝对面的雨杏说:“雨杏,你和周渊怎么样啦?想过以后吗?”   对面传来雨杏软糯慵懒的声音:“他还一心想考着博呢,这次的没考上,明年继续,唉。”   娜娜说:“听你的意思好像不太希望他考啊?”   雨杏想了想,“有一点。我明年就毕业了,如果他明年能考上的话我还得等他三年。可如果没考上呢?”   “我懂了。”筱斐赞同:“女人能有几个三年呢~”   “就是这个意思。”雨杏叹了口气,“还是你们最懂我~你们说,他怎么就不懂呢?”   “不过也许他是为了以后给你更好的生活呢……”语罢,筱斐又想到了岑之远,他读那么多书又是为了什么呢?转念一想,他不过就是个单纯的书呆子罢了,读书对他来说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哪有为什么。   娜娜也不明白了,“那你直接让他别考了不行么?以他现在的学历在S市找份好工作是绰绰有余的。”   “诶~你们不知道,周渊不是S市本地人,他家在很偏远的山区,从小到大,他刻苦努力读书,是全村最聪明的孩子,他们全家人、乃至全村人都指望着他学业有成回去光耀门楣。”雨杏开始娓娓道来,“已经念到这一步了,他不甘愿就这样放弃。而且,上次考博只是因为他的导师推荐信不如另一个同学的有分量,才失之交臂的。他觉得很可惜,说是明年一定要继续考,考不到的话就再考。”   “靠!”娜娜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这些都是他和你说的?”筱斐问。   雨杏点了点头,“嗯。”   良久的沉默,雨杏重新开口,语气中多了些许落寞:“筱斐,你觉得我和周渊会有未来吗?”   筱斐不说话,倒是娜娜先开口了:“雨杏,我一直觉得你各方面条件那么好,要什么样的找不到?”   话语中的意思雨杏自然是明白了,她想了想,用一句歌词告诉娜娜:“有些人说不出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筱斐,你觉得呢?”   话题虽然沉重,但筱斐还是决定说实话:“我觉得……他配不上你。”   说完怕雨杏误会,还特地补了一句:“我指的不是经济条件,是……额……感觉上。”   虽然心里难受,但雨杏知道筱斐和娜娜是为了自己好,怅然说道:“谢谢你们对我说实话,其实我真怕你们和其他的朋友一样一个劲儿地说好话,反而让我认不清现实。”   娜娜轻松地说:“今天是secret night嘛,我们之间必须没有秘密。”   “嗯……”雨杏点点头,倏尔像是想到了什么,略带愧疚地说:“筱斐,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筱斐心下一颤,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什么事?”   “关于岑之远。”   果然!筱斐更紧张了,但她没有给予任何回应,静静屏息听着雨杏继续说:“前阵子岑之远的论文出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一听到论文,筱斐敏感地联想到优秀毕业论文的名单里没有岑之远的名字这件事,当时她就觉得奇怪,现在听雨杏说起来,更觉得其中有蹊跷。   “查重没通过。”雨杏答道。   娜娜也惊悚了:“哇靠!岑大天才查重会不过?”   “不可能!”筱斐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他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而且,终稿交上去前我还帮他查过一次重,完全没问题啊!”   “问题可能就在这里……”雨杏小心翼翼地说,“岑之远的建模,和某所名不见经传的大学本科某论文里的建模一模一样……这篇论文,在查重前刚在某网站发布,在论文库里已经有存档了……”   “建模重了?那不等于全重了么!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你告诉我那篇论文的题目是什么?”筱斐难以置信,爬起来打算下床开电脑亲眼看看。岑之远的论文她再熟悉不过了,每个部分都是他的心血,他那样优秀,那样傲然,可能会抄袭别人的论文吗?   “别别~我哪会问这种细节啊!”雨杏阻止了她,“筱斐……你是在哪里给他查的重?”   “某知名网站啊,大家都用那个查,花了我好几百块钱!”筱斐激动地说到一半,发现雨杏的问题不太对劲,“等等,你问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有种查重钓鱼网站,做得和真的一模一样,骗钱不说,还会窃取论文资料。然后……有组织地收集窃取来的论文,在网上转手卖给别人。”雨杏越说越小声,怕自己的话刺激到筱斐。   “你的意思是……我上的那个是钓鱼网站?”筱斐仔细想了想,“不可能!我是在实验室的电脑里查的重,那个网站是放在浏览器书签里的,应该是他们本来就用的。”   “诶……筱斐,我相信你,可是我信你没用。”雨杏顿了顿,“物理系都传遍了,说是你泄露了岑之远的论文资料。”   “我……我怎么不知道?”筱斐的鼻子一酸,想起刚才朱小君被岑之远打断的那句话。如果自己真的有嫌疑,为什么没有人通知过她?导师和教授,竟没有一个人来问她?   “那是因为岑之远一个人把事情都扛下来了。”雨杏继续说道:“从被查出来到现在,他已经在实验室里不眠不休了整整两个礼拜,拿出了一篇全新的论文,研究方向、选题、数据资料,和原来的没有一丁点是一样的,也就是完完全全重新写起来的。”   筱斐沉默着,浑然不知眼泪是什么时候掉到手上的。   他最近很多的行为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大白天的打电话给她说睡不着,想听她讲故事,可她才说了个开头电话那边就只剩下轻声有节奏的呼吸声了;晚上打给他的电话,是夏沫接的,恐怕当时那么晚了,他还在实验室吧,夏沫对她的态度也可以解释得通了——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害死他的罪魁祸首;还有他沙哑略带疲惫的声音,和没什么精神的憔悴面容……   “原本中期答辩以后,所有导师都很看好他的论文,也几乎定为了优秀毕业论文,可偏偏出了这么一码事……听说他后来赶出来的论文,写得比原来的还好,答辩的时候所有导师都赞不绝口。但因为之前查重没过,就没上优秀名单。”雨杏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不幸中的万幸是,这次只是自己学校里查重,如果被抽到拿出去盲查的话,岑之远就得直接挂了。”   娜娜一脸惊恐,“我简直不敢想象,岑之远挂了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而且院里所有的老教授,包括院长在内都很看重他,更相信他的人品,就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他个机会重新写。”一口气说完,雨杏的负罪感终于减轻了些,“筱斐,对不起,我之前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周渊和我说的时候我也不相信,很生气想告诉你来着,但是他说怕你听了心里难受,即使这事情出在你手上,你也不可能是故意的。加上岑之远跟教授解释过,说最后那次是他查的重,你只是在他旁边看着而已……”   “岑之远这么护着你,不就是为了不让你知道这些糟心事么……所以当时我也没敢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请收下这颗纯洁的少男之心吧!   ☆、第三十一章   雨杏一口气说了很多,筱斐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混沌,寝室里也一下子安静了很久。她在一片漆黑中久久难眠,听到娜娜和雨杏浅浅的呼吸声,这个静谧的夜晚对于项筱斐而言正变得越来越漫长。   过了很久,浅眠中的雨杏像是忽然清醒了些,又似在梦中的喃喃自语:“我觉得他喜欢你,真的。”   筱斐微微一怔,从床上再次坐起来,这次她彻底睡不着了。   她凑到窗帘边,从缝隙里悄悄往外看,整个校园安安静静。看似平静的半亩方塘,谁会想到底下的暗潮汹涌?她第一次觉得,岑之远那么让人放心不下。   直到天际微微发白,筱斐横七竖八地从床上醒来,闪了腰,扭了脖子,还熬出了黑眼圈。昨晚雨杏说的事又从脑袋里蹦出来,鬼魅般地,让人心神恍惚。她一脑袋栽下去,又睡着了,睡梦中仿佛听见周围有人讲话,还有人推了推她,她摆了摆手,疲惫得睁不开眼睛。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筱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依依不舍得从床上爬起来,寝室里已经没有人了。她下床洗漱,发现走廊上喧哗得厉害,到处都是搬东西和聊天的声音,路过隔壁寝室的时候看到同学小林的男朋友也在帮她整理行李,正觉得诧异,隔壁寝室的倒先问她了:“筱斐,你怎么才起床啊?”   筱斐不解,“怎么了?我起的很晚吗?”   “这都下午三点了,你说晚不晚?”小林掩嘴笑道。   “什么!!”她冲回寝室看了看手机,果然是下午三点!娜娜是下午四点的火车,看来她是没等自己先走了。雨杏的床铺也收拾干净了,但是人不在寝室。正琢磨着这两个没义气的人怎么抛弃自己先走了,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的名字让她心弦一颤。   “岑之远?”她小心翼翼地说。   清隽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嗯,你终于醒了。”   “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刚醒?”   “你的室友打电话给我,说怎么叫你都醒不来,她们都有事,就不等你先走了。”岑之远娓娓道来,“所以,她们请我帮忙送你回去……”   筱斐倒吸了一口凉气,小手一抖,拿在手里的手机险些没掉下来。她看到她的桌子上有娜娜留下的纸条,短短一句话——   “别问我是谁,请叫我雷锋。”还画了一大大的笑脸,可看上去为什么这么欠呢?!   “我靠……”筱斐气得把纸条随手一扔,自言自语道:“这就把我卖了?!”   抱怨了一句才发现自己还跟岑之远通着电话,他显然是听到了,还以为是对自己说的。   “卖了?”岑之远轻笑一声,“那我得看看价钱合不合适。”   “喂!没跟你说啊~~!”   半小时后,岑之远出现在307寝室门口,今天是学期最后一天,寝室里允许男生进入帮忙搬行李。当筱斐看到轻装上阵的岑之远时,她简直有上房揭瓦的冲动了。彼时她正埋首在衣柜里,一堆一堆的把衣服拿出来往行李箱里“猛地一塞”。当岑之远看到一头乱发的项筱斐,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没有叠过的衣服时,有那么片刻的失神,倏尔又爽朗地笑了出来。   筱斐的脸瞬间就绿了,正打算把这位不速之客赶出寝室,他居然不把自己当外人,拿起扫帚扫起了地。地上堆满了三人整理行李和翻箱倒柜时清出来的陈年垃圾,他一边打扫,一边忍不住频频蹙眉。   “你别动,我来!!”筱斐实在是惭愧得无颜以对,跑过去要从他手中抢走扫帚,他却是淡淡答道:“不要紧,你慢慢整理自己的东西吧,我等你。”   筱斐把这位大少爷安顿在自己的书桌前,自己则转身去继续倒腾衣服和被子。岑之远插不上手,便想帮她整理下书桌。这书桌也太乱了,真的是女生的桌子吗?各种学科的课本、笔记本、零食、镜子、面膜、咖啡……乱七八糟的摊在一起,还有这是什么……扑克牌??他扶额,她的寝室生活也太精彩了。   “你的书带回家吗?”他顺手整理起桌上铺满的书。   筱斐挥了挥手,“当然不带,带书干嘛?我打算囤到毕业了一起卖掉~”   “好啊,到时候顺带把我的也一起卖掉。”他随口的一句话把气氛变得暧昧起来,她又想起他说的一起毕业的话,听上去像约定,又像个誓言。   亦或是,只是她自己的胡思乱想?   “你今天不带行李回家么?”筱斐看了看两手空空的岑之远。   “带了,不过我东西不多。”他指了指阳台外面,“今天借朋友的车回家,都放车里了。”   “真是抱歉。”她想到自己一觉睡到下午的事,“是不是耽误你了?”   “没有的事。”   其实她很想问问他关于论文的事,究竟是不是自己害的他,可话到嘴边,又无奈咽了下去。   岑之远随手翻了一本《大学英语精读》,里面每篇文章都有圈圈画画记笔记的痕迹,她的字是好看的圆体字,一种古典的法国书写体,她写得很熟练,字迹清秀隽永,看样子应该练了很久。果然,桌上另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是她练字用的,他翻开第一页,是辛波丝卡的《一见钟情》,整首诗用俏皮的语句描写了相爱的人被命运捉弄的无奈。他很喜欢最后一句——   Every beginning is only a sequel, after all, and the book of events is always open halfway through.   每个开始,毕竟都只是续篇,而充满情节的书本,总是从一半开始看起。   这样美好的诗她写满了整整一本,岑之远意犹未尽地一篇篇往后翻看,翻到某一页的时候,一张夹在书里的照片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照片上的人再熟悉不过,身着深蓝色硕士服,正神色淡然地站在大礼堂中央的主席台上发言,不正是他自己么?   岑之远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睫毛微微一颤,抬起眼望着身后正来回折腾的项筱斐。   良久,唇畔升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筱斐忙上忙下整理着行李,也不准岑之远插手帮忙。他便安分地在她书桌旁微撑着脑袋玩味地看着她,背后是透明的落地窗,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下来,他背着光,看上去像是光环笼罩,筱斐有那么片刻失了神。   被子枕头装为一包,衣服鞋子勉强塞在行李箱里,还剩下一书包的杂物,通通打包完成。   “不容易啊。”岑之远看着她辛勤劳动的成果,赞许地点了点头:“当年红军长征怎么就没带上你呢?”   她瞬间满脸斜线,这是嘲笑她东西多动作慢呐!   正准备出发,筱斐就接到靳惜离的电话,上一次见她还是岑之远论文出问题那天,后来她也没有联系过筱斐,大约也是在忙考试。   “学姐,你今天回家吗?”   “回啊。”   “我上午也考完了,我们一起走吧~”   项筱斐看了看刚起身正拎着自己行李的岑之远,对着电话那头说:“好的,不过,还有一个人。”   今天岑之远开的是朋友的车,低调的黑色奥迪,车厢空间还算大。他帮她把行李都放到后备箱后,走到副驾驶边上打开车门,示意她进去。筱斐摆了摆手:“靳惜离和我们一起回去,我坐这边她就得一个人坐后面了。”   “你又自作主张。”好看的眉毛微微一蹙,他无奈地关上副驾驶的门,朝驾驶座走去了。   七月的太阳晒得车内温度极高,她的皮肤一触及皮座,就烫得立刻弹开手。岑之远打开冷空调,朝后座的她递去一份奶茶和三明治。“刚才过来的时候在中心广场买的,不知道要那么久,奶茶里的冰块都化了,凑合着喝好吗?”   他说话时很喜欢在最后加个“好吗”,那样温柔,像是在哄孩子。   她接过奶茶和三明治,心里像是有颗小种子正要在这闷热的空气中破土而出。他知道她睡到下午,便买了午饭带给她,这样心细如尘,她好像越来越依赖他了。   筱斐坐在后座,吃着三明治,手机在三人的微信群里和娜娜雨杏聊着天。刚上火车的娜娜显然很无聊,一早就发了条消息:“项筱斐同志,来跟组织汇报一下,革命成功没?”   筱斐“噗嗤”一下笑出来:“长征还没开始,行李就先背不动啦>。<”   这时岑之远的手机铃声响了,他看了看手机,直接按了关机,便把手机随手放到一边了。   筱斐察觉到一丝异样,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怎么了,今天手机铃声没停过?”   镜子里岑之远无奈地笑了笑,“没事,不重要。”   “哦……”她继续埋首跟娜娜她们聊天。   “你们出发了吗?”雨杏说。   “还没,在等靳惜离。”   靳惜离的事娜娜和雨杏也一清二楚,雨杏见过本人,回来的时候没给什么好的评价,但她为人还是温顺和善,话说的也比较含蓄。   “总觉得怪怪的。”这是雨杏背后说人坏话中比较重的一句了。   而娜娜是暴脾气,她是知道群里离弦的事情的,这会儿光是听到筱斐和雨杏的形容,就气得一拍桌子:“你给我离那姑娘远一点。”   “她不过就是喜欢岑之远而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筱斐为靳惜离解释道。   她记得当时娜娜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脑袋,说了一些让她对娜娜彻底改观的话:“第一次她给你来电话的时候,是饭局之后的事,当时所有人都误会岑之远是你男朋友,包括她,对不对?”   筱斐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娜娜继续说道:“然后你否认了你俩有奸*情。”   筱斐打断:“什么奸*情!”   “别吵,这之后呢?”娜娜有些失了耐心。   “再后来……”筱斐想了想,“再后来她就说想约岑之远吃饭了。”   “看吧,问题来了。”娜娜两手一摊,看了看雨杏,雨杏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着娜娜直夸:“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筱斐的反应有点迟钝,但在两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她还是参透了娜娜的意思。打电话来的时候靳惜离根本不知道岑之远是筱斐的假男朋友,可知道真相后她立刻就表达了对岑之远的兴趣。也就是说,她老早就看上岑之远了,当她还认为岑之远是项筱斐男朋友的时候。这个想法吓得筱斐两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如果一个女孩子接近你是因为看上你男朋友,你说恐怖不恐怖?”娜娜最后总结道,“把眼睛擦擦亮吧小项,你还太嫩了。”   而得知靳惜离主动约她一起回家后,娜娜更是抓狂了:“我靠!她的脑门上是安了个岑之远探测仪么?”   筱斐脑洞大开,脑补了一下靳惜离头上顶了个雷达到处搜寻岑之远的画面,一下没忍住,奶茶都喷了出来。以至于靳惜离出现的时候,筱斐憋不住地想笑。   “学长也在啊?”靳惜离笑得温婉可人,打开副驾驶的门,理所当然地坐了进去,这下筱斐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岑之远点点头,又朝着内后视镜给了她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学长,我昨天去看你们毕业典礼了。”一路上,靳惜离找了很多话题和他聊,“你的演讲好棒,我同学都说你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入江直树呢!”   “入江直树是谁?”岑之远开着车,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是一部很有名的日剧《一吻定情》里面的男主角,长得很帅,智商高,性格外冷内热,学长我强烈推荐你去看哦!”靳惜离双目放光:“没有女生不喜欢入江直树呢!”   “哦?”岑之远微微抬眼,视线闪过后内视镜,“项筱斐也喜欢吗?”   筱斐负气地嘟囔道:“我喜欢藤井树!”   岑之远不解:“藤井树又是谁?”   “我知道我知道!”靳惜离主动解释道:“电影《情书》的男主角,也是柏原崇演的~筱斐姐,看来我们的品味挺相似的哦~”   筱斐望着窗外,久未回答。   你喜欢的,是他的博学多才和他隽秀的外貌。   而我喜欢的,是他如五月春风般温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毕业典礼结束以后,岑之远的手机就再也没有安静过。短信箱里面装了满满的消息,他一条一条看过来,几乎全都是想要认识他的女孩,就连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也有十几通。送完筱斐回寝室,他自己也回了研究生宿舍,室友都出去通宵了,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和从未消停过的手机铃声和短信提示音。一声一声,吵得他彻夜未眠。   可即便如此,只要铃声一响起,他仍会不厌其烦地查阅每条短信和每个来电号码,又一次次地放下手机。换了从前的他,恐怕早已直接关机了吧?   可如今,有些事情不同了。   每一条消息,每一通电话,都可能传来她的声音。   ☆、第三十三章   车里的放着小野丽莎的CD,慵懒性感的声线在这黄昏时分肆意盘旋。筱斐坐在后座,看着前面的岑之远和靳惜离的背影,有说有笑,他时不时地会从镜子里瞧她一眼,眼神一经触及两人便默契般地同时看向别处。窗外飞速而过的城市街景,在她的眼前变得迷离而朦胧。   “筱斐姐,我听说了哦,你和应遇之的事情~”靳惜离侧着身子对斜后方的筱斐说,而视线却不忘时时飘向身旁的岑之远,就像也生怕岑之远错过了她的话一样。   想到应遇之,项筱斐觉得更乱了,内后视镜里的岑之远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似乎没有留意她们的话题。筱斐这才尴尬地答了一句:“我和应遇之根本不认识……”   “不会吧?”靳惜离把手机递给筱斐,指着屏幕上的微博界面说:“你看,应遇之今天关注了你的微博,网上已经有很多人发现了。”   筱斐彻底傻了……   她打开自己的微博,发现粉丝数量一下子多了几万人,还有各种评论转发和私信……   “怎么样呀,透露一点嘛筱斐姐~”靳惜离带着一脸八卦的笑容,“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车内的冷空气掺着柠檬草味清新剂的气味,筱斐用力吸了一口,猛地觉得头晕目眩。她摆了摆手,坦然答道:“没有的事。”   “是吗……我倒是觉得他挺喜欢你的。”靳惜离看了看岑之远,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她也就不再往下说了。   靳惜离家离项筱斐家不远,只隔了两三个街区,快到筱斐家的时候,岑之远突然踩了刹车。她好奇地望了望前方路口,几辆车连环相撞,围堵了一大堆人,围观的,吵架的,报警的,把路口完全堵死了。后面排了很多车都在拼命按喇叭,按了没多久就掉头换方向走了,她觉得更晕了。   “我试着绕过去,你认识路吗?”岑之远回头问筱斐。   “不用了。”筱斐顺势打开靠边的车门,“反正也不远了,我自己走回去吧。”   “回来。”岑之远想也不想就反对她,“你哪拿的了那么多东西?”   “拿的了!”闷热的天气加上晕车,筱斐有了些情绪:“我每年都是自己一个人搬的行李。”   岑之远眼眸低垂,像是在想什么,忽然就打开驾驶座的门说:“那我陪你一起。”   “不用不用,你送惜离回家吧。”她打开后车厢,把自己的行李拿出来放在地上,朝岑之远和靳惜离挥了挥手。   “那学姐,你路上小心哦!”靳惜离从车窗里探出了头,也朝筱斐挥挥手。   他静静望着她,那么喜欢逞强吗?这种时候还不让家人来接,也不准他插手帮忙。他轻叹一口气,掉头离去,油门踩到底,扬起一地的尘埃。   望着车子离去的影子,她的心里空空荡荡的,原本就坐在后座的自己,恐怕一开始就是多余的吧?她越想越难过,靳惜离温婉可人的样子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止不住地把岑之远和靳惜离在脑海中重叠,越想越觉得登对。   还是别想了,她背起书包,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拎着被子。七月的傍晚,仍未有一丝凉意,加上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她就汗流浃背了。才走了没多久,筱斐就觉得岑之远说得果然没错,自己哪拿的了那么多东西?从大一到现在,那么多年都是自己独自搬运的行李,以前从来不觉得有多重。可是今天,一旦有人曾经出现,为她承担过这些重量,当那人离开的时候,这份重量就会显得比原来还会重。她很快就想明白了,这是她在潜移默化中依赖着岑之远的恶果。明知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却还是傻傻地把真心掏出来交给了乔木。总有一天乔木会走的,到时候她该何去何从?   筱斐找了个树影,坐在行李上小憩,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形单影只。她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上下滑动,寥寥无几的好友,和不愿打扰的家人。短短的列表,只一下就滑到底了。她叹了声气,把手机重新放进书包,重新站起来背起包,提起行李。   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不经意地回头,却看到岑之远大步朝自己跑来的样子。他穿着白色运动鞋和白色涂鸦T恤,修身牛仔裤衬出两条好看的长腿,三两大步就迈到了她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筱斐瞪大了眼,生怕自己是认错了人。   岑之远喘得厉害,显然顶着这大热天跑得很快,二话不说,先揽过她手中的背包和行李。筱斐这才看到他额头上不住往下流的汗水,在他隽秀的脸上闪着晶莹的光泽。   “走吧。”此时,所有包裹行李已被易了主,筱斐怔怔地站在原地,鼻子一酸,强忍住想哭的冲动。   “靳惜离呢?”她轻声问他。   “送她到家了。”他的气息稍稍平缓了些许,“快吧?”   为了不让他看到自己闪着泪光的眼,筱斐把头别向路边,口中却满是玩笑:“你以为你是范迪塞尔么?!”   “我要是范迪塞尔啊,刚才就踩着那些撞成堆的车飞过去了。”   筱斐笑了,问他怎么又回来了,他想也不想就答道:“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蹲在马路边哭。”   “您多虑了。”筱斐无语,刚才明明是那么着急地在找她,嘴上还承认呐~   “是啊,真可惜。”他微微一笑,随着一阵晚风,终于给她带来了丝丝清凉。   她又重新和他并肩而行,而这一次,没有靳惜离。   快到家的时候,岑之远突然开口,像是酝酿了许久似的问她:“筱斐,你就那么急着要把我推出去么?”   “哈?”筱斐不解。   岑之远别扭地补充道:“那个女生。”   她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知是没记住名字还是觉得不熟,他竟把靳惜离称为“那个女生”?原来他还在气上次骗他出去和靳惜离吃饭的事情。   筱斐无奈地告诉他:“她挺喜欢你的,叫我帮忙,仅此而已。”   “那我呢?”   “你什么?”   “我要是喜欢谁,叫你帮忙,你也会帮?”   “啊?会……会啊……”筱斐倏地一愣,她没想到岑之远会那么问,她突然很怕他接下来真的开口让她帮忙追哪个姑娘。   她偷偷抬起眼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而他只是坦然地笑了出来:“那你可真忙。”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末又要考试了,可能不怎么更= =。。。   剧透下,感情主线马上要有进展啦   大家周末愉快~~~   ☆、第三十四章   暑假的第一晚,筱斐简直是high翻了,联机和娜娜、雨杏、周渊打了一晚上麻将,赢得盆满钵满不亦乐乎,到最后周渊直接发了个举白旗认输的表情:“姑奶奶,你厉害。”   娜娜调侃道:“啧啧啧……这就叫财色兼收,人生赢家啊。”   “嘿嘿~o(* ̄▽ ̄*)ゞ 来咬我呀!”筱斐得瑟欢脱地敲着键盘。   咦?!她突然发现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名字,安静地在旁观者的席位。她好奇地点上去查看资料——“您的□□好友,岑之远。”   岑之远?!大晚上的在这里围观自己打麻将???   其他人似乎也发现了多出来的观众,正想打听是谁的好友跟进来的时候,只见周渊打了句:“之远?你怎么看我打麻将来了?”   ……   霎时间静若寒蝉,各怀鬼胎。   或许是雨杏私聊告诉他了原委,亦或是他自己发现了岑之远的名字是出现在项筱斐名字之下的,他忽然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尴尬到了极点,又补了一句:“要不要一起玩点别的游戏?”   于是,他们又叫上了娜娜的男朋友,六个人一起玩你画我猜= =。。。   每人轮到一个题目,只能在画板上画出来,其他的人根据提示猜词,每轮计分。第一个画的是娜娜,她先画了个拙劣的蜜蜂,又简单画了个蝴蝶,提示,四个字。   “叮!”一声,显示岑之远已经答出正确答案。   过了一会儿,连着几声提示音,其余的人也答出了正确答案——招蜂引蝶。   第一题简简单单地过了,到了第二题的时候,轮到筱斐画,一看到题目筱斐就惊呆了……这要怎么画?!她动了动小脑筋……   于是所有人看着白板上慢慢出现一根歪歪扭扭的线,线上面还画了个不怎么圆的圆圈,她慢慢把圆圈涂满蓝色,提示,四个字。   娜娜:什么东西!画完了?   雨杏:烟斗   沐风:水壶   雨杏:四个字?   娜娜:你们脑洞都好大……   周渊:好抽象。。。我放弃了   雨杏:煎饼果子   *系统提示*:人名。   沐风:四个字的人名?日本人?   娜娜: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想掐死项筱斐。   筱斐:……求放过   随着“叮”的一声响,聊天框弹出一条系统消息。   *系统提示*岑之远猜对了答案。   雨杏:……   娜娜:……   沐风:……   周渊:……   雨杏:毕加索也为你哭泣   娜娜:你俩作弊吧!!   筱斐:……没有啊w(Д)w   周渊:原来之远才是脑洞最大的那个……   其实筱斐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么难的题目,这么渣的画风,要换了自己也一定猜不出。可岑之远怎么就猜出来了?她仔细想了想,哦~~物理系大才子,难怪了……   倒计时结束,当答案“阿基米德”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所有人,除了岑之远,都疯狂点臭鸡蛋或者拖鞋扔过去。筱斐看着满屏幕的吐槽,不好意思地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忍不住好奇问岑之远:“你是怎么猜到的?”   他不答反问:“给我一根杠杆,一个支点,我将撬动地球。支点呢?”   筱斐擦了擦汗:“点了……不明显……”   众人默。   轮到岑之远的时候,系统提示两个字,身体器官。   这多简单呐!比起那些抽象的词汇,身体器官最容易画了!屏幕上飞快地出现几条线条,所有人的手指都放在了键盘上,就等着抢第一个回答。可这线条重重叠叠的还在继续出现,短短几十秒里,他竟然用寥寥无几的线条勾勒出了一张清晰的人脸!!这精致的五官,这宜喜宜嗔的神韵……怎么这么像……筱斐?!还有她平时最爱扎的丸子头,都画得活灵活现……   筱斐望着屏幕,使劲揉了揉眼,是她吗?!他画她做什么……   这时候,除了没见过筱斐的沐风以外,所有人都被雷得外焦里嫩,谁也没有试着回答。直到最后五秒钟倒计时的时候,岑之远才以最快的速度圈出画中人的眼睛。   *系统提示*沐风猜对了答案。   *系统提示*娜娜猜对了答案。   *系统提示*雨杏猜对了答案。   *系统提示*周渊猜对了答案。   本轮游戏结束。   “啊?!!!”筱斐这才惊醒过来,她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啊!怎么全都答出来了?而且答案还是那么简单的“眼睛”……他直接画个眼睛不行么!非要不紧不慢地画一张极像她的脸,又在最后五秒钟才圈出眼睛?   众人都有种被岑大天才耍了的感觉……   娜娜:秀恩爱!   雨杏:秀恩爱!   沐风:秀恩爱!(我是被逼的)   周渊:秀恩爱!(同楼上)   筱斐:…………别闹,你们才是秀恩爱好吗…………   筱斐捂着滚烫的脸,把空调温度又调低了一度。   右下角弹出罪魁祸首的私聊对话框,短短两个字:“笨蛋。”   筱斐:“……你学过画画?”   岑之远:“没有。”   筱斐:“那怎么……”   岑之远:“无师自通。”   筱斐:“……”   几轮下来,岑之远无疑排在积分榜榜首。于是所有人发现,和岑之远比脑子和反应速度根本就是以卵击石,除了一些他不关注的明星八卦之类的领域的名词,他几乎就是一本百科全书。后来六人又一起去玩了些棋牌类游戏,一次次地被岑之远虐过来。最后大家都没信心玩下去,默默地滚下线了。   “还想玩什么?”岑之远发来私聊消息。   筱斐看了看游戏列表:“2D桌球?”   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喜欢玩,可是不太会玩……”   岑之远:“没事,我教你。”   筱斐其实并非完全不会,她只知道游戏的玩法,可现实中连白球都没有好好戳到过一次,每次不是用力过猛碰不到球就是手抖把方向戳歪。刚进大学的时候跟着班上的同学玩过几次,她记得当时好多男同学都跃跃欲试抢着要教她,可见识到她几次发球的“实力”以后一个个都举旗投降了。   岑之远还真是耐心教她,说了一堆物理原理和技巧,可不争气的筱斐根本算不来角度,只把白球往球多的地方用最大的力量戳,就连岑之远刻意打到洞口给她补最后一下的球都能打飞掉……   她不知道电脑那头的岑之远看到这一幕早已止不住嘴角的笑意,在对话框里打出一句:“难为你了。”   “( ⊙ o ⊙)!”   “以后教你打真的,好吗?”   “好!”   教她打真的,是手把手那种吗……   她开始想象起电视里放到男孩教女孩打桌球时那种暧昧的气氛,若即若离的距离,和时不时的肢体接触,想着想着就不争气地脸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蓝色大门》的最后有一句台词:我闭上眼睛,也看不见自己,但是,我却可以看到你。   这句话用来解释为什么之远随手就能把筱斐的样子勾勒出来……   ——————————————————————   早些年在晋江有另一个号,开了挺多坑的,也有完结的作品,今天无意间看到百度知道有人推荐其中某一篇,说我的文章很温馨搞笑她很喜欢,觉得好感动好有成就感啊~~~   ☆、第三十五章   暑假刚开始的几天,筱斐过着清闲无忧的日子,妹妹也放假了,两姐妹每天窝在家里各忙各的。杨叔叔一样天天都在忙,妈妈仍然每天都和阔太太们一起逛街喝下午茶,有时候吃晚饭也不回来。家里没人的时候吃饭只剩筱斐和羽清,偌大的餐桌,两姐妹吃饭时一言不发,最多寒暄个两句,吃完就又各自回房间了。   有一次,筱斐经过羽清房门口的时候听到她在很生气地打电话,对方似乎是个男生,她没敢多听,径直就走过去了。   应遇之又开始天天更新节目,可是从那天以后就再没来参加线上聚会,有人猜测,一定是大家眼巴巴地盼着他解开上次离开时留下的问题,才吓得他再没敢上线。   而筱斐翻看着他的微博和YY,觉得以应遇之的性子,根本不会这么个小问题而逃避,他明明在回答他和夏天绯闻的时候澄清地那样果断。有天,默默发来私聊告诉筱斐,四月湖和对酒当哥在一起了!这个消息让她震惊了许久,对酒当哥不是一直都明恋着离弦的么?   默默:我还听说是四月湖倒追的呢!厉害吧?   小飞象:呃……我一不在就发生了这么多啊……   默默:听说醉酒当哥是个警察,说出去也算风光体面,难怪四月湖追的紧。   小飞象: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默默:这两天四月湖在群里可活跃了,你看到了么?   小飞象:……没注意   筱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四月湖和离弦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一直是以好闺蜜的身份出现的,如今这么个大八卦爆出来,靳惜离会怎么想呢?她本想多管闲事地去关心一下她,但想起娜娜的警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打开YY,果然群里的风向都变了,四月湖晋升为“群主夫人”以后,气焰不减当年,成日在群里晒恩爱。听说很多人看不惯他俩每天在公屏调情,这阵子都不打算来群里了。   反正这些都不干她的事。   七月中旬,筱斐开始整理起行李,自从上次稀里糊涂答应了岑之远去旅行以后,她一直祈祷时间过得慢一点的状态。可该来的还是要来,那个大箱子又重新塞满了她的衣服,整装待发。   青玉山度假村离S市不是很远,位于两个省城之间,听说老板造这个度假村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光是在两个省的政府之间递交各种文书就花了大半年。今年年初刚正式开业,刚开的头几个月迎来了旅游旺季,可再过几个月,来这儿的人就少了许多。这次辅导员帮他们包了一个团,参加人数大约有50人。只是岑之远会参加,这一点谁都没有想到。   大学四年,研究生两年,远离人群独来独往,所有集体活动一概不参加。班长问他的时候原本也只是出于礼貌象征性地那么一问,他当下也拒绝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过了几天他突然说又要参加了,这已经够诡异的了,而最离奇的是,他居然主动提出还要带上另一个人。   一个叫项筱斐的女生。   而那个传闻中帮岑之远在山寨网站上查重害得他论文险些挂了的那个女生,也叫项筱斐。   所以全物理系的人对项筱斐有多好奇,不言而喻。   当她身着简洁的蓝白条纹海军风T恤和牛仔短裤出现在集合点的时候,清爽可人的样子引来不少人的围观和感慨。大物理系的单身男同胞们都暗自恨恨地咬牙,美人如斯,怎么就偏偏让岑之远遇到了呢!   “筱斐?”陆亚铭渐渐走近,一看果然是她,脸色倏尔就沉下去了。“你怎么在这?”   “我带来的。”后方一个熟悉的声音靠了过来,又习惯性地拿下她肩上的背包,拎在自己手里。   陆亚铭的脸色难看极了。   筱斐这才意识到,那天毕业典礼他为什么突然沉默着看向自己,意识到他坚持要让她一起来的真正缘由……这温润如玉的外表下原来藏了颗老奸巨猾的心啊……   可是,为什么?!就为了让陆亚铭知难而退?这似乎和他没多大关系吧……   她又用余光偷偷瞧他,满脸是不同于往日的随意与亲和,正和其他同学聊着些什么,直到人到齐以后,他似乎才注意到这里,淡淡然对她说:“走吧,上车了。”   雨杏和周渊坐在前排,正回头和筱斐聊着天。   周渊还沉浸在一头雾水中,跟当事人打听道:“筱斐,陆亚铭还不知道你和之远的事?”   筱斐不解,“我和岑之远……有什么事吗?”   两人做出晕倒的表情。雨杏凑近了些问她:“之前陆亚铭邀请你来你拒绝了,怎么岑之远叫你来就来了?”   “这是他自作主张的,都没征求过我同意……”   “那你的意思是,陆亚铭自作主张的话你也会来咯?”   “……”   答案她很清楚。   此时,刚放完行李的岑之远不急不缓地走上车,理所当然地在她身边的空位子上坐了下来,长腿一叠,轻呼了口气,也不说什么。可这无形中却有种压人的气势,前排两个八卦的人也自觉地转过身去了。   一路上他没说什么话,只问过她一次渴不渴想不想喝水,和困不困想不想睡觉,她都摇了摇头。后来岑之远就自己睡着了,筱斐却完全没有睡意,周围充斥着不认识的同学轻声聊天打闹的声音,前排是腻腻歪歪的雨杏和周渊。她看了看身边的人,闭着眼,随着一阵颠簸,微微蹙眉,长睫毛也跟着颤了颤,肤色白皙看上去没什么气色,散发着薄荷清香的气息,微抿的薄唇……她轻咽了下口水,又兀自摇了摇头,这样祸国殃民的长相,还是少看为妙。   早前就听许言博无意间提起过,岑之远的睡眠质量很差,或许是常年待在实验室不肯出来,养成了日夜颠倒的生活恶习。难得回一趟寝室睡,也早早地就起床了。   “早起是好习惯啊。”筱斐当时一脸疑惑。   “早起是好,可是……”许言博做贼似地瞧了瞧角落里整理实验器材的岑之远,凑近到筱斐耳边轻声问她:“你觉得凌晨三四点早起也正常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青玉山度假村四面环山,建在诗情画意的青山绿水之中,一行人到度假村的时候已经到中午了。筱斐和雨杏分在一个标准间,房间设施很新,装修得十分朴素而雅致,推开落地窗就可以闻到大自然的清香。两人整理了会儿行李,周渊过来叫她们下楼吃饭,顺便给大家介绍下午的活动。   刚下楼,大厅里已经围坐了不少人,但筱斐还是从人群中一眼看到岑之远站在门边望着外面,他换了件纯棉灰色T恤,脸上已经没了睡意。   他的脑海里不断思考着刚才在楼上的走廊尽头,和陆亚铭的对话。   “之远,你和到底筱斐是什么关系?”陆亚铭的语气有些急躁。   “你找我就为了问这个?”他靠在窗边,望着外面郁郁葱葱的森林,神色复杂。   “当然。”陆亚铭顿了顿,“我知道论聪明论天分,我或许是不如你,但筱斐需要的是什么,我想我比你清楚。”   听到陆亚铭的话,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项筱斐需要什么,她自己知道。”   一句话把陆亚铭噎住了,良久,他轻叹一声,留下一句:“如果你真的喜欢她,那我们公平竞争。如果不是,请你不要招惹她,筱斐没她表面上那么坚强”,说完就走了。留下岑之远独自一人站在窗边,反复思考起来,喜欢项筱斐吗?他闭上眼,恍然间坠入漆黑混沌的意识里。   “谁对谁好,都是假的,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都不信。”   “这个世界上真心待我的人早不在了。”   “祈祷有用吗?”   “我是杀人凶手,我上不了天堂。”   “也许有一天你也会走。”   “如果你不在了,我怎么办……”   “你也会喜欢上别人吗?”   “阿远,不要离开我。”   “我爱你。”   “阿远,我爱你。”   “……”   那些声音重重叠叠,又在他的脑袋里浮现出来。他望着远处,眼底似一片漆黑的湖水。   看到筱斐她们下楼的时候,岑之远微笑着点点头。他本是不爱多笑的人,但笑起来的样子却如朗朗清风般拂过人心。大圆桌上,筱斐和雨杏挨着坐,雨杏的旁边是周渊,小情侣似乎正腻歪在一块,筱斐不好意思打扰,就在边上安静地玩着手机。   “之远,坐啊,发什么呆?”许言博拍了拍他,他这才在筱斐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许言博也顺势坐在他边上,隔着岑之远跟项筱斐打了个招呼。   一顿农家菜很快就被大家扫光,筱斐发现岑之远没怎么动筷子,下午参观度假村和钓鱼的时候也是兴致缺缺,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吃过晚饭后,大家回到酒店各自安排。洗过澡,筱斐被雨杏拉到楼下和大家一起打牌,她先环顾了一周,岑之远不在。但这个细小的眼神被周渊受尽眼底,对筱斐说:“之远说觉得不太舒服,就休息去了。”   “哦,我没找他……”一句不尴不尬的解释似乎不怎么有说服力。她坐着看大家打了会儿80分。(该游戏由四人参加,玩两副带大小王的牌,自家和对家为一家,玩时打家跑分,闲家得分,打家需要尽可能跑掉牌面是5、10、K的分,而闲家需要尽可能抓到牌面是5、10、K的分。 该游戏为双方依次升级的玩法。两家均从“2”开始打,双方谁先升过“A”级就算“转一圈”。)几轮过后周渊让筱斐代他打,他和雨杏出去散散步。无奈的她就莫名其妙地顶上了,她知道周围这些多数是理科硕士,脑子转得快得很,又会记牌,很快她就被人打到10了。围观的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为她指手画脚出主意,可这样一来她反而打的更乱,人群里甚至有人问“要不要帮你去把之远叫下来给你报仇?”   筱斐的对家是许言博,此刻正带着一脸望穿秋水的表情,用祈求的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筱斐:“学妹啊……你悠着点儿啊,这马上要打10了,抓分太快了,一不小心就要被他们跳级啊……”   筱斐郑重而壮烈地点了点头,“放心吧,这次不成功,便成仁!”   刚开始一会儿,两人守分守得还比较紧,筱斐几乎不敢扔分数出来。可越是打到后面,筱斐手上留的分数牌就越多,她终于开始慌了。   “黑桃J一对!”上家出牌。   筱斐心中一喜,想起黑桃两个A已经有人出过了,她抽出了一对黑桃K正准备扔出去,身后有一只大手覆了上来,生生把一对黑桃K塞了回去,又抽出最小的一对3扔了出去。出完牌,身后的人就顺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喂,之远,不带这样的啊~~”下家抱怨道,“人家姑娘都选好了牌,怎么不让人出呢?”   “就是啊,看不出你还挺霸道~”坐在上家的男同学也玩笑着对筱斐说:“小学妹,他平时一定没少欺负你吧?”   而边上的人俊眉一挑,并不搭理旁人的调侃,只是语调平平地对筱斐说:“你下家没黑桃了,看不出来吗?”   说完,下家的同学脸一黑,扔出两张红桃的小牌,恨恨地说:“算你厉害。”   “你怎么知道的?上一轮他还出了黑桃来着……”筱斐瞪大了眼,好奇地望着身边的岑之远,而岑之远则浅浅一笑,指了指桌上对家面前的牌:“上一轮他的对家出了黑桃A,他本可以安心逃掉小牌,可他出了黑桃Q。”   筱斐这才反应过来,惊叹道:“逃的牌太大了,很不合常理!”   “可是也不一定啊……”筱斐又想了想,“也许他手里剩下的是黑桃的对子。”   岑之远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打牌除了要算计,还要会观察。没发现吗?在你出牌之前,这两人已经互相交换了一个龌龊的眼神。”   “……”   “……你才龌龊!”上家同学欲哭无泪,觉得岑之远简直就是个大魔头!   他伸出大手覆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用点脑袋吧笨蛋。”   这样亲昵的动作看在旁人眼里是何其暧昧,霎时间所有人都觉得被雷击中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抹嫣红悄然爬上了筱斐的耳后根,她抬起眼皮偷偷瞧了瞧当事人,似乎丝毫未发觉气氛的诡异,还认真地研究着她手里的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在物理系,岑之远一直有个外号,“游戏终结者”,是指任何游戏到了他的手里,基本上就没有其他人的事了。不仅仅是棋牌类游戏,就连复杂的网络游戏,他都能玩得比任何人好,且付出的时间比常人少好几倍。但他平日里整日整夜地待在实验室倒腾他那些模型和函数,很少玩游戏,   岑之远的室友大周说,自己常年玩网游,花了不少钱,可有一个副本就是打不过。这个副本除了要有良好的大局观、极快的反应速度、高等级的装备,更要有精湛的操作,缺一不可。有天岑之远回寝室,看他打了两次,就主动说帮他试试,没想到也就吃了个外卖的功夫,岑之远就给通关了。   “你们敢信么?这家伙把技能点给我重加了,装备重新配了一套,比网上的攻略还管用。”大周一脸崇拜地说:“后来他还给了我很多快速做任务赚钱打装备的建议,他是个天才。”   许言博大笑道:“瞧你那痴汉的眼神,都恨不得嫁给之远了!”   “我也想啊~不过人家妹子肯定不答应啊~”大周朝筱斐抛去一个眼神,在座的无一不露出懂了的表情。   筱斐无辜地眨了眨眼,说了句令人喷饭的话——“我答应啊。”   诡异的安静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岑之远身上。本来随口说说的筱斐也感受到了来自身边的丝丝凉意,她紧张地勾弄着手指,不敢看他。   末了,岑之远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无聊,我去睡觉了”,就再次迈着迟缓的步子上楼了。   旅行的第一晚,雨杏回来得很晚,筱斐已经在半梦半醒间,口齿含糊地问她去哪了,回来这么晚。   “我们去湖边散步了,晚上湖边挺凉快的。”雨杏边换睡衣边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啦~把你一个人扔那了。”   筱斐抬起朦朦睡眼,“哎……其实怎么想是我打扰了你们,原本你们小两口的一起玩,平白无故多出我这么个大灯泡……周渊没把我砍死我已经很庆幸啦。”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重新从枕头里艰难地抬起头说:“其实你可以去和周渊住,我没关系的~”   “是吗?”雨杏做出开门状:“那我这就去和岑之远说我和他换个房间~’   “什么?!”周渊和岑之远一个房?!筱斐惊醒,从床上跳起来:“站住!!”   “哈哈哈……逗你的!”雨杏笑倒在床上。   “你真是被娜娜带坏了!”筱斐气得抄起一个枕头砸过去。   这天晚上,筱斐又梦到了自己回到了那栋老宅子,那晚狂风暴雨,她躲在漆黑的衣柜里,从缝隙中看着窗外时不时亮起的闪电,捂着耳朵,怕得直哆嗦,而汗湿了她的后背,泪水也止不住得狂流。这个梦做得很压抑,醒来时她紧握着拳头,泪湿了枕头。月光柔和地从落地窗外洒进来,她站起身来,再没了睡意。   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竟想要去外头逛逛。边上有个萤火虫公园,她本想去走走,可刚刚被拖住打了好久的牌,雨杏和周渊又幽会去了,便只得作罢。筱斐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多,外面天气很好,她忽然就来了兴致,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走廊和大厅都是亮着灯的,她便不怎么害怕,甚至还带着些逃跑的小兴奋。前台已经没了人,她踏着轻快的步子出了门,公园里一片寂静,往里走了两步,竟真的看到了星星点点的萤火虫。   公园的湖边,萤火虫越来越多,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美景,一大片分散的萤火虫盘旋在草丛边,明明灭灭,美得令她窒息。她在草地斜坡慢慢往下走,想去湖边就地而坐,可周围太黑了,刚走了两步,就一脚踏空,整个人往湖里滑了下去。   “啊——”她尖叫一声,等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有掉进湖里,一只温暖的大手适时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在这夜晚的湖边,如果就这么落水了,筱斐或许还能平静地爬起来。可突然在一片漆黑中有只手抓住了她,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这简直比见鬼了更恐怖,她的胆子向来不大,差点没吓晕过去。   “啊——”又是一阵尖叫。   “别怕,是我。”那只手忽然松开,声音很熟悉,但筱斐还沉浸在惊恐中未来得及去辨认,抱着头往反方向躲了躲:“谁??”   “岑之远。”不重不轻的三个字把她带回了理智的现实世界。   筱斐狐疑地慢慢靠过去,借着月光细细看他的脸,清秀的眉眼在月光下显得柔和了些。他的眼神略带关切,问她有没有事。   后来她总是回想起那一晚,凉风徐徐的湖边,萤火虫环绕,他滚烫的手从黑暗中及时探出,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凑过去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心里还带着仍未散去的恐惧、惊喜、疑惑……险些情绪崩溃。他唇畔含笑,问她还好不好。这一刻的复杂情绪,在她的记忆中成了永远的纪念碑。   确认了是岑之远本人后,筱斐安心地在他身边坐下,她这才发现他的手边有橘色的淡淡火光,和周围的萤火虫在一起,竟难以辨认。   “你抽烟?”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平静如湖水的脸。   “嗯。”不痛不痒的一个字。   她的心倏然就沉了一沉,原来她并不了解他。沉默了数秒,岑之远又轻声问道:“你没想到,是吗?”   这一刻的夜色下,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那么轻的一句话,她都可以收进心底。   筱斐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他一定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便又补充道:“没想到。”   “失望吗?”黑暗里,他的声音也低沉了不少,像是在询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记得你跟我讲过物质的第七态。”她转而看向暗处的他,“你说,你也有不理性的时候。”   “是啊,你还记得。”   她怔怔地盯着那小小的一点光亮,“我也想试试。”   “嗯?”   “抽烟,我想试试。”   “女孩子别抽烟。”   “就一口。”   “不行。”   “我坚持!”她像个撒娇耍赖的孩子,闹得他没办法,只得把烟凑到她的唇边,交代了句“就轻轻一口”。   第一次抽烟,她记得那是淡淡薄荷味的。但她还是被呛到了,咳嗽不止。   岑之远似乎早有预料,温暖的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她穿了件单衣,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到她的身体。   “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岑之远一边安抚她,一边关切地问道。   筱斐不争气地点了点头,反问他:“那你失望吗?”   “什么?”   “我也抽烟了,你失望吗?”   原来她还在计较方才的问题,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轻快的笑意,手上的动作更温柔了些,“傻姑娘。”   不知怎么的,贴在后背的手竟向上挪去搭上她的肩头,一把将她瘦小的身躯揽进自己的怀里。筱斐着实吓了一跳,整个身体都僵住了,靠在他的怀里不敢动弹。 作者有话要说:  耍流氓啦!   ☆、第三十八章   在岑之远怀里动作别扭的筱斐此时甚至不敢用力呼吸,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荷尔蒙使然?她反复揣测,却得不到答案。他的呼吸还在头顶,呼吸间有掺着薄荷气息的淡淡的烟味。岑之远已经掐灭了抽了一半的烟,静静地望着平静的湖水,搂着她的手一动不动。   那张意外发现的照片,她刚才那句孩子气的反问,和她屡次以为他看不到的、偷偷瞧过来的目光,即便迟钝如他也该明白了她的心思。这一刻,他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想抱抱她,她穿得这样单薄,大晚上溜出来不知道想要干什么,那么让人放心不下。也没多想什么,就这么心随意动直接揽她入怀。   良久,筱斐先开了口:“岑之远……”   “嗯?”   “有件事我想问你。”   他心下一紧,“说。”   “我害得你差点不能毕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岑之远沉默了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我还以为你要问什么呢……原来就这点小事,白紧张了。”   “这是小事?”她皱了皱眉头,“如果你真的毕不了业,那我……”   “筱斐。”他忽然打断了她的话,“难道我岑之远连毕个业这么简单的事也值得你担心么?”   “可是论文……”   “论文的事情,我很清楚。”搂着她的手抬起来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他低下头暧昧地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不必为我担心,特别是这种无谓的事情。”   “可是大家都说,是我害得你的论文被窃……”   “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岑之远试着安慰她:“我带你来这里,没人敢说你闲话。”   “哦……”筱斐这才停下了追问,心里暖暖的。   “说说你吧。”岑之远问道:“凌晨一点多,你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睡不着……”   “真的?”   “真的。”   “你不是胆子很小吗?还常年爱听那个什么鬼电台的,今天倒敢大半夜跑出来?”   “那不是鬼电台!”一听到和应遇之有关的事情,筱斐立刻条件反射解释道:“是《夜访清明》,网络电台节目。”   见她反应那么大,岑之远哭笑不得:“你就那么喜欢那个男的?”   筱斐怔了怔,这一刻她靠在他的怀里,正要和他讨论自己很喜欢另一个男生的事情吗?好诡异的场景……   她觉得有必要把心里的感觉向岑之远坦白,“其实我是半年前开始听应遇之节目的,我第一次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这个声音可以直接穿透到我的心里,那种感觉真的很难形容,就像是……突然触电了,不对不对,是下雨天走在路上突然被雷劈了的感觉。”   “你这是真见鬼了吧?”他适时打断道。   “……没有!”她笑着继续说道:“你听过《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么?”   岑之远摇了摇头,童话故事什么的,从来就和他的童年不沾边。   “相传古代印度与中国之间有一萨桑国,国王山鲁亚尔生性残暴嫉妒,因王后行为不端,将其杀死,此后每日娶一少女,翌日晨即杀掉,以示报复。宰相的女儿山鲁佐德为拯救无辜的女子,自愿嫁给国王,用讲述故事方法吸引国王,每夜讲到最精彩处,天刚好亮了,使国王爱不忍杀,允她下一夜继续讲。你知道吗?应遇之总让我想起这个故事,我觉得他就像那个讲故事的鲁佐德,而我是听故事的国王。”   岑之远认真听完她的故事,随后问了一句:“那《一千零一夜》的结局是什么?”   “……一千零一夜后,国王被感动,与鲁佐德白首偕老……”   “…………”   “好吧,不说这个……”她都为自己讲故事的能力无语了,她想表达的其实是,一千零一夜的陪伴,未知的结局,是件听起来那么浪漫的事情。可岑之远这么一问,反倒是变了味。   “嗯。”岑之远仔细想了想,说:“你说过我的声音和他很像。”   “是啊,真的很像。”而且越听越像……   “那你以后每天听我讲故事不就行了?”   “……那能一样么!”   “有什么不一样?”   ……   “岑之远,你常常抽烟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只有在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时会。”   “你还会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当然有,我是人。”   “那你今天遇到什么难题了?”   “今天啊……”他轻叹一声,“有个小姑娘80分被人一路跳级打到10,我觉得好丢脸。”   筱斐气鼓鼓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说:“就算被人打到A也是我的事,你丢什么脸了?”   他戏谑地反问道:“本来都躺床上打算睡了,突然被几个人敲门说‘岑之远你女朋友打牌被虐成狗了’,你说丢不丢脸?”   ……   筱斐很想问,他丢脸的是别人把她当成他的女朋友,还是自己打牌被虐的事……   这个问题很重要啊!可是她没有勇气说出口,有人说越是在乎的事情越难开口,看来是真的。   与此同时,岑之远嘴角的弧度也悄然冰冻,他自然不会告诉她,因为陆亚铭的话让而他怀疑起很多事,提醒他自己不过是个生活在黑暗中的人。   “我知道论聪明论天分,我或许是不如你,但筱斐需要的是什么,我想我比你清楚。”   他苦笑,或许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除了聪明和天分之外一无所有,他肯定筱斐不会喜欢这样的他……   这一晚他们聊了很多,都是生活中琐碎的细节,不痛不痒。他很喜欢听她说话,让人着急的表达能力既拙劣又可爱,有时候说着说着小手也忍不住跟着挥舞起来,有时候说到一半就忘了下一句想说什么。最后她大约是说累了,靠在他的肩头沉沉睡去。   “筱斐?”他轻轻唤了声,而她毫无反应。或许是觉得冷了,还往他的怀里钻了钻,像只柔软的小兔子。   他有些动容,紧了紧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下巴轻轻搁在她的额前,用更温柔的声音说:“筱斐,你会对我失望吗?”   你那么美好,而我的世界一片混沌。   你会想要认识真正的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岑大帅哥是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但绝对不是不堪入目的那种啊!   爱我你怕了吗~   ☆、第三十九章   金色的阳光透过薄纱落地窗帘铺满地板,项筱斐一片柔软洁白中醒来。早晨八点,她探起脑袋看了看对面床,雨杏已经不在了,她迷迷糊糊跑去洗漱了一番。   刷牙刷到一半的时候,传来一阵敲门声,她微眯着未睡醒的眼,含着牙刷跑去开门。   “周渊?”她疑惑地看着门口的人,“雨杏不在。”   周渊见到她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眼睛瞪得老大,倒抽了一口凉气,下巴简直能掉到地上了。   “你怎么了?”筱斐左右看了看,自己并没有哪里不正常啊。   沉浸在深深的震惊中的周渊逼自己冷静了下来,忽而壮烈而严肃地对她说:“筱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到处乱说的!”   “乱说什么?诶?你等等,别走啊?”   看着周渊视死如归英勇就义的背影,筱斐更纳闷了,“吃错药了?”她嘟囔一句,转身回房间的时候,视线无意间擦过门上的门牌号——315。   315?!她记得她是住302的啊!她突然出现一种诡异的预感,紧接着溜回房间观察了一番,这果然不是她和雨杏的房间!这房间没有多余的衣物,只有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   那这里是……   “睡得怎么样?”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出现个熟悉的人影,唇畔含笑,眉眼疏朗,半倚在门边,定定地望着她。   “这是你房间?”   “嗯。”岑之远点了点头,“你昨晚睡得跟被下了药的猪一样,怎么都叫不醒,没办法,只好带你来我房间。”   “你一个人住?”她记得昨晚雨杏开玩笑时说他是和周渊住的,看来也是耍她……   “如你所见。”他微笑着走过来,在筱斐面前停下脚步,微微欠身,随着身体的逐步靠近,精致的五官在她眼前越放越大。   她紧张地揪起了T恤下摆,眼睛下意识紧紧闭了起来。   嘴角有温热柔软的触感,轻轻的、慢慢的……   她睁开眼,他修长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唇边,为她拭去白色的牙膏沫。   而她居然自作多情地闭眼了!!!   筱斐的脸一下子涨成猪肝红,眼眸垂下去不敢看他。而岑之远则带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容,刚刚的小细节已尽收眼底,她羞涩地闭上眼的时候,嘴唇还微微抿了抿,这样可爱的表情落在他的眼里,心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了挠。而他也看出了她的羞涩和尴尬,伸手捏了捏她红扑扑柔软的小脸以示安抚。   筱斐也呆呆得不去躲开他的“调戏”,看到另一张整齐的床,问他:“那你昨晚睡在哪……”   “我不需要睡觉。”他淡淡地答道:“你醒了就快回去吧,不要被人看到了。”   她忽然有点生气,“你就这么怕被人看到?”   “你不怕么?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   原来他为的是自己的名声……筱斐为刚才心底升起的那丝小情绪而惭愧不已,习惯性地抬起眼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地说:“可是刚才……周渊已经看到了……”   “我会解释清楚的,你别担心。”末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回去换衣服吧,该吃饭了。”   “嗯。”她这回老老实实同意了。   “一会儿见。”   ……   大厅里,筱斐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她第一反应瞪向周渊,后者躲了躲她的眼神,俨然一副做了亏心事的表情。   “筱斐,这边~~”雨杏在某张圆桌边朝她伸了伸手,于是筱斐在众人的瞩目中快步走了过去。   “你真够可以的啊!”刚坐下,雨杏就拉着她的手激动地滔滔不绝起来:“昨晚还和我说什么,让我去和周渊一起住吧没关系的,原来你是想把岑之远扑倒啊!!”   “喂!你小声点好吗!!”筱斐瞟了眼周围躲躲闪闪看着这里的八卦目光,远处还隐隐有人在讨论“扑倒”什么的,她忽然很恨自己优秀的听力。她责备地瞧了瞧身边仍然激动不已的雨杏,压低嗓音说:“你这是想让我成为物理系第一名人吗?”   “sorry……我们悄悄说……”雨杏也发现了自己刚才的音量有那么些高,身子微微往筱斐身边靠过去,凑近她的耳边问她:“你们到底有没有……?”   “什么有没有!!”筱斐没忍住,一拍桌子,发现周围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她吐了吐舌头,继续压低声音对雨杏说:“岑之远昨晚在外面溜达了一整晚,我是一个人睡他房里的。”   “真的假的?我不信!怎么会有人溜达一晚上不睡觉?有病吗?”   “是真的啊!他就是有病!”筱斐忿恨地咬了咬牙,“你们家周渊也真是心狠手辣,前一秒还和我拍着胸脯说绝对不说出去,下一秒全世界都知道了。”   “他也不是故意的啦~他是偷偷告诉我的时候,被人听到然后传出去的。”雨杏拉着她的手撒娇似得晃了几下,“我又不是外人嘛~~对吧?”   “我给你们跪下了,心服口服!”筱斐无奈地把脑袋耷拉在桌子上,她现在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什么是猪一样的队友。   “给谁跪下?”男主角适时出现,淡定地在她旁边的位子坐了下来。   筱斐立刻条件反射般地重新坐直,僵硬地摇了摇头,脸又开始发烫。   “今天的安排是水上乐园,大家泳衣泳裤都准备了吗?”吃早餐时,班长周渊站起来问大家,全场high成一片,似乎所有人等的就是这一天。   青玉山的水上乐园是这里的一个亮点,由于四面环山的地形,这里的水上乐园是外头鲜有的村落主题,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就路过了,从外面看简直就和一个个村庄没什么区别,可仔细一看,这看似古朴的村庄居然是建在水上的,还有着各种各样新奇的游乐项目,满足了几乎所有人对此次旅行的期待。   除了项筱斐,她正犹豫着该怎么解释,就有人先开口了。   “我不去了。”岑某人气定神闲地剥着个白煮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知使的什么巧劲,轻而易举地把蛋壳分成几大块,取出白白嫩嫩的鸡蛋,而不像其他人一样蛋壳细细碎碎堆了一桌。   那么片刻的分心后,筱斐试探着问道:“那你干什么?”   “陪你。”   短短两个字,全场霎时间噤若寒蝉。 作者有话要说:  ***大仙有约时间***   大仙你坦白说,是不是不想被别人看到穿泳衣的小飞象?   岑大仙开始抽烟。   大仙你觉得小飞象的身材如何?   岑大仙慎重地算了算:过十几章再告诉你。   ☆、第四十章   吃过早餐,所有人都去了水上乐园,出发前,雨杏凑在筱斐的耳边说:“好好把握机会!”她知道雨杏暗示的是什么,随即别过脸,赶她出发。   七月下旬,青砖黛瓦间探出的浅蓝色小野花,在没有一丝微风的闷热空气中孤独地伫立着。本以为岑之远会好好补个觉,但似乎真如他说的那样,他是个不需要睡觉的人。筱斐原本趴在床上用平板电脑看着她最近迷上的日剧,《神探伽利略》,帅哥物理学家和呆萌小女警一起破案的故事。每次看到福山雅治饰演的汤川学副教授她就会忍不住地代入岑之远的形象,想起再过个十来年,岑之远应该也像汤川学这样风韵犹存魅力大增吧?   正这么YY着,房门就被敲响了,来人是十年后风韵犹存现在神色寡淡的岑之远。   “好无聊,睡不着,想听你讲故事。”一句类似撒娇的话让她彻底没辙了,看了看房里,问他:“今天没故事,有日剧,看么?”   “嗯。”他想了想,“去楼下看。”   “怎么了?”想不到他还挺别扭。   岑之远为她的迟钝蹙了蹙眉,提醒她:“孤男寡女……”   “哦哦!”筱斐大彻大悟,想起刚才自己的举动倒像是在邀请他登堂入室,暗自骂了声自己猪脑子。   好在楼下咖啡店环境清雅,倒是常年没什么人光顾,点了两杯拿铁可以坐一整天,安安静静没人打扰。岑之远坐在她的右手边,微撑着脑袋,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将来会成为的汤川学。   苍井空饰演的富家小姐在自家泳池游泳时离奇死去,尸体捞上来时小女警内海熏注意到了胸口的一个小淤痕。这时候镜头很没节操地特写着苍老师的好身材,筱斐悄悄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眼看了看屏幕,自觉羞愧。最后偷偷地观察了一下右侧的岑之远,还是一副正襟危坐波澜不惊的样子,于是她把他衣冠楚楚的禁欲外表腹诽了千百遍……   “你看我干嘛?”她看得实在太入神,原本想装作没看到她小眼神的岑之远终于忍不住了。   “没、没什么……”筱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在想,这个田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跟他长得又不像……”   果不其然,这位与汤川教授惺惺相惜的物理天才却花了五年时间研制武器打算卖给基地组织,并一次次对人做试验。他躲在角落里猥琐地打了一针什么东西进泳池,里面的人居然就这么心脏麻痹了,筱斐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忽然觉得物理学霸好危险……她又忍不住默默瞟了瞟右边的人……   然而我们帅气的汤川教授早已看穿了一切,当凶手的魔爪伸向可爱的小女警时,汤川教授及时赶到英雄救美,顺便甩给凶手一张写满公式的设计图,淡淡然说了句:“如果是我,我就不会留下那个淤痕。”   凶手顿时给跪了。   “好帅啊~~”筱斐立刻冒出星星眼,一脸花痴地看着屏幕,转而又神色迷茫地自言自语起来:“不过那是什么意思啊,什么超声波什么空化的……”   “超声波空化效应。”岑之远不疾不徐地说道:“你可以想象一个泡泡,一会儿把它拉伸一会儿把它压缩,最后它承受不了这种交替就爆裂了,爆裂的一瞬间会产生压力。而在水里有无数个这样的泡泡,同时爆裂的一瞬间,对人体形成了巨大的压力,导致心脏麻痹。”   他怕筱斐不明白,耐心地用浅显的方式跟她解释,说完以后她眉眼疏朗地笑了起来:“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   忽而似乎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玩味地盯着他:“岑之远,如果是你的话,你会留下淤痕吗?”   平静的眸子划过一丝讶异,“我从未想过做这种伤天害理的武器,科学应该用来改善生活,而不是用作人类战争的手段。”   她想起了毕业典礼那天岑之远在主席台演讲时提到的——“福尔摩斯曾经说过,如果我生命的旅程到今夜为止,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视死如归。我相信,我从未把我的力量用错了地方。”诚然他就是这样一个正直坦率的人,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做研究搞发明,为这个世界的进步和发展做出一点自己的努力。然后在百年以前告诉自己的儿孙,他这一生从未把力量用错了地方,死得其所。   她忽然就沉默了,仿佛被一根羽毛轻轻触动心上最柔软的地方。到那时候,她还在他的身边吗?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我挺佩服你的,像我就没有你这样伟大的想法。”   岑之远微微怔了怔,唇齿间轻声挤出一句,“傻姑娘。”   两人凑一块又看了几集,边看筱斐边向他请教其中的物理原理,他倒是什么都能说得上来。于是筱斐很疑惑,到底有什么是你不懂的吗?他笑她傻,“世界那么大,我们掌握到的知识不过是凤毛麟角罢了。”   临近中午,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关掉视频,决定出去觅食。咖啡店门口挂着一串风铃,随着开门时撞出的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迎面袭来一阵微凉的风,伴随着几滴雨滴,悄然拍在她的手臂上。   “下雨了?”她伸出手,几滴凉凉的雨滴坠在手心,绽开一朵朵小水花。   岑之远回头看了看屋内,“要等一等吗?”   “看来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停。”筱斐甩了甩手心里的水,脑海里闪过《假如爱有天意》的剧情,男主见到女主没带伞在大树下躲雨,便把自己的伞给了别人,淋着雨跑去树下制造巧遇。两人一起冒着雨跑去图书馆,并肩在雨中踩着轻快的步子,恍若一支唯美的小步舞曲。   女主知道男主的心意后冒雨赶去表白:“我是唯一一个带了伞还被淋湿的人吗?”   “你知道我的感情了。”这句话是应遇之的声音,像个墨点在心里渐渐化开。   心随意动,just do it!   “我们跑过去吧?”她仰起头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他莞尔点了点头,笑得像个宠溺孩子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1~2   chapter 1   这个冗长而一成不变的冬天终于走到二月,如果说有什么能够为这个清冷的校园掀起一抹亮色的话,不外乎今年的第一场雪,和那个雪地里遥遥信步而来的人影。   “这雪一下就是整整一个礼拜,妖异得很!”乔姗站在窗边,跟身边的人说。   “怎么妖异了?”   乔姗解释道:“今年不知怎么的,全国各地都下大雪,听说有的南方城市都闹雪灾了。天有异象,必出妖孽!”   “是挺妖孽的。”张华丽凝望着楼下,呆呆地说。   乔姗等人也凑到她站的窗边不解地问:“看什么呢?”   众人的视线顺着张华丽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实验楼前主干道上徐徐走来的那个男生。高瘦的个子,身着黑色长大衣,即便是灰色格子围巾把下半脸团团裹住,还是让人无法把注意力从他那双如黑耀石般晶亮透彻的眼睛上移开。   没过多久,窗口就趴了一排前来围观的人。   “天哪!好极品~是我们学校的吗?”   “没见过啊……”   “……”   “你们一个个的干嘛呢?”院长严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跟电线杆上的麻雀一样!”   霎时间鸟兽作散,各归其位。   “寒假叫你们来这不是看风景的。”院长扶了扶眼镜,“春季的创意机器人大赛我们学校每年都是全国前三,这次可看你们的了……张华丽那组的拿好你们的图纸过来一下,有几个地方给我你们说说。”   三五个学生围上讲台,凑在一块围着一叠图纸。才说了没几句,门上传来几下敲门声,轻轻的,但很有节奏。离门口最近的张华丽顺势走过去打开门,刹那间怔在了原地。“你……”   其他人顺势望去,也都猛地吸了口凉气,实验室内噤若寒蝉。   灰色格子围巾已被摘下拿在手里,他们这才看到他的真容。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白皙的脸上泛着些冷热交替造成的血色,除了隽秀到令人惊叹的五官,来人神色清浅,气质超然,微抿着唇,视线往里探了探。   “你来了?”院长站起身来往门外瞧了一眼,转而对围在一边的学生说:“你们先自己琢磨,看看找不找得到到问题出在哪里,我一会儿回来。”   说完便大步跨下讲台,对门口的人说了句“去我办公室吧”,就带着人离开了,留下一屋子的惊叹和猜测。   “我来把书还你。”两本沉沉的书放在办公桌上,留下一声闷响。   “小远啊,你看你把我这的一个个女同学迷成什么样了。”岑景冯无奈地叹息道,“比赛的事不放心上,倒是成天盯着你这样长得俊的小伙子,研究这个帅那个酷的。”   岑之远撇了撇嘴,不予置评。   “书都看完了?”岑景冯指了指桌上的书。   他点点头,“嗯。”   “你效率倒高,我那些学生有你一半用心就好了。”他把书移到一边,“昨天听你爸提起你,他还是生气,跟我讲,如果你要考C大的研究生,叫我无论如何不能给你过。说是如果我包庇你就要跟我断绝兄弟关系,真是气死我了!”   “老把戏了。”岑之远随手翻看起桌上的物理期刊,语气淡淡然。   “那你还是打算升本校?”   “嗯。”   “可惜了,你的天分那么高,不该留在国内。”岑景冯轻叹了一声,惋惜道:“当年有那么好的机会去加州理工念书,却偏偏被你这个独断专行的爸给毁了。”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况且,我现在也挺好。”   “你爸大概是猜到你住我那了,把我好一顿严刑拷打。”岑景冯摘下眼镜,擦了擦汗,“他还贼心不死想把你抓回去念MBA呐!”   闻言,岑之远抬起头:“你和他们说了吗?”   “当然没有!”年近五十的岑景冯带着一脸的决绝与视死如归,“我才不削和他同流合污!那个房子他们都不知道的,你住着好了,没人找得到你。”   “嗯。”   “听说……你爸把你的卡都给停了?”   “是啊。”   “简直丧心病狂!”岑景冯皱了皱眉头,“没事,叔叔资助你,让他瞧不起咱们搞学术的!”   “不用。”岑之远放下手上的期刊,语焉不详道:“有手有脚的,赚钱这种事很容易。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帮我留意下有什么好的兼职好了。”   “你这孩子……”岑景冯沉默了数秒,想起一些往事,“不过你也别太怨恨你爸,你爷爷的事,对他影响很大。”   “我知道。”   chapter 2   父亲在岑景洛的心中一直是一个伟大的人物。   他从小就听院里的人讨论自己的父亲,岑副院长又发明了什么东西,获得了什么奖项,上了哪家报纸。邻里街坊都是C大教师子女,大院里的孩子从小就把名声在外的岑副院长当成自己的偶像。在他们成长的轨迹中,那些儿时写的作文,课堂发言时说到的志愿,无一不和岑副院长有关。   岑景洛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父亲那样的人。虽然儿时的他不明白父亲的那些研究究竟是什么,但那些神秘的实验仪器,陪伴着他长大。他几乎想都不用想就能看到自己的未来,他会努力念书,考上C大的物理系,走上和父亲一样满载荣耀的人生道路。   然而,残忍的现实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打击。   父亲在一次爆炸品研究中不幸葬身实验室的那一年,岑景洛18岁,而弟弟景冯年仅12。兄弟俩偷偷跑去C大远远地看着,那幢父亲常常彻夜研究待的实验室,正冒着漆黑的浓烟,缓缓升上灰白色的苍穹,大片大片地遮住他们的头顶。弟弟在边上哭着问他,哥哥,爸爸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岑景洛抬头望着黑雾弥漫的天空,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眼眶。他忽然有种错觉,头顶的那朵黑云,也许会跟随他一辈子。   父亲去世后,院子里多出许多流言蜚语,说是岑副院长利用职务之便,采购廉价劣质实验原料,导致爆炸,葬身现场。妈妈独自带着两个孩子,生活上、经济上早已不堪负重,加上左邻右里的指指点点,终于在某个晚上,带着丈夫最后留下的保险赔偿金,不告而别。这个家里,从此只剩被抛下的两兄弟。   好在岑副院长生前照顾过不少人,在那段时间陆陆续续接济照拂两兄弟。岑景洛拿着家里仅剩的一点积蓄,和亲戚们的资助念完了高中。而钱财总有用尽的时候,家里的弟弟也需要上学,单纯的弟弟还心心念念期待着成为爸爸那样伟大的人。而景洛的心已经死了,他放弃了上大学,而选择了提前进入社会。由于学历不高,他找不到很体面的工作。刚开始他每天打两份工,白天去工地搬砖,晚上给饭店洗盘子,常常忙到忘了吃饭,深更半夜才回到家。   即便自己才二十来岁的年纪,岑景洛却已经有着比其他人更坚韧的性格。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半都还在父母的照顾下享受青春,而他却独自肩负起整个家,省吃俭用,把钱留给弟弟念书。或许是弟弟真的比他有天分,轻而易举就考上了C大的物理系,走上了和父亲一样的道路。而曾经年少时那个相同的梦想,早已在岑景洛的心中被现实磨得消失殆尽。   再后来,岑景洛跟着几个包工头到处搞装修,做出了一些名气。二十五岁的时候,装修公司倒闭,岑景洛领着一帮一起奋斗的兄弟合资顶下了公司。工作上他事必躬亲,忙得一个月能病倒好几次。三十岁,公司越做越大,在业界已小有名气。四十多岁,成为知名上市公司总裁,资产上亿。而年轻时母亲的遗弃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第一段婚姻以失败告终,给他留下了个儿子。   儿子小时候接受过测试,显示智商远高于常人,且从小到大,他都喜欢钻研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小时候,无论拆了多少东西,闹钟、收音机、手表,他都能装自己回去。等孩子渐渐长大了一些,岑景洛更是发现了他在理科方面独特的天分。小学的奥数竞赛,他解出了最后那道有关斐波那契数列的难题,一举夺魁;初中时设计的涡喷航模飞机得了大奖,获得了专利;高中接到加州理工的邀请,前途一片光明。   岑景洛开始终日惶恐,儿子出彩的表现越来越像他的爷爷,或许这孩子能轻而易举地运用他的天赋,成为一名出色的科学家,但年少时种下的噩梦到如今终于发了芽,他常常梦到冒着大朵黑烟的实验室,人群喧哗着急速散开,而他的儿子在里面,哭着喊爸爸。   他发誓,这辈子决不让儿子走上父亲的老路。   于是,千方百计的阻碍,无所不用其极。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亲爱的读者大大:正文停更一天,插两段番外,请大家原谅( >﹏<。)~ 番外和主线故事是有很大关联,不过主要是以岑之远为主线交代的。   不知道不觉大概写了9万字了,打算写15~20万字,后面基本不虐的,HE   感谢支持~~   ☆、第四十一章   轰隆的雷声还在头顶,筱斐忽然觉得和岑之远在一起的自己,变得越来越任性。也不知怎么的,感觉自己陌生又熟悉,整个人整颗心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身体中某些部分正在悄然复苏,她喜欢这种奇妙的变化。   跟在岑之远身后小跑着碎步,一路溅起水花,浸湿了鞋子。怕她的凉鞋在雨中滑到,他的左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眼中是不远处的建筑。那一刻,紧密的豆大雨滴在连成线,雾蒙蒙的水汽在空气中发酵,清新香甜的芬芳诱惑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愉悦的细胞被瞬间激活。   这场雨,来得太及时。   屋檐下,两人的身影并肩而立,悉悉索索的雨声和她柔软的声线悄然融合:“你说,这么大的雨,水上乐园会不会关了?”   “不管他们。”雨水沿着他的头发缓缓滴下,唇畔绽放着和煦的笑意,“我们一起就好。”   她的心情随着他短短的一句话而舒展开来,她的心从未这样熨帖过。   夏天的阵雨总是来去匆匆,吃完午饭,雨后的清醒填满了整条街。筱斐想去附近的小集市闲逛,而岑之远则默默跟在她身后。   “这个怎么样?”她拿起一串手工制的珊瑚项链,回过头征求他的意见。   “不错。”他点了点头,“不过即便买回去你也不会戴。”   “……你用得着这么犀利吗……”筱斐觉得自己被一眼看穿,讪讪地放下项链,难道这不是所有女人的共性么?看到好看的东西就会拼命买买买,带回家了以后却发现几乎都用不着,最后大多逃不过封存的命运。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这便是归宿。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挺可怕的。”她又拿起一个银质小象形状的戒指,往手指里套了下,翻开手背细细琢磨,对岑之远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好像知道我很多事情。”   “哦?”   “你知道我吃东西的口味,我的生活习惯,各种喜好。”她扁了扁嘴,又摘下戒指,继续说道:“难道你会读心术?”   他接过她正想放下的戒指,一手轻托着她的手,一手把戒指往中指轻轻一套,大小刚好。“这个适合你,放心我不会说你。”   她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像是看到了鬼魅般充满惧色。   “看到喜欢的东西又不能买的时候,你会下意识地扁嘴,是吗?”他的视线在她的唇上停留了那么一瞬,转而别过头看向别处,“这些其实都可以通过观察和分析得出答案,不过……”   “嗯?”   “到目前为止,我也只猜得透你一个人。”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充满魅惑,嘴角一勾,别过脸去问老板娘戒指多少钱。   “二十。”   “这么便宜?”筱斐在包里掏了掏,但速度远不及岑之远,他赶在自己翻出钱包之前就不知道从哪里眼疾手快地变出了一张二十元人民币递给老板娘。   他要送她戒指?!筱斐呆呆的不敢相信,把钱包里掏出的两张十块钱送到岑之远面前,他神色一僵,原本理所当然的行为忽而变得颇有歧义。思忖了片刻,还是默默收下了钱。   她悄然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落寞和寂寥。   很多年后回忆起这一幕,筱斐缠着问他当时为什么收了她的钱。岑之远一本正经地说出了他在那零点一秒里脑海里蹦出的考量:“我在想,我以后送你真正的戒指,应该会更有意义。”   ……   一周的旅行总算到了最后一晚,这天晚上天气出奇得清朗,晚风徐徐,大家聚在郊外自助烧烤,天黑后分成两组举行了篝火晚会。晚会的内容是现代人喜欢玩的真心话大冒险,项筱斐不爱玩这个,几番推脱都没能成功,最后不得已在岑之远和雨杏当中坐了下来。刚坐下来就被告知,座位是抽签决定的,说是打乱了为增进感情。   可她和他们哪来的感情?特别是……为什么抽到坐她旁边的是陆亚铭啊!!   岑之远坐在对面很远的地方,从跳跃的火光中她能够看到他熟悉的脸,没有什么表情,似乎也没注意到这边,心底难免升起一丝失落。   “在看岑之远么?”旁边的陆亚铭倒是发现了她的视线方向。   她尴尬地收回眼,侧过脸朝陆亚铭笑了笑,矢口否认道:“没有啊。”   “筱斐,你真的那么喜欢他么?”他说的声音很轻,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就像在那天的毕业典礼。   她低下头,下意识猛地摇摇头,过了会儿心里一酸,又慢慢点了点头。   陆亚铭沉默了片刻,“那他呢?”   筱斐想了想,“他对我很好……”   “对你很好,但他有和你说喜欢你吗?”一句话不轻不重,正拨动了她最敏感的一根心弦。   她不再回话,直到游戏开始,周围爆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而筱斐低着头,想着陆亚铭的问题。她承认陆亚铭轻而易举地看穿了她内心的恐惧,而总是能猜透她的岑之远呢?他是未曾发觉自己的心思,还是猜到了故意视而不见呢?   如果是后者……   “红桃K!”   “红桃K?谁是红桃K?”   “筱斐,是你吗?”陆亚铭轻声问道。   “啊?”她翻开自己的扑克牌,鲜红桃心的国王静静躺在手心。“是我……”   “是小学妹啊~”说话的男生上次打牌她的下家,正兴奋着摩拳擦掌,“这回我可以报仇咯!”   还没等筱斐反应过来,一旁的陆亚铭先开口了:“人家女孩子,别太过了!”   “哦哟哟~”那男生酒劲上来了,嬉皮笑脸道:“陆亚铭你激动个P啊!人家岑之远都还没发话呢!”   “wow~~~”众人开始跟着起哄,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岑之远的方向。   筱斐的脸涨得通红,脑袋垂得更低了,眼帘迅速抬了抬,视线所及之处岑之远并没有丝毫动容,神色淡淡的,像是大家在聊的事和他毫无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小学妹,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站在圆圈中心的男生又问了一遍。   看到大家暧昧的眼神,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无论是真话还是大冒险,等待着她的都是万劫不复啊!   “大冒险。”她知道如果选了真心话,那男生会问什么样的问题,便在全场所有人的惊呼声中义无反顾选择了大冒险。   “问在座任意一个异性‘你愿意吻我吗’,对方愿意就吻下去,拒绝喝一杯酒。”这男生是真下了狠手,所有人开始惊呼,连雨杏都帮着筱斐推脱了许久,却还是淹没在起哄声里。   筱斐蹙了蹙眉,缓缓起身,来到篝火旁,众目睽睽。“我直接喝酒。”   语罢,便抄起桌上的一杯酒仰头一口气灌下,喝完擦了擦嘴角,脸微微泛红。她知道自己不胜酒力,恨不得现在就醉了一头栽到,那就不用参加这个游戏了吧。有时候她也挺腹黑的。   坐回位子时候,筱斐忽然意识到了岑之远那里投来的目光,仅一瞬间,她在他的目光里捕捉到了复杂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你大可不必白喝这酒,要是刚才来问我的话。”陆亚铭靠过来对她说,言语间萦绕着暧昧的气息。   她心下一动,鼻子酸酸的,不知该感谢还是该无视。下意识地又看向某个方向,轻叹一声。   后面几轮,大家都玩high了,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都有。筱斐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根本听不到其他人在笑些什么。只是有那么一瞬她听到岑之远的名字,可能是他自带高冷气质,大家都不怎么敢和他开过分的玩笑,只问了他一句曾经交往过几个女朋友。她听到数秒的沉默后,岑之远熟悉的声音在远远的那头响起,“一个”。现场的气氛被他清冷的两个字轻易点燃,还有不少人玩味地朝筱斐投来不明深意的目光。她尴尬地别过脸,看向郊外别处的熙攘人群。   望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冒起的淡淡寂寥的烟,和空气密度变化引起的扭曲画面,筱斐的视线愈加模糊。   再次被抽中的时候,第一杯酒的酒劲刚刚上头,她想都没想就选了真心话。   “如果一定要在现场的异性中选择一位共度一生的话,你选择谁?”   ‘小学妹,选我选我!’   “选我呀!”   “……”现场的男生们都沸腾起来了。   “你们别干扰人家!”主持人打断道,“这必须得是真心话啊学妹,不能听他们的话乱选的。”   “我选择……”筱斐微眯着眼,头晕晕的,唇畔有止不住的笑意。“我选择酒!”   什么岑之远,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为自己说过半句话,她越想越生气,抄起杯酒就开始灌。她从来没有喝过超过一杯酒,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也许酒量不错千杯不醉呢?   她看了看周围八卦的眼神,算了,还是一杯倒的人比较幸福。   “学妹好酒量!”   “女中豪杰!”   “好悲剧,我们这么多人难道一个都入不了外语系花的眼?”   “目测我们岑大天才刚才说错话了……”   “……”   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着。再次坐回去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筱斐打开一看,竟然是岑之远的短信——“别喝了。”   这次没有加“好吗?”,而是一句祈使句。   筱斐看向对面,那人依然没什么表情,和他在实验室对着电脑分析数据时一模一样。   “你管我!”这句回复英文里算什么句子呢?问句、反问句、祈使句、感叹句?貌似都不是……筱斐觉得眼皮越来越重了,脑袋里窜出来的想法越来越多,身体却越来越笨重。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再次被抽到,走去篝火旁的时候已是摇摇晃晃,一脸傻笑。“我选大冒险!”   “学妹,这次可别再喝了啊,看你都傻了。”这次的主持人是物理系一个女同学赵琳娜,和筱斐不算认识,只在去实验室的路上和毕业典礼见过几次。   “哪有傻,人家这叫可爱!”说完,筱斐还伸出手指抵在酒窝处卖萌地甜美一笑。   雨杏&周渊:“这是真傻了啊……”   “那好吧,可爱的小学妹。”赵琳娜指了指远处另外一边聚餐的人群,“那个穿蓝色T恤的是我的菜,你去帮我要他的电话号码吧!”   “哇!”众人惊呼,“赵琳娜你够狠啊!”   上头的筱斐并未看到岑之远神色的微微改变,还抱拳跟学姐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那跑去了……   “蓝T恤、蓝T恤、蓝T恤……”筱斐边跑边叨念着,终于跑到了目的地,她随意看了一眼,这行人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像是和他们一样的毕业旅行。于是二话不说,径直走向穿蓝色T恤的那个男生,抬起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同学你好,请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吧!”   这边的同学比那里物理系的宅男们安静多了,见到这种阵仗也没怎么起哄,只是都静静地对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你是……”   岑之远的目光一路跟随着筱斐离开的背影,看着她雀跃地小跑着蹦向那群陌生人,在穿蓝T恤的男生面前停下了歪歪扭扭的脚步,说了句话。然后,整个画面如同定格了一般,两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整整半分钟。   半分钟以后,筱斐开始低头抹眼睛,那男生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附下身跟她说了什么话,她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   再然后——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抱住!   !!!   或许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自己何时握起的拳头,紧紧抿起的嘴唇,腿脚不听使唤般的,倏尔站了起来。刚打算迈步出去,就看到筱斐拉着那男生朝这里走了过来。   岑之远僵硬地站在原地,他从来没觉得这距离有那么远。按照正常的计算,这段路最多行走一分多钟,然而这一分多钟,于他而言像是历经了一整个世纪。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只有番外所以今天多更了一章,望各位笑纳~   我们家男二号要华丽登场了,好像晚了点= =。。。   岑大仙其实不是无动于衷,他是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没得到答案,所以不敢轻易表态。请大家不要揍他,谢谢~      ☆、第四十三章   醉醺醺的项筱斐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陌生男子蹦蹦跳跳地前来,所有人都看呆了。尤其是岑之远,紧缩的眉头再也藏不住情绪。   走近了以后众人才得以看清这个男生的样貌,180左右的个子,白白净净,眉眼清秀,清冷的眸子似是一池冰泉,他的出现像是这仲夏夜里清幽的一曲风琴。只远远看着,就已让许多女生挪不开视线。   “这学妹怎么回事,让她去要手机号,她直接把人给请来了……”赵琳娜对旁边的同学低嘀咕道。   这边的气氛已经诡异到了极点,而浑然不知情的筱斐还拉着那男生大大方方跟大家介绍道:“大家注意啦~我给大家介绍一个朋友~~”她的手自然地抓着那男生的手臂,仍然是一脸的傻笑,“这是傅翊颉,我哥儿们!”   “大家好,谢谢大家平时对筱斐的照顾。”傅翊颉温柔地点了点头,笑容如夏日溪水潺潺。   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觉得茫然,但都对其友好地打了个招呼。雨杏朝筱斐使了好几个眼色,都未传送到她那里。此时此刻她正抓着傅翊颉讲个没完没了,而傅翊颉则微笑着静静听着她的话。   “你到底去了哪里……爸爸走了,你也走了……呜呜呜……”说着说着,她就放声哭了起来,还伸出拳头朝他胸口胡乱捶了几拳,而他任由她胡闹,眼神落在她醉醺醺的脸上从未离开过,温柔到极致的气息落在她的颈肩,“对不起筱斐,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都是我不好……”   八卦的围观群众没有一人出声,时而看看黏在一起推搡打闹的两人,时而看看另一头阴沉着脸的岑之远,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亢奋。   失去理智的筱斐似乎还觉得打得不够过瘾,伸手想要继续给他来一拳,刚抬起来的小拳头就被另一只大手握住了。   “你喝多了,我带你回去。”来人看上去心情差极了,向来气定神闲的脸上竟出现了些许烦躁。   筱斐任性地甩开他的手,“我才不跟你回去呢!岑之远!”   说完便往傅翊颉的身旁靠了靠,傅翊颉一把揽过她,原本平静的眸子望向岑之远,倏尔变得深邃起来,后者也看了看他,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周围的同学已经彻底放弃游戏,专心围观剧情的发展,还有忍不住的窃窃私语——   “天哪!是要打起来了吗?”   “如果打起来的话我们要帮之远吗?”   “以多欺少不太好吧……”   “两个都好帅啊~!”   “好兴奋!快打呀!!”   “……”   筱斐再次张开眼的时候,房间里还有淡淡的酒气,她捂着鼻子,皱了皱眉头。雨杏在旁边收拾东西,发现她醒来后走到她的床边坐了下来。“姑奶奶,你终于醒了?”   “怎么了?我头好疼啊!”筱斐揉了揉脑袋,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筱斐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雨杏趴到床头习惯性地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这小祖宗啊!昨晚喝多了抱着傅翊颉,冲岑之远发了好一会儿脾气。”   “啊?!”筱斐惊恐地从被窝里跳起来,“我说什么了???”   “自己问岑之远去~”雨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那么矫情,我才说不出口~”   “!!!”筱斐彻底傻了,雨杏打死也不肯说昨晚她到底和岑之远说了什么,心里愈发忐忑。她知道昨晚自己情绪不好,说什么都是有可能的……惨了,岑之远一定被她气死了!   等等……傅翊颉又是怎么回事?!!   “傅翊颉啊,你从不知道哪儿拉过来的,说是你哥儿们,抱着他又哭又笑的。”雨杏一头雾水,瞪大了眼看着她,“你俩真的认识?”   筱斐的眼珠子疑惑地转了转,点了点头,“我怎么不记得了……他怎么在这?真的是傅翊颉?我说的??”   “千真万确,他还说,今天上午10点在楼下大堂等你。”   筱斐仍然难以置信,“今天几点回去?”   “下午三点。你去吧筱斐,10点快到了,我本来也想来叫醒你了。”   “我……不想去……”筱斐轻声说。   “为什么?”   “昨晚那么丢脸,我都不想出这个门了,我哪都不想去!!”筱斐痛苦地拿被子捂住头,在床上滚来滚去。   “现在学鸵鸟把脑袋买沙子里已经没用了。”雨杏先开她的被子,“再不起床我就去楼下把人家请上来,把房间腾出来给你们聊。”   “别抛下我!!”雨杏站起来以前,筱斐拉住她的裙角,哭丧着脸说道:“不是说好要做彼此的天使吗!!!”   “……”雨杏无语了,望着她死皮赖脸的样子,叹了口气,“这篓子是你捅的,总得你来解决啊。还有啊,你和傅翊颉聊完以后,别忘了去找岑之远谈一谈,平时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被你说得眼眶都红了,我看了心里都难受。”   筱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我到底说他什么了……”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你说的什么意思,有一句没一句的,但岑之远就是整个人傻了。”雨杏想了想,“那么多人在旁边看热闹,他也没生气没嫌丢脸,愣是听你说累了一头栽过去,才请我帮忙照顾你。”   她好像确实和雨杏说的一样,捅了许多篓子……下意识地想逃避,但似乎,已经无处可逃。   将近10点的时候,筱斐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凑在门缝上观察了许久,确定了走廊上没人以后,才一溜烟冲下了楼。   傅翊颉早早地就在大厅里等着了,看到左顾右盼狼狈样的筱斐,才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今天不敢见人了?”   他的样子早不似记忆中的那个扬言要保护她的小屁孩儿,身材高大结实了,眉宇间也多了些稳重和安定。他今天穿了件清爽的白衬衫,站在落地窗前十点钟的柔和阳光里朝她微笑。   那一刻,恍如隔世。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3   chapter 3   走出岑景冯的办公室,冰凉的空气再次扑面而来,岑之远紧了紧身上的大衣。他很喜欢这种的冬天,让人静得下心来思考。   路过实验室门口的时候,他能多多少少感知到里头传来的瞩目和小声议论的声音。他低垂着眼眸,神色不明,大步离开。   今年的这场雪已经下了整整一个礼拜,走出实验楼,他轻呼出一口气,白色淡淡的气息瞬间湮没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   自从父亲得知自己要考研以后已经在家给他洗了两个月的脑子,他知道父亲还在气高考前自己偷偷改了志愿,在所有工商管理的专业前,填了一个A大物理系。而以他的成绩,轻而易举就以被最高分录取。父亲是收到录取通知书时才得知的这个结果,当下气得在书房踱步了一整晚,打了一晚上电话,联系各种亲朋好友托关系转学校,却被所有人告知大局已定,无力回天。   再后来,父亲就干脆把心思放在寻找国外好的学校送他去读MBA上。每次回家他都能看到桌上堆着的各种学校的资料和笔记,才讶异地发现,父亲是那样执著的一个人,难怪能有今天的成就。他总算明白自己骨子里的固执和坚持来源于何方了,他佩服父亲,却不认同他。   离家出走是第一回,独居生活对他来说却一点也不难。他买了些菜,照着菜谱做了个简单的糖醋排骨和清炒西兰花,一个人在饭桌上慢慢吃着,也不赶时间。吃完饭把碗一洗,桌子一收,就去窗台上坐着看书,这样一坐可以坐一整天。他喜欢看专业性强的期刊书籍,有时候看看其他领域的书,建筑、医学、历史……只要是他认为有意义的,几乎来者不拒。   看到晚上的时候,他把中午的饭菜加热一下,就把晚餐也给解决了。   吃完晚餐,他上网看新闻,这样的生活对于一般人而言是极其枯燥的,但岑之远却乐得自在。刚看完新闻,就收到岑景冯的短信——“我有个朋友的朋友在给孩子找初中数理化的家教,时薪挺高的,我把你介绍去了,有兴趣的话明天9点去这个地址:落山路220弄凝煕苑32号”   “谢了。”他回完短信,就把手机放一边,又上了会儿网,没看到什么感兴趣的内容,就关了电脑,早早地睡下了。   第二天,岑之远准时出现在地址上所写的别墅前,凝煕苑是市中心有名的别墅区,以环境清幽闻名。红色的屋顶覆满厚厚的白雪,红白之间,别有韵味。院子里有个年长的妇人在清扫积雪,见岑之远的驻足,连忙上前来问:“是新来的老师么?”   他点了点头,那人热情地边把他往里带,边向他介绍起来:“你好我是这家的保姆,叫我张嫂好了。我们小姐已经已经气跑5个老师了,介绍人和你说了没?这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小伙子,我看你斯斯文文的,别一天也坚持不了哦?”   他还是不说话,静静点了点头。   “我领你去小姐房间。”张嫂请他进门,带他上了两楼,停在第一个房间门口,冲着里面喊了声:“小姐,新来的老师到了。”   “怎么又来了!”房里传来的声音稚嫩而充满不耐烦,“我说了我不要补习!!”   “可是老爷和夫人交待了的……”张嫂为难地说:“你看,这么冷的天,人家老师来都来了。”   背对着门口玩电脑的小姑娘不耐烦地转过身,视线落在岑之远身上的一刹那,神情转燥为喜,探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要上课就把书拿出来。”岑之远冷冷地说道,并不理会她无聊的搭讪。   刚刚还傲慢无礼的小姑娘立刻像变了个人似得乖乖地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书来,笑意盈盈地递给他。“给你。”   岑之远接过书,张嫂帮他搬了个椅子在小姑娘旁边坐下,还不忘关照道:“老师,我先下去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叫我。”   “嗯。”他点头。   张嫂刚走,小姑娘就搬了搬自己的椅子凑近到他身边,忽闪着大眼睛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瞧。“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叫什么名字?”   岑之远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最后妥协道:“我姓岑。”   “诶?哪有人姓‘岑’的?你说的是‘陈’吧?”小姑娘一脸迷茫,小眼珠转了转,说:“我们班也有好多姓陈的同学。”   “要补习语文请另找他人,我只补数理化。”岑之远烦躁地闭上眼,心里已然有了一走了之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有十年了吧,筱斐在心里默默计算,他还是那样开朗,而她却凭空多出许多不自在,只得尴尬地说道:“hi……好久不见。”   “不是昨晚才见过吗?”傅翊颉想起昨晚的片段,低垂着的眸子隐约闪着流转的光,“筱斐,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好。”她点了点头,不知从何说起,“你呢?”   他想了想,“我过得不好。”   “啊?”   “骗你的。”傅翊颉忽然笑了出来,“一切都好,就是常常想去找你。”   筱斐沉默良久,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慢慢拼凑,目光也随之暗淡了下来。“傅翊颉,对不起。”   “嗯?”   “那时候,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她试着平复自己的心绪,一字一句地对他说:“爸爸的死,根本和你没半点关系,是我不好,急着找一个人把自己的内疚都推卸出去。”   他忽然有些哽咽,心疼地望着这个眼眶红红的女孩,还是曾经那副失去了父亲后茫然无助的样子,“筱斐,我愿意替你承受这些。而且……我不该带你去现场看的,你妈妈说你后来连着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   她摇了摇头,“如果你不带我去看,或许我就见不到爸爸最后一眼了,所以你也不用……”   “筱斐。”   “嗯?”   “其实我知道了……”他抬起眼定定地望着她,眼帘似乎弥漫着朦胧的水雾,良久才缓缓开口:“你妈妈的事。”   筱斐惊愕地对上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她的眼里捕捉到了脆弱、痛苦和无望。   “说到底还是我不好,对不起,筱斐。”   筱斐仍然怔怔地站在原地,眼底交织着种种复杂的情绪。他静静等着她开口,直到大厅里出现了另一个人,才用下巴指了指那个方向,对筱斐说:“你男朋友来了,你们聊,回S市我再找你吧。”   说完便转身离去,和岑之远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又想起了昨晚筱斐醉醺醺跑过来问他要手机号码的情形。或许是时常在心里幻想着她的模样,他竟第一眼就认出了十年后的她。   “筱斐?……项筱斐?”   “你是……”   “我是傅翊颉。”说完,筱斐就敛起笑容,呆呆地在原地杵了半分钟,忽然就哭了起来,小手在脸上胡乱地抹着眼泪。   “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他紧张地拍拍她瘦弱的肩膀,她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筱斐点头。   “谁欺负你?”   “岑……岑之远……”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语气,只是多了些醉意。   他想起曾经那个被班里胖子欺负的小姑娘,扎着两条可爱的马尾辫,小小的手委屈地拉着他的衣角晃啊晃。他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她点点头,说那个小胖子上课总是扯她的小辫子,还一次次把她的课本藏起来害得她被老师罚站,还在她新买的橡皮上写“小飞象大笨蛋”……小时候男孩喜欢女孩的方式不外乎是欺负和捉弄,而傅翊颉从小就与众不同,他对筱斐从来都是充满了保护欲。那么可怜兮兮的小姑娘,声泪俱下地说了那么多委屈的小事,当时他想也没有多想,就跑去筱斐班里把小胖子揍了一顿。他记得那时筱斐在旁边吓傻了,连忙过来拉住他说:“小劼,你快别打了呀!要是被老师知道你就惨了!”   他喜欢那时她为他担心的神态,楚楚动人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流光溢彩。   后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老师来了”,她突然冲过来抓住他的手,像电视剧里亡命天涯的人一样决绝地对他说:“我们逃吧,千万不能被抓住!”   想到这里,嘴角又扬起掩饰不住的弧度。   那个爱粘着他的小小姑娘,一转眼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爱情啊。   那个隽秀清雅的男生,看上去很优秀,她对着他又哭又闹伤心欲绝的样子,将他从遥远的忆念中拉扯出来。眼前的她和他之间,已隔了整整十年。他留意到那个男生凝望她时隽永透彻的眼神,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筱斐还沉浸在刚才突如其来的错愕中,一转身就对上另一双漆黑的眼睛,她本能地想要躲闪,却发现来人已经大步迈到她眼前,再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岑之远低着头静静看她,也不出声。而筱斐低着头不敢看他,手指紧张得微微蜷起,攥住裙边。   良久,她听到从头顶传来一句轻轻的话:“筱斐,回去以后,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她兀自点了点头,转而又拼命摇头。   “不愿意吗?”岑之远轻声叹息,魅惑的眼低低地望着她,像是能把她看穿,“你昨晚不是还吵着要一个答案吗?”   “什么答案?!”筱斐这才激动地抬起头,天哪,她喝醉后到底说了什么!!   他轻抿了抿唇,神色里有化不开的郁结,“筱斐,跟我去,我就告诉你,好吗?”   明明话里的内容是威胁,但语气却是那样柔和,说到“好吗”时好听的尾音温柔到让她心颤。她再一次乖乖踏进他设好的陷阱,点了点头。   “还有啊……”他补充道:“以后别喝酒了,你酒量太差了。”   “我记得你上次说,你不在的时候别喝,昨天你明明在的啊。”筱斐玩笑着反驳道。   “是我不好。”哪知道岑之远竟然当真了,一脸歉意对她说:“一开始就该拦住你不让你喝的,我的错。”   “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我到底说了什么……”筱斐的好奇心又被勾起,她想起雨杏说的,岑之远被她说到眼眶都红了,到底是真是假,她偷偷观察今天的岑之远,还是和原来没什么两样。   “你说了很多,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   和煦的暖阳落在他齐整清爽的发丝间,流光之下影影绰绰,让她想起了某洗发水广告的词“就是这么自信”。有那么一瞬,她很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软不软。忍不住伸出了爪子,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举动不妥,便又讪讪地收了回来。他未曾发现她这一细微的小动作,仍面朝着落地窗外绿油油的盛夏,心事重重。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五章   吃饭的时候,雨杏似乎闷闷不乐,筱斐问她怎么了,她说起这次的旅行,没有和爸妈说是和谁出去的。前两天她爸爸听物理学院的教授说起了这次毕业旅行,地点和时间,都对上了。   “我爸妈已经起疑心了,怎么办?”她压低嗓音轻声问筱斐,视线还偷偷观察旁边的周渊有没有看过来。   筱斐不解,“直说啊,年纪不小了,谈恋爱是很正常的事情。”   雨杏却仍然有些郁闷,看了看身边的人,大约是觉得不便多说,就简单答了句:“回家后跟你讲。”   回程的路上,筱斐觉得脑袋很沉,很快就意识模糊了,靠在玻璃窗上合上了疲惫的双眼。朦胧间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人轻轻扶起,换了个方向。于是她闻到了熟悉的纯净馨香,没来由地令她安心,唇畔也不自觉地微微上翘。   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在岑之远的肩膀上,她清晰地看到周围同学投来的暧昧目光,还有哪个不怕死的男生说了句:“哇,小两口和好啦?果然床头吵架床尾和……”   ……   她汗颜地看向之远,这次他并非毫无动容,而是低头朝她浅浅一笑,弯弯的眼睛盈满清风般的舒朗。   她向往他的笑容,在很多次迷茫疲倦的时候,都憧憬着这个,像个渴望糖果的孩童。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实验室认识他的那天晚上,他在楼梯上吓她,把她吓得哇哇叫,自己则笑得缩成一团。那样的笑容,多好。   于是,忍不住悄悄问他:“你以后多笑笑好吗?”   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出现了闪纵即逝的茫然,随后认真地对她点了点头。   前排的雨杏骤然转过身,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露出放心的表情。“岑之远,筱斐,今晚回去继续玩吗?”   “玩什么?”   “你画我猜啊~我已经掌握了游戏的要领,这次肯定能赢岑之远,怎么样?”雨杏抱着椅子靠背,满脸期待地望着两人。   “随便,筱斐来我就来。”岑之远淡淡答道。   周渊:“……你们这是妇唱夫随的节奏吗?”   “……”筱斐狠狠朝他飞去一个眼刀,意思是上次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呐。   她别过脸看向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青葱景色,如同人生的快进,蒙太奇般的,又衔接到城市的华灯初上。到S市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岑之远帮筱斐把行李搬下车,离开前,俯身附耳过来说:“过两天来找你。”声音轻得只有她一人能听到,她晕乎乎点了点头。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提着行李转身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走了几步就忍不住回过头,他还静静伫立在夏日鲜橘色的晚霞里,影影幢幢,视线却从未离开过她,心下生出一股缱绻的离别之情。   突然,很不想分开。   ……   晚上又下起了小雨,筱斐趴在窗台上玩着电脑,YY已经一个多礼拜没有登录了,刚上去就弹出不少消息。其中有一条好友请求消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申请人是柠檬可乐的其中一位大神,夏天。她记得她从未和夏天有过任何交集,夏天的节目是十点档的,聊音乐聊电影聊书籍,内容很有品味,是睡前放松身心最好的辅助。对夏天唯一的印象就是,她常常会写一些抒情的小文章,在微博上@应遇之,但后者似乎从未有过任何回应。   难道她是看到应遇之转发了小飞象的微博,才特地来找她的?   可似乎事情又没这么简单……   筱斐很快同意了她的好友请求,彼时夏天正在群里和大家聊着天,筱斐盘腿坐窗台上,抱着半个西瓜边挖着吃边看群里的聊天。   夏天:今天心情好,满足大家一个要求,大家尽管刷屏吧~   若风:哇!!!爆照!!!!   卡卡而:爆照!   末日茄子:爆照!   ……后面跟了一长排以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拷贝大走样了。   伤心的人:爆应遇之的照!!   四月湖:爆应遇之的照!!   醉酒当哥:爆应遇之的照!!   天天想你:爆应遇之的照!!   棉花糖:爆应遇之的果照!!!   西瓜:果照+1   若风:……   幻影刺客:西瓜大大,你……   小萤:啧啧啧……   糖果罐头:好羞耻(ω)   萱萱:我闻到了JQ的味道   西瓜:大家误会了,我是直的啊!!!哭……   ……   夏天: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想看。   小萤:!!!真有果照?   千年瞪一回:come on~~~   夏天:稍等哦。   ……   电脑前的筱斐瞪大了眼,心都快跳到喉咙口了,那可是应遇之啊……如果他长得肥头大耳,歪瓜裂枣,其貌不扬……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如果真是这样她肯定自己会崩溃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所有人都在电脑前屏息以待,直到群里出现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生有一头清爽的栗色短发,皮肤白净细腻,笑容可掬。而她后方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身着同样的白大褂,刘海有些遮到眼睛,却挡不住英气十足的眉毛和墨玉似的眸子。虽然画面里只有侧脸,但精致的轮廓和寡淡的气质却完美得足以让人触目难忘。照片是女生的自拍照,特地留了个空间照到了后方的男生,显然那男生并不知情,还在弯着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西瓜:我靠!这是夏天和应遇之吗?   夏天:是啊   千年瞪一回:……我被亮瞎了   小萤:好帅…………   若风:夏天好漂亮!不过同为男士我也不得不承认,应遇之长得真不错!   四月湖:极品啊极品……   幻影刺客:已右键   糖果罐头:大福利啊啊啊啊!应遇之好帅!嫁给我吧!!   我的益达:应大人是我的好吗!!!   西瓜:这下我真的被掰弯了……   追风扇的人:不过你们有没有觉得应遇之长得有点眼熟啊?   小萤:我也觉得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卡卡而:世界上的帅哥都长得差不多啦~~   伤心的人:所以你注定是尘世间的一朵奇葩   卡卡而:……哭了   离弦:……我认识他……   电脑前的项筱斐刚送到嘴边的一勺西瓜突然掉了下来,她下意识想去接住,结果身体一个不平衡,就从窗台上翻到了地板上,留下一声闷响。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项筱斐从地板上爬起来,揉了揉疼痛的后背和手肘,眼前出现了很多小星星,脑袋好像也撞晕了。   不对,脑袋应该是撞坏了吧……不然怎么会觉得刚才看到岑之远了呢?   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把笔记本转向自己,往前翻聊天记录,翻到一张照片后停了下来。   这回她彻底傻了。   私聊里弹出默默的消息:姐,应遇之怎么那么像上次群里传的你男朋友啊?你们不会真的是一对吧?   再接着是小萤:小飞小飞,我想起来了,应遇之不就是那天聚会出现的你男朋友吗?!你瞒得我们好苦啊!!怪不得他关注你微博,和你讲话跟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小萤像大侦探一样把种种迹象抽丝剥茧,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项筱斐是这是偷偷摸摸搞地下恋情,还对组织知情不报!   小萤:说吧,该当何罪!   小飞象:……   然而,群里其他人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仍在一味地打听夏天和应遇之的关系。而夏天则留下一句俏皮的“你们猜”,就不见了人影。没过多久,右下角又弹出一个陌生头像的对话框。   夏天:小飞象,你现在有什么感想吗?   小飞象:夏沫学姐,我们好像不熟吧……   夏天:是啊,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和之远同样不熟。   小飞象:……   夏天: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吧?   夏天:这样私人的事情,也只要我知道。   小飞象:额……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天: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这副装作什么都无所谓的假惺惺的样子。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正在被渐渐点燃,火光若隐若现,抓不住,也靠不近。   小飞象:那学姐希望看到我被激怒然后伤心欲绝地跑去跟岑之远大哭大闹一场么?   夏天:……   小飞象:其实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跟所有人说,应遇之是你的,让其他人死心。顺便警告一下我,只有你才是最了解他的人,而我跟他再熟他也不会对我敞开心扉,是吗?   夏天:看来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你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小飞象:是吗,你想象中我应该是柔柔弱弱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夏天:你藏得真够深的,在之远面前装无辜装可爱,这会儿倒是本性暴露了?   小飞象:我是怎么样的人,不用学姐你来下定义吧?   夏天:那好,把我们的对话给之远看,让他来给你下定义。   小飞象:你真的认为岑之远还会信你的话吗?   夏天:什么意思?   小飞象:你把钓鱼网站添加到实验室公用电脑浏览器的收藏夹,然后暗示我没事做就再去查个重,作为一名硕士毕业生,你们早就知道论文上传到这种网站上会有什么后果,对吧?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岑之远觉得,是我害了他,让我成为物理系的大罪人。你也很聪明,知道以他的能力和教授对他的新人,修改论文甚至是重新写一篇出来,都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事情。   夏天:……你凭什么说是我做的?   小飞象:当然你没有直接出手,那个收藏夹里的网站恐怕也早在东窗事发前就被你删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的论文被抽到送往外校盲查,直接取消了答辩的资格,或者是在短短的时间里来不及把论文搞定的话,他会怎么样?口口声声说喜欢他,有真的为他考虑过吗?   夏天:我早就准备好了备用课题的论文,你以为我真会害他?   小飞象:谢谢你的大方承认。   夏天:……   夏天:你阴我!   小飞象:~   夏天:你想怎么样?截图给岑之远看?   小飞象:用得着吗?他又不是傻,早就发现了。   小飞象:他没戳穿你,只不过是为了照顾到你的面子而已。不过我想,你现在和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再信了。   小飞象:你可以试试看的,学姐。   电脑前的夏沫气得颤抖不已,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又一个个字地删掉。这个项筱斐和以往缠着岑之远的任何小姑娘都不一样,虽然她们看起来都是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但她却觉得项筱斐比其他人城府都要深得多。她竟然轻易看穿了自己的那些小动作和小心思,表面上却云淡风轻宠辱不惊,这让夏沫忍不住禁不住背脊一凉。而恼羞成怒的她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愤愤地下线了。   筱斐也关掉对话框,不再理会群里的纷纷扰扰。躺在床上不断回想应遇之的声音,那么相似,她一早就有直觉,为什么就没有直接问他?现在想来,她倒是想被他逗着玩的小猫,追着狗尾巴草蹦蹦跳跳,而握着草的他,那么高高在上,欣赏着她仓促狼狈的模样。   她记得他提醒过她,声音不能代表什么。也倾听过她对应遇之的迷恋,当时他还那样不削。甚至,还曾经说过“那你以后每天听我讲故事不就行了?”……   她自知不能中了夏沫的计,却也无法说服自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岑之远了,心中还有无数个疑问,也不知道怎么讲,只能自己生闷气,钻到被窝里翻来覆去。空调的冷风吹得她有些头疼,她用毯子包住头,又跳上窗台发呆,怎么都静不下心来。手机通讯录停留在岑之远的电话号码,但久久没有拨出去。   快十点的时候,应遇之突然上线了,二话不说直接在私聊框给她发了一串数字。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进了这个新创建的房间,他给了她一个密码,又进了一个上锁的房间。   这下她可以清晰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网络那头传来:“筱斐。”   清清淡淡的慵懒声线,让她闻之欲泪。   她轻声回道:“嗯?”   那头沉默了许久,轻微有节奏的呼吸声萦绕在她的耳边,她屏住呼吸,等着他开口。   “其实我原本打算过两天告诉你的。”这句话像一缕夏夜里的清风,撩拨着她纠结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岑之远和应遇之的声音终于在她的记忆深处缓缓重合,他在语音那头娓娓道来:“我有严重的失眠,这你知道吧?”   “知道。”   他继续说道:“深更半夜的时候,我会听到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   “嗯。”他轻声说:“试了很多方法,都没办法治好。最开始是吃安眠药,时间久了以后对药物产生了依赖,而且脑子反应迟钝了些,就停了药。停了以后,症状越来越严重,除了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还会出现幻听。”   “幻听?!”筱斐忽然发现问题有点严重……   语音那头他轻叹一声:“是啊,会听到很奇怪的声音,各种都有。那些声音在我的脑子里重重叠叠挥之不去,真的很痛苦。”   “所以,后来夏沫就带你进了网络电台,每晚讲鬼故事?”   “嗯,那是一次巧合。她说,既然一样睡不着,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情,然后就把我介绍给西瓜认识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讲鬼故事这件事让我很放松。我一直是坚持唯物主义的无神论者,可到了深夜,我却很轻松地讲起这些毫无逻辑的故事。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一讲就讲了两年。两年里,神经衰弱的症状比起以前好了一些。”   难受、内疚、心疼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筱斐沉默了良久,静静听着他继续说。   “这种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既然改变不了,不如试着去接受。也许就这么一辈子了呢。”他的语气淡淡的,很轻巧,而就是这无所谓的样子倏尔触动了筱斐脆弱的神经。他不知道屏幕那头她的泪水瞬间决堤了。   “筱斐,还在听吗?”   “嗯。”害怕被他听出抽泣的紊乱气息,她不敢多说几个字。   “其实我这样……诶……”岑之远想了想,“明天出来吗?说好带你去一个地方的。”   “好。”   “我来接你,早上9点。”   “嗯。”   聊完的时候,筱斐发现房间外已经聚集了几百个围观群众,在这个新开的小房间里……大概都是追随应遇之而来的,她看着满屏幕的鲜花,嘴角扬起苦涩的笑容。大家俨然都发现了和应遇之在神秘小房间里的人是小飞象,围观群众炸翻了天,一时之间流言四起。   她无奈地关掉电脑,钻进被窝,整个人懒懒地趴在床上,莫名的心塞。她无法切肤地体会到岑之远的痛苦,但是他越是把那种痛苦描述得云淡风轻,筱斐就越觉得难过。她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他看上去总是无精打采,又那样清瘦。也知道岑之远不想让她担心,也不愿把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他一直是那样高高在上的物理系天才,而他的心里究竟有多少伤痛,谁也无法知晓。   只是今天,他告诉了她,这让她既感动又难受。翻来覆去睡不着,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消息:“相信我,失眠症一定不会陪你一辈子的。”   很快,他就回了消息:“谢谢你,小飞象。”   他叫她小飞象,而不是筱斐。   她想了很久,又打电话给傅翊颉,她记得他是学医的,或许能有什么办法。   等了两声,傅翊颉就接起了电话。“筱斐,找我什么事啊?”   “小劼,我想问你点问题。”   “没事,你说。”他的声音略带倦意,似乎是睡梦中被她吵醒的。   她顿了顿,“一个人长期失眠是为什么?”   “长期失眠?”电话那头的傅翊颉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据我所知不外乎生理原因和心理原因。生理原因就是身体不舒服,疼痛难忍这种。心理原因就有很多种了,主要是因为焦虑、担心、恐惧之类的情绪。”   筱斐想了想,“应该不是生理原因……”   “嗯,心理原因还是很常见的。”傅翊颉说,“怎么了,你失眠?”   “不是我啦……”   “那就是你男朋友?”傅翊颉回忆了下岑之远的样子,“嗯……长得是帅,但是气色确实不怎么好。”   筱斐怔怔地捕捉到一个奇怪的点:“等等,谁和你说他是我男朋友的……”   “小丫头,我有眼睛,我不会自己看么?”他继续说道:“咱俩之间还来这套?我又不会告诉你妈。”   “……我说真的,真不是。”筱斐无奈了。   “真不是?”   “千真万确。”   “哦,那就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跟咱俩差不多。”傅翊颉轻笑起来。   筱斐哼了一声,“少来!都十年不见了,谁跟你朋友以上!”   哪知这傅翊颉这只小狐狸老早就设好了圈套等着她往里跳:“你看,这就承认了,跟他是朋友以上了吧?”   筱斐扶额,感慨道:“你这什么逻辑……”   “来跟我说说,他什么毛病?我看看还有不有得治。”   “你才毛病!”筱斐气得都想挂电话了,但想起岑之远,还是忍了,“就是白天喝咖啡苦撑,晚上整宿睡不着,就算睡着了,过两三个小时就醒了。对了,还会有幻听。”   “这就不是一般的失眠了,妹妹啊……”傅翊颉蹙了蹙眉,“我不是学医学心理学的,不好妄下结论。我只能跟你说,如果他没嗑*药的话,那有可能是精神分裂或者抑郁症。”   “啊!!!”筱斐彻底傻了,这种病不是电视里才会出现的么?如果放在岑之远身上……她难以想象。   “你怕什么,不过是心理疾病而已,又不是绝症。”正统的医学生正儿八经地劝说道:“如果你真喜欢他,就要做好心理准备。首先一点就是,请不要歧视病人。”   “……”筱斐无语,“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嘴这么欠呢?”   “我说事实而已。”傅翊颉打了个哈欠,“我明天再帮你问问心理科的前辈吧,不过这种病还是要尽早就医的,我大学里有个专攻医学心理的教授在业界很有名,我可以帮你约时间。”   “好啊……那你继续睡吧。”   “你都不跟我说声谢谢啊?”   筱斐:“咱俩之间还来这套?”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或者下下章就在一起了(⊙o⊙)   这一章稍有改动,要多谢流言榭语帮我指出错误~~么么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4   chapter 3   雪势逐渐变大,院子里有细微的鞋子碾过雪花的声响,细细索索。那小姑娘正乖乖做着练习题,时不时还偷偷瞧岑之远几眼。他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到窗边,垂下眼望着楼下。   小花园被皑皑白雪覆盖,只剩下了几棵光秃秃的树木。如此萧条的光景,令人不胜唏嘘。   别墅前的垃圾筒边,有个小小的黑色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定睛一看,那是个身着黑色大衣和黑色围巾的女孩,头发高高束起,在头顶扎了个丸子头,斜刘海遮住了半边眉毛,但还是能看得出在使劲皱着眉头。厚厚的白色大口罩看起来诡异的很,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晶莹的大眼睛,漆黑的眼珠左顾右盼,带了手套的双手正在垃圾筒里翻着东西。   这年头真奇怪,还有人穿得这样齐整来翻垃圾筒?   不知不觉岑之远就看了很久,玩味似地把这个怪异的女孩打量了个遍。她似乎不是漫无目的地在翻,而是在寻找特定的什么东西。又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有什么收获,把掏到的东西放进一个文件袋,转而接着掏。他远远望去,只觉得那是一片小纸片。   岑之远忽然起了疑,如果是什么重要的文件……?   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了看趴在书桌上抓耳挠腮的那位小祖宗,照这速度不知道还得等她多久,他还是决定下楼一趟。“你先做,我一会儿上来检查。”   张嫂还在厨房准备午餐,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糖醋鱼的香味,他借口说出去随便走走,就大步迈出了门。才刚踏出门口,就发现自己把外套落在楼上了,在这严寒的冷空气里,他仅身着灰色的羊绒衫,静静地立在飘着雪的垃圾筒边。   女孩见到这么个突然出现的人,面露诧异的神色,但居然并没有一丝羞愧,反而理直气壮地问他:“你是谁?”   “那你又是谁?”岑之远看了看她手中的文件袋,里面确实是一些碎纸。   “我是谁关你P事啊!”她的眼神中浮现出微微的愠怒,“哪来的回哪去!”   语罢,就继续低头在垃圾筒里掏起来。他就那样站在边上看着她,觉得她生气的样子诡异又好笑。她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像是已经结束了工作一样摘下手套,往垃圾桶里随手一扔,又轻轻摘下口罩扔掉,深吸了口气,在刺骨的寒风中呵出一团暖暖的白雾。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冰肌玉骨,五官精致,如巧夺天工。她站在刮着北风的大学里,冰冷的神情与背后的白雪世界融为一体,头发上、大衣上已经沾上了不少雪花晶片,她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似是在研究着什么。倏尔之间一片小小的雪花掉落在她纤长浓密的睫毛上,她眨了几下眼,雪花就跟着颤抖的睫毛滑落了下来。   这是他和她的初次邂逅,在不合时宜的大雪天,室外的垃圾桶边。   沉默的对视终究被张嫂的召唤打断:“大小姐~你在外头做什么呢?”   他微微一怔,眼前的人依旧神色淡然,答了声“没事”。   “岑老师,你也快进来吧,外面越来越冷了。”   岑之远这才发现自己穿得这样单薄,蹙了蹙眉,就往屋子里走去。那女孩跟在他身后进屋,仍然沉默着,似乎不打算为自己奇怪的行为做些什么交代。   两人一声不吭一前一后走到了楼上,刚到第一间房门口,里头就传来小祖宗的大喊:“陈老师陈老师,我都做完了,你去哪儿了呀?”   那女孩似乎侧过眸子往这里看了一眼,随后悄无声息地往走廊深处走去了。   回到正事,他翻看起房里小祖宗的练习册,封面上有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她的名字——“杨羽清”。   名字很秀气,本人很闹腾。   物理作业本上,用尺子比着画出的一根根直线,组成了个奇葩的电路图。   “你这样连,灯泡会坏掉的你知道吗?”他冷冷地问她。   “坏了就找人修咯~”杨羽清撇了撇嘴,得意地说:“反正我爸爸有的是钱。”   他对这人彻底没了想法。   脑袋里忽然出现隔壁那个女孩,姐妹两,一个高调乖张,一个怪诞冷酷。 作者有话要说:  更个番外先~晚点更正文   ☆、第四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筱斐早早地起床打扮,头发扎起来又放下去,放下去了又扎起来,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磨磨蹭蹭地出门。岑之远的车停在门口,人坐在驾驶座望着远处,双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右手食指有节奏地轻敲着,大约是又在思考着什么。   她讪讪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顺手系上安全带,不好意思地说:“抱歉,你等了多久,怎么不打电话催我?”   “没事,没多久。”他开始发动汽车,往小区外缓缓移动。   阴天,他的车里放着陈绮贞清澈素净的慢歌,曲调婉转悠扬,歌词却很特别。筱斐从没听过,便问他这是什么歌。   他开着车,莞尔一笑道:“《失明前,我想记得的四十七件事》”   “呃?有这种歌名么?你别蒙我……”筱斐狐疑地望着他。   “没蒙你,几米《地下铁》音乐剧里的歌,写的是女孩在失明前对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的留恋。”   她不再追问,闭上眼静静听着歌词——   “我想记得夏日午后的暴雨/雨的形状   我想记得黄昏的光/光里的灰尘在飞扬   我想记得爱人如何亲吻/如何拥抱   我想记得你烦躁无奈的模样   我会想念十岁时我看到的那只象/象的死亡   我会想念卡夫卡照片里他那么倔强   我会想念所有读过的书认得的字   我会记得时间像旋转木马消失   对半切开的奇异的奇异果以及一颗/苹果吃到最后剩下的苹果核   一条发光的公路 /两边都是梧桐树   地图上打过记号的城市/和一颗泪般清澈的湖   睡觉以前瞥见的那只蟑螂以及早上/睁开眼睛就看到的那张蜘蛛网   我七岁时的照片/第一次迷路穿的鞋   还有   到底是谁随手关掉整座星空/让我流下眼泪   ……”   好美的意境……她的眼前浮现出一片明朗的暖阳,穿透阴霾,摩天轮追赶着阳光,轻快的欢声笑语萦绕在耳边。   温暖和璀璨的景色一闪而过,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车停在半山腰,满目辽阔的山头和蜿蜒的路。他把车停在一边,轻声跟她说,筱斐,到了。   她疑惑地下车,跟随他走到栏杆边往下望去,下面是湛蓝的大海,不断拍打着石块,掀起一朵朵白色的浪花。不当心踢到的小石子一路滚到崖边,悄无声息地落下,石沉大海。她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抬头问他:“这是哪里?”   “千屹山。”岑之远的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弯着腰,身子微微前倾,凝望着底下一次次拍打山头的海浪。   筱斐从记忆中调取关于这三个字的印象,她记得这是S市最边界的一座海上的小山,整座山不怎么高,乱石林立,也没过多开发旅游项目。只是早些年建了个赛道,举办了几次比赛。但急弯和发卡弯很多,防护措施没做好,出了次事故,轰动全城,后来就再没开放了。没什么名气的一座山,只是不知道岑之远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   正想问个清楚,他就自己先开口了:“三年前我大病了一场,痊愈后得了抑郁症。”   筱斐心里一揪,想起昨晚傅翊颉的猜想,小心翼翼地望着岑之远。他轻松地朝她笑笑,“那时候每天都过得不太好,除了失眠、幻听,还吃不下东西,整天在房间里不想出去,不愿意见到任何人,那段时间骤然瘦了十几斤。”   筱斐惊愕,“难怪你现在还这么瘦……”   “因为一次偶然,我来到了这里,因缘际会认识了一些朋友。他们都是住在这附近的,大多没什么正当职业,每天晚上聚在这里喝酒打牌飙车。”   “啊?!”筱斐惊呆了,这不是不良少年么……   他像是看穿了她内心所想,笑道:“大概就是不良少年那种吧,只不过年纪也不算少年了。虽然他们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经,但是为人都算正派。他们很热情,成天拉着我说说笑笑的讲一些没营养没意义的话题,我一开始融不进他们,后来也渐渐习惯了。再后来就开始跟他们一起玩飙车,飙夜车,简直像在拿生命赌博。但当时的我很依赖这种感觉,在极限的速度里,我的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那些奇怪的声音离我很远。我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筱斐沉默了许久,在心里不断消化着他陈述的那些过往,心底泛起微微的悲凉。   “筱斐,你在害怕吗?”他清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这才回过神来。   “当然没有,我只是在想,夜里在山上飙车真的太危险了……被抓到的话不会坐牢么?”   他突然笑出来,笑容似轻盈纯净的春风,“后来还真被抓了。”   “啊?!”   “不过没坐牢……”他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那次还出了车祸,又回医院躺了几个月,后来我爸说什么也不让我开车了。再后来……就开始讲鬼故事了……”   筱斐踮起脚尖,睁大了眼睛观察起他,“我发现……你以前还挺叛逆的,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让你一眼看穿那还得了啊?”他玩笑似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她的发梢落在颈肩,贴着好看的锁骨。   “你那时是不是还烫杀马特的发型啊?刺猬头,五颜六色那种?”筱斐用手在脑袋上做出夸张的比划。   “……”岑之远怨念地望着她:“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把你当神了!”她一本正经地说,“那后来好了吗?抑郁症?”   他云淡风轻地说:“好多了,药停了,也能正常吃东西,正常和人交流了。就是失眠的老毛病,这么多年没改。”   筱斐的心里酸酸的,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可到了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口,怕显得矫情。   “走吧,带你去见见老朋友。”他毫无预兆地牵起了她的手,领着她往半山腰的台阶上走去。恍然间想起那晚的萤火虫公园,他轻轻抓住她的手腕,而这一次,却是手。她的心跳得很快。   那一次他抓的很及时,像是早就发现了她的到来,于是她忍不住问:“那天晚上,在湖边,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在那里?”   “嗯,你靠近过来的时候发现的。”   “这么黑漆漆的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香水。”他转过头,从上往下俯视她,“你喷了香水,对吗?虽然洗过澡,但味道还没完全散去。”   “啊!”她居然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妈妈送的香水,雨后晨曦。“那味道很清淡,而且我每次就喷一点点,连雨杏都闻不出我喷了香水,你的鼻子怎么这么灵?”   “不是我鼻子灵。”他略带深意地笑了,“因为是你,所以才闻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还得明天才在一起= =。。。前奏有那么些许长啊   最近熬夜熬得吃力,这礼拜可能休一天假宅在家里多写点,努力早日完结   不良少年岑大仙VS腹黑小飞象   ☆、第四十九章   “因为是你,所以才闻得到。”淡淡的一句话悄然落在项筱斐的心头,如初春的樱花落在湖面,泛起圈圈涟漪。   她低头看着轻牵着她的那只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手心的温度渐渐传到她的手中,嗯,没有手汗,她悄悄地想。   四周很安静,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轻语悠然,在这寂静的山中。岑之远没再说什么,一路安静地走着,或许是顾着她步子不大,边放慢了速度,倒像是在闲庭信步。她跟在他身后,前方是数不尽的石梯,忽然有一种错觉,他们是不是,可以这样一直走到永远?   筱斐还没在脑袋里计算出答案,岑之远就在一个简陋的小卖部前停下了脚步,她看到旁边竖着块招牌,粗粗的毛笔在白色木板上写了“兴福超市”四个字,掉了些颜色,看起来已经有些年数了。门口摆了几张带遮阳伞的桌子,供游人休息。   “之远?”小卖部老板大老远就疑惑地看了过来,在确定了来人身份后立刻打开门跑了出来。“真的是你!”   “赵哥。”岑之远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你小子可好久没来了,兄弟们都想死你啦……”赵哥激动地刚打算像从前一样捶他一拳,忽然意识到这家伙身后跟了个姑娘,还是个漂亮姑娘,正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他收回手,换上一脸八卦的神情问道:“这你女朋友?”   “嗯。”他轻声答道。   筱斐的脸骤然间煞白,转而又变得通红,在红白之间不断切换,灵动的大眼睛羞赧地转动着,却找不到视线的落脚之处。岑之远转过身来朝着狼狈的她莞尔一笑,“筱斐,这是赵哥。”   “赵哥好。”筱斐强忍着心底的十万个为什么,朝眼前的男人颔首微笑。   “诶~!你好小美女!别站着啦,快来坐。”张哥热情地拿出一堆小卖部里的零食和饮料,找了张旁边阴凉的桌子请两人坐下。“我这没别的,只好拿这些招待你们啦,改天下山再请你们吃顿好的!”   “下山换我们请你。”岑之远说着,把几罐啤酒推了回去,“酒就不喝了,今天开车了。”   张哥一听,立马乐了,“哟,终于从你爸的魔掌中逃出来了?”   “都过去多久了。”他云淡风轻地说,随手拿起罐可乐,刚打算拉开拉环,忽然松开了手,重新回到小卖部里,从货架上拿了另一罐过来,一副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   赵哥看穿了筱斐的拘谨,对她说:“美女你想吃什么也跟他一样随便拿,都自己人。”   筱斐礼貌地点了点头,却还是一副紧张的模样。   折回来的岑之远拉开刚拿的那罐可乐,放到她的面前,自己则打开原先那罐喝了一口。俊眸低垂的一瞬间看到筱斐错愕的样子,便放下可乐,语焉不详地解释道:“太冰了,你别喝。”   筱斐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哈哈哈,没想到你小子还挺会疼人的。”赵哥愈发高兴了,视线落在两人脸上不断来回,最后总结道:“真养眼的一对,还挺有夫妻相。”   “……”   岑之远尴尬地干咳了两声,生硬地扯开话题:“你和嫂子怎么样了?”   “还那样呗~”赵哥自己打开酒喝了几口,指了指附近辽阔的山头,“你看这里,游客那么少,这么多年来生意也没什么起色,也就是靠着附近这帮兄弟撑起来的。你嫂子早些年是吵着要让我关了,现在好多了,儿子出生以后她就把心思放在儿子身上了。我这边好歹还有些收入,虽说每天上下山麻烦了点,坚持一下也就过去了。”   岑之远一语点破:“我看你是舍不得离开这里吧。”   赵哥忽然爽朗地大笑了起来,“还是你小子了解我!在这交了那么多朋友,哪能说走就走啊?”   “是是是,好歹你也是千屹山一条龙。”岑之远忍着笑,无奈地说道。   “别闹!你小子还记着呢!!”   “对啊,当年你这么跟我介绍自己,我还以为你混黑社会的。”他眉眼疏朗,温和清俊的眸子转向筱斐,而她也看着他,不知怎么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了,你们先聊会儿,我去理一下刚进的货。”赵哥站起来正要往里走,就被岑之远叫住了,“我来吧,看你喝得脸都红了,别又搬东西搬晕过去了,那我还要替你看小卖部,多不值。”   “嘿,得了。”赵哥骂骂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那你去吧,我跟小美女聊天。”   “你喝多了,别乱说话。”交代完,岑之远径自起身,往小卖部后面的储藏室走去,桌上就剩筱斐和赵哥两个人。   赵哥还真是不乱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石阶下,他们刚才走上来的地方。筱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无垠的大海,流动的白色浪花,让人心绪平静。   “那里。”过了会儿,赵哥忽然伸手指了指前方。   “啊?”筱斐看了看那个方向,转而看向赵哥,不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讲话还是纯粹酒后自言自语。   “我第一次见到他。”赵哥继续说道,“就在那下面的栏杆旁边。”   原来还真是在跟自己讲话,筱斐想了下,脑袋里就忽然窜出小石子掉下山去连回声都没有的那画面。   “岑之远?”   “是啊,那天晚上他就伏在那栏杆边,望着大海。”说着,赵哥又咪了口酒,“我们这儿没怎么开发过,但这景色还是不错的,很多人就愿意死在这。”   “死在这?!”筱斐惊愕地瞪大了眼,等着他往下说。   “那一年前后有三个人从那栏杆翻了下去。”他大概觉得自己说得不够生动形象,又用手比划起来,“翻下去你知道吗?就‘咕咚’一下,往海里边扎个猛子,溅起点水花,人就没了。”   他形容得很轻巧,可筱斐却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岑之远那晚在那里,不会是……   “后来我们这当地的派出所就来宣传,给贴了不少标语,栏杆也加了几层防护,还特地过来请我帮忙平时多留意着点那边。”赵哥再次陷入了回忆,“我原本没怎么放心上,可那天看到他站那里,突然就觉得惋惜,年纪轻轻还长那么好的一小伙子,怎么就动了这个念头呢?我就过去跟他闲聊了起来,希望能劝劝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章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看上去很憔悴,没什么气色那种。我问他来这里做什么,他也不说话,就安静地望着下面黑漆漆的大海发呆。既然他不说话,那我就这么站他边上,过了没多久,他大概是觉得不自在,就走了。第二天,他又出现了,第三天、第四天……我每天都盯着他。突然有一天,他开口跟我说了第一句话,‘你天天跟着我,是以为我想寻死吗?’”   筱斐突然忍不住地笑了出来,“确实像是他会说的话。”   “那小子常常能一句话把人噎死。”赵哥大笑道,“后来渐渐地就熟了,我就带着他认识了我们这帮兄弟,他们虽然整天游手好闲的样子,但人都是挺好的。再后来吧,有一回来了几个小混混,喝多了也来这飙夜车,跟我们其中一个朋友吵了起来。第二天他们带了一群人过来找我那朋友,没找着,就找到我这边来了,知道我们认识,非要我把人交出来。我不说,就把我打伤了,小卖部也给砸了。还扬言说,这件事不解决,以后天天来闹。也就是那段时间,我老婆吵了好多次让我把这店给关了。”   “啊?你没事吧?”筱斐关切地问。   “别的没什么,就是腿骨折了,好一段时间不能来山上。”赵哥摆了摆手,“我出院以后,那群混混再没有出现过。有个朋友跟我说,有天晚上他们又想过来砸场子,他们还说,要江湖事江湖了,两边各自选个人出来,跑三圈,谁先到终点这地盘就是谁的。”   “地盘?!”   “就是啊,什么地盘不地盘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乱七八糟的电影看多了。听说他们当中有个人外号叫‘猎豹’,车技还不错,为人嚣张得很,到处找人飙车。反正那时候之远突然就站出来了,说了句,‘那就这么说定了’。”   赵哥说到这里,忽然就乐了,“你知道那小子当时开的什么车么?他开法拉利的啊!谁跑得过他啊?那群小混混看到他车以后立刻就怂了,嚷嚷着不公平,要开一样的车。一哥儿们就说‘好吧,那你们明天也开法拉利来’,当时就把人气蒙了。”   “哈哈哈……”筱斐笑得缩成一团,“太欺负人了……”   “到后来之远还是没开法拉利,他开了他们那群人开来的另一辆车,两边车的水准也算是持平了。”   筱斐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倒还挺有原则,然后呢,结果怎么样?”   “结果啊,这小子差点把人撞到海里~”赵哥轻松地说道。   而筱斐的心却忽然一紧,“啊?!!”   “放心妹子,没撞海里呢,驾驶座那边的一个轮子已经跑出路边腾在空中了,栏杆也撞坏了,下面直接就是蓝黑色的海水啊。你说这家伙坏不坏?明明老早超过别人大半圈了,还特地在那等着人开过来,算好了距离把他车撞到悬崖边。然后很淡定地下车走到‘猎豹’的车旁边,敲了敲门说了一句,‘你喜欢大海吗?’当时就把人吓哭了!”   “真哭了?”   “真哭了!哭着喊爷爷……”   “……”   “他以前挺不要命的吧?”赵哥试探似地望着筱斐,“妹子你可别嫌弃他啊,他现在已经从良了,大大滴好人。”   “……后来呢?”   “后来有人报警了,两人都被拘留了,他自己身上也有点伤,被他爸带回去关禁闭了,再后来两年就很少来了。”赵哥说,“大家都挺惦记着他的,虽然刚开始都只认为他是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但后来发现他不一样,话不多,但是人随和,又讲义气。脑子还很聪明,我们这打牌没人能赢得了他。我本想赠他外号‘千屹山赌神’,可他偏不要。”   筱斐忍俊不禁,“敢情你那个‘千屹山一条龙’也是自封的?”   “嘘——可别往外说啊!”   气氛一片和乐。   她忽然觉得从前自己了解的,不过是他世界中的小小一隅。望着前方的海洋,就像他的眼睛,深邃明亮。   “赵哥,你知道岑之远究竟为什么会失眠会抑郁吗?只因为之前大病了一场?”筱斐最终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问。   而赵哥犹豫地看了看她,欲言又止。可见虽然喝了些酒,神智还不算模糊。   她大概是猜到了他的顾虑,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他,真的。”   “妹子,我看你心也挺大的,就悄悄告诉你吧。”赵哥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对她说:“仿佛是为了个姑娘。”   她承认自己的心跳瞬间停了一拍,忽然间想起真心话大冒险的那晚,在众人八卦的注视里,他说的,“一个”。原来确有其人。   原本还有微风习习,这一刻却恍如万物静止,她的身边,充斥着闷热的空气。突然很想时间就这样停住,那就永远都不用去面对下一秒。   赵哥看她发呆的样子,自知说错了话,马上一个劲的道歉起来:“诶呀你可别生气啊,你要生气的话之远那小子非得整死我。那姑娘我也就听他说起过一回,这不都三年过去了嘛,你可别太介意了啊,我们之远平时都循规蹈矩守身如玉的……”   筱斐忽而被他狼狈急切的样子逗乐了,“嗯,那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原谅他吧~”   说完这话,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仿佛她已经完全进入了“岑之远女朋友”这个角色,可他们明明还不是这种关系,要生气要吃醋也轮不到她来吧……   “哈哈……好姑娘,你这朋友我也交定了!以后之远要敢对你不好,你告诉赵哥,赵哥虽然年纪大了,可年轻时还是有些拳脚功夫的,不一定打不过他!”   “你要打谁?”刚从里边出来的岑之远只听到最后一句,一脸茫然。   “呃…”赵哥擦了擦汗,心虚地答道:“这是我和筱斐妹子的秘密!对吧?”他求救似地看了看筱斐。   “对啊,不告诉你!”筱斐极其配合地说,细长的眉毛微微一挑,满眼俏皮。   岑之远静静看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赵哥送两人下山的时候,已是阴云密布,担心快变天了,一会儿下山路滑,就赶着两人早些回去了。   坐在副驾驶,筱斐用余光偷偷看着岑之远,他的视线很平和地望着前方的路,薄唇微抿,车里的冷气缓缓吹到他的手边。她不再多看,侧过脸看向窗外的景色,海水映照出的烟灰色天空,在此刻显得尤为平静。她开始想象起,这样一个在实验室安静记录着数据的天才,开快车时是什么样子。   那样的岑之远,遥远得让人放不下。   想了会儿,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才想起雨杏说过回家要和她细聊。她毫不犹豫地接起电话,那头先传来娜娜的声音——“哈喽亲爱滴小项~~”   原来雨杏拨了个多人通话,放暑假以后好久不见娜娜了,说来还有点想念她咋咋呼呼的样子。   “你干嘛呢,吵死了。”筱斐皱了皱眉把电话拿离耳边,笑着问道。   “我在想你啊~哈哈哈哈哈!”一串爽朗的笑声在封闭的车厢里回旋着,筱斐无语,悄悄看了眼岑之远,仍不为所动,正襟危坐。   雨杏也笑了:“你也真是的……”   她有些尴尬,想示意两人自己旁边有人,就捂着话筒压低声音说:“我回去再找你们吧,现在……不太方便……”   “怎么不方便啦?”娜娜的手机音量很响,筱斐肯定岑之远听得一清一楚:“跟岑大天才约会呢?”   “……”   “是不是是不是?”   “不说话,肯定是!!”没心没肺的娜娜还在那一个劲的追问,她的头上直冒冷汗。   “不、不是……”筱斐说着,还做贼心虚地探了眼身边的人。   “哈哈哈哈哈!”又是一串阻挡不住的连环大笑,“小项同学,你终于把岑之远搞到手啦?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用了我给你支的招,把他灌醉然后上了,生米煮成熟饭呀?”   “……”   她的手抵在脑袋上,别过头去,五官都揪了起来,彻底崩溃了。   而身边那个向来淡定如水的人,也忍不住忽然笑了出来。   “回去再说,再见!”说罢,筱斐逃命似地挂了电话。偷偷瞧了瞧岑之远,清隽的眼里盈满笑意。   “我很好奇。”他兀自开了口。   “啊?!”短短四个字拨动了筱斐绷紧的心弦。   “你怎么就没用你朋友给你支的招呢?”   “……”这一刻,她想跳车……   车窗上出现三两滴墨点大小的雨滴,数秒后,整片车窗都被雨水覆盖。顷刻间,倾盆大雨,暴雨拍打着车身的急促声响让人不由得心惊。   “怎么说下就下了?”筱斐环顾四周,前方的路被湮没在烟雨蒙蒙里,才下午,天色就已墨色西沉,一时间路况变得很差。“要不找个地方停一会儿等雨停吧?”   他的视线仍然平静地望着前方,双手稳稳握着方向盘,并没有停车的意思。“这雨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看这雨势可能还会加大。等路上积水深了,车可能会熄火,到时候就危险了。筱斐,别担心,还有十几分钟就到山下了,相信我。”   他说这话时不带任何语气,可到了最后一句却变得异常温柔,莫名地让她安定,心里升起暖暖的勇气。   “害怕的话就说说话。”   “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岑之远不疾不徐地问道,“你没有话想要和我说吗?”   “……没有……”她想起刚刚丢脸的一幕,再不敢乱讲些什么。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笑一声道:“那我来说。”   恍若那天在YY的对话“我也没想好”、“那换我来问你”……   “其实你是一个……”他思忖了片刻,总结道:“挺聪明的姑娘。”   筱斐错愕地看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嗯?聪明?”   “是啊,胆子很小,但人挺机灵的。”岑之远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我第一次见到你,其实是在学校图书馆。有一年年底,我去找图书馆找资料,拿了本书随便找个位子坐了下来,发现脚边掉了个本子,没写名字,第一页用好看的圆体英文摘抄了一段马克.李维的《偷影子的人》,还有莎翁的句子‘Someone only kisses shadows,which limits themselves in a mere ghost of happiness ’。后来你跑了过来,问我有没有看到你掉在这的笔记本,我就把本子给你了。”   “啊!”筱斐讶异地感慨道,“原来是你啊,我当时都没仔细看那人的脸!”   “看了就会记住吗?”   “应该会吧……”这么好看的脸,谁会不记得。   “那天你穿了件红色的斗篷,里面是黑色毛衣,因为是匆匆赶回来找东西,所以头发有些乱。对了,你那时候头发挺短的,齐刘海。”   “你记得那么清楚?!”筱斐心中一乐,试探似地玩笑道:“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那倒没有。”岑之远理智地淡淡答道,“但我不否认,有那么片刻,你的出现确实让我分了心。”   这个答案就足够了吧……筱斐窃喜。   但是又一个疑问冒了出来:“因为我把笔记本掉在你脚下,所以我聪明吗……?”   “我指的聪明是……你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让我分心,知道怎样才能让我乱阵脚。”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再次撩动她的心绪,她觉得,他才是能够轻而易举操纵她情绪的人。知道怎样能让她高兴,让她生气,甚至是让她担心……   “我什么时候让你乱阵脚了?……”   “哭的时候。”他补充道——“第一次是在实验室门口,你一头撞在我肚子上,其实我都疼死了,但你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哭了。第二次就是那天晚上……”   筱斐忍不住发问:“那天晚上……我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终于把车稳稳地开到山下,而暴风雨还在继续,他静静地看着前方公路的标识。思绪禁不住飞回那天晚上,那双红红的泪眼幽幽地望着自己。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平白无故?”   “我到底算是你的什么人……你说啊!”   “对我好,又不说喜欢我……”   “你肯定在骗我,对不对?”   “谁对谁好,都是假的!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都不信!!”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他红了眼眶,猛然间想起了那个女孩在笔记本上写的莎翁的那句话——   “有些人只拥吻影子,于是只拥有幸福的幻影。” 作者有话要说:  网审是什么。。。感觉审得挺慢的。。   晚上可能还会更一章(*@ο@*) ~   ☆、第五十二章   岑之远从回忆中抽离,眼前是项筱斐好奇的眉眼,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啰嗦,可自己就是这么个性子,有时候他也会觉得烦恼。   “筱斐,我不是很会说好听的话,也没什么生活情趣。每天就钻在实验室里做研究,你也知道的。”雨声越来越大,他的自我陈述被融进窗外的沙沙声里,声音显得磁性而有润泽。   “我知道。”   “你也知道了我在网络电台讲无聊的鬼故事。其实从第一次认识你那天晚上,你在实验楼跟我讲那个关于教学楼的鬼故事时,我就隐约猜到了,因为那个故事是我前阵子在电台讲的。那天群里聚会,我去商场里找你,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只要上YY看记录就知道你在哪家店哪个包厢了。”   “……”你个大骗子!   “一直没告诉你,是觉得整件事太唐突了,而且我也不确定……”不确定,你喜欢应遇之,会不会喜欢岑之远?这句话,他没开口。   “现在你也了解了我过去的事情,认识了我的朋友,大概和你想象的会有很大的出入。我不知道你听了这些,会不会害怕接近我的世界,但我必须要把这些告诉你。因为……”岑之远顿了顿,踌躇了良久,最后下定决心似地说:“我希望你能留下。”   “啊?留哪里?”   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倏然握住她的左手,挪到他的左边胸口,轻轻按下,“这里。”   岑之远穿着黑色纯棉T恤,隔着薄薄的布料,她温热的手指触到了他的心跳。一下、一下,那样铿锵有力。   这算是……表白吗???她屏住呼吸,说不出半句话,心脏都快跳出来。   他松开手,继续说道:“那天晚上你问我,你到底算是我的什么人,现在知道了吗?”   “……不知道……”她低下头,紧张地掰弄着手指。   “还不知道?刚在赵哥那都承认了的……”他的声音很细腻,落在她的耳中,染红了她的耳廓。“那我回去YY粉丝频道里告诉你,好吗?反正,大家不都盼着我公布答案吗?”   “你敢!!”这样的话她就别想再混下去啦!   “不准说……”筱斐终于认输了,侧过头对着窗外,他看不到她渐渐舒展开的明朗笑意。“我知道啦~”   “嗯,我就说你聪明吧。”岑某人又高高在上地笑了起来,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回到市区的时候雨还未停,但雨势小了一些。回到家,筱斐像之前一样冲到楼上趴在窗台上,看着岑之远的车越驶越远,最后消失在雨中。这一别,又要多久才能再见?   明明才分开,可是浓稠的思念却已悄然在她的心头化开。她抱着枕头,扑在床上滚来滚去犯花痴。   所以现在……应遇之+岑之远都是她的了吗?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打开YY后发现,大家都还在讨论应遇之怎么又玩儿失踪那么久,忽然一阵心虚。   默默:应公子越来越任性了……   伤心的人:全然不顾我们的死活(>_<)   幻影刺客: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小飞象私奔了   我的益达:群里有没有妹子愿意和我私奔啊~~   糖果罐头:今天天气不错   小萤:+1   我的益达:……   默默:小飞象姐姐么么哒   四月湖:老公么么哒   醉酒当哥:老婆么么哒   小萤:……   卡卡而:……   一只狗:你们伤害了一只单身狗   追风扇的人:小飞象人呢?   小飞象:在!   默默:\\( ̄︶ ̄)/ 抱抱~   小飞象:\\( ̄︶ ̄)/ 抱抱~   追风扇的人:你最近去哪了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小萤:呸呸呸!会不会讲话啊你!   小飞象:没事~在到处瞎玩儿呢   默默:姐姐什么时候出来聚会啊?   小飞象:你们安排~   我的益达:小飞象今天心情这么好啊,来来跟我们讲讲昨天你和应大人在小房间里悄悄得说什么呐?   糖果罐头:求爆料!!   伤心的人:同求!!   醉酒当哥:+1   小飞象:(⊙﹏⊙)没有啊……我不认识他……   ……   才发出去没多久,就立刻收到一条私聊消息,来自刚到家的某人。   应遇之:哼,装作不认识我。   小飞象:= =。。还哼。。。你好傲娇   应遇之:什么是傲娇?   小飞象:……就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意思啦(*^__^*)   应遇之:欺负我没文化吗!   小飞象:对呀啦啦啦,来打我呀!   应遇之:……   她的心情很好,跟他撒娇似得肆意聊着天,轻快地敲着键盘。过了会儿,他说了句,“走吧,去群里聊天”,说完就上线了。   于是,他又变回了大家的应遇之。   调了调麦,和刚上线的小哲闲聊了几句。而围观群众也没闲着,见应遇之上线,纷纷开始刷屏,让应遇之兑现承诺。   刷了十来分钟,应遇之都装作没看到,到后来小哲都实在忍不住了,“小应啊,你看大家都刷了这么久了,要不你给个答复吧?到底喜不喜欢小飞象呢?”   默默:小哲大大赞!!!   伤心的人:小哲么么哒我要嫁给你!   小萤:小哲么么哒我要嫁给你!   沁儿:小哲么么哒我要嫁给你!   醉酒当哥:……楼上的别这样,你们让柒柒情何以堪啊!   ……   只听见麦克风旁边的岑之远轻笑了一声,说了一句:“她不准我说。”   围观群众们瞬间觉得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   筱斐差点又从窗台上滚下去了,有这么坑人的么!!   她气急败坏的打开对话框,恨恨地打了一句“你混蛋!”发出去,于是听到应遇之的麦里传来清脆的敲键盘的声音,很快她的屏幕上就出现一行字:“我都听你的了,还骂我啊。”   还装委屈……他一定是故意的……   于是,筱斐的私聊框又被人弹炸了,不得已切了个隐身,可消息仍然未曾停止。   直到他在群里说了句“各位抱歉了,忽然有点事,下次再聊。”说完就下线了。筱斐正纳闷呢,他就私聊发来了一串数字,原来他也隐身。   进了他发来的频道,那边就传来一句温柔的“生气啦?”,语气软绵绵的,让人没一点脾气。   “生气了!”筱斐故作激动地回道。   “你好傲娇。”   “……”原来他懂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要出去旅游,本来想存点稿到时候定时发的,可是又有点忍不住想快点发掉……   σ(^_^;)其实我是挺纠结一狮子座   ☆、第五十三章   晚上十点多钟,筱斐再次接到了雨杏的电话,放下耳机,才想起说好的回家联系两人。电话那边的雨杏和娜娜显然都对她重色轻友的举动很是不满,一顿批评教育之后才进入正题。   “我跟你们讲哦,我爸好像发现了我偷偷谈恋爱的事情,我刚回家他就问我了!”   “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叻!”娜娜忍不住吐嘈,“你又不小了,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么?”   筱斐也赞同道:“我早就说过啦,这算个什么事儿。”   “关键就是,我爸对我男朋友的要求高得有那么点……苛刻。”   “多苛刻?”筱斐和娜娜同事开口。   “家庭条件、户口、学历、工作、身高、长相……”说着说着,雨杏就停了下来,叹了口气,“反正前两条就直接把周渊排出在外了。他不是本地人,家里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经济条件很差,一家人全指着他出人头地,我爸肯定不会答应的。”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套啊,难道不都是自由恋爱么?”娜娜反问道。   “再自由也脱离不了父母啊。”雨杏的语气很无奈,“我爸还跑去跟他们学院的院长打听过了,还要了份名单,他现在正在逐个排查嫌疑人呢……”   “我靠,你爹真是亲爹。”筱斐忍不住笑倒在床上,“神探常院长。”   雨杏哼了一声,“还笑呢!再跟你说个情况,你肯定就笑不出来啦!”   “说说。”   雨杏神神秘秘地娓娓道来:“我爸在排查嫌疑人的时候,看上你家科学怪人啦!”   “哈哈……好眼光!”娜娜忍不住捧腹大笑,“等等我,我去拿包瓜子!”   “你滚~”筱斐无奈了,“你爸怎么说的啊?”   “他直接说,岑之远就是他心目中理想女婿的人选,如果我的对象是岑之远,那他举双手赞成。”雨杏的言语中充满焦虑,“怎么办啊,这样查下去迟早要瞒不住的!”   “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原本就是瞒不住的?物理系那么多人看到过你们在一起,即使教授和老师还不知道,但随便打听一下不就都知道了?”拿完瓜子回来的娜娜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唉……我知道瞒不了多久,但必须得拖着……我爸脾气不怎么好,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他的,从来没叛逆过。我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怕我遇人不淑,怕我受欺负。可是有时候他也挺偏执的,我跟他说周渊再多好话也抵不过他自己的判断。”   娜娜接着劝说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你主动交待,总好过被你爸揪个现形吧?”   雨杏想了想,“哎,这倒也是……筱斐,你说呢?”   “我们小项还在纠结她家那位被你爸贼上的事吧!”娜娜哈哈大笑。   “哪有……”筱斐忽然接不上话来,想说些什么,可是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一声叹息。   娜娜还在电话那头为雨杏出谋划策,两人商量了很多种坦白从宽的方案。最后还十分“严谨”地考虑到了谈判失败后的应对策略,谈到充满戏剧性的什么雨中下跪,以死相逼,私奔天涯……筱斐漫不经心地听着,附和了几句。直到挂了电话,也没听清她俩最后决定了用哪个方案。   才挂电话,又开始发起了呆,而耳机里却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通过无数冰冷的机械零件和电流,化成一句让人温暖的话——“打完了吗?”   筱斐这才发现岑之远还在YY那头挂着,她打了那么久的电话,他都一直在旁边安静等着吗……   她心生愧疚,“抱歉,我忘记了你还在……”   “不要紧。”   “我们说的你听到了多少?”   “你那位嗓门很大的朋友讲得我都听到了。”他轻笑一声,“你不会真的在担心我被雨杏爸爸贼上的事吧?”   “……”她无语了,“你想太多了。”   他听出了她话语中不想说话的情绪,也不多问,只想永无止境地纵容她:“那什么时候想找人说话了,记得找我。”   这样朴素简单的一句交代,却是她渴求已久的幸福。   “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我爸还在的话,是不是也会这样。成天担心我谈恋爱,担心我被人骗,或者很多管闲事地看上这个看上那个……如果他还在就好了……”嘴角悄然升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轻微的哽咽声落在他的耳中。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跟他提起自己的父亲,故作轻松的语气被他看得无比透彻。   “筱斐,想哭就哭吧。”他的声音已不似在深夜电台时幽深婉转,而变得平稳甚至带着些许深沉,她的眼泪倏地就流了下来。   岑之远仍然不多问,只是静静地挂在频道里陪她,听着她那里传来的轻微抽泣声,轻轻点了根烟。后来她哭累了,岑之远耐心地哄她睡觉,对于哄人,他并不娴熟,只知一味地把筱斐当个孩子,说些类似“乖乖的听话就给你糖吃”这样的话。下线之前,她忽然用足够轻的声音说:“岑之远,以后不要开快车了好吗?”   我害怕,像失去爸爸那样失去你。   她不敢告诉他,白天赵哥偷偷告诉她的那些往事。也不敢告诉他,光是想象那样的画面就已经让她心惊肉跳。脑海中闪过一个曾经的片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中央,爸爸倒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鲜红色散着腥味的血,铺满了一地。再后来,救护车急促的声音,和人群的喧哗在她的脑袋里嘈嘈切切,天旋地转,她恍然间失了聪。直到颤抖的身躯被揽进一个小小的臂弯,她清楚地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声音——“筱斐,想哭就哭吧。”   岑之远情绪不明,淡淡地应了声:“嗯,我保证。”   后来他们没再聊这些不开心的事,每天黏在一起聊天玩游戏,从棋牌打到网游,从单机打到对战。   娜娜说,这两人搭档简直就是毁天灭地。和岑之远组队打什么游戏都是所向披靡,筱斐只需要吃吃零食两手一摊就能坐收渔翁之利。到最后再没人愿意和这黑心的两人玩游戏了,太伤自尊。   而荏苒冬春夏,寒暑忽流易,很快就到了秋天的开学季。筱斐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开学的行李,一路颠簸到了宿舍以后,先和长久不见的姐妹们出去吃香喝辣。在美食街新开的粤菜馆点了一大桌子一看就吃不完的菜,娜娜和雨杏喝了点小酒,筱斐没敢喝,她在一边喝绿茶。   后来娜娜实在是忍不住了:“你这副三从四德的样子真的太瓜怂了你知道嘛!人生得意须尽欢,男人不让你喝酒就真不喝了?”   “你别怂恿人家筱斐了,她真喝不了。”雨杏想起了筱斐喝醉时的样子,到现在都觉得可怕,便立刻阻止了娜娜。   “我喝~”筱斐欢快地拿另一个杯子过来,用纸巾擦了擦,抄起啤酒瓶往里倒了半杯。   “哟~!”娜娜的眼都直了,脸上写满了“壮士,我以你为荣”的光彩,手指着筱斐,激动地对一脸诧异的雨杏说:“瞧瞧我家姑娘,想喝就喝,男人算什么!我们女人啊……”   “我刚刚发消息问过岑之远了,他说我可以喝小半杯。”   “……”   “你给我滚!!”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5   chapter 5   岑之远被张嫂留下吃午饭,偌大的餐桌只有他和杨羽清两个人。那聒噪的小祖宗又开始围着自己秀这秀那,家里的古董花瓶、水晶吊灯、知名设计师设计的家具……再多的菜也堵不上她的嘴。   而岑之远则面无表情,依然安安静静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对她的任何言论都不作回应。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要不是张嫂拦着,她连家里的保险柜放在什么地方都快要告诉他了。   张嫂的手艺倒是很不错,家常菜做得相当合他的口味。   快吃完的时候,楼梯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听到张嫂说了句“大小姐,怎么才下来啊?我给你把饭热一热。”下一秒,他的眼前就出现了刚才那个女孩,她似乎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厚厚的居家卡通棉服,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还未吹得干透。   那姑娘随意地环顾了一周,看到他时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没说什么,转而扫了一遍桌上的菜,身子越过他前倾,一手随意地抓起个烧鸡腿,转身就要上楼。   这时杨羽清开口了,语气很是不满:“项筱斐,你有没有礼貌啊?没看到有客人在吗?”   那个叫项筱斐的姑娘再次将视线落到岑之远的脸上,这次并非一闪而过,而是久久的注视。他看到她墨色的瞳孔,深邃得像一口古井。   末了,她缓缓开口:“他是你的客人,又不是我的。”   傲慢无理的样子令他当下心生反感,看来也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而已。   下午给杨羽清讲了会儿数学,活活把她讲到睡着。岑之远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有讲课的天分,他自己学习很快,可教别人这是头一回,看小姑娘的样子也知道自己讲得有多无聊了。   晚上回去犹豫了许久,正想着要不要辞了这份兼职的时候,接到了岑景冯的电话。   “怎么样啊之远?今天去了吗?”   “嗯。”   “都还顺利吗?那孩子没跟你闹?”岑景冯试探着问道。   “没……”   “哈哈哈……听说这小姑娘挺难教的,已经气走不少家教了。我看着我手下这帮研究生姑娘看你的样子,估摸着你对小女生挺有杀伤力的,果不其然啊!”他似乎还挺洋洋得意的。   “下次这种事还是别找我了。”   “为什么?”   “她需要的不是家教,而是脑科医生。”   “……”   可第二天,他还是准时到了。   今天张嫂帮他开门时神色不对,似乎欲言又止。刚进门,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是谁啊?”   “是小姐的补习老师来了。”张嫂朝里头喊了一声,领岑之远往里走,客厅沙发正中央端坐着一个男人,有些年长,但气度非凡,表情很严肃。他旁边坐着一位雍容的太太,浅浅的笑容很优雅,想必是这家的男女主人。而杨羽清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两人对面,低着头撅着小嘴,见岑之远来了,委屈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活脱脱一副三堂会审的样子。   “老师啊,你先去后面的厅坐会儿吧。”看到岑之远,男主人紧锁的眉头稍稍松了松,让张嫂先带他过去。经过客厅时,他撇到杨羽清前方的茶几上有一张灰扑扑的、被撕碎后贴起来的纸,最上面是用红色水笔写的猩红的数字“8”。   穿过水晶帘子,他在后厅的餐桌上看到了项筱斐,那时她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帘子后面翘着腿,手里捧了个苹果,端到嘴边轻咬了一口。   和昨天不同,今天的她似乎心情不错,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见他来了,也没了昨日的敌意,用眼神示意他坐。   八人长桌,他坐在这一头,项筱斐坐在那一头。   两人都不说话,只有客厅里传来的训斥声在空旷的房子里诡异地缭绕着:“8分你也考得出来?!老师让家长签名,你居然还把卷子给扔了?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都初三了还这副样子,我帮你铺了那么多路,你自己能不能争点气?!”   “老杨,别生气了,孩子也知错了。”一旁温婉的夫人开口了。   那孩子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对啊,爸爸,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男主人气得捂着胸口,“以后我会直接和你的班主任联系,让他把你每次考试的成绩发给我。还有,中考结束后马尔代夫也不准去了!”   “啊!!爸爸!你答应过我的!!”杨羽清“哇”得大哭了起来。   “哼,不给你点惩罚你怎么能长记性?”杨爸爸狠下心,站起身来对她说:“好好跟老师学吧,再敢捉弄老师,暑假的零花钱也别想了!”   杨羽清一把扑过去抓住爸爸的裤腿,“爸爸!你不能这么对我!!”   “少来这套!你就是从小被宠坏了!你就不能学着点你姐姐,让我省点心吗?!我迟早要被你给气死!!”   岑之远依旧面不改色地正襟危坐,对面的项筱斐却看起来春风得意,苹果啃得津津有味,似是在听一出精彩的戏,而眸子里却划过淡淡的狡黠。   最后,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严肃的爸爸迈开腿就出门了。   整个客厅顿时鬼魅般的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更个小番外啦~~   ☆、第五十四章   开学的第一个礼拜,筱斐就光荣负伤了。   那天早上没课,她赖在宿舍床上给岑之远发消息,由于是平躺着,手一滑,手机就砸脸上了,额头磕肿了。雨杏去奶茶店里要来了些冰块给她敷头上,娜娜关心她的方式是对她半嘲笑半做思想教育。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不消停呢?小小一手机能有多重?这也能砸脸上。”娜娜怒其不争,“我怎么就从来没摔过手机呢?”   “那是你骨骼清奇,天生神力。”躺床上扶着冰块的筱斐翻着白眼嘟囔道。   “嘿,你还敢顶嘴是吧?!”才训到一半,娜娜又对语音那头的男朋友解释道:“在跟小项那缺心眼讲话呢,这傻缺躺床上把手机生生往自个儿脸上拍,不知道想干嘛……”   “……”筱斐痛苦地闭上了眼。   雨杏的电话一直在响,她看了看桌上的手机,伸手要去拿,又缩回手,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接。   “怎么了雨杏,谁的夺命连环call啊?打了好几个了都。”筱斐扶住冰块侧着脑袋看向床下。   “周渊的。”   筱斐这才发现雨杏今天一直闷闷不乐,“怎么回事,吵架了?”   “也不是……”雨杏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我就是想静静。”   “静静是谁?”娜娜从满屏幕刀光剑影的网游里探出脑袋。   筱斐甩了甩手,“你闭嘴。”   “我爸知道了,和我想的一样,他极力反对。”雨杏叹气,“我在家劝了他好久了,还去拜托我妈帮我说说话,可我妈也反对。”   “屋漏偏逢连夜雨。”娜娜总结道。   “那你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吗?”   “我也不知道。”雨杏皱了皱眉,转过身面向两人,“其实我现在搞不明白了,到底该不该坚持这段感情。如果没有父母的祝福的话,这段感情到底能维持多久?”   筱斐继续平躺回床上,认真想了想,“我觉得你现在该跟周渊好好谈一下,这么逃避也不是办法。”   “我也觉得。”娜娜点头。   “你们让我再想想吧……”雨杏重新把头埋回了书桌。   岑之远一下课就匆匆赶来宿舍门口,看到筱斐的时候又好气又好笑,伸出食指轻轻抚了抚额头红红的肿块,“疼吗?”   “疼。”   “活该。”   “……”筱斐气鼓鼓地瞪他,“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他饶有兴致地说:“哦?常理应该怎样?”   “一般来讲,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安慰我吗?”   “嗯,好。”岑之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伸出大大的手掌轻轻覆在她的头顶,拍了两下:“安慰你。”   “……”   “乖。带你去吃好吃的,想吃什么?”   “怎么像骗小孩……”筱斐暗自腹诽了一下岑之远拙计的安慰人的技巧,“你不是每次都能猜得中吗?你猜猜。”   “我猜啊……”岑之远莞尔,蜷着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你想吃第三食堂的煲仔饭,对不对?刚才你从寝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大门口三食堂的外卖小哥,视线停留了两秒,然后咽了下口水。如果不是你对小哥感兴趣的话,那就只可能是对那儿的招牌煲仔饭起了念想。”   项筱斐被说得怔怔的,居然被他看得这样透彻,看着她得意的样子,忽然很想打击一下他:“猜错了,我是对外卖小哥感兴趣~”   此言一出,他便戏谑地扬起嘴角,语气诚恳地说:“那我明天就去三食堂送外卖。”   “……”   吃饭的时候,筱斐把刚才雨杏和周渊的事情告诉了岑之远,他却丝毫不惊讶,反而说道:“其实今天周渊也来找我了,说是雨杏这几天突然不理他了,想问我知不知道原因。”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知道。”   筱斐想了想,“你明明偷听到我们讲电话了,肯定或多或少猜出一些了的。”   “我不喜欢掺和这种事。”他夹了块自己碗里的肉放到她碗里,轻描淡写地说:“况且纠结这种问题没什么意义。”   筱斐有那么片刻失了神,看到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忽然很想问问,如果换作是他,他又会怎么做?转念又觉得,她和他这才刚刚开始,似乎现在想这个问题太早了一些。   岑之远抬起视线,无意间看到她凝滞的眼神,“想什么呢?”   “没什么……”她低头扒了两口饭,继续想心事。旁边却传来他的声音,像羽毛般轻盈地抚过她的心头:“如果两个人,相互之间失去了信任,那么再多的挽回都是无意义的。相反地,如果彼此都很坚持,那这种问题是很好解决的,根本用不着纠结。”   原来他想的这样豁达,而并非对朋友的事毫不在意。但如果真如岑之远所言,雨杏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失去了互信,那接下来会怎么样她真的不敢想。起码,在这一刻她还是渴望并且相信着真心能换来圆满结局的。   而岑之远的话多多少少让她为雨杏起了忧心,她自知家庭环境复杂,如果哪一天遇上了和雨杏一样的困境,她必定也会在妈妈和岑之远之间犹豫。这样的想法又令她心生愧疚,她悄悄抬起眼皮看向他,他清冽的眸子依然是那样透彻,坦然地对上她的眼睛,仿佛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你放心,我们不会有这种问题。”   轻的只有她听得见的一句话,在喧哗的三食堂,缓缓沉淀。   恍然间她想起曾经某个secret night,那时候娜娜正在和她当时的男朋友闹分手。那天期末的晚上,她的男朋友千里迢迢从另一个城市赶来找她,等在宿舍楼门口。她出去了会儿,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那天晚上她喝了点酒,自以为很有哲理地说,爱情就是块糖,看着让人嘴馋,吃着甜蜜,可含久就觉得腻了。咽下去,或者吐出来都会后悔。可最无奈的就是,明明你没放弃,含到了最后,它却化得一点不剩了。   那时筱斐不明白这些,后来娜娜变得越来越不像她,整日大大咧咧风风火火,对什么都无所谓了。她才发现,如果一颗糖,可以改变吃它的人的人生,那这颗糖难道不是毒药吗?   她害怕着未来属于她的那份爱情,正中了娜娜的预言。 作者有话要说:  我肥来啦~~~   ☆、第五十五章   从食堂出来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住了筱斐,她转过身,许久不见的靳惜离小跑着过来。   “筱斐姐,好巧啊。”靳惜离笑着打了个招呼,转而看向一旁的岑之远:“学长,你也在啊。”   岑之远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而筱斐笑得有些尴尬,甚至是心虚,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你们吃了吗?”靳惜离热情地问道:“我请你们吃饭吧!”   “不好意思啊,我们刚刚吃过了……”   “哦……这样啊……”她的神色微微发生了些变化,转而眼神一亮,“那晚上可以吗?”   原以为话题已经结束的筱斐怔在了原地,靳惜离补充道:“因为今天是我生日,我请了一些朋友同学在校外吃饭,你们也能去的话就好了~”   “好吧。”筱斐想了想,生日是大事,盛情难却,说完看向身后的岑之远:“你OK吗?”   “嗯。”   “那太好了!谢谢筱斐姐!!”靳惜离高兴地挽住筱斐的手,和她聊这聊那,这样的亲昵竟让筱斐有些不适应。   “不早了。”沉默已久的岑之远忽然开口,“该去上课了。”   “嗯?”筱斐一脸疑惑。   “你下午不是有吗?学术论文写作。”   她倏然心上陡然一颤,开学时截图发给他看的课程表,难道他背出来了吗?正玩味地看着岑之远这位奇男子,手上就传来微凉的温度,手掌随之被另一只宽厚的手轻轻握起。   “那我们先走了。”他温婉地打了个招呼,便二话不说,牵着她离开了。   浑然天成的动作却令筱斐有些措手不及,视线却忍不住回过身去看向靳惜离,给了她一个抱歉的表情。而身后的靳惜离,却站得僵直,神色复杂郁结。   她忽然心生愧疚,早知道靳惜离对岑之远的心思,也答应了要帮她的忙。可现在这样的结果,却好像是她背叛了靳惜离。   夏沫也好,靳惜离也罢,她都在内心深处抱着疏离的态度。或许感情本就是自私的,她好像没办法像其他刚经历初恋的女孩子一样单纯怯懦。每天面对和岑之远有关的一切,筱斐都觉得自己的身体里藏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对岑之远有着厚重的眷恋和深刻的依赖,甚至,还有些不可理喻的强烈占有欲。   从认识岑之远的那一刻起,仿佛就是那个人在操纵自己刻意地接近他,她别无选择。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人,不敢把自己虚幻的心情告诉他,而他却默契般地开口了:“真要去?”   筱斐有那么些晃了神,以为他在说上课,毫不犹豫地答了句:“去啊,要点名的。”   “我是说晚上。”岑之远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她恍然大悟似得望向他,“你不想去吗?”   “不想去。”他果断答道。   “那你刚刚还答应?”   他无奈地低头看着她,“你都答应了。”   “我答应了你就要答应吗~”她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孩子气地调侃道:“我看你是自己想去吧?”   岑之远望向别处,嘴角泛起抑制不住的浅笑,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像只逗弄着毛线球的小猫。   耳畔充盈着他近距离送来的声音,如回声般在她的心湖荡漾开来:“小姑娘,我要想去的话,还有你的事吗?”   原来他比谁都明白。   他不想去,但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拒绝,让她下不来台。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想听他亲口说。想听到他醇厚婉然的声音,陈述起对她的关切。这大概是所有恋爱中的女生都有的小心思了吧。   看着她怔怔的呆样,岑之远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走吧,再不走上课真要来不及了。”   “嗯……”筱斐点了点头,倏地觉得哪儿不对劲,他怎么都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我自己去就好,你不用送我了,我在一教上课,挺近的。”   “我没有要送你。”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为什么?!”   “因为刚说完陪你去的时候,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惊喜。”他又头头是道地解释起来,就是不愿坦白,想要和她多待一会儿,哪怕是一顿饭、一堂课的时间。   “明明是你要去的,说得倒好像我求你去的一样……”筱斐碎碎念叨,觉得自己进了个大坑,岑之远这位大boss,可能是自己永远也刷不过的。   当岑之远出现在英语系的课堂上,气氛瞬间就变得诡异了起来。筱斐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前排女生们猛地吸了口气的声音,还要细碎的讨论声,她从那些杂乱无章的声音里,再次搜寻出了一遍遍他和她的名字。   而她和其他人都不算熟,加上岑之远自带让人敬而远之的气场,没人敢跑上来问个究竟。   岑之远倒是坦然地把陪上课的任务当成了自习,端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好位子,眉眼低垂,长睫毛偶尔轻轻颤了颤,安静地翻看着一本没一个中文字的书《The Demon Haunted Word》,魔鬼出没的世界?   筱斐压着嗓子凑过去轻声问道:“你还看玄幻小说呐?”   他朝她眯起眼,笑了笑,把摊开的书轻轻推到她手边。   好在她可是英语专业的高材生,这种小说根本难不倒她,她高兴地把脑袋探过去。才看了两行,就彻底看不下去了。单词都认识,可放在一起怎么就是搞不明白呢?还有……魔鬼在哪啊?!   见她一头雾水的样子,岑之远早有预料般地淡定,收回了书到自己桌上。“失望吗?”   “你看的书都这么无聊?”筱斐用惊为天人的眼神看着身边的人。   他倒是诚恳地颔首,“对啊,你有什么有趣的推荐吗?”   “有啊!有好多!”筱斐激动地捏起小拳头捶了捶课桌,“我最近在看一部小说,男主角是从500年后穿越回来教书的物理老师,女主角是他的学生,他们不顾流言蜚语在一起了,啊呀,好感人!!”   岑之远蹙眉闭上了眼,轻叹了口气,“是感人。”   听他这么说,筱斐以为他真有兴趣,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后来女主角出车祸死了,男主角又穿越回去带了起死回生的药给她吃,天呐!”   “天呐……”他重复道。   “女主角吃了药活过来以后失忆了,想不起男主了,男主就为她苦苦守候了3年,我都看哭了!”   “我也想哭……”他点点头,眼神几近崩溃。   “你猜最后怎么了?”   他摇摇头,看着她的眼神如看破红尘一般空灵。   “男主因为他带了未来的药到现代,打乱了时空秩序,被时空守卫抓住了关进时空天牢里,永远也出不来了!在最后一刻女主才想起了他,于是她追啊追,就追到时空缝隙里摔死了。”   “……”   说完,她还一脸陶醉满眼期待地问他:“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比你这无聊的科学书好看多了?”   “放过我吧,筱斐。”他终于忍不住了,“就让我无聊死吧,求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一点半,快猝死了。。   ☆、第五十六章   筱斐就此闭上了嘴,不再多说。课堂上的内容很无聊,氛围很松散,不少人都趴在桌上睡着了。而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师也并不生气,刚上课时点了个名,点完名后许多同学当着他的面从大教室后门溜走了,他也视而不见。   筱斐认真记了一节课的笔记,到了第二节课的时候也终于坚持不住了。疲惫的眼皮耷拉着,和困意反复斗争。而身边的人依然气定神闲地看着书,静得像一尊佛像。她一直很佩服他的定力,明明睡觉时间那么少,白天还能这么专注。于是她趴在桌上,食指伸过去挠了挠他压着书页的白净的手,“喂,岑之远,你不困吗?”   “不困。”他的视线没有离开那些生涩枯燥的单词,“只要你不和我讲那些‘精彩’的故事,我就不困。”   “我那些故事就那么催眠么?”她佯装生气地抱怨道,转而又灵机一动,伶俐地瞧着他:“那我每天晚上给你讲故事,不就能治好你的失眠症吗?”   他忽然转过来,精致疏朗的五官对着她,看得她的脸烫得通红。瞧着她怔怔的模样,他缓缓开口道:“谢谢你筱斐,我很感动,但我想多活几年。”   “……”她这下真被气到了,别过脸把头朝另一边趴着,却忘了自己脑袋上还顶了包,疼得惊呼了一声,惹来周围的不少观望。   岑之远蹙眉看了看身边这个不安分的姑娘,伸手轻轻托起她重新埋回臂弯里的脑袋,把脸转向自己这边,避开头上的肿块。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气氛暧昧而隽永。   她不敢看他责备的目光,便拿出手机来随意翻看,屏幕上有一条微信群消息。   娜娜:哟,终于把你家大神牵出来遛啦?   接收时间差不多是刚上课的时候。   这话说的……怎么跟溜狗似的……她突然笑了出来,朝前排远远望去,娜娜和雨杏拖拖拉拉来得太晚了,到教室的时候只剩前排的座位了,点完名也不方便在老师眼皮底下跑,现在正双双趴在桌子上熟睡。   这么浑浑噩噩的一堂课结束后,岑之远对她的生活节奏产生了质疑,他在下课时递给她一张从她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工整而大气的笔迹写着他为她制定的作息表,记录着两人的上课时间,自习时间。   下课后他领着她去图书馆借书,从一堆专业的英语系考研资料中迅速挑了几本出来给她,筱斐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挑的一定是最适合她的复习材料。就算自己现在任性地要跨专业去考法学院的研,他估计也会在最短的时间里为她安排好一切。   因为他就是那样严谨认真的一个人,站在这样一个人旁边,她时常担心自己偶尔的懒惰随性,会让他瞧不起。于是她悄悄问他:“岑之远,如果我不好好复习,你会生气吗?”   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未对此有所动容,反倒是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不会干涉你的选择,你如果觉得读书太辛苦,随便混到本科毕业也行。”   四下无人,他斜靠在高高的书架上,弯了弯腰,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补充道:“况且,我以后肯定养得起你。”   清俊的声音如微风拂过湖面,不费吹灰之力就搅乱了她的一池春水。   白皙的脸颊泛起一丝绯红,她垂着眸子,眼波似水。像极了那天在青玉山度假村的清晨,他为她拭去嘴边牙膏沫时她的样子,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而这一刻,他无法再冷静地克制这份情愫,做了一件他早该做的事。   清凉的嘴唇轻轻落在她的唇上,她笔直地靠着角落的书架,甚至来不及闭上眼,就迎来这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而令她意外的是,这样突然的动作,她竟然没半点突兀的不适应,反而觉得无比熟稔。仿佛身体里控制着她的另一个人,早对这一刻等待已久。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末了,他又扶住她的脸庞,俊颜渐渐靠下来,清凉柔软的触感再次袭来,小心翼翼地落在她额头的肿块上,伤痛瞬间化为乌有。和煦的暖阳从窗边一泻而下,他站在浓墨重彩的霞光里,嘴角噙着浅笑,看起来像一幅典雅的古画。   “傻了?”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滚烫的脸颊,她点了点头,像是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走吧。”   离开图书馆,筱斐回了趟寝室,娜娜和雨杏正凑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见筱斐进门,都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你们干嘛呢?”筱斐伸长了脑袋凑过去,屏幕上是一封学院公共邮箱里的邮件。“这什么呀,翻译、行政、文秘……招聘列表?”   “对啊,我们在投简历呢。”雨杏拉了个凳子让筱斐坐下,“你呢?真就决定考研了?”   “决定了。”她点了点头。   “我们小项啊现在是出嫁从夫了,她家岑大神说什么她就是什么啦~”娜娜调侃道。   “这次是我自己决定要考的……”说着,筱斐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她无法不承认,自己考研有一大部分是为了岑之远。   娜娜大笑起来:“你们今天可真够高调的,把整个专业的人的眼睛都给闪瞎了。”   “不是吧……我还以为我们很低调!”筱斐瞪大了无辜的眼,认为娜娜的话没什么公信力,转而向雨杏求证。   而雨杏也只是同情地点了点头,“真的,筱斐,你家岑之远自从毕业典礼亮相了以后全校已经没有哪个女生不认识他了。”   “你都不上学校论坛看的么?”娜娜无奈地关掉邮箱,熟门熟路地打开论坛,把笔记本端到筱斐面前给她自己看。   首页被红色置顶的精品帖是刚发的,标题触目惊心——“<揭秘>物理系天才博士生岑之远惊现外语学院,陪女友上课高调秀恩爱!(多图,高清,爪机党慎入)”   主页还零零散散地陈列着其他类似的标题。   “外语学院的福音——岑之远神秘女友浮出水面!”   “今天看到传说中的岑之远本人了!真人!活的!!!”   “……”   筱斐忽然有很不好的预感,颤抖着点开了置顶的帖子,还真是多图高清……至于么!!从角度看来楼主似乎就潜伏在他们周围,抓拍了岑之远低头看书的样子,两人看着同一本书笑意盈盈聊着天的样子,还有岑之远亲昵地扶她脑袋的动作,居然也被偷拍了……她想起了图书馆里的那一幕,不禁一阵胆寒,那儿不会也有狗仔吧?想到这里,她的脸一阵通红一阵煞白。   “你脸红什么?”娜娜戳了戳她,“人家拍得挺好啊,看把你拍得多漂亮~”   “他们真的成天没事做的吗?为什么要偷拍我们……”筱斐着实搞不懂。   “明知故问呀!”雨杏也看不下去了,“岑之远的粉丝现在遍布我们学校,还成立了一组织,弄得跟邪教似的。他的课表早都被全校女生掌握了,每堂课都有无数女生堵门口,实验室也常年有人蹲点。不好意思蹲点的呢,就朝实验室门缝下面塞情书,据说有一次情书多得门都打不开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筱斐觉得自己的三观瞬间被刷新了无数次,雨杏说的那个人……真的是刚才在图书馆的书架后面偷偷吻她的那个岑之远么?   她的心中陡然升起复杂的情绪,原来他的课表已经被全校女生掌握了……呃,除了她项筱斐……明明他也给她看过自己的课表,为什么她就没想过要背出来?反倒是他把她的生活作息都记在了心里。“我从来没觉得这么压力山大过……”   “大个P啊!”娜娜眉眼一飞,霸气地说道:“岑之远都已经来陪你上课,这就是公开了你们的关系。你现在要拿出点正房太太的气势,改天你也去陪他上课,让那些堵门的好好看清楚!”   “等等……”她又捕捉到一个离奇的点,“正房???”   他还敢有二房?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五十七章   傍晚,岑之远很不情愿地被项筱斐拖着去挑了份给靳惜离的生日礼物,就匆匆赶去离学校半个小时车程的天桦酒店,这算是离这个偏远的大学城最近的大酒店了。靳惜离早早地就去了,等他俩赶到的时候刚好晚上六点。   岑之远一路上都是兴趣缺缺的样子,似乎还赶着吃完早点回实验室。开学以后他的实验室换到了专业的实验楼,实验器材更丰富一些,但实验室比之前的大很多,也不能再由着他一个人胡作非为了。十几个人一个实验室,而他的搭档们偏偏都不太安生,导师不在的时候,常常来请教他各种问题。甚至还有受这里那里的朋友亲戚小学妹送来各种礼物和信,这已经令他觉得有些不自在,但最惨的是,他的锅子也被导师没收了,私下和他说这边实验室人多,太高调不好。回想起在二教小实验室的晚上,岑之远亲手煮的好吃的面条,连筱斐都不禁觉得可惜。   “我去校外租了个房子,下礼拜搬过去。”岑之远一脸无奈地说:“寝室熄灯太早了,而且又吵,也没地方录音。”   “租房子?!”筱斐惊为天人地仰望着他,“一个人???”   他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好笑,反问了一句:“不然呢,你要来和我一起住吗?”   “……”筱斐感觉自己又被调戏了,擦了擦汗,“我指的是,你一个人生活能自理啊?”   岑之远彻底被她打败了,“我是成年人,身心健康,为什么生活不能自理……”   她的神色倏地添了些郁结,低垂着头沮丧地说:“呃,我只是觉得……你想什么就能做什么,而且无论什么事都能做到满分。生活上、精神上都很独立,和我完全不同。”   他弯着俊秀的眉眼,清逸的笑容印到她的心里,舒朗的声音淡淡地说着:“其实女孩子不用对自己要求那么高,顺着自己的性格去发展,做些让自己能开心的事就可以了。”   她向来知道岑之远对自己的要求极高,对她的要求却很低,他不止一次地说明过,只希望她能过得轻松愉快,其他的事情他都会为她担着。她开始怀疑,这样自私任性又凉薄的自己,到底值不值得他这样宠溺?   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而且我也没你说的那么独立,其实我……”   他忽然停下来想了想,这样肉麻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但心里已经有了很坚定的想法,他终有一天要亲口告诉她。   其实我很依赖你,项筱斐。   见他欲言又止,筱斐以为是没什么重要的,所以他没再往下说。脑袋里闪现出刚才雨杏和娜娜对她说的那些事,忽然很想采访一下当事人有什么感想,“听说你的实验室都被情书堵得都开不了门?”   “哪天我死在里面了估计也是被堵得出不去,饿死的。”他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她们真的太有耐力了,很适合做传销。”   筱斐笑着拍了他一下,“你太毒舌了,她们可都是你的仰慕者。”   “有时间难道不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么?成天围在我的教室和实验室门口,并不会对她们自己的人生产生什么积极的影响。”他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筱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我发现,你总能找到道貌岸然的理由来嫌弃别人……”   “嗯,还是你最懂我。”他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说说笑笑着到了约好的三楼vip包厢,筱斐站在前面,敲了敲门。   而门被人打开的一刹那她僵在了原地。   “小飞象?”蒋戈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最后视线落到了她身后的男人,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你是……应……应遇之……?”   “你好。”他礼貌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而屋子里的人似乎也瞬间噤若寒蝉,筱斐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那天火药味十足的群友聚会,也是这样突兀的开场,蒋戈给她开的门,门后面的人唏嘘一片。   不同的是,那天来接她离开的人,现在正站在旁边牵着她的手。   “筱斐姐,学长你们来啦~”靳惜离闻声赶来,热情地招呼着两人往里走,一边给包厢里的人作介绍:“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今天的贵宾——小飞象和应遇之!”   这下,原本没怎么注意到这儿的里面桌上的人都唰得站了起来,纷纷扬起脑袋看向门口。   项筱斐这才发现,这哪是同学朋友啊……明明不都是网友么?   当她看到冷笑着的胡小月熟悉的脸,她更崩溃了,有种来到了别人地盘的感觉,简直想撒腿就跑。可刚到也不好意思走,只能暂且坐下,伺机而动。   最后他们被安排在主桌上,和靳惜离胡小月她们坐一块,再旁边是蒋戈,他呆呆地望着还没上热菜的圆桌中央在想着什么。而身边的人适时地凑到她的耳边,轻声一句:“后悔了吗?”   她笑着点点头,原来,他也是最懂她的人。   这一桌的气氛有些凝重,靳惜离去了另外两桌招待人,这边桌上都是平时与她交好的所谓“离弦帮”的人们,在应遇之和小飞象坐下后各怀心事,有的想开口和偶像搭个话又碍于平日里和小飞象不怎么要好;有的在观察他俩到底是不是真的情侣,企图找出些蛛丝马迹好让她们自我安慰;还有一两个纯粹因为见到了应遇之本尊而被吓傻了。于是大家就不约而同地看着两人交头接耳谈笑风生。   当她察觉到周围异样氛围的时候,岑之远在桌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人到齐了以后,靳惜离坐回了主桌,项筱斐旁边的位子。她今天穿了件雪白的连衣裙,清纯可人的日系编发垂在肩膀,化了个精致的淡妆,巧笑焉兮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连同为女人的项筱斐都暗自惊叹。她为筱斐一一介绍了桌上的人,都是耳熟的名字,但和小飞象没什么交集。   开始上菜后,总算有了些饭桌上该有的氛围,大家聊天的聊天,玩手机的玩手机。靳惜离一边招呼大家,一边凑过来和身边的筱斐和岑之远说话。“筱斐姐姐,之远哥哥,你们最近怎么都没上YY?”   项筱斐不得不承认,这声“之远哥哥”,确实让她的心底产生了一丝反感。可仔细想来,也没什么不对,自己是姐姐,岑之远是哥哥,按着格式照搬也未尝不可……吗…………   筱斐还未说服自己,身边的岑之远倒是先开口了:“她最近在忙,我最近在监督她忙。”   “……”言简意赅,该怎么形容他的总结能力呢……   流言止于智者,聊天止于呵呵。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话题终结者。   靳惜离尴尬的笑容僵在嘴角,筱斐连忙解释道:“你别听他瞎说。”   周围的人似乎都注意到了,不知是谁回了句:“应遇之和小飞象感情真好啊。”   “是啊。”蒋戈也附和道:“想不到我们群里还会有这样的缘分,更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应遇之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就是啊,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弱弱地问一句,能给我签个名么……”   “我也想要……”   “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上次聚会时来找小飞象的那个人吗?原来你们那时候就在一起了啊!”   “……”   气氛逐渐热络了起来,大家对岑之远的好奇一下都爆发了出来,而他只是谦和礼貌地微笑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个特别是日子,刚在明天凌晨前赶紧发一章纪念一下。   o( ̄ヘ ̄o#)   ☆、第五十八章   一顿饭吃到一半,项筱斐接到妈妈的电话,和岑之远示意了下,就捧着手机跑去了走廊。   项妈妈的语气有些急促不安:“筱斐,你妹妹最近找过你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着实把她问傻了,这两姐妹又不是亲的,从小到大关系也不好,杨羽清怎么会找她呢?但她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见走廊里人来人往,说话还是不方便,就下了楼到酒店的门口外,这里寂静得和楼上简直不像一个世界。   “她没找过我,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你妹妹她离家出走了。”项妈妈的叹了口气,“我们去她的学校问了她的老师和同学,都说她这几天没去上课,也没人知道去哪儿了。”   “不会吧!她以前从来没这样过,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前几天,你妹妹为了分班的事情和你杨叔叔吵了一架。高考三加一的科目,她原先不是选了历史吗?这都高三开学了,她突然说觉得历史无聊,要去选物理。结果班主任不放心,找到了家里来,我们才知道的这事情。你也知道的,这孩子从小心思就活络,性子也犟,你杨叔叔不让她换,她非要换。”   “高三了再换科目,其实也不是很难,如果她专业基础好的话,很快就能跟上进度。但关键是,文科转理科,这转变太大了。说句不好听的,她脑袋真不好使,物理那科目,瞧着好玩儿,考起试来准能难哭她。”筱斐有些怒其不争,“就为这事她就离家出走了?”   “是啊,晚上趁大家都睡着了,就这么溜出去了。我去她房间看过了,带走了不少衣服。”项妈妈又沉默了数秒,“我和你杨叔叔现在都很担心她,特别是你杨叔叔,他连羽清以后去哪所国外的大学深造都安排好了。可这闺女偏偏不让他省心,诶……也不知道去哪了,小姑娘家家的……”   “妈,她朋友多着呢,有的是去处。”筱斐想起那天回家看到浓妆艳抹杨羽清的样子,妖艳性感,完全不似一个高中生。“只不过……她的那些朋友,估计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啊?!那怎么办啊!”项妈妈听了她的话,更不放心了。   筱斐安慰道:“你放心,她精着呢,吃不了什么亏。只是我搞不明白,她怎么就为了学习的事情跟杨叔叔闹成这样?她以前最多为了零花钱和出去玩的事情敢和杨叔叔顶两句嘴,学习她向来不放在心上的。”   “哎,这个说来更气人了……你妹妹说,她喜欢物理很好的酷酷的男生,所以一定要学物理。”项妈妈纳闷地问道:“你说这孩子该不是谈恋爱了吧?这满脑子的都在想啥啊……如果她真在这个节骨眼上谈恋爱,你杨叔叔非得被气死不可……筱斐,你也帮着找找看吧,毕竟是自己妹妹。”   “我明白,我会试着联系她的,有什么消息我们再相互通知。”   挂了电话,项筱斐有种莫名的胸闷。虽说这妹妹和自己不亲,也没有血缘关系,可她还是不希望妹妹出什么事,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转而又想到妹妹说的“物理很好的酷酷的男生”,这说的不就是岑之远么?她哑然失笑,照杨羽清这乖张个性,喜欢物理好的男生就要转专业去学物理。如果让她知道有岑之远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估计她恨不得要去拜爱因斯坦为师了吧?   但如果这能成为她好好学习的动力的话,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说不定她还能成为下一个居里夫人?   想多了,筱斐打算回包厢,却听到不远处草丛后面有争吵的声音。她原不想多管闲事,可正准备转身,就看到一个男人从那儿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光线很暗,直到走近酒店门口靠近了光源,她却看到了来人的真面目。   “蒋戈?”   “呃,小飞象。”打完招呼,他就黑着脸进门上楼了。   她这才想起刚才就发现蒋戈今天一直心不在焉,和胡小月明明是情侣,却没什么交流。果不其然,紧接着出来的正是胡小月。见到项筱斐时先是一怔,继而停下脚步,定定地站在了原地。   “小飞象?”她渐渐靠近过来,筱斐看到她的眼眶有些红。   “你哭了?”虽然和胡小月并不熟,甚至还有那么些火药味,可见到这景象筱斐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这不是废话吗?”原本气势汹汹地呛了筱斐一句,可刚说完没多久,就没忍住眼泪又决堤而出。“你看我这样心里是不是挺高兴的?”   筱斐想也没想,就冷冷地回了句:“你想多了,你哭不哭关我什么事。”   她也不说话了,越哭越厉害,两只手捂着脸,发出呜咽的声音。见这情形,不知道还得哭多久,筱斐觉得自己站在这儿倒显得是她把胡小月给欺负哭的,便留下一句“我先上楼了,你慢慢哭”,说完就转过身去。   “小飞象,你等等。”胡小月忽然叫住了她,她停下脚步,重新转过来望着她。   “什么事?”   她哭得气息紊乱,两只手胡乱在脸上抹了抹眼泪,红着眼,抽泣着问筱斐:“你觉得……离弦这个人怎么样?”   这问题着实令筱斐错愕,“你和她比较熟悉,这个问题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我当然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胡小月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语气也平缓了一下,“告诉你也无妨,我原以为她是那种很单纯的女生,我们平时群聚会出去过几次,关系也一直都不错。”   “你喝多了?跟我说这些干什么……”筱斐打断了她的话,似乎对她想说的没什么兴趣。   “小飞象,离弦是那种,看上去单纯,实际上城府很深的人。而你不一样,你是个心思很复杂的人,你的复杂从一开始就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所以,相较之下,你是个比较诚实的人。”   “……”她淡淡地看着狼狈的胡小月,“这算是夸我?”   “算是吧。”胡小月直言不讳,直勾勾地望着她的眼睛,“反正我告诉你,她这人没那么简单。既然你和应遇之在一起了,那么最好当心她一点。她这个人,野心大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九章   胡小月刚才喝了点酒,现在可能意识有些混沌,对着向来不合的项筱斐说个没完没了:“真的,我这次本来不想来的,但蒋戈坚持要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凑到过来搭住筱斐的肩,酒气顺势散了过来,筱斐蹙了蹙眉,“我不想知道这些,你该回去了。”   项筱斐对这几个人的纠结关系没有一丁点兴趣,只想早点结束饭局回寝室睡觉,可胡小月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压低嗓音像是讲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凑在她耳边说:“其实他们两个私底下一直有联系,他们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那张醉醺醺的脸上还挂着泪痕,表情却是无奈至极的傻笑,筱斐忽然心生悲凉。   “你知道吗?他可花了不少钱在离弦身上,平时连送我的小礼物他都会偷偷买两份。可人家不过把他当成只宠物狗在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无聊的时候逗逗他取乐而已,呵~活该!”   她讲话确实有些难听,筱斐不想多搭理,可她偏偏还搭着自己的肩,动作别扭到不行。“我说,你能不能……”   话才说到一半,胡小月又继续了,语气还神神秘秘的:“你看到她今天戴的那根项链了么?悄悄告诉你,那是我、男、朋、友、送、的!”   “这女的最狠的一点就是,她周围有一大堆蒋戈这样的傻男人,但每个都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她身边唯一的一个。你说好不好笑,小飞象?哈哈哈……”说完,她兀自笑了起来。   筱斐已经放弃了跟她沟通,直接从她搭着自己的手臂里钻了出来,“好笑好笑,你自己慢慢笑,我走了。”   “你急什么,听我说完啊!”她一把拉住筱斐。   “你这没完没了的讲,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她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听这些酒后胡话上。   胡小月朝她竖起一根食指:“你只要再听我说一句。”   “一句?”   “嗯,就一句!”她点头重复道。   “说吧。”   “我跟你打赌,我们回包厢的时候,离弦一定坐在你的位子上,在和你男朋友聊天,赌吗?”   筱斐心里一咯噔,想起那天靳惜离坐在副驾驶和岑之远言笑晏晏的样子。“这事情毫无意义,我不赌。”   “你是不敢吧?”她又不顾形象地大笑了起来,“小飞象,你我都明白,应遇之比蒋戈那个没出息的要好上千百倍,离弦当然也不傻,她表面跟你称姐道妹的,实际上有真的把你当过朋友吗?你有没有想过,她今天生日,不请些要好的同学朋友吃饭,反而请我们这些素不相识的网友,又是为什么?因为她这种性格……身边根本没朋友啊!”   “你的一句话未免也太长了吧?”筱斐不耐烦地说:“第一,靳惜离有没有朋友,和你和我,都没关系。第二,岑之远和蒋戈不同,他会拒绝所有的暧昧。第三,我和你也不同,我一直相信岑之远,而你们已经失去了互信。”   胡小月愣了愣,才缓缓开口:“你就这么相信男人?原来我看错你了,你是看上去复杂,实际却简单的要命。你还太年轻了姑娘,你凭什么这么相信……”   “筱斐。”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挺拔的身影逐渐靠近,大步迈到筱斐身边,轻轻揽过她的肩,低下头温柔地问:“怎么电话打了这么久,人还不见了,我找了你好久。”   “没事。”看到岑之远,筱斐总算松了口气,转而看向身后一脸惊讶的胡小月:“走吗?”   只见胡小月诧异又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人,忽然自嘲似地笑了笑,点点头,跟着两人上楼了。   小飞象,到底是你命好。   回到包厢,靳惜离正和周围的人愉快地聊着天,见三人一起回来,连忙上来询问,“没事吧筱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咦?小月,你怎么眼睛红红的?”   “呵~”胡小月玩味地朝筱斐递去个饱含深意的眼神,意思是,“看到没?”   而项筱斐只是低头微笑,她接收到了胡小月的信号,但又觉得那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两个女人的勾心斗角罢了。在群里聊天时她就看出了靳惜离和胡小月之间微妙的关系,靳惜离想靠胡小月来衬托自己,胡小月想在靳惜离周围获取更多关注。相互利用而已,没有谁比谁更高尚。   自从儿时转学后被扔在没有一个朋友的陌生学校,她就在那学会了很多。这些女生间的小心机,她比谁都看得透彻,却从未点破。她不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和谁都是这样相处的,包括杨羽清,所以迄今为止项筱斐交心的朋友少之又少。   被胡小月缠了那么久,她总算坐回了位子,眼前的盘子里堆了各种菜,还放着一小碗陈皮老鸭汤,表面浮着层薄薄油,已经稍有凝固。   “你给我乘的?”她用勺子搅了两下,悄悄问旁边的岑之远。   “不然还能有谁?”他责备似地反问,“凉了就别喝了吧。”   “谢谢你。”她的语气倏然变得很诚恳,眼里闪着让人看不透的光彩。   岑之远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三个字噎到了,英气十足的眉毛微微皱了皱,神情严肃地对她说:“以后不准跟我说‘谢谢你’,知道吗?”   筱斐乖乖点了点头。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他想了想,戏谑地笑道:“你可以换另外三个字说。”   她自然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再次被他言语调戏成功,脸骤然红了。他满意地抚了抚她滚烫的脸颊,笑容愈发清朗了。   热菜已经全部上完,到了切蛋糕的时候,蒋戈积极地开始分碟子叉子,点蜡烛关灯。这些动作被筱斐捕捉在眼里,她察觉到气氛开始有些异样。   黑暗中,烛光闪闪烁烁,所有人都围了过来,靳惜离站在蛋糕前闭上眼许愿,嘴角一直挂着掩饰不住的甜美笑意。许完愿,她一口气吹掉蜡烛,包厢里瞬间一片漆黑。他始终握着她的手,站在远离人群的门边,静静看着。   灯光重新亮起,大家起哄着让靳惜离说出愿望,她羞涩地低下头笑着,“不能说,说了就不准了~”   可大家继续坚持,她最后只好妥协道:“那说两个,留一个不说。”   “第一,希望我的家人能健康快乐。”   “第二,希望能找到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   “第三嘛……秘密!”   说完,全场一片恭维。   “离弦你这么漂亮,还怕找不到真心待你好的啊?”   “第三个愿望是什么,好好奇啊……”   筱斐远远地看着,她只要赖在岑之远身边就好,别处的纷纷扰扰,和他们没有半分交集。   而岑之远则低下头问她:“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她犹豫了片刻,嬉皮笑脸地迎上他认真的眸子,“其实我也不知道,嘿嘿~”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得项筱斐是那种心里挺明白的人,但又不愿意把人往坏里想,所以她常常很矛盾。她需要别人提醒了以后,才会真的去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要跟她撕她可以呛得你说不出话来,你跟她装模作样她也就顺势装傻,一副“我就静静看着你装逼”的感觉……是不是这样稍微贴切一点呢……      ☆、第六十章   岑之远低垂着漆黑的眼眸,薄唇紧闭,表情似乎有些不大高兴,筱斐觉得她可能说错了话,刚拉住他的衣角想解释什么,另一边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声。   他们顺势看去,站在中央的靳惜离整张脸糊满奶油,就连衣服上都沾了不少,刹那间整个人都懵了。原以为只是谁的恶作剧,可气氛似乎又不那么明快。   “你想干什么?!”蒋戈紧紧抓起胡小月的手,神色紧绷,青筋暴起。   “我想干什么?”胡小月尖锐地反问道:“我倒想问问,你们想干什么?”   “我和你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别在这丢人现眼!”蒋戈下意识看了看旁边的围观人群,气恼又尴尬。   “哼,我偏要在这说!”胡小月上了头,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蒋戈,指着靳惜离说:“你为了这个狐狸精要和我分手?”   “你说话注意点!”蒋戈吼了一声,继而转身去帮靳惜离擦脸上的奶油安抚她,周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胡小月见状,简直就像火上浇油,冲上去拉开他,伸手就给了靳惜离一个巴掌,动作之快令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你可真会装啊,刚开始还假好心跟我说,觉得我们两很配,希望我们一定要好好在一起。我那时候还天真地以为你是真的祝福我们,没想到你当面是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   靳惜离哭得梨花带雨,声音有些呜咽:“你误会了……”   “我误会?”胡小月的声音愈发刺耳,“她大晚上在外面喝多了凭什么叫你去接?我们约会的时候你一次次找借口喊他出去,一会儿肚子痛一会儿头疼,晚上偷偷发微信你们以为我都没看到吗?”   “你神经病吧!偷看我手机?!”蒋戈恼羞成怒,“小离她每次都和我说你是好姑娘,叫我好好待你,你生日的时候她还费了不少心思帮我选礼物。她这么为你着想,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胡小月,我跟你分手分定了!”   “呵呵,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生日前你们两个借口帮我挑礼物,单独出去逛了一整天,给我随便买了条丑的要命的丝巾,倒是给她买了条项链!哼,分手?你以为分了以后就能马上和这个贱人双宿双飞?”胡小月冷笑一声,“你倒是愿意,人家还未必肯呢!”   “瞎说什么你!我和小离就是好朋友!!”   “好朋友?”胡小月冷哼了一声,“你不过就是她的备胎而已,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声,这次捂着脸的换成了胡小月。   全程围观的所有群众都看呆了,站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场面已经无法收场,直到靳惜离捂着脸哭着跑出去,蒋戈大步追了出去,胡小月含着泪忿恨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咬着嘴唇,拳头紧握。这场生日宴终于画上了尴尬的句号,大家都不知所措地保持在原位。   良久,筱斐才拽了拽岑之远的手指,“我们怎么办?”   “走。”他淡淡出口,果断地带着她离开。   见有了始作俑者,其他人这才心安理得地跟着散开了。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了许久,她看到岑之远的目光,眺望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看不出半点情绪。她觉得有些累,一脑袋倒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他的手臂撒娇似地摇了摇,怯怯地抬起眼望着他,“你怎么了?”   “嗯?”他淡淡然回应道。   “你不开心吗?”   他摇了摇头,“就是有点累。”   “没想到今天会发展成这样。”她轻叹一声,“早知道不来了。”   “是啊,以后我们不来。”他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刚才胡小月拉着我说了好久的话。”筱斐老实交代道:“她要和我赌,当我们回包厢的时候,靳惜离一定坐在我的位子上正在和你聊天。”   岑之远忽然轻笑出来,“她倒挺聪明。”   “真的?!”她吓得花容失色,抬起头怔怔地盯着他。   “嗯,真的。”   “还好没和她赌啊……”筱斐惊叹道,“那你们……”   “你不是说一直都相信我的吗?”他眉梢飞扬,嘴角噙着笑,原来是听到了她和胡小月的对话。   “我就是问问嘛……”   “她一坐下我就出来找你了。”他也不再卖关子,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吃醋了吗?”   筱斐诚实地点了点头,“有点。”   她凑到他的耳边,“其实我不太相信自己,你身边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吗?”   回学校的路上很黑,每个转角都暗藏着无数未知,他的话像数盏河灯微光闪烁,筱斐忽然开口:“阿远,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她问得很轻,在这辆空荡荡的公交车上,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此时汽车转进公路,周边顿时笼罩在一片光明中,在飞速闪过的路灯光影中,他突然伸手拥她入怀。记忆中那个女孩,也是这样敏感又患得患失,她用很好听的嗓音,喊他“阿远”的时候,眼里好像会带着朦胧的羞涩。   这个坚定的拥抱持续了很久,她乖乖地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声说:“当然。”   短短两个字轻松打消了她心中的不安定。   她无法忽视今天发生的一切,靳惜离、胡小月和蒋戈的三人纠结,给她带来很多震撼。特别是胡小月的一番话,让她想了很多。回寝室以后她把这些告诉雨杏和娜娜,结果娜娜一听就拍案而起,“有这种好戏看你竟然不叫我?!我现在就要上YY看看有没有人讨论!”   于是她真八卦地打开电脑,进了很久没进的那个频道,大家都在聊些有的没的,似乎没人提起今天的事,于是失望而归。   筱斐并不是很想理她,趴在床上刷微博,等他半夜的鬼故事。随意翻了几页,看到微博里的通讯录好友推荐列表里,有杨羽清的名字。这才想起,她从来没有加过杨羽清的微博,她前几天离家出走,会不会微博里有什么蛛丝马迹,便点进去一探究竟。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6   chapter 6   今天的杨羽清总算安静了不少,她回到楼上房间,把那张破碎的试卷默默塞进了书包里,再把练习册拿出来乖乖等着岑之远讲题目。全程没讲半句废话,看样子是受了不少的打击。不过这对岑之远来说是好事,起码这小祖宗能真的用点心在功课上,哪怕到了明天又原形毕露。   岑之远觉得自己挺了解这位祖宗的,第二天她果然又欢天喜地了,只是常常开小差,嘟着嘴问他:“陈老师,你去过马尔代夫吗?那儿可美了!”   马尔代夫他很小的时候就去过,那是他得了奥数竞赛全国第一后爸爸给的奖励。那次也是他第一次坐飞机,他从小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孩子,那么美的海景在眼前,别的孩子都在沙滩玩沙子,或是兴奋地朝湛蓝的水里扑腾。他偏偏跑去图书室借了本书,请了个酒店里的华人服务员帮他翻译,为他解释飞机起飞的原理。   “你一定没去过吧?如果你当了我的男朋友,我就叫爸爸带你一起去,怎么样?”杨羽清还在继续。   他冷哼一声,“我记得你现在好像都自身难保了吧?”   又提起伤心事,杨羽清气鼓鼓地说:“本来爸爸都答应了初中毕业带我去的……都怪项筱斐!”   他忍不住蹙了蹙眉,不予置评。这两姐妹,姐姐不帮着妹妹,反而故意想办法让她被爸妈骂。妹妹更有问题,100分的卷子考了8分还不知反省。   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在家里见过这家的男女主人,每天还是同一时间来给她讲题目。杨羽清倒是没有其他人说的那样敢捉弄老师,反倒是挺配合的,他说什么她都认真听着,就是直勾勾的眼神有那么些……诡异?如果她能不要每次花痴地盯着他一看一整天,每天下课后缠着让他做自己男朋友的话,就更好了。   就这么过了一个礼拜,杨羽清也开始会做点题了,虽然她的脑子还是笨的可以,但毕竟他没有责任非要捧她上重点。他认为,以杨羽清这学习态度,能上个普通高中就谢天谢地了。   这天下午,刚做完一套题,岑之远正蹙着眉批改她做的惨不忍睹的题目。杨羽清突然凑过来,大眼睛眨巴了几下。“陈老师陈老师,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不好。”他铁着脸,不想搭理她,修长白净的手指稳稳地握着笔,打了个大叉。   “求你了嘛~~”小姑娘双手合十,一脸可怜兮兮,“我知道你是好人!”   他并未抬起目光,语气冷冷地说:“你错了,我不是。”   “就很小的一件事啦……”见他不再说话,杨羽清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接着说道:“你帮我把这个给我姐姐吧。”   就这么件小事?他还是有些警惕,看了一眼什么都没写的白信封,“这什么?”   “和解信。”杨羽清恳切地望着他,“我不好意思当面给姐姐,你帮我去给好不好呀?”   “不好意思给,你直接放她房间里不行么?”   “当然不行,她的房间从来不让我进的。”杨羽清否定了这个选项,“而且我姐姐一看到我就想揍我,我可不敢去。”   他接过信封,举手之劳,要不就帮了这个忙?忽然想起那个叫项筱斐的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又有些犹豫,他可不想自讨没趣。“你们两姐妹的事情自己解决,跟我没关系。”   说完又把信封重新放回桌上。   “陈老师~~”小姑娘开始肆意撒娇。   他有些不耐烦了,“我再说一遍,我姓岑。”   “我知道的!我们老师说过,很多人都不会说卷舌音。”   “……”他被气到心塞,绝望地闭了闭眼,“你能别和我说话吗?”   “嗯……好啊,你帮我送信我就乖乖闭嘴不说了。”杨羽清再次拿起信封,用几根手指捏在脸前,朝岑之远发出邀请。   岑之远深深叹了口气,接过信封转身往外走,在隔壁房间门口停住,犹豫着敲了敲门。   没有任何回应,他又加重力道敲了几下,感觉有些不自在。   正想着是不是不在房里,准备离开的时候,房门毫无预兆地被打开了。扑面而来的暖气里,眼前的女孩仅身着一件宽大的纯白色T恤,头发乱糟糟地修饰着白皙无血色的脸颊,刘海遮住了眼睛,却没遮住她眼底的不耐烦。纤细修长的脖子上挂着个大大的耳机,隔了半米的距离,还是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音量吵闹的摇滚乐。   这不修边幅的画面再次刷新了项筱斐在岑之远脑海中的印象。   “你干嘛?”没有任何礼貌的用词,她总是喜欢一开口就直蹦主题。   而这一点倒恰好对了岑之远的胃口,他也不喜欢那些繁复冗长的开场白,直接拿出信封递给她。“你妹妹给你的。”   “什么东西?”   “不知道。”   冷冰冰的对话就这样突兀地结束了。   转身关门的一刹那,他看到她又带上了耳机,随手把信封往边上一扔,整个人脸朝下扑通一下扑倒在床上。   真是有够懒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一章   杨羽清的微博内容很丰富,看起来是经常玩的,最新一条是一周前发的,内容是“那些岁月有关风月,却无关你我。”   再往前几天,都是类似的。   “鱼好可怜,伤心的时候,也不能闭上眼睛 。”   “在我想要忘了你的时候,你却出现在我想要离别的十字路口。”   “……”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这妹妹的内心世界原来这么丰富?她的微博几乎都是这种伤春悲秋的句子和转发,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于是筱斐把关注点放在评论里,她看了几十条妹妹的微博,找到了个经常评论的id,点进去研究了会儿。   这个id里面经常有两个女生的自拍合照,其中一个就是杨羽清,另一个长得很漂亮,化着精致的妆容,笑容很开朗。尽管希望渺茫,但她还是发了条私信过去,开门见山道:“你好,我是杨羽清的姐姐,请问你知道她在哪吗?”   没想到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她在我这里,你真是她姐姐?”   “真的,给我个地址,我明天去找你们。”   再后来,那人很久没回,大概是杨羽清知道了这件事,不想见她,就叫朋友别回了。不过这也算正常,她连爸爸都不要见,怎么可能愿意见自己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   过了很久,筱斐的微博突然弹出一条私信,里面是一串地址,还有一句“别告诉她爸爸”。她记下了地址,准备明天放学后去一趟,问问清楚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   已经熄灯了,或许是明天周五,大家都没什么睡意,娜娜和雨杏躺床上聊着天,筱斐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   她戴着耳机,手机开着电台,等着节目开始。这时候进来一个电话,来人正是岑之远。   “还没睡?”   “是啊,在等你的鬼故事呢。”   “别等了,那么晚,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听我随时给你讲。”   她心里升起一丝暖洋洋的感动,“其实我就是习惯了……你还在实验室吗?”   “在回寝室的路上了。”岑之远那头有均匀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今天挺早啊,回去睡得着吗?”   “睡得着啊,筱斐,你知道我为什么把原来直播改成了录播吗?”   “不知道啊,我记得那时候群里好多人都在刷‘我室友临死前想再听一次你的直播’……”   “因为那段时间我突然有了倦意。”   “哈?哪段时间?”筱斐好奇地问。   “准确来讲,是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的。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我实验室里本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可是送完你回寝室以后,我忽然觉得挺困的,就回寝室睡觉了。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这三年来,我睡得最好的一天。”   她静静听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再一次抓错了重点:“所以说……我看上去让人很容易犯困?”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轻笑,像是那个夏夜湖边的萤火虫般明亮轻快。“你看过村上春树的《再袭面包店》吗?”   筱斐摇了摇头,“没有,又是那种讲科学不科学的书么?”   自从上次看到那本《魔鬼出没的世界》后,筱斐已经对岑之远看的书有阴影了。他看的那些正统的名著或者理论书籍,和自己看的电子小说乡村爱情穿越奇幻种田文,好像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都试过把自己读的书跟对方分享,可结果却是互相折磨。   这总让她想起网上一个挺火的段子——   “你有《时间简史》吗?”   “我有时间也不捡屎!”   项筱斐就是后面那个人。   而这次岑之远难得地否定了:“不是,就是一篇短篇小说,挺有意思的,我觉得跟我的状况有些符合。”   “怎么讲?”   “有个人曾经和朋友打劫面包店,可是面包店的店员却主动提出免费把面包送给他们,作为交换他们要听完一整张CD,当时他们照做了。后来的某天,这人和妻子突然在半夜醒来并产生了巨大的饥饿感,丈夫就把这件事讲给了妻子听。妻子认为这是面包店的诅咒,他一定要完成当年打劫面包店的这件事,才能破除诅咒。于是他们深更半夜去街上寻找面包店,但面包店都关门了,他们就去麦当劳打劫了30个汉堡,才扬长而去。”   “……讲完了?”   “嗯。”   筱斐吐槽道:“我觉得你看的东西比我还猎奇……”   “其实最浅的寓意并不难理解,那些未完成的理想和做到一半的事情,或多或少会在心里形成执念。”温柔的声音顿了顿,婉转道:“我觉得,好像就是这个原因。”   她始终不明白他说什么。   从小到大,他都是个容易陷入执念的人。小时候解不开的难题,长大后想要坚持的人生,那些一时解决不了的事情,都会让他耿耿于怀。他太了解自己,一早就察觉到周围的异样,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脑袋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着。他知道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要在这黑暗混沌的世界里,找寻一个出口。从失眠到抽烟,问题从未解决。三年光阴,独自跌跌撞撞,没人可以给他答案。   直到那天晚上接到秦教授的电话,说是忽然有些急事,让他留在实验室帮忙接待一个外语系的同学。向来不爱与人客套交流的他,也只是勉勉强强答应下来。寂静的实验室里,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他看了两篇学术论文,做了些笔记,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半。此时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在快速接近门口。这栋楼里很多设施都已经年久失修,走廊里也只剩漆黑,他怕对方找不到这里,便出门去接。   刚踏出门口,转角就冲过来一个人影,不偏不倚地一头撞在他的肚子上。   好硬的一颗脑袋,他捂住肚子,紧紧蹙眉。而那人更夸张,居然弹出去跌坐在地上。接着实验室里传出的灯光,眼前出现一个身着嫩黄色毛线开衫的娇小身影,头发有些凌乱,正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怯怯地打量他,眼眶里居然还盛着晶莹的泪水……   万分之一秒内他的眼里流光闪现。   终于找到了。   “项筱斐?”   她擦了擦眼泪,尴尬地点点头。“嗯……你是?”   “你好,我是岑之远。”   他的世界时间戛然而止,却佯装淡然。   那个曾经在图书馆有过一面之缘的红衣女生,那个翘课扔书包砸到他的女生,她一定是他混沌世界里的缺口。   当她拿着书包讪讪地离开时,他曾问过夏沫,楼上是哪间教室,许言博告诉他,应该是202。他记下了时间和地点,轻而易举地在校园网上找到了她的专业和班级。可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他又要这样做?这些问题他却得不到答案。   那个下着倾盆大雨的晚上,他看着她跑进寝室的背影,心里像是忽然卸下了什么重负,三年来第一次感觉这样轻松。   他撑着伞站在那里,足足有15分钟,才缓缓转身走进了朦胧的雨夜中。   一夜无梦。   也许,她根本不需要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总有一天,要带她去那混沌之外的世界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二章   杨羽清的朋友给的地址位于S市某郊区,项筱斐三点多一下课就往那赶,转了好几次公交车,傍晚五点多才到。   这是一套老式的单身公寓,设施有些陈旧,看得出有些年数了。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和微博照片上的样子差不多,只是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她上身穿着长款白色衬衫,袖口被随意挽了起来,光着两条白皙的腿,头发随意地高高束起,一副宅女的样子。   “你就是羽清的姐姐?”她倚在门边,似乎还心存戒备。   “嗯,我叫项筱斐。”筱斐礼貌地点了点头。   那人把门彻底打开,给她让了个地方请她进来,“我是程子茹,羽清的初中同学。”   陈子茹请筱斐在客厅沙发上坐下,问她想喝什么,“我这也没什么东西,有牛奶和红茶,你要哪个?”   “不用了,我不渴,你能直接带我去找她吗?”筱斐开门见山说。   陈子茹想了想,说:“那好,就是我房里有点乱,别见怪。”   筱斐自然是无所谓的,跟着她往里走去,可刚到房门口她就彻底傻了。她太谦虚了……这哪是“有点乱”而已啊……照片上挺光鲜亮丽的小姑娘,房间竟然是这样的。   地板上掉了几件换过的衣服鞋子,连内衣裤都有。床上的被子乱七八糟,还有吃完的零食包装。桌上堆满化妆品的瓶瓶罐罐,还有些基本散落的书。筱斐在心里暗自惊呼,如果这是一楼的话,肯定满屋子的虫子苍蝇了。   杨羽清就趴在那歪七扭八的被子里吹着电风扇,发丝跟着气流飞来飞去,她闻声抬起头看了看门口,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哦,是姐啊。”   见她起码还认自己这个姐姐,筱斐就觉得这事还好办,她们至少还能沟通。   程子茹对筱斐说:“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她谢过程子茹,走过去在杨羽清旁边的床沿坐下,像个姐姐一样对她说:“你怎么回事,突然离家出走,你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你吗?”   而杨羽清却似乎完全没听进去,眼神迷离,自顾自地说道:“姐姐啊,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筱斐着实被这个问题怔住了,她思考片刻,反问她:“你羡慕我做什么?你从小到大就是家里的小皇帝,所有人都宠着你,这样你还不满意吗?”   杨羽清似笑非笑地说:“那又怎么样呢?大家宠的是我,喜欢的都是你。你学习成绩比我优秀,长得比我好看,从小就有男生往你书包里塞情书。连爸爸都比较喜欢你,什么礼物都是让你先选。我怎么能和你比呢?”   “杨叔叔对我再好,他都是你的亲生爸爸,哪有亲生爸爸不喜欢自己孩子的道理?他对我再好,也只是出于道义或是怜悯。”筱斐第一次这样和她深入地聊起来,“我们各自拥有的东西不同,你没必要和我比,没什么意义。”   见杨羽清沉默了良久,也没打算接话,筱斐继续说道:“如果你一定要选物理的话,我去帮你跟杨叔叔讲,怎么样?”   她总算有了些反应,摇了摇头,换上一脸欠揍的伤春悲秋,缓缓开口:“不用了,没人能懂我。”   “你不说怎么能有人懂啊?”筱斐觉得有些沟通不下去了,急躁地问:“羽清,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啊?我知道你不会为这种选什么学科的事情跟杨叔叔闹到离家出走的,这肯定是借口。你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就跟我讲,一个人躲起来有什么用?你们两个小女孩住在这,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怎么解决问题?”   “姐,你就别问了,我现在真的很烦……”杨羽清死死地把头埋进枕头里,耍小脾气倔强地不肯抬起来。   “那你打算怎么样?一辈子待在这儿,不回去了?”筱斐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像个鸵鸟似的杨羽清,语气也温柔了下来,“你能让我来这找到你,心里肯定还是希望我能帮你的吧?我今天到这儿来也没和家里讲,你爸爸不知道的。你有什么事情放心跟姐姐说,好吗?”   杨羽清这才缓缓把枕头拿开,抬起满是泪水的狼狈的脸,抽泣着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于有了突破口,筱斐放缓节奏,耐心地说:“没关系,你慢慢说,我们一起来解决。”   她似乎有些犹豫,咬得嘴唇发白,豆大的泪滴唰唰往下流。   筱斐见状,心里已经感知到事态严重,她捋了捋杨羽清的头发,从边上抽了张纸巾为她擦眼泪。这下杨羽清哭得更委屈了,筱斐也干脆不再追问,由着她大哭发泄,哭累了,她才终于有勇气开口。   “我怀孕了。”   短短四个字把筱斐吓懵了。   足足有半分钟,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想到真相竟然这样难以置信,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脑袋轰隆一声,差点气晕过去。   “谁的?”   “我前男友。”她的声音微弱了一些。   “谁?”筱斐强忍着怒气,重复道。   杨羽清大概又被吓到了,继续呜咽着哭了起来。这时候程子茹端着两杯牛奶进来,一杯给筱斐,另一边放在床边的茶几上留给杨羽清。她刚刚在门口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就替杨羽清继续跟筱斐说起来:“那个男生是她隔壁物理班的赵晋,学习成绩好,长得也帅,是他们学校很多女生的男神。但我觉得这人挺花的,一早劝过羽清别和他在一块,她就是不听。花心也就算了,这个赵晋人品也不好,他完全是看上羽清家里的钱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羽清经常给他买很贵的衣服、鞋子和手表,反正她就是傻,愿意为他花钱。现在出了事了倒好,他居然说,谁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然后就提分手了。筱斐姐,你说这种男生渣不渣?”   筱斐已经气得脸色发青了,杨羽清自小和她一起长大,吵吵闹闹没什么感情。但真有一天她被人这样欺负了,她居然会这么愤怒,怒其不争,甚至有种立马跑去找那赵晋狠狠赏他一耳光的冲动。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握紧双拳,强压下这种愤怒,严肃地看着杨羽清,“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我不知道……”她支支吾吾道。   筱斐闭上眼,脑海里飞速运转,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无助,从来没有这样希望岑之远在身边过。今天放学回家之前,他反复提出要陪她回去,可他实验室里还有很多工作,这周末本该留校,她实在不忍耽搁他。而且担心杨羽清看到陌生人在会不开心,就没让他跟着。如果他在的话,一定可以冷静地给她许多理智的意见。   而此时此刻,只有她自己,她轻轻开口:“打掉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三章   “你还太年轻了,拿掉孩子以后,一门心思准备高考,我帮你补习。到时候考个好学校,多读点书充实自己,一定会遇到更好的男孩子的。”筱斐冷静地分析道,其实她很害怕自己做错决定,影响杨羽清的一生,所以她又问了句:“真的不和你爸爸商量一下吗?”   杨羽清果断摇了摇头,沮丧地说:“姐,我怕……”   “现在才怕,已经来不及了。”筱斐无奈地看着一蹶不振的杨羽清,恨铁不成钢,“女孩子应该要有自我保护的意识。”   杨羽清倔强地咬了咬嘴唇,“我又没有妈妈管,谁会告诉我这些……”   筱斐心上一紧,想起那个冷清的家,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她轻叹一声,对杨羽清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有些事情,即使没有人教,自己也该清楚。”   杨羽清却怔怔地看过来,“姐,如果是你的话呢……”   “不会。”她斩钉截铁地答道:“况且,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根本没谈过恋爱。”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杨羽清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错愕。   “姐,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杨羽清向她投来试探的眼神。   筱斐很奇怪,她现在怎么还有心情来八卦自己的事情,但还是大方承认,“有。”   “之前送你回家那个?”   “嗯。”   杨羽清继续问道:“他……是做什么的?”   “我们学校的物理系博士生。”   “物理啊……”她垂着眼眸,似乎是在琢磨些什么,倏地苦笑一声,“姐,你看,咱俩的品味是不是挺像的?”   “别拉我下水,我可不会找那种没担当的花心软饭王。”那赵晋怎么能和岑之远比?她还是有些气恼,对这个不省心的妹妹责备道:“你眼光要有我一半好,也不至于落这么个下场。”   杨羽清想了想,呆呆地自言自语道:“也许,我只是命不如你好呢……”   “别胡说八道了,我现在找人打听一下情况。”筱斐拿出手机走到阳台,毫不犹豫地拨了傅翊颉的电话。   现在是周五傍晚,傅翊颉刚离开医院,正和同科室的几个医生一起在附近聚餐。接到项筱斐的电话,嘴角一勾,心情大好,谁知一开口就是问他人流的事情,气得他当场骂了脏话,一桌人听到向来温文尔雅的傅一声如此失分寸,纷纷放下筷子侧耳听着。傅翊颉只得捧着手机去了外面走廊,语气急躁地问道:“那个岑之远叫你打的???”   “你能不能把话听完啊……不是我,是我妹妹!”筱斐扶额。   “真不是你?”电话那头他的语气还有些怀疑。   “真不是!!”筱斐真是要给他跪了。   他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他要敢那样对你,我非把他解剖了不可。”   “你敢!……别啰嗦了,快给我讲讲,如果做手术的话有什么风险吗?”   “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这是常识。”傅翊颉终于变回一本正经的坦然面孔,“不过时间拖得越久,风险越大,现在几个月了?”   “一个多月,她说用试纸测了好几次,想过药流,但是怕痛。”   “我建议还是不要药流,现在大医院的无痛人流很方便,睡一觉就做好了,风险也相对小一些。明天有空吗?你带她过来看看吧,没做检查我也不好妄下定论。”   “有空的,你明天在医院吗?”她一个人还是有些没底气。   “可以在。”傅翊颉淡淡地说,“到时候你来找我就是了。”   回到包厢,傅翊颉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连刘副院长都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大家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你们?”   “小傅啊……”还是副院长率先开口了,“内个……这个手术啊,对身体总归是不好的……你应该懂的吧?”   额?傅翊颉怔了怔,手术对身体不好?他就不明白了,怎么才出去打个电话,饭桌上的话题就转到这么严肃的了……   他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是啊,手术有风险,但在某些方面确实快速有效。”   “快速有效……”大家捕捉到了这么一个关键词,于是看着他的眼光更加异样了。   “干嘛都看着我……”那双冰泉似的清冽眸子闪现出一丝不解,俊逸的眉眼微蹙,“到底怎么了?”   “咳咳。”与他同期的小赵医生尴尬地瞧了瞧他,“不好意思啊傅医生,我刚刚进门的时候,听到你讲电话了……”   傅翊颉微微一怔,忽而舒朗地笑了起来,那笑容似初春的微风般还透着丝丝凉意,“你们不会以为,我搞大了别人肚子还要人把孩子打掉吧?”   每个人瞪大的双眼都给了他最诚实的回答,他无奈地摆摆手解释道:“那是一个朋友来跟我咨询,她妹妹怀孕的事。”   “上次毕业旅行遇到的那个女孩子?”不知是谁问了句,他也坦然点头承认。   大家都哗然了,难怪向来波澜不惊的傅医生接到这电话情绪波动这样大,一会儿愉悦地喜形于色,一会儿愤怒地骂脏话。不过,这才像个人嘛……他平时也太清冷了,跟个谪仙似的。   副院长这才松了口气,在这批新来的年轻医生里,他最看好的学生就是傅翊颉。他的冷静、稳重和责任感完全不似同龄人,是一名外科大夫至关重要的品质。适才听了小赵的风言风语,他还真担心自己看错了人,原来是误会一场,他大笑着拍了拍傅翊颉的肩:“小傅啊,其实工作方面也别太拼了,先成家再立业也是可以的。如果真有了啊,就生下来给人个名分吧,别耽误人家姑娘。”   傅翊颉喝到一半的茶水险些一口喷出来,“有什么啊……刘老师,连你也拿我开玩笑啊?”   “哈哈……我们小傅平日里那样淡定,竟然也有这么兵荒马乱的时候啊!”副院长笑得愈发爽朗了,“到底是年轻人呐!”   “傅医生别害羞啊,你看你福气多好,那女孩子这么漂亮,比我们楼上心外的那个实习医生还好看呐!”   “我是你看上心外那个实习医生了吧!”   “就是就是!”   “……”   气氛一片和乐,傅翊颉微微抿唇,嘴角泛起一丝僵硬的苦笑,用轻得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道:“我哪有那个福分。” 作者有话要说:  岑大仙:那首情歌有关风月,却无关你我。   小飞象:……你干嘛……   岑大仙:好久不出现了,刷个存在感。   小飞象:orz   ☆、第六十四章   第二天,仁双医院是市内有名的三甲医院,傅翊颉一大早出现在科室的时候,三两个值班护士眼前一亮,纷纷围了过来,“傅医生,你今天不是没轮到值班吗?”   “临时有点事。”傅翊颉淡淡然颔首打了个招呼,便认真翻看起手边的病例,不曾留意小护士们雀跃着离开的样子。   临近中午的时候,许久不见的项筱斐终于出现了,身后躲了个羞羞怯怯的小姑娘,偶尔探出脑袋偷偷瞧他几眼。   “这是我妹妹,杨羽清。”筱斐开门见山地介绍道,指了指身后的姑娘。   傅翊颉的视线微微一凝,“几岁了?”   筱斐不假思索:“18。”   望着那个怯怯的姑娘,他难得地露出了些暖暖的笑意,朝那小姑娘招了招手,“过来,不要怕。”   她这才从项筱斐身后慢慢挪了出来,走到他跟前。   “哥哥带你去做检查,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好吗?”语气像是带小孩一样半哄半骗,看得筱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你能正常点么?”筱斐打趣道,这样轻松的氛围里,连杨羽清原本阴霾的心情也明朗了些,跟着微笑了起来。   傅翊颉领着杨羽清去做检查,很快检查报告就出来了,HCG值也再次证实了妊娠的事实。这下算是板上钉钉了,傅翊颉领着杨羽清做了一整套的检查,引得在妇科值班的小护士们纷纷侧目。而他却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目光,依旧坦然地忙上忙下,拿着单子到处去取报告。   “怎么这么多事情……”筱斐纳闷地看着再次跑上楼的傅翊颉,他浅浅一笑,解释道:“是这样的,所以这种情况最好是要有人陪着的。”   转而又对杨羽清说:“看你姐姐对你多好。”   杨羽清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等他再次去别处忙碌的时候,久未开口的杨羽清凑在筱斐耳边说:“这个医生长得好帅。”   “……”筱斐白了这个小花痴一眼,“你今天倒挺有雅兴。”   “他很喜欢你。”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呃?”筱斐为她确信的语气感到茫然,“何以见得?”   “他只有在看你的时候,眼神才会变得柔和。”杨羽清貌似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你懂什么,小丫头,还眼神……”   杨羽清不满地辩解道:“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谈的恋爱一定比你多。”   “你懂的那么多,怎么到这儿来了?”   “能别提这个么,我都差点忘记了……”一提肚子里这个大麻烦,杨羽清捂着脑袋,痛苦地叹息。   傅翊颉回来后和妇科值班医生聊了许久。筱斐坐在科室门外的长椅上,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他的侧脸,眼眸墨色沉沉,看不出任何情绪,眉宇间的神情细致且谨慎。   恍然间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某个盛夏,那时候她已经在现在这个家生活了好多年了。有一次她和杨羽清吵架,妈妈却把她批评了一顿,她觉得委屈,便独自跑了出去,不知不觉就跑回了原来的老房子。那时候老房子还没拆,但已经租借出去了,她远远地望着,里面所有的家居陈设都已不似从前。怀着落寞的心情,筱斐信步走在原来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小公园里,跟着那儿的孩子们一起玩童年的跳房子游戏。歪歪扭扭的粉笔涂成一格格小方框,她踩着轻快的步子,像儿时那边跳跃着,脸上是久违的肆意笑容。于是那个男孩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头发有些短,比现在的模样要青涩一些,身着白衬衫和西装裤的校服,长腿迈着稳稳的步伐,单肩背包随意地甩在身后。那时他的侧颜也是这样俊逸,薄薄的唇没有一丝弧度。而他身边跟着个唇红齿白的可爱少女,亦步亦趋,弯着月牙似的眼眸,正言笑晏晏地与他说着话。   她原以为她在这世上只有他一人了,却不想连他也渐行渐远。她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来找他,跟他道歉,说那些可恶的气话害得她常常彻夜难眠。可那一刻,她却什么也没做,静静注视着他远去的身影,想起那首爸爸爱听的老歌。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她还记得他的样子,遥想着他的从前,现在,和未来。还有曾经拉着他“亡命天涯”溜出学校瞎跑了好几个街区以后,他大口喘着气说的话,“小飞象,你飞得好快,以后我要是追不上你可怎么办。”那时候她还稚嫩地拍着胸脯保证,要和他一起走到未来的世界。彼年那个总是为她的事挺身而出的小小少年笑容清朗如风,淡淡一句,“那你可别忘记。”   她一直铭记在心。   可当她回来找他时,他的身边已有了别人。   十年重逢后她也没告诉过他,那天她蹲在那片他们常常躺着看星星的草地上,哭了很久。在家里遇到的各种委屈都没有让她掉下眼泪,可多年后重遇他的场景,却这样霸道地使她心如刀绞。而回家后家里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出走,母亲去参加晚会了,张嫂还在忙家务,杨羽清仍在家作威作福。什么都没变,没了她的世界一切如旧。昼夜交替,花开花落,任谁都不会为了另一个人而停下前进的脚步。从此她便铁了心肠,要做一个只为自己活的人。   而那个曾让她心如刀绞的罪魁祸首此时已长成一名沉稳的外科医生,墨玉似的眼眸已没了从前的稚气,他走上前来叫她放心,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那什么时候能做手术?”   “这两天就能做。”傅翊颉看向一边瑟瑟缩缩的小姑娘,“怕吗?”   杨羽清猛点头。   他无奈地抿着唇笑了,显然对安慰人没什么经验,眸色微微沉了沉,“别害怕,小姑娘,你的人生才刚刚起步。”   杨羽清似懂非懂的眼睛亮了亮,再次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没有退路了,筱斐和帅医生已经讨论起各种注意事项了,等他们商议完毕,决定了明天就来做手术。她还想拖延几天,可眼下自己都清楚,此事一旦有所耽搁,她便再不会有这样的勇气来了。   傅翊颉送两人回去,筱斐告诉杨羽清,手术结束后必须要回家好好调理身子,她们两个小姑娘那样邋遢地住一起,什么都不懂,怕会留下病根。一听到“回家”两个字,杨羽清就百般抗拒,摇着筱斐的胳膊各种扭捏撒娇,却都行不通。   经过这两天,两姐妹的关系已比从前紧密许多,虽然表面上仍然常常横眉以对,但相处之间已有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傅翊颉听着姐妹两个的对话,一个苦口婆心,另一个叛逆倔强,恐怕就算他是不知情的人,也能猜出这两姐妹并非亲生吧。他在前面开着车,路上很空旷,他开得不快,而九月微凉的风还是从车窗外挤了进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切都还未改变,她暗自想,当前这车上仍是多一条生命的。其实她也在彷徨,明天怎么办,手术是否会顺利,倘若不走运……又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五章   迎着微风的后车座,杨羽清犹豫着开口了:“姐,要不明天你别陪我了吧?”   “怎么,你还想逃走?”筱斐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再溜了,下次她可不保证还能找到她。   “不是……”杨羽清纠结了数秒,“不是人家都说,陪别人做人流,会倒霉的么……”   听到这番言论,项筱斐和傅翊颉都惊呆了,于是杨羽清继续补充道:“到底是造孽的事。”   “你现在知道造孽了?!”筱斐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地说:“当初就不该……你也真是,小小年纪满脑子的封建迷信。”   岑之远要在的话那还不被他冷嘲热讽到死啊?   握着方向盘的傅翊颉为被这想法深深折服了,他憋着笑,想着这姑娘好歹是为了姐姐着想,出发点起码是好的。于是拙劣地安慰道:“你别担心,如果陪人动这手术都会倒霉,那我们做医生的,岂不是完蛋了?”   “就是就是,听听!”筱斐瞪了瞪她。   他稳稳地打了个转弯,一本正经地接着说道:“而且我明天也陪你们去,就算会倒霉也一起平摊了,是不是?”   “你明天也来?!”筱斐诧异地问,“你今天已经帮了不少忙了,明天我陪她去就好了。”   “明天我来接你们去。”他不容分说地安排起来:“手术还有很多手续要跑上跑下,你这么迷糊,非得在医院转晕了不可。”   筱斐微微一怔,看到杨羽清对她作了个口形,简单易辨的三个字——“你看吧。”   她才不想知道那小丫头的脑袋里又在想些什么,别过脸去,想着家里的人为找杨羽清乱成了一锅粥,她到底该不该报个平安。   “姐……”杨羽清突然换上一张怨气十足的脸,“我还是不甘心。”   “什么不甘心?”   “他骗了我,害我要面对这些事情,自己却在外面风流快活。”   “那你想怎么的?”筱斐苦笑着,“把他揍一顿?”   “可以吗?”杨羽清一脸认真而恳切地望着她。   筱斐着实被她的傻样逗笑了,“你以前整人不是挺有办法的么?怎么,现在倒是退化了?”   杨羽清不好意思地笑了,“以前不懂事,老捉弄你,你不会记仇的吧,姐?”   她轻快地挑了挑眉,“看心情咯~你知道,我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两姐妹悉悉索索在后座悄悄地商议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傅翊颉听到一声令下:“走,掉头,回市区!”   他稳稳地掉头,安静听着后座的人指手画脚着鸿鹄之志,唇畔的笑意始终没有消散。一路清风徐徐,怡人心脾。他想开得慢一些,慢到忘了时间。   周末傍晚,市中心某知名会所的派对,赵晋每周都在这里这里守株待兔结交各种名媛。最近他觉得自己有些倒霉,前些日子以为傍上了隔壁班的低智商富家女,却不料不当心出了事,搞大了人家肚子。高三了,他可不想白白惹上这种事,断送了自己的一生,便跟那富家女提了分手。谁知道后来那姑娘居然离家出走了,家里人还来学校找人,排场甚是庞大。幸好学校没人知道他俩的事情,要不然可真是倒霉了。但倒霉归倒霉,日子还是要过的,没了这个富家女,还有下一个,他的人生总是要继续的。他穿着富家女送她的名牌衬衫,戴着她送的几万块的金表,穿梭在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中。   脑袋上搜寻猎物的雷达正频频发出警示,十点钟方向正杵着一位身材窈窕的美女,他用野兽般敏锐的嗅觉问到她身上那条价值不菲的红色连衣裙和那个新款名牌手包,和根本不用闻、有眼睛就能被闪到瞎的那条钻石项链。那女孩不仅腰缠万贯,且拥有极动人的眉眼,似春水碧波,柔柔地看向了这里。   赵晋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位极品美人,大步向前,优雅地附身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小姐,可否请你跳一支舞?”   “当然。”眼前的美人垂眸颔首,楚楚动人。   他轻轻拉起她的小手,走向中央的舞池,在一曲古典悠扬的卡农里踏着轻快的步子。他的手自然地搭在她柔软的腰肢上,眼底的意欲已呼之欲出,他克制地微笑着,“请问小姐尊姓大名?”   “叫我香儿就好。”女子温温婉婉地答道。   香儿,好温柔的昵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放眼全场,那么多名门千金,唯独香儿美艳得鹤立鸡群。舞池里,大家都用惊羡的目光瞧着他呢,赵晋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要趁热打铁才是,他暗暗地想。   “香儿,你平时喜欢做什么?”无聊却又管用的万能开场白。   而怀中的小人儿却撩人地轻笑了一声,“你猜~”   他被撩拨得心中一团火热,故作镇定地回应以礼貌的微笑,“那……你从哪儿来?”   “很远的地方。”香儿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趁着一个优雅的转身,踮脚在他耳边说:“秘密。”   好一个神秘的女子。   赵晋厚着脸皮继续问道:“很远是多远?”   “你想去吗?”神秘的香儿忽然主动问到。   “当然想。”他猛点头。   “想……得美!”她调皮地笑着,画面如油画般美得摄人心魂。   没想到这姑娘还挺会调情,他紧了紧揽在她腰上的手,一把将她带得更近,嘴唇贴在她耳边,话中暗含隐喻:“今晚结束后去哪儿?”   “别急。”她唇畔的笑意更浓了,“我会来找你的。”   他心里那蠢蠢欲动的意念被她轻而易举地点燃了,于是他笑得更开怀,很是隐晦地说:“那我等着你,你可别失约。”   “当然。”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心口,缓缓画了个圈,用轻的只有他能听到的勾人的声音说:“到时候你就是想逃都逃不了呢。”   “怎么会想逃呢?”他的气息围绕在她的脸颊,还有那浓烈的古龙水香味,“美人如斯,我欢迎还来不及啊。”   不知不觉,舞池中央已经只剩他们两人,赵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了。他和香儿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连周遭陪衬的人群都自觉离开了呢。   “我真不喜欢这儿。”离开舞池,香儿百无聊赖地端着个红酒杯,神色迷离地欣赏着杯中的猩红色液体。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   “太无聊了,总是一个人,好寂寞。”她晃了晃酒杯,端到诱人的大红唇边轻抿了一口。   “怎么会呢?明明有这么多人。”   “人多又如何?”她缥缈的眼神落在他好奇的黑色瞳孔,嘴角神秘地勾了勾,“又没人陪我玩儿~”   “我陪你呀!”赵晋像是得了鼓励般大胆靠了过去,“你想玩儿什么,我都陪你。”   “真的吗?”香儿的大眼睛亮闪闪地凝视着他,而他笑着点头允诺。   “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话哦。”她笑得像只小狐狸般邪魅狡黠,于是他听到她柔软撩人的嗓音靠在他的耳边说:“I want to play a game.”   经典恐怖片台词。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六章   他正诧异着这话的含义,刹那间现场陷入一片漆黑,伴随着人们的惊呼声,赵晋的心也跟着紧了紧。两三秒后,重现光明,眼前的红衣女孩已经不见了。他左顾右盼,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他问了问周围的人,有没有看到他身边的红衣女孩去了哪里,左右皆不知。   一个道貌岸然眸色淡漠的男人冷冷地开口了:“神经病。”   “你骂谁呢?!”赵晋生气地走上前,一脸莫名地盯着他。   “我说事实而已,你有病就该去治,来这瞎晃什么。”眼前的男子说话越来越欠,赵晋忍得牙痒,却始终没有伸出紧握的拳头去揍他。理智告诉他,通常来这儿的人都非富即贵,他可得罪不起。   于是他强忍着怒气问道:“你什么意思?谁有病?”   “你咯~”男人清冷的眉眼微微挑了挑,不削地说道:“一个人在那边跳交谊舞花枝乱颤,还对着空气聊了大半天,不是你有病还能是谁?”   赵晋彻底僵在了原地,脑袋里飞速回想起刚刚在舞池中央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那似乎又不像惊羡了,反而像是……惊恐?他在其他人的眼里是个异类?   不是的、一定不是!   可她为什么又说,一个人好寂寞,没人陪她玩?   他的背脊一凉,心口堵得慌,说不出的难受。对着陌生男子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你……你真没看到她?”   “神经病,哪有人。”男子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要走,被赵晋当成救命稻草抓住了,他不耐烦地甩开赵晋,“干嘛啊你?”   “你不是耍我吧?你刚刚一直站在这里,没看到我边上有个红衣服的姑娘?”赵晋的表情愈发惊慌,眼神颤抖着盯着他。   “我说了,你有病得治,别来烦我好吗?”   “真没有?”赵晋都快哭出来了,指手画脚地比划着:“她大约这么高,穿一件红色连衣裙,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很漂亮。”   男人放下手中的酒杯,皱了皱眉头,“你形容的怎么这么像……”   “想起来了?”赵晋眼睛一亮,如遇到救星。   男人沉重地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个女人,倒是让我想起流传在这块地方的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他有不好的预感……   四周歌舞升平,他却清晰地听到了男人的故事和他自己的心跳声,仿佛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早些年有个外交官的女儿,在这块的圈子里也算是名人了,那女孩长得极美,又心地善良,喜欢穿一身红色连衣裙。听说她的舞姿十分动人,让无数王孙公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这姑娘命不好,偏偏爱上了一个花花公子,这位花花公子不仅装成富家子弟接近她,还骗了她不少钱。可姑娘傻啊,一心就认定了这位花花公子。时间久了呢,花花公子觉得玩腻了,就又出去拈花惹草。据说当时就是在这个会所,花花公子又来这勾搭美女,外交官的女儿偷偷跟着来了,还傻傻地想要挽回他。哪知这男人刚搭上另一位高官的女儿,看到她的时候只想快点撇清关系,就当众羞辱了她一番,才把她给打发走了。这姑娘伤心欲绝跑了出去,就再也没回来。两天后,家里人报了案,没过一个礼拜,就在这前面的那个桥洞下找到了她的尸体。”   “她……她死了?”赵晋颤颤巍巍地问,腿软地差点跪下了。   “嗯……”男人点了点头,语气神秘而缓慢:“她哭着跑出去的那晚,遇上几个抢匪,抢光了她的钱以后色心又起,把她给‘内个’了,完事以后怕被报复,就把人给杀了,分尸藏在桥洞底下……”   “啊!!”赵晋往后退了两步,“你、你别再往下说了……”   “我还听说啊,那个花花公子没过几天就突然死了,死状极惨……”男人还没讲完,赵晋突然瞪大了眼,眼珠都快掉出来了,颤抖着的手指着他的身后,声音却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讲着故事的男人身后突然出现红色连衣裙的一角,女孩精致的面容缓缓从他身后探出来,像是朋友恶作剧般的调皮,而她的脸上却是一片煞白,神色诡异地面朝赵晋笑着。   “你瞪着我干嘛?”男人蹙了蹙眉,左右看了看,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对。   女孩却轻轻伏在男人的肩上,朝他的脖子里吹了口气,又抬起头邪魅地对赵晋抛了个媚眼。   “咦,哪来的风啊?”男人无辜地回头看了看,那女孩分明就在他身后,笑容诡谲,他却一脸莫名地转过头继续说:“这空调也开得太冷了些。”   赵晋如遭雷击,他居然真的看不到!!从头到底,只有自己看得到那红衣女孩!!!他已经吓得动都动不了了,僵直着站在原地,几近晕厥。   可那不识趣的男人偏偏继续讲起那可恶的传说,“我听说,那个死去的女孩怨气很深,阴魂不散,经常在这个会所附近流连,寻找负心的人,然后……”   “我会来找你的……”   “到时候你就是想逃都逃不了呢……”   “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话哦……”   ……   这一刻,那温婉动人的一颦一笑,和她说过的话,在赵晋的脑袋里再三盘旋,他终于彻底崩溃了。   “啊——”一声尖叫被淹没在音乐声与人们的欢声笑语里,赵晋逃也似地夺门而出,还在门口被绊了一跤,狠狠摔在地上,又狼狈地从地上窜起来,落荒而逃。   “可惜了。”项筱斐深深松了口气,颇有些眷恋之意,“他居然这就受不了了,枉我接下来还准备了那么多。”   “够了吧你!”板着张脸的傅翊颉脱下西装外套,轻轻披在她裸露的香肩,她别扭地躲了躲:“外面热。”   “别动。”他把西装重重按下,眼神又不当心落到连衣裙低胸的设计,他皱了皱眉,一脸不爽。   刚刚赵晋搂得她那样紧,他在角落看得拳头都握青了,险些冲上去揍那轻浮的登徒子一顿。   为了这出戏,她的牺牲也真够大的。   “医生哥哥,你演技不错哦!”杨羽清从角落溜出来,嘴角藏不住地上扬,她倒是心情大好。   “就是就是!颁你个最佳男主角!”筱斐搭着他的肩,任重而道远地拍了拍,“我看好你哦!”   傅翊颉不自在地别过脸,装神弄鬼吓一个高中生?这哪里像他的所作所为?从道义情理上来讲,似乎怎么都有失道德。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大道理?她要疯,他便陪她疯,从来都是这样,根本不用费时间考虑什么道义情理。   况且,她又笑得那样开心,他的心也跟着熨帖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七章   “各位朋友,今天谢谢大家捧场哈~”杨羽清朝周围众人打了个招呼,“今天大家随意玩,我请客!”   “你倒是大方。”筱斐汗颜地看了看挥金如土的妹妹,开始担心起杨叔叔,他纵使富可敌国也敌不过自己女儿啊。   “这有什么,都是朋友嘛~”杨羽清似乎还挺骄傲,小手一挥,指了指满场的朋友,“姐,你没看过《了不起的盖茨比》么?盖茨比就是这样,为了守候心爱的女人,天天在她家对面开party,多浪漫多奢华多了不起啊~”   “哦,盖茨比的结局是什么来着?”筱斐侧过脸对傅翊颉说。   “死了。”他冷着眼,诚实答道。   “哼。”杨羽清瘪了瘪嘴,眼里写满“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傲。   把赵晋这么一吓,估摸着他是几天都不敢出门了,不过他也实属活该。筱斐刚刚看到本人的时候,差点一个没站稳摔过去,这就是她们口中的“男神”么?现在小女生的品味颇值得细细考究啊……这个赵晋明明长得很普通,和岑之远比起来……呃,根本没法比,好不好。   三人重新回到车上,这下姐妹两总算消停了。傅翊颉边绑安全带,边回头看向筱斐,神色复杂地说:“你这小丫头和小时候不同了,那时候你被欺负了总会找我替你出头。”   筱斐傲慢地哼了声,“哪有啊,明明是你自己要去出头的,拦都拦不住。”   “是吗?”傅翊颉浅浅地抿了下嘴角,无情地戳穿道:“你总是可怜兮兮地捏着我的衣角晃啊晃的,还扁着个小嘴卖萌,不就是想让我去帮你揍人么?”   她倏尔会心地笑了出来,“那时候觉得反正有你在,小爷我到处惹是生非,谁都不怕。”   “现在呢?”   “嗯?什么现在?”筱斐没想明白他的问题。   杨羽清本想假装透明,可看到话都憋心里的这两位真是急死人,实在忍不住了:“姐!医生哥哥是想说,你现在也可以像小时候那样,谁要敢欺负你,你随时能找他。他一直在原地等着你,只要你项筱斐一句话,他就立刻出现,义无反顾帮你解决所有问题。对了,不仅是过去和现在,将来也一样哟。”   “……”   “……”   神解说。   一阵诡异的沉默,谁都没再接话。   已经不早了,傅翊颉送两人住了酒店,明早好省些时间多睡会儿,不用来回郊区奔波了。安顿好两人,他就独自离开了。   傅翊颉一走,杨羽清就溜过来挤在筱斐床上,眼睛亮亮地凑过来,“姐,这个帅医生真的很喜欢你呀。”   “你能别说胡话了么?”筱斐作势要赶她下床,“都折腾一天了还不消停。”   “你比较喜欢帅医生还是你男朋友啊?”小姑娘没心没肺地问了个尴尬的问题。   筱斐显得很不耐烦,“这种问题有什么好问的!”   “那就是你男朋友咯?”   “快睡!!”   “姐,你犹豫了!!!”   “……”   姐妹两在同一个家那么多年,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躺在一张床上,关着灯,说些真正姐妹间的夜话。   “姐,其实我一开始就不讨厌你。”杨羽清搂着筱斐的手臂,“我只是不想接受你,心里觉得一旦接受了你,就背叛了这个家。”   “是吗?可是我一开始就挺讨厌你的。”筱斐不解风情道。   “好吧……”杨羽清可怜巴巴地松开手,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管怎么说,我以前总是捉弄你,总是我不好。”   “算了,我也没少整你,大家扯平。”   “嗯,扯平。”黑暗里,杨羽清的声音带着愉快的笑意,沉默了会儿,突然说:“不过你那次真的太过分了,居然把我考8分的试卷从垃圾桶里掏出来一块块粘起来,真把我给气死了。”   “哈哈,我记得,那次你爸发了好大的火。”   “还剥夺了我去马尔代夫的权利!”杨羽清恨恨地说,“啊~想起来我到现在还没去马尔代夫呐!”   “好好高考,考完想去哪去哪,没人管你。”   “姐,我不想高考……”小姑娘嘟囔着说出了内心深藏已久的话。   “为什么?不高考你想干嘛?”   “想干嘛干嘛,做个逍遥快活不要脸的富二代~!”   “……”   “开玩笑……”杨羽清认真地说:“我就是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现在没心思学习,真的,我就想去别的地方看看,走到哪儿是哪儿,没人跟着。到时候我看够了玩腻了,也许会想回来重新念书的,那时候我肯定能静下心来好好学习。现在嘛……真不行。”   筱斐沉默了许久,诚然她是理解杨羽清的,可现实残酷也摆在面前,杨羽清到底还是个孩子,从小被保护在象牙塔里,不知生活的艰辛。转念又想,或许出去见见世面,对她确实有好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爸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我怎么和他讲都没用,所以姐,这事你得替我保密。”   “又是保密。”筱斐觉得心好累,“一个18岁的小姑娘咋有这么多秘密呢!”   “反正你不准说,你要敢说的话,我就把你的秘密也说出去!”   筱斐饶有兴趣地问:“哦?我有什么秘密,我怎么不知道?”   “你同时喜欢两个人,这算不算呀?”杨羽清贱贱地笑起来。   “……信不信我打死你,一尸两命!”筱斐咬牙切齿道。   “杀人灭口啊你!”   姐妹两打打闹闹地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傅翊颉准时出现在酒店大堂。看到熊猫眼的两人,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   他是医生,本该有很多话要叮嘱,可碰到这两个爱折腾的小姑娘,还真是没了辙。让她们早些睡觉养精神,怕是一个都没听进去吧?   刚到医院,小护士们眼看着傅医生又一左一右带着俩姑娘来了,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可没有人敢上前去开他的玩笑。那可是傅医生啊,冷得跟千年寒冰似的人。可那样清冷的一个人,居然会对着那个女孩笑得那样温柔,她们偷偷瞧见了好几次,还是在妇科手术室门口,画面如此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八章   妇科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不知自己身处诡异画面的两人正轻松地闲聊着。   “你们家后来搬去了哪里?”筱斐好奇地问,“拆迁后一直没什么消息。”   他轻描淡写答道:“隔壁区,离你不远。”   她忽然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搬去了哪儿,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你爸妈都还好吗?”   “嗯,挺好的,改天来家里坐坐?”   筱斐欣然接受,“好啊,好久不见你爸妈了,小时候他们对我特别好,我一直记着。”   “就记着他们对你好,我对你就不好吗?”千年寒冰傅医生傲娇地问道。   “你啊……”她莞尔一笑,用他的原话回应道:“咱俩之间还来这套?”   他低垂着眼眸,看不出脸上的表情,沉默了良久,突然问:“岑之远……还好吗?”   筱斐有些错愕地点了点头,如实交代道:“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他轻笑道:“要是病怏怏的,我可不放心把你交给他。”   她笑着瞪他,“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杨羽清刚进去手术,门口等待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急促的喧嚣,走廊里突然出现好几个医生护士,大片翩翩白衣簇拥着一张病床,朝走廊尽头的手术室推去。   筱斐看到病床上躺着个年轻女人,她下半身的被单上覆盖着大团大团鲜红色的血迹。脸色惨白的女人在病床上喘息着,后面的丈夫边追着小跑边流着泪,不停地对妻子说:“老婆,坚持住。”   病床经过眼前的时候,她清晰地闻到空气里令人发怵的浓浓血腥味。一行人匆匆离去的,她僵着身子站在原地,目光停留在走廊尽头的手术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傅翊颉发现了她的异样,走到她身边轻声说:“别怕。”   见她仍未有动静,他伸手揽住她的肩,动作轻盈地把她转了个身。他这才看到她满脸止不住的泪,如洪灾泛滥,向来冷静沉稳的傅医生竟瞬间失了方寸。   重逢那天晚上,她的泪水已经足以令他措手不及,可他知道此刻的情况比那晚更为棘手。   他不知该怎么做,还轻搭在她肩上的手也僵着一动不动。“筱斐……”   筱斐哭得愈发厉害,瘦小的肩膀跟着轻颤,一丝一毫,都落在他墨色的瞳孔里。她被拉回长椅边坐下,低着头掰弄起手指,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手背上。   他故作轻松地抹了抹她脸颊的泪水:“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动不动就掉眼泪?”   她没有回答,身后的气氛渐渐冰冷起来。   那只外科医生的手忽然抓住她互掐的两只手,用不知是医生还是朋友的立场对她说:“伤口可能会陪伴我们一辈子,但是伤痛的感觉,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减少的。”   她知道他意有所指,便轻轻点了点头。   良久,心情渐渐平复的筱斐忽然开口:“傅医生,你喜欢孩子吗?”   傅翊颉自然没想过这么远的问题,老实答道:“我不知道,但有没有孩子我的生活一样会继续。”   “也许等你年纪大了就不会这样想了,到时候你周围的人都子孙成群,只有你孤家寡人,那样多惨。”   他低着头认真想了想,苦笑道:“是啊,好像是挺惨的。”   手术结束后,杨羽清虽然苍白虚弱了不少,可还是有力气吵闹着死活不肯回家,两人就带着她回了程子茹家里,好生交代了一番。傅翊颉把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列了张长长的清单,程子茹接过清单,一瞬间脸色比杨羽清还煞白。“我可不会做这些呀……”   “我找了楼下小餐馆的厨师每天给做,你到了饭点去拿上来就是了。”   “哇~那太棒了!”程子茹兴奋地跳起来。   筱斐瞧了眼倒在床上气息奄奄的杨羽清,“对了,钱跟她结算。”   “什么?!”杨羽清虚弱地扑腾了两下,“你是我姐么……我都这样了,你有没有同情心……”   “你不是钱多得花不完么?”筱斐又好气又好笑,“浪漫啊,奢华啊,了不起啊~上天也该收拾收拾你这逍遥快活不要脸的富二代了。”   “……”面对这么个腹黑的姐姐,杨羽清瘪着嘴,彻底绝望了。   从程子茹家出来,已经晚上五点多,去学校的末班车已经来不及赶上。傅翊颉开车送她,晚上郊区的路很难走,他开得很慢,上高速之前,他一直没怎么说话,静静留意着周围的路况。傅翊颉很少在开车时听音乐,车里散发着清香的柠檬味,她靠在柔软的皮座里,晃晃悠悠着就睡着了。   醒来时车已在高速上,车窗外的景色变得模糊难辨。   “下雨了?”她揉了揉眼睛。   “嗯。”安静的车厢里,傅翊颉说,“快到了。”   她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有几个来电,由于调了静音都没接到。   筱斐果断回了过去,汗颜道:“你找我呀……”   “嗯,去哪里了?”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责备。   “我……马上到学校了,还有十分钟。”她双手握着电话,居然有些紧张起来。   “好。”他也没多说什么别的,两人就这样各怀鬼胎似地挂了电话。   倒是车里的另一位开口了:“岑之远来接你?”   “他没说。”筱斐望着车外漆黑的雨夜,狂风大作,在偏僻无人的郊区,这样的画面确实令人悚然。“他应该在实验室里待了一整天,连下雨了也不知道吧。”   傅翊颉沉默了片刻,像是安慰她似的,语焉不详地说:“专注工作的男人挺好的。”   “嗯……他是很好。”   此后两人再无对话,车内开始潮湿闷热,霎时间恍若置于静谧的虚空。   被雨水包裹得轮廓朦胧的校园,门口已没了往日的喧哗,卖水果的小摊贩和招揽生意的黑车司机都没了踪影。   门卫室边上身着黑色纯棉T恤的男生撑着大伞静静伫立,周边围绕着皎洁的柔光。在这暴雨中走了十来分钟,他的鞋子已经湿透了,远处的校外主干道上,仍然没有来往车辆。他耐心地等着,深邃的瞳孔里是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   直到那辆黑色的车在门口停下,打着伞的一男一女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他那么偏心,把伞严重倒向她,自己的半边身子都被雨淋湿了,她却傻傻地浑然不知。   她低头踩着水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中的氤氲在看到校门口的人以后倏地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7   chapter 7   完成送信任务的岑之远回到杨羽清房间,小姑娘已经没了人影,桌上只有一张纸条——“老师,学生突然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老师今日的恩情学生定当铭记在心,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学生日后一定会报答老师的,您等着!!Sayonara~”   放下纸条,岑之远快被小姑娘气晕过去了。且不说把他当信差瞎折腾了一顿之后又翘课闪人玩失踪这事,就说她平时上课究竟在干什么?她到底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这姑娘不只是理科差而已,是脑子秀逗了吧!!   也罢,反正与他无关,岑之远理了理自己的东西,起身离开。刚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气势汹汹的项筱斐,一把推开他冲进杨羽清的房里。见到人去房空的这般景象,突然大发雷霆,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淡定倚在门边的岑之远吼道:“她人呢?!”   他倒是波澜不惊,冷冷地说:“走了。”   “走了?去了哪里?”她急着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他实话实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和她就是狼狈为奸同流合污一丘之貉的乌合之众!”   “……”岑之远终于明白杨羽清的表达能力为什么这样拙劣了,原来这伶牙俐齿都长姐姐身上了啊!   可他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哪会耐着性子跟这个暴走的小女孩解释些什么,他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不信拉倒。”   项筱斐也不再追问,自顾自在杨羽清的房里翻箱倒柜起来,白色T恤下纤细的胳膊忙上忙下,雪白的脸颊也气得白里透红,不一会儿就把房间翻得乱七八糟。   岑之远暗暗地想,这奇怪姐妹两的事,他还是少管为妙。于是他背起包,兀自离开了。经过楼下的门口的时候张嫂还纳闷地问:“二小姐出去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好不容易得了空,岑之远又去了趟C大,这次岑景冯在办公室里闲着浏览网页,见小侄子到来,心情大好。   “我正要找你呐!”他指了指电脑,示意岑之远来看,“市统计局联合各大院校举办了个大学生统计建模大赛,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你把资料转我邮箱,我研究一下再决定。”岑之远摘下围巾,吐了口暖气。   岑景冯笑眯眯说:“最近怎么样,补习的事?”   “不怎么样……”一提这个岑之远就来气。   “怎么,小姑娘惹你生气了?”   “也不是。”他想了想,蹙眉道:“这家人,一个比一个能折腾。”   “听你这意思你还见了其他人?”岑景冯哈哈大笑,“介绍人是说过,这家人比较复杂。可在我看来,再婚家庭没什么复杂的,现在这个社会再常见不过了。”   “再婚家庭?”岑之远本不是八卦之人,可还是不由地被勾起了好奇心。   “是啊,你不知道吗?”岑景冯说:“大女儿是女主人的孩子,小女儿是男主人的孩子。”   “难怪总不和……”他小声说道,开始有些理解姐妹两互相看不顺眼的行为了。   这天傍晚,岑景冯带着他吃日本料理,在这样的天寒地冻里吃生冷海鲜别有一番风味。岑景冯喝着小酒,总念叨着他那些不省心的学生,还有家里管不住的孩子。说着说着,就口没遮拦提起了岑之远的母亲,“你们这几年还有联系么?”   他黑亮的眸子黯淡了几分,摇了摇头。岑之远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妈妈曾跟他承诺过,“小远,你要记住,不管你走得多远,妈妈都会在你周围的。”可父亲不喜欢他和母亲见面,总是千方百计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妈妈经常在他上体育课时在操场的栏杆外偷偷看他,那时候的小之远是幸福的,他会趁老师不注意跑到操场边,隔着栏杆和妈妈说会儿话。后来,妈妈买给他的衣服、鞋子和文具在被爸爸发现后被扔了个精光,连个念想的东西都没留给他。或许是那次爸爸找了妈妈谈话,亦或是别的什么,反正从那以后妈妈很少出现了。有时候是几周出现一次,有时候是几个月,到后来,几年也见不到一次。在那段时间里,小之远在慢慢长大,也变得越来越寡言。   “听说她去年又结婚了,嫁去了日本。”岑景冯酒后一句无心的透露,让对面那个向来沉着冷静的男孩彻底怔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8   chapter 8   “听说她去年又结婚了,嫁去了日本。”   短短一句话在岑之远的脑袋里不断盘旋,回去的路上,他低垂着眉眼,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头。   日本啊……真够近的,也算在他周围了吧?他冷笑一声,兀自摇了摇头。   经过酒吧一条街,灯红酒绿的夜生活落在他的眼里是那样讽刺。这世上,那么多人喜欢买醉,笑也不是因为快乐,哭也不是因为伤心。那一张张似笑非笑难以分辨的面孔让他觉得头疼,他岑之远从来就不是个对感情心细如尘的人,否则为什么他看不透,母亲为什么要离去?诚然,离婚后她有她的生活,再婚也未尝不可。可她何曾想过自己,为什么他只能在其他人的口中,才能得知她的消息?从小到大,他都习惯了隐忍,只为了长大以后,能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妈妈送他的文具,他偷偷藏了一块橡皮,可到了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   很多人很多事,就像那块橡皮,再怎么强留,也终究会失去。   所以,这样的隐忍,真的有用吗?   当时的岑之远冷眼看着那些沉醉在华灯初上里的人们,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想,他即使再怎么挫败也不会沦落到这样自暴自弃彻夜买醉的地步。   那个时候,他还未曾听说过宿命。   酒吧门口围着一些人,熙熙攘攘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们!”人群中央传来略带微醺的女声。   还有几个凶巴巴的男人声音,混在人群喧哗中:“小姐,你再这样我们要报警了!”   “报警?……”一听“报警”二字,围观人群越来越多。   几个男人抓着一个身着灰色呢子大衣的长发女孩,那女孩左右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出几个大男人的束缚。   “报警就报警,谁怕谁啊!”喝多了的姑娘越说越大声,语气里丝毫没有惧意。   岑之远顺势看去,只那么一眼,他就停住了脚步。   那女孩眉目依旧清丽秀气,只是神色里略带醉意,无论旁边的人怎么吓唬她,她的眉眼始终带着不耐烦的笑意。见她这么被几个壮汉紧紧抓着手臂和肩膀,他倏地心惊,想也没多想就大步向前。   “放开她!”他也不知道,那一刻他怎么就这么反常地管了这闲事,而他不得不承认,后来所发生的一切,都源于这一时冲动。   抓着项筱斐的几个人手上的劲松了松,狐疑地望着岑之远:“你是她的朋友?”   他蹙眉,极别扭地点了点头。   “那正好,这位小姐在我们这喝了酒没给钱,挣扎着逃跑的时候又砸了几瓶酒。”穿着黑西装的领班没好气地说。   “多少钱,我赔。”   “好,你稍等一下。”领班进去取了份账单出来,“一共三千七。”   彼时几个人已经把项筱斐放开了,而她又站不稳,扭扭捏捏地扶着墙往前挪。岑之远见状,一把拉过她,她重心不稳倒在了他身上。于是他别扭地一手扶住她,一手在包里翻了起来,自己的卡都被爸爸冻结了,身边存款不多,大部分还是来自在她家里当家教赚的,这下又得全还给她了,也真够倒霉的。   他数了三千七的现金出来,递给领班,“很抱歉。”   那人收了钱,和颜悦色了些,还好心提醒他:“没事,小伙子,你女朋友酒量不好,才喝几口长岛冰茶就醉了,以后还是别让她喝酒了。”   他神色一沉,看了看赖在自己怀里傻笑的项筱斐,紧抿着唇,僵硬地点了点头。   而怀里那个不安分的姑娘却大声戳穿道:“他才不是我男朋友呢!他是我们家老师!”   在众人玩味的打量中,岑之远的脸色更难看了。   项筱斐平时喜欢扎高高的丸子头,很清爽可爱,而此刻长发散开,凌乱地落在泛红的脸颊两边和细长的颈间,却别有韵味。那□□的脖子在寒风中瑟瑟缩缩,他取下自己的灰格子围巾,笨手笨脚地给她戴上。可喝多的项筱斐却没那么消停,皱着眉头几番躲避,最后被他围了个严严实实,毫无美感。   被裹得暖暖的筱斐像只小猫一样,脑袋靠在岑之远的肩窝里使劲蹭,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亲密,连自己都不自知地脸红了。   “别闹!”他严肃地勒令她停下,而她还是天不怕地不怕,小手还攀上了他的腰。   岑之远好不容易把这位姑奶奶塞进了出租车,和司机说了句:“去落山路220弄。”   “啊?我不去!!”好不容易消停了片刻的姑娘又开始在车后座折腾着要夺门而出。   岑之远拦住了她手上开门的动作,“那是你家,你不回家你要去哪儿?”   “胡说!才不是我家!!!”她的语气变得强硬了些,和刚才柔柔弱弱的傻样完全不同。   岑之远想起今天岑景冯说的,这家人是再婚家庭,项筱斐是跟着妈妈的。想必突然跟着妈妈来到这样一个有钱人家,她的日子也不好过。想到这里,他心下一动,语气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那你要去哪?”   她赌气似地撅起嘴,倔强地说:“去你家!”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9   chapter 9   “项筱斐,你再这样我把你扔下车了!”岑之远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连出租车司机都好奇得频频回头瞩目。   酒劲上头的筱斐天不怕地不怕,还会怕他的威胁么,小手霸气地一挥:“好啊~那我把你一起拖下去!谁怕谁!”   说着,她就真的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放手!”   “不放!”   “放开!!”   “不要!!”   “……你们到底商量好了吗,到底去哪儿?”司机终于忍无可忍了。   “去他家!”   “去她家!”   两人同时开口。   司机师傅脸色一黑,“不走的话请下车,我还要做生意的。”   “……”岑之远可真想撒手不管这大麻烦,可大晚上的,把一个喝醉的女孩子扔在大街上,这种事他还是下不了手。   于是他深深叹息,铁青着脸,对司机说道:“去秋桦路100弄。”   可恶的项筱斐还举起双手得瑟地摇摆起来:“yeah~我赢咯!!”   岑之远双唇紧闭,望向窗外一闪而过的连天灯火,知道自己带了个大麻烦回家。   果不其然,刚进门的项筱斐就高兴地四处蹦跶,可她又没办法站稳,只能扶着墙壁和桌椅,东看西看。   “咦?你的电视柜上没有放电视机?”   他蹙了蹙眉,没打算和她搭话,转身去厨房烧开水。   回客厅的时候,项筱斐还蹲在那电视柜边,自言自语说着:“客厅里连个电视机都没有,太安静了,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说着说着,又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似地捂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声喃喃道:“他该不会是鬼吧!”   “暂时不是,但不保证这样下去会不会被你气死。”岑之远缓缓走到沙发上,优雅地坐下,继续看起书来,全然不顾电视柜旁蹲着个满眼好奇的小姑娘。   “你这个人真奇怪,家里都没有一丁点人气。”   岑之远仍然安静地看着书,丝毫不受她影响。听到厨房里传来的细微声响后,站起身来去厨房倒了杯烧开的热水,又从调味罐里舀了点白糖出来放进杯子,拿搅拌棒搅了会儿。   刚想拿出去凉一会儿给那大麻烦喝,转身的一刹那,胸口被一个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啊——”一声惨叫划破天空,罪魁祸首缩成一团,蹲在地上呜呜地哭着。   他惊得立刻放下洒了一半水的杯子,蹲下去细心抽出她护得死死的右手,手背烫红了一大块。   她大声呜咽着:“呜呜……痛……”   真是个天大的麻烦,岑之远蹙了蹙眉,一把将她拉起来,就近把烫伤的手放进水池用冷水冲起来。   “舒服了……”她抽泣着告诉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站着别动,先冲一会儿。”他命令她,转身回房间找到盒没用过的烫伤膏。   回到厨房,岑之远二话不说把她拎回了客厅,随手扔在沙发上,拿起烫红的小手,轻轻涂烫伤膏。   项筱斐这才消停了,像只小猫一样缩进他的怀里不肯出来。   这醒酒的糖水也喝不成了,这一晚注定不太平。   他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仿佛这只猫咪的小肉爪子一下挠到了他心里。   “岑老师……”她闭着眼,口齿含糊地在他怀里说个没完。   他没有回应,淡着眸子,静静听着她讲。   “其实你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声音很好听?”   “岑老师,你有爸爸妈妈吗?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没有……”   全程冷着一张脸的人松了松绷紧的嘴角,低头正眼看了看怀里的小女孩,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脖子里,原本如白玉般的脸颊泛着红光。她带着酒精气味的呼吸就落在他的颈间,他有些不适应地躲了躲。   “这个世上真心待我的人早就不在了。爸爸走了,小劼也走了……”   “妈妈说我是恶魔,她巴不得我离她远远的……”   “她说我不是她的孩子……”   “她说小弟弟是我杀死的……”   “……”   他安静听着,不一会儿觉得胸口凉凉的,明明穿了厚厚的毛衣,可还是被这姑娘泛滥的泪水浸得湿透。   “岑老师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相不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嗯?”她自己说还觉得没意思,抬起头寻求他的互动,岑之远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相信有什么用……呜呜呜……”   这不是挖坑给他跳么?岑之远脸色一凉,恨不得把她从窗口扔出去。   “你再废话,我立刻通知你家人来接你。”他冷冷地说。   “不要!不要把我送回去……”她的语气几近恳求,“我不想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   多么熟悉的话,不想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这难道不也是他内心的写照吗?不理解自己的独断父亲,抛弃自己远嫁日本的母亲,他岑之远又何曾在那里快乐过?   他的心头一软,低眸看着狼狈耍赖的项筱斐:“当然不送你回去,这么晚了,我才懒得折腾。”   反正天亮以后,各自折腾,谁也不欠谁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九章   “正好,人我也送到了,交给你了。”傅翊颉轻松地笑着走近,筱斐从他的伞下,大步跨到岑之远的伞下。   那么一瞬间,雨水进了眼睛,她皱着眉揉了揉,只听旁边一声熟悉的声音严厉地呵斥道:“眼睛别乱揉!”   这一句话比他平日里的语气都要重,筱斐的小拳头倏地停住了,就连眼前的傅翊颉都着实愣了愣,可看到他责备的眼神里隐藏的关切,也就不多过问了。   “我走了,筱斐。”说完,傅翊颉看了眼岑之远,他冷冷的眼里此时没有任何情绪。   “嗯,路上小心。”筱斐兀自挥了挥手,只觉得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可又说不出诡异在哪。   微凉的夜雨中,两人静静走着,岑之远撑着伞,筱斐缓缓跟着他的步子,只觉得他今天有些寡言,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走了会儿她才发现方向似乎不对。   “我们要去哪儿?”   “去我那里。”   “哪里?”筱斐刚问出口,才想起岑之远和她说过,这周末搬家,去校外住,“你都搬好了?”   “嗯。”他闷闷地答了一声,似乎心情不太好。   大晚上的,好像不太合适吧……她又在心里嘀咕起来。   仅走了五分钟,不知不觉就到了附近的居民区。岑之远租的房子在两楼,房子有些旧,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漆黑一片。他在门口放下雨伞,就没站在原地没再动。   “到了吗?”筱斐疑惑地看着他黑漆漆的身影,“你是不是找不到钥……”   最后一个字未出口,她的嘴就被另一对冰凉的唇堵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牢牢抵在门上,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这个吻不像上次在图书馆那样浅尝即止,而是充满了征服欲,方才黑暗中没算好距离,唇齿相碰的时候不当心磕破了她的唇。缱绻的亲吻中,微微的血腥味在他口中化开。   他这才惊得松开她,拉着她的手进门开灯,第一件事就是凑下来仔细检查她的嘴唇。右边嘴角内侧的小伤口还渗着些鲜血,他心下一动,低下头靠过去轻轻舔了一下伤口。她像只受伤的小猫,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对不起。”岑之远伸手揽她入怀,心里涩涩的,内疚不已。   筱斐鼻子一酸,顺势抱紧他的腰,小脸贴在他宽广的怀里,略带哭腔,委委屈屈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他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对你发脾气。”   他的话像是一剂熨帖的良药,她定定地站在那,由他抱了很久。   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收拾得很素净整洁,满是熟悉的薄荷清香。她坐在沙发上翻着他这几天正在看的书,一本晦涩难懂的纯理论书籍。筱斐随手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放在一边,拿着他刚才给她的白色浴巾擦了擦头发。岑之远换了身衣服出来,纯棉白T恤和居家宽松的灰色长裤,同往常比起来更休闲一些。轻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顺手搂着她的肩膀。   窗外的沙沙雨声还在继续,屋子里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温情。两个人相互依偎着,毫无保留地聊了起来,“阿远,我觉得你今天心情很不好。”   “看来你还不算太迟钝。”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是因为小劼吗?”她眨着灵动大眼睛,好奇地凝视着他。   “你和他……很熟吗?”岑之远低垂着繁星点点般的眸子,隐隐烁烁地看着她。   筱斐倒在他怀里,怔怔地欣赏着这漂亮纯净的眼睛,语气缱绻而慵懒:“我们小时候很熟。”   “青梅竹马?”   她想了想,诚实地点点头:“算是吧。”   “喜欢过他?”   筱斐没想到,岑之远会突然这么开门见山的来一句,仿佛前面的问题都只是铺垫。她被问得直冒冷汗,纠结了一会儿,岑之远又说:“没关系,不想说可以不说。”   好一招以退为进。   筱斐彻底缴械投降,乖乖招了个干净:“喜欢过的。”   说完,她还偷偷瞧了他一眼,又惭愧地低下头。看着她低头扁嘴做贼心虚的可怜样,岑之远瞬间一点脾气都没了,“我又不怪你,你怕什么?”   “我以为你会生气的……”   他低头,冰凉的唇瓣轻轻落在她的额头,兀自问道:“筱斐,你这周末在忙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着实把她怔住了,从他的怀里爬起来,疑惑地望着他。岑之远向来不对她的事多作过问,向来都是她想到什么说什么,他就静静听着。而今天……似乎有些反常?   岑之远发现了她诧异的目光,把桌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给她看。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白色冰凉的医院走廊,手足无措的女孩委屈地掉着眼泪,旁边挺拔的男孩面带忧容,大大的手掌覆盖在她交错着手指的两只小手上。   “这是谁发给你的?”筱斐瞪大了惊愕的眼,呆呆地问他。   “不知道,陌生号码。”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开心吗?”她的心里酸酸的,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   而岑之远也诚实地点了点头,神情复杂,努力措辞道:“筱斐,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吗?”   她的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感动,他没问自己为什么和傅翊颉在一起,而是问她为什么哭泣。   “阿远,我们家是再婚家庭的你知道吧?”筱斐淡淡开口了。   他点了点头,黑曜石般的眸子黝黑明亮,其实她从未和他说起过这件事,但他却像是早已知晓一般。心中已然有了一些猜测,但时机尚未成熟。   “我爸爸去世以后一年,妈妈嫁给了杨叔叔,我跟着搬出了原来的家。杨叔叔是个很成功的生意人,他家大业大,待我和妈妈也非常好。杨叔叔有一个女儿,也就是我名义上的妹妹。”说着说着,筱斐怎么觉得岑之远的眼神愈加复杂了呢,好像琢磨中又带着些……喜悦?   她继续说道:“前两天我妈妈找我,说妹妹离家出走了,叫我帮忙找。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在同学家里,而且告诉我,她怀孕了……”   岑之远眉眼一蹙,“所以你在医院,是陪她做人流?”   “嗯。”她乖乖点了点头,“因为小劼是医生,懂的多一点,所以我就找他帮忙了。其实我好几次想找你,可是想起你说这周末会很忙,就没敢来烦你……”   岑之远低垂的长睫毛微微颤了颤,语气淡淡地说:“傻瓜,我手上的事再怎么重要,怎么会比你更重要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  改内容提要。。。   “傻瓜,我手上的事再怎么重要,怎么会比你更重要呢?”   高傲如他,又何曾说过这样暖心又直白的话呢?   筱斐凝视着他,眉梢微微扬起,无法掩饰的笑意攀上唇畔。她重新扑进他的怀里,蹭了蹭他柔软的白T恤,“阿远,你真好。他们说陪别人做人流会倒霉,可是我怎么觉得我这么幸运呢。”   尚未干透的头发抵在他的脖颈,他毫不介意地由着她乱蹭,笑意更加盎然:“哦~这个说法我倒是听说过,而且我以前在节目里讲过一个关于婴灵的故事……”   “STOP!”筱斐抬起头,皱着眉头打断。   “好好好,不讲了……”他笑着把她重新揽进怀里。   他岑之远才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他是知道她害怕这个,才故意逗她。她惊慌的胆小样子,让他格外想要保护她。   筱斐望着空荡荡的电视柜,不满意地提意见:“怎么客厅里连个电视机都没有,太安静了,都不像个人住的地方。”   他微微一怔,盯着她的眼睛越来越深遂,不知脑子里在飞速想着什么。“电视机我已经订了,下礼拜送到。”   这回轮到她怔在原地了。   “你自己看?”   “我不看电视。”他淡淡地说:“给你看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   “迟早的事。”某人依旧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什么……”   岑大天才皱了皱眉,高高在上地解释道:“我觉得你想多了,筱斐,我没打算邀请你同居。”   “……”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好呢……   他尴尬地咳了两声,言归正传:“你妹妹怎么样了?”   “手术很顺利,接下来好好调理身体就是了。”筱斐收回眼神,语重心长道:“不过我觉得她这样在外面始终让人不放心,下礼拜周末,我打算把她抓回家。”   “她不想回去的话你也别逼她,没什么用。”   筱斐静静点了点头,今晚的她格外乖巧配合。   岑之远对她的反应很满意,继续问道:“你还没说,怎么那时就哭了呢?”   “那天在手术室外,我们遇到一个浑身是血孕妇,被送往手术室急救。真的很多很多血,多半是流产了……”她的眼睛黯淡了下来,环在他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害怕吗?”   她不说话,心绪有些混乱,整理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转而又用力点点头。“阿远,我曾经,也目睹过这样的场景。”   “我妈妈,那天我又没听她的话好好练琴,在楼上房间里打弹子。妈妈上楼的时候,踩到弹珠脚下一滑,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好多血……很重的血腥味……”说了几句,筱斐就忍不住哆嗦起来。   他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让她平静了不少。   “我当时吓哭了,立刻跑去找对面的傅家叔叔帮忙,就是小劼的爸爸。傅叔叔帮我打了医院的电话,还联系了爸爸回来。那天也是这样,我在医院,很多穿白大褂的医生推着妈妈的病床往前跑,妈妈在哭喊,我在后面一直追,一直追……”   她再次哽咽了,岑之远伸手抹了抹她脸上凉凉的泪水,低下头来亲吻她的额头,“筱斐别怕,都已经过去了。”   “那时候妈妈已经怀孕了,她肚子里的小宝宝,就这样被我害死了。医生和妈妈说,她以后再也不能生孩子了。”筱斐放声哭起来,“我记得那天我一直在哭,爸爸陪在妈妈床边没说话,眼睛也是红红的。妈妈在病床上哭得晕过去了好几次,她说我是恶魔,说我故意要害死她的孩子……”   “她怎么能这样说,你又不是故意的。”岑之远不高兴地蹙了蹙眉。   “我也不知道……”她在他宽广的怀里拼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故意的,也许我真的是故意的呢……我记得妈妈刚怀孕的时候,我还生气了好几天,坚持不要弟弟妹妹。那段日子家里的气氛很别扭,他们样样顺着我,可我偏偏什么都要和他们反着来。”   “小孩子会有这个反应很正常。”他捋了捋她额前的乱发,“这是个意外,筱斐,怎么能全怪你呢?”   “不是的,都是我不好……”筱斐面露痛苦的神色,“那几天,爸爸一直在医院陪着妈妈,我一个人在家里,整天整天地发着呆。可是一到晚上关上灯,我就会闻到楼梯口传来的浓浓血腥味,弥漫在房间里,怎么挥都挥不散。还有天晚上下起了雷阵雨,我很害怕,好像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我就躲到衣柜里,捂着耳朵不敢出来,一躲就是一整晚。”   “好了,筱斐,不说了,乖。”岑之远抱紧她,不让她继续想那些痛苦的回忆。   而回忆又怎能轻易被控制住,她止不住地潸然泪下,泪水浸湿了他的纯棉T恤,湿哒哒的,黏到他心里去了。   “我真的很坏,不值得你对我好。”筱斐抽泣着说:“我不想承认自己害了妈妈,在心里把所有责任全推给了送我玻璃弹珠的小劼。他听说了我妈妈出事,好心地来找过我好几次,都被我拒之门外。我还很过分地对他说,都是他把我们家害成这样的,我再也不想看到他。”   岑之远沉默了。   “可是他对我真的很好,即便他不知道是玻璃弹珠害得我妈妈流产的事情,我的责备还是全然接受。他甚至不知道我在气他什么,就跟我道歉个没完,说都是他不好。妈妈出院以后,家里变得冷冰冰的,再没了往日的热闹,也再没了欢声笑语。妈妈回来得越来越晚,每天都是爸爸在照顾我,他和妈妈的话也少了。”她自己擦了擦眼泪,心情稍微平复了些,“我觉得这些都是我造成的,这个家本来很开心很圆满,都是因为我这个多余的人……”   “别胡说,你怎么会是多余的呢!”他的语气有些僵硬,责备中略带心疼。   “我当然是多余的。”她抬起头望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眸,“阿远,还记得你上次问我的生日吗?”   他点点头,心里已然有了不太美好的猜测。   “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筱斐深呼吸,缓缓地说:“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孩子。”   ☆、第七十一章   “我是谁,来自哪里,何时生日,这些我都不知道。”被岑之远抱着哭累了,筱斐低着头望着木地板,眼神呆呆的。   恍然间岑之远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可怎么想也没想出任何端倪。“你爸爸妈妈和你讲的吗?”   她摇了摇头,“我自己听到的。妈妈怀孕以后她和爸爸都很开心,全家只有我一个人反对。有天晚上,我听到他们在轻声聊天。妈妈说,她真的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爸爸说,筱斐也很好啊,我们从小养在身边,和亲生的孩子有什么两样?”   “然后我就知道了……”筱斐轻声叹息,低垂着眸子,手指又无聊地掰弄起来。“阿远,亲生的孩子和领养的孩子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吧?”   他终于明白了她身上的很多矛盾点,明明很在乎妈妈,却似乎和妈妈不怎么亲。家里很和睦,却不太愿意回家。缺少安全感,却装作独立不爱依赖别人。原来她的心里藏了那么多事,原来在那个偌大的家里,她竟找不到一丝归属感。她爱着爸爸,爱着妈妈,却因害死了他们的亲生孩子而自责了十几年。她喜欢对她很好的继父,却从不敢真心把他当爸爸来看待。那个看似温暖完整的家庭,落在她的眼里,恐怕只是一幅窗外的美景而已。   在这个世界上,她那么孤独,那么无依。   他的心里莫名地酸楚,“筱斐,我觉得孩子亲生还是领养没什么区别。如果,陪在我身边一辈子的人是你的话。”   “你今天说了很多好听的话。”怀里的小猫又用脑袋蹭了蹭他。   “你想听的话我每天讲给你听,就怕你听腻了。”   “谢……”才说出口,筱斐想起了靳惜离生日那天晚上岑之远说的话,红着脸,换了另外三个字:“我爱你,阿远。”   他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怔怔地望着她,趴在他怀里的筱斐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一声一声,越来越快。   然后,头顶沉下他清朗的声音——“我也爱你啊,小笨蛋。”   这句话如果录下来放到网上,得秒杀多少人。她在心里惊叹着,暗暗地琢磨。   这世界有时候大得让人心慌,有时候也可以小到如他紧紧的拥抱。   “你能听我讲这些,真好。”她的心情终于舒展开了,“和你说完,我觉得轻松了许多。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认识你已经好几年了。”   “过去怎么样我不知道。”他也终于笑了,凑在她的耳边说:“但以后你是我一个人的。”   她的心里甜到开出花来,却因害羞而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故作没听见似的东张西望。忽然看到沙发上的手机:“那这照片……到底是谁发给你的?”   “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对。”她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我们才没那么容易被挑拨,对不对?”   “那是自然。”岑之远肯定地答道:“不过我也很感谢这个人,要不是因为这张照片,你哪会老老实实跟我交代了这么多。”   筱斐汗颜道:“我保证以后什么都跟你交代……”   “嗯,乖。”   “那你有什么办法找到这个拍照的人吗?”   无所不能的岑大天才点了点头,“这张照片上有一些线索可以推敲,要找出这个人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既然有捷径的话没必要放着不走。”   “捷径?”   岑之远挑了挑眉,“你以前喜欢过的人,不就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么?”   “对哦!!”筱斐惊喜,转念又想,什么形容啊,“以前喜欢过的人”?像岑之远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会愿意自己去求助于“以前喜欢过的人”吗?   一定不会!他八成是自己找不出凶手吧,筱斐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   “想什么呢?”他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瓜,“既然你都已经交代清楚了,那我对他没什么想法,你不必避讳。”   筱斐现在想起杨羽清那天的提问,已清楚地找到了答案。过去终究只是过去,她的现在和将来,都只属于眼前的这个人。起码在这一刻,她坚信着,岑之远会一直陪着她走到生命的尽头。这种感觉很强烈,仿佛是等待已久呼之欲出的第六感,恨不得偏执地把明天变成世界末日来证实这一点。   在岑之远那儿待到晚上九点多,雨势小了一些,他送她回到寝室。   刚进门,娜娜和雨杏就像看到救世主一样整个人扑过来。“欧~小项~偶亲爱滴小项~~”   筱斐灵活地往后一闪,双手抱胸,警惕地问:“你们想干嘛,劫财还是劫色?”   “嗬,你可真够抬举自己的!”娜娜上下打量着她,嫌弃道。   “那就是劫财?”筱斐悲壮地说:“小爷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雨杏乐了:“巧了,要的就是你这条命!”   筱斐一听,知道准没好事,背脊凉得瑟瑟发抖,转身就想夺门而出。眼疾手快的两人冲过来按住她,一左一右地架起来放到她的书桌前。“你们干嘛?绑架啊!!”   “筱斐,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雨杏壮烈地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筱斐挣脱开两人的手,掰着手指一一数落道:“上次期中考前忘了缩印小抄你们说是危急存亡之秋,开黑斗地主打不过别人也是危急存亡之秋,就连食堂的鸭腿饭卖完了,都是危急存亡之秋。我就想问问,你俩怎么还没亡呢???”   “要亡咱们一块亡,小项。”娜娜摆出一副同归于尽的姿态一把抱住她,“黄泉路上好作伴。”   “到底什么事?”   两人左顾右盼挤眉弄眼,最后雨杏扭捏着开口了:“筱斐,我俩上学期选修课论文挂了,明天就得交补考的论文……”   筱斐擦了擦汗,“我上学期早劝过你们了,千万别装逼选这种没人选的奇葩课,它没人选一定是有道理的啊。”   “恨只恨选课那天早晨睡过了头,没选到什么好课啊!”娜娜解释道。   “胡扯吧你!明明是上午10点钟开始选课的,还早晨……你俩那天翘课在寝室睡得不省人事,还有什么轻松的课能剩下?”筱斐冷着眼,无情地揭穿道。   “筱斐……事已至此,你不能看着我们去死吧~~”雨杏故作哭腔,拉着她的手臂可怜兮兮地说。   “北风那个吹啊~”   “雪花那个飘~~”两人苦着脸对唱了起来。   “够了!!”筱斐皱了皱眉,无奈地问道:“你们网上找的论文被关了?”   娜娜恨恨地咬牙:“是啊!一般选修酱油课的老师哪有这么较真的?这老头还真是老顽固,居然真一篇篇去查重,愣是挂了四分之三的人。”   “该!”筱斐觉得大快人心,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课根本没人想选,在里面上课的可不都是各学院各专业的精英分子么?要不就是选其它专业抽签没抽上的倒霉鬼,要不就是你俩这样成天游戏人间笑傲江湖的神雕侠侣,能有四分之一的人过我已经很吃惊了。哈哈哈……”   雨杏脸一黑,想反驳些什么,又苦于有求于人只能默默忍着筱斐的嘲笑。“这次无论如何你得帮帮我们啊,我们都忘了有这回事,暑假都没准备……”   “那你们赶紧写啊,在这儿绑架我做什么,你们选的那个鬼科目我也不会啊!”筱斐诧异地望着两人。   娜娜气急败坏道:“实在来不及了,我和雨杏现在正在找资料,我俩一个组,整出一篇来就行。找了资料修改一下语句措辞什么的,拼拼凑凑应该可以。”   “此计甚妙。”筱斐欣赏地点了点头,心中狐疑地腹诽着,这两人什么不都计划好了么,还双目放光地盯着自己干什么……   此时雨杏弱弱地说:“你在边上把我们写完的给翻个英文版的就行……”   “什么?!!”筱斐自知进了贼窝,从此永无天日,瞪着眼大声抗议道:“还要翻译?!”   “就是啊!那老头真过分!”娜娜无辜地说。   “是你们过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发表的第70章进高审了额。。。晋江现在真是蛮严的。。。   现在的目标是生日之前完成这篇文章~!   ☆、第七十二章   被雨杏和娜娜抓去做苦力的项筱斐,无奈地打开电脑。娜娜先发了第一段成品给她翻起来,她怨念地在键盘上敲打着。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破壁分子再细化料理机?分子料理?”筱斐呆呆地盯着屏幕,“你俩想吃的想疯了吧,选这么个鬼题目!”   被看穿的娜娜心虚地说:“当时看到料理两个字,就没忍住,还以为很好写……”   “筱斐,你真该看看其他选题,一个比一个诡异……”雨杏在qq发了张截图给她。   “……好吧……”她欲哭无泪,“我现在是真同情你们了。”   筱斐翻译了几行字,就有些崩溃了,“这怎么整得跟人家专业课论文一样,我真是服了你俩,这么生搬硬套的能过么……”   “再过不了我就跟他同归于尽!”壮士娜娜勇敢无畏地说道。   寝室里充满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学习氛围就连期末前都没这么浓过。   “你这段根本改得狗屁不通啊娜娜!”筱斐看着娜娜刚发来的一段,再也忍不了了,“这样不行啊……你一段她一段,全塞给我这么一通乱翻,到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这一段段的瞎拼凑成一篇完全没条理的论文。我感觉你俩的重修之路漫漫啊。”   “怎么不行了?这就是分子料理的精髓啊,把原来的打碎了造型重塑不是么?”娜娜义正言辞地狡辩道:“南瓜做成蛋黄样,荔枝做成鱼子酱样,猪大肠做成薯条样……”   “停停停!”筱斐反胃地蹙了蹙眉,咆哮道:“并没有人想吃猪大肠做成的薯条好吗!!!”   雨杏突然转过身来:“我挺想吃的……”   “……”筱斐闭上眼,深深叹息道:“我感受到了,你们对于这门学科深深的热爱。相信这位老师看到你们以身试法深刻诠释的‘分子料理’论文以后,一定会感动得想尽办法把你们留下永远当他的学生。”   娜娜崩溃了,“我发现和科学怪人在一起以后,你的嘴变得好毒啊,分分钟神补刀……那个很傻很天真的项筱斐到底哪儿去了啊!”   “我也觉得。”雨杏赞同道:“这可能就叫‘夫唱妇随’。”   “可为什么她没随人家的高智商,倒随了他打击人的本领?”   “随个毛线!”筱斐笑着,点开新弹出的qq对话框。   岑之远:在干嘛,怎么没上YY?   小飞象:啊!我想起来了,今天你做客柒柒的节目!   岑之远:才想起来啊……   小飞象:SORRY……我们寝室里有点危急存亡的事情,今天恐怕要忙个通宵了……   岑之远:什么事?要不要帮忙?   小飞象:这事你应该帮不上什么忙吧……   于是筱斐把事情的原委跟岑之远哭诉了一番,结果那头居然淡定地回了句:“帮你解决的话有什么奖励吗?”   小飞象:你能解决???奖励大大滴有,说吧,你要什么?除了没有的,我什么都有!   岑之远:……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于是,岑之远发来一个文档,筱斐打开一看,那是完全对口的一篇论文,中英文都有,他以前写的。重点是,独家出品,网上根本搜不到!!   小飞象:我忽然觉得你好神奇,就像小叮当,什么都变得出来!!   岑之远:嗯哼~快给她们交差,然后上YY   小飞象:遵命>。<~   ……   当筱斐上交了岑之远的论文以后,娜娜和雨杏顿时泪流满面。“早知道岑大仙能有这本事,我等凡人也不用担惊受怕了那么久啊~~”   筱斐苦笑起来:“前面还说是科学怪人,现在就变大仙啦?”   没原则的娜娜立刻换上一张无比狗腿的脸,大义凌然地说:“谁敢说岑之远是科学怪人,我许一娜第一个不答应!!”   “……明明是你在说……”   筱斐登上YY,进了他们的秘密小房间,那个熟悉的id已在那边等候多时。   清朗沉稳的声音在这个骤然没了压力的雨夜如墨化开,“搞定了?”   “嗯,搞定了……”筱斐笑道。   身后的娜娜和雨杏一听,立马沸腾了,毫不避讳地冲过来对着话筒千恩万谢个没完。   “恩公,你今天救了我们,就是我们307的大恩人呐!”娜娜夸张地说,“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就以小项相许了!”   被无端许出去的筱斐脸色一沉,狠狠瞪了吃里扒外的娜娜一眼。   “那就这样说定了。”岑之远似乎心情不错,居然无聊到回应她们毫无营养的玩笑。   筱斐扶额,一副头疼欲裂的样子纠结地问:“才这么一篇论文就让你们出卖了灵魂?有没有骨气?”   “非也。”雨杏道貌岸然地答道:“我们出卖的是你而已。”   “……”也不知道先前百般劝说她岑之远这样的人不好招惹的到底是谁……   筱斐懒得和她们废话,两个得了论文的人高兴地鸟兽作散,雨杏继续看起了狗血的连续剧,娜娜回到她的网游世界里。   一切如旧。   她重新带起耳机,那个千呼万唤都使不出来的应遇之,此刻正隐身躲在小房间里和她聊着天。   语音那头他轻笑起来,“你那两个室友挺有趣的。”   “……她们总爱胡闹,嘴里没几句正经的。”   “是吗?我可是当真了,她们刚才说的。”岑之远少有地没个正经开着玩笑。   “你当真有什么用,我可不承认的~”筱斐笑着说:“不过你为什么会连分子料理都的论文都写过啊?”   “正常啊,分子料理是运用了物理学的原理,把食物分子结构重组。”他清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我以前做分子结构实验的时候专门研究过这个。”   “因为突然肚子饿了?”   “筱斐,你太懂我了。”   “……”筱斐诧异地瞪大了眼,“真的?”   “真的。”岑之远忽然笑了出来,“那时候看了几篇关于分子料理的文章,看着看着就饿了,然后买了一堆食物到实验室里自己做着吃。结果被教授发现了,他就说,‘之远啊,我知道你胆子大,但是真没料到你能明目张胆在实验室用里试管烧瓶炒菜吃’。我说这是纯粹为了做研究,他就让我写篇论文出来给他瞧瞧了。”   “哈哈哈……”筱斐笑得喘不过气来,狼狈地抹了把眼泪,“你真是够了……好吃吗,分子料理?”   “还不错。”他一本正经地答道:“下次没人的时候来实验室,我做给你吃。”   “我就问一句,有猪大肠做成的薯条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三章   岑之远一直和小哲柒柒关系不错,他很少出现别人的节目做嘉宾,所以这次电台也造势了许久。   这期节目很特别,是柒柒的第200期纪念特辑。她请了很多朋友来节目聊天,分享音乐,气氛相当欢乐。等到应遇之上场的时候节目已过半,柒柒甜美的声音吊人胃口地铺垫着。   “下面一位朋友,其实我们认识也不是很久,但他可以算是我和小哲的媒人,哈哈。他呢……很低调,话不多,但声音很好听。他是业界的一个传奇,他的名字就是收听率的保证。大家知道是谁了?有请应遇之。”   筱斐调大了点音量,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认真听他缱绻熟稔的声音。“大家好,我是应遇之。”   柒柒:你好应大人,欢迎来我们节目做客。   应遇之:你好。   柒柒:首先我要替听众问你个问题啊,最近你老玩失踪是怎么回事?   应遇之:前阵子有点忙。   柒柒:咳咳,我看大家都在刷屏,想知道点你和小飞象之间的八卦。   应遇之:这个无可奉告。   柒柒:呃……好吧,各位听众朋友们,我可尽力了啊。我们台柱嘴太紧了,实在撬不开啊。   应遇之:……   柒柒:那回过来谈谈你自己,这总没问题吧?   应遇之:嗯,你说。   柒柒:最近听说有公司找你做商业配音,那么你接下来的重点是不是会转移到这上面?   应遇之:不会,我没那么多时间。   柒柒:这样啊……夏天走了以后,很多人提议把你的节目换到黄金时段,你会考虑吗?   应遇之: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就算转过去,应该也是以录播为主的。   柒柒:不考虑直播了吗?   应遇之:看情况吧。   柒柒:因为小飞象?   应遇之:(轻笑)……   柒柒:这个反应我就懂了。   直播还在继续,筱斐已经听不下去了,为什么她越听越觉得自己做贼心虚呢……曾经那个每天熬夜守着听的讲鬼故事的人,现在成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惬意地躺在床上,她的思绪已经飞去了很多很多年后,他说过,到时候无论日子怎么样,无论有没有孩子,只要在身边的人是她就好。   怀着那样美好的憧憬,她觉得时光荏苒,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上课、吃饭、自习,他总是陪在左右。甚至在她赖床的时候,会千里迢迢为她送来第一食堂的豆腐花,顺便给寝室里另外两位神雕侠侣也带上一份。   在看到那碗豆腐花的时候,娜娜忍不住哭了,是真哭了——“这么好的二十四孝男友,怎么就被你给挖到了呢!”   “挖?!”   “是啊,这种男的难道不是古董级别的么?可不就是挖么?”娜娜夸张地擦了擦泪。   雨杏也惊叹道:“难怪筱斐大二时选修了考古学,真有先见之明!”   “那考古学明明是娜娜恶作剧帮我选的好吗!!”一提这个,筱斐气不打一处来,“看了整整一学期的考古纪录片也就算了,最让人崩溃的是,每一集都要写5000字的观后感……5000字啊!!”   罪魁祸首这时讪讪地笑道:“平时是惨了点,但期末没考试啊,我记得你还拿了高分是吧?那还是拜我所赐啊!”   “……你的意思,那我还要感谢你?”   “看在你是我恩公女朋友的份上,免了吧~”娜娜厚着脸皮嬉笑着。   筱斐则彻底无语了,“姐,你真是我亲姐。”   周末前,筱斐得知两个坏消息。   第一,雨杏和周渊分手了。她关在寝室里一天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哭累了就发呆,发完了呆继续哭。筱斐和娜娜费了很大的劲才哄着她喝了几口粥,没过多久又给吐了出来。最后悲惨地被她爸爸抓回去洗脑了。   娜娜私下对筱斐说:“其实他俩分手我挺高兴的,这是迟早的事,雨杏不该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筱斐叹了口气,“你这话说得也太刻薄了。”   娜娜白了她一眼,“那你说说,摸着良心的,你感觉周渊这人怎么样?”   筱斐犹豫了片刻,“感觉是很虚无缥缈的东西。”   “你看吧~你也不喜欢他。”娜娜摆了摆手。   “……”被戳穿的筱斐再无辩解,忽然问娜娜:“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周渊?”   雨杏不在,娜娜毫不避讳地说:“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这人挺急功近利的,我看人一向准,没有为什么。”   筱斐吸了口凉气,战战兢兢地问:“那……你觉得岑之远怎么样?”   娜娜似乎有些惊讶,郑重其事地望着她的眼睛:“真想知道?”   筱斐点了点头。   娜娜酝酿了一会儿:“很好。”   “就这样?”   “你要知道在我手上,这评价有多高。”   “那倒是……”筱斐点点头,娜娜对人的点评向来犀利,简直就和网络红人“手哥”有的一拼。记得她刚认识筱斐的时候,给她的评价就是“靠脸吃饭,一生无忧”,跟江湖郎中似的。   “不过有个感觉很奇怪,我一直没敢跟你说。”娜娜的表情有些为难,不似平日里嬉戏哈哈的模样。   筱斐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她,“你说。”   “他那么了解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仔细想了想,从认识到现在,岑之远确实总能猜中自己的习惯和喜好。这确实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娜娜,你的意思是?”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不生气。”   “闷气也不能生!”   “知道啦~我保证。”   “我总觉得,这世上不可能有那么巧的事情。与其说是正好猜中,这更像是……”娜娜的眼神闪了闪,似乎又陷入了犹豫。   “像什么?”   “像存在着另一个人。”娜娜一口气说出来,“那个人和你有着共同的喜好和习惯。”   “你是说,他是因为另一个很我很相似的人,才接近我的?”筱斐认真思考起来……与其说他了解她,不如说是他了解另外一个人,而她只是恰好像极了那个人。那么,总被他猜中心思的项筱斐,只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说过,他有一个前女友。她一直没敢问,怕知道了难过,可不闻不问,心里又憋得难受。   “喂喂!我可没那么说!岑之远对你是真心好,这我敢保证!”娜娜急了,忙摆了摆手对脸色渐渐沉下的筱斐说:“就当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筱斐想了很久,决定再看一遍岩井俊二的经典电影《情书》,片中女主在逝去的未婚夫家里找到一本他的同学纪念册,抄下了那个地址,把自己的思念寄过去,没想到却收到了回信。一来一去之中,她得知那是一个和未婚夫同名的女孩,那女孩和她讲了一些他们学生时代的小故事。而故事的最后,女主角发现那个女孩竟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样。被掩藏在年少时期的青涩暗恋终于真相大白,她哭着说,他骗了我。   他骗了我?   筱斐眉头紧锁。   “你不是当真了吧?”娜娜凑过来看着她的屏幕,“就算岑之远长得像藤井树,你也不用把自己当渡边博子吧!呃,我是说,也许你也是藤井树呢?别看了小项,我们寝室都有一个为情所困的了,你可别凑热闹啊!岑之远是我救命恩人,你要是真因为我的话想不开的话,我真是要以死谢罪了!!”   “我没想不开。”筱斐倏尔笑了出来,“我只是在想,渡边博子和藤井树真的长得挺像的,他们哪儿找来两个这么像的演员啊?”   “脑残吧你!”娜娜松了口气,一指头戳醒她,“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演的!”   “啊!!我看了那么多遍,都没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10   第二天,岑之远蹙着眉在沙发上醒来,沙发太小,他睡得很不舒服。   昨晚把项筱斐搬进房间可废了他九牛二虎之力,那位小姑奶奶死活不肯老实睡觉去,拽住他啰嗦个没完没了,又哭又笑,直到酒劲过去了才昏睡过去。她难道一丁点都没有男女有别的意识吗?如果换了其他别有用心的人……   算了,反正倒霉的是他岑之远。   早晨七点多,修长的背影随意地撑在阳台俯瞰,晨曦还未现,地上的积雪化了一些。   房里那个折腾了他一宿的家伙,估计睡得正香?想到这一点,岑之远更不爽了。原本安静整洁的房子,被她搞得一团乱。回到客厅踱步了会儿,岑之远有些头疼,第一次觉得房子里多了一个人对他的影响居然这么大。   他洗漱完就去煮粥,又为了该煮多少分量而犹豫起来,整理厨房的时候看到昨天打翻的杯子而怔在了原地。   他承认自己变得很不习惯这里,别扭地想要甩门而出。可转念想起那个霸占了他的床反客为主的小混蛋却睡得跟死猪一样踏实,他的脸色就更阴沉了。   岑之远干脆走到房门口观察她的睡相,好蠢……睡得四仰八叉,无比销魂,脑袋都快掉到地上了。   这个不知怜香惜玉的人现在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把这个小混蛋从美梦中叫醒。直接拎起来扔出去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或是裹在被子里卷成寿司丢掉?或者干脆敲锣打鼓吓她个魂飞魄散?……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   这让人头疼的小混蛋,此刻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被丢掉,还惬意得大幅度翻了个身,一头重重撞在墙上……   不知是撞晕了还是没撞醒,居然继续倒头沉沉睡去……   岑之远瞬间放弃了叫醒她的想法,决定让她自生自灭去。   可这么个大麻烦在家里,他始终觉得别扭,便独自下楼跑步去了。这个寒冬也不知要延续到几月,他的眼前是一隅晶莹的白色世界,如纯净的画布。在雪地里晨跑还真是古怪,整条街道唯有他一人,早起买菜的老人涌入上班族的人群里消失不见,城市在渐渐苏醒。岑之远呼吸着冰凉彻骨的空气,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温度。   他不想像那些整日追赶时间的人一样碌碌无为,他想要去改变、去创造、去涂写不一样的人生。而科学是他从小信奉的理想,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条道路是根本没有终点的,但他必须头也不回地跑下去。因为,他的脚步一旦有了停滞,他就会被爸爸带回那个冷冰冰如监牢般的家,从此和这条路再无交集。   他的眸子里又重新染上淡漠的色彩,散步回到楼下的时候,邻居阿姨送给他一袋油条,岑之远谢过邻居,拿着油条回家了。他向来不爱吃油腻的食物,但家里的那个大麻烦看起来似乎喜欢吃这类东西。   回到家,他走进厨房打算把刚才喝了粥的碗洗掉,没想到厨房里却有些变了样——原先放着想要回来洗的碗被洗得干干净净,而刚才自己莫名其妙盛在一边的另一碗粥和小菜,也被洗净了收在一边。   他知道她一定走了。   岑之远怔怔地望着干净的灶台,久久没有挪开脚步,骤然觉得,这个场景实在怪异。   他默默走回房间,床铺已经被整理好了,虽然不是很整齐,但勉强能看。整个房间都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混着酒气。她明明没喝几口酒,但听说打翻了不少,有些还洒在了衣服上,混在一起的味道,实在不怎么美妙。这种奇怪的味道把这个房间变得愈发诡异,他觉得自己无法在这里冷静思考,就打开窗户通风。屋外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吹走了些许房间里留下的气味。   而就算这气味能吹得走,去她家教课的事还是躲不掉。   今天岑之远到的时候,杨羽清一下子扑上:“陈老师~~~我好可怜啊,昨天我姐姐打了我一顿,呜呜呜……”   岑之远毫不在意地答道:“八成是你又干了什么蠢事,自找的。”   “哪有啊~!陈老师你怎么也帮着她?”杨羽清急了,“我不过是给她一封和解信而已,她不接受,反而揍我。你说项筱斐坏不坏?”   他挑了挑眉,并未回答。   “不过我偷偷告诉你。”杨羽清凑过来,小眼珠子左右转了转,确定了四下无人后压低声音说道:“项筱斐昨天一晚上没回家!等阿姨回家了我要去告状,哼!”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11   chapter 11   今天岑老师的脸色有点古怪,虽然他平时也板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但今天……他的眉宇之间像是凝结着化不开的霜。   对于杨羽清任何无关学习的话题,他再没搭理。   吃饭的时候他见到了那个很不想见到的人,那位大小姐正在餐桌上气定神闲地吃着饭,额头顶着个红肿的大包。看到岑之远的时候,神情微微有些变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毫无预兆地想起了昨晚她红着脸抱着自己叨念个没完的样子,巨大的反差竟令他有些不适应。   杨羽清小祖宗注意到项筱斐头上的包,哈哈大笑道:“哈哈……你被人揍了吧项筱斐?哼,活该!遭报应了!”   于是岑之远就想到早上某人无比舒展的一个潇洒转身,撞在墙壁上闷闷的声响。他自己都没发现,嘴角攀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   对面那位坏脾气的姐姐“砰”的一声摔了筷子,恶狠狠瞪了一眼欠揍嘴贱的妹妹,然后视线就停留在岑之远的身上。   他被注视得浑身不自在,收起了微妙的笑意,继续低头吃饭。而项筱斐却没了胃口,转身上楼回房间。   傍晚讲完课,岑之远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在杨家门口的垃圾桶边又遇到了那同一个人。仍然是初次见面时穿的那件黑大衣和黑围巾,仍然做着同样的事情。   他忍俊不禁随口道:“你的爱好还挺特别的。”   她不说话,仍在垃圾桶里翻个没完。   岑之远“好心”提醒:“你妹妹是笨,但也不会笨到次次都把试卷撕碎了扔在这里给你捡。”   项筱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像上次一样把手套和口罩扔进去,关上垃圾桶,神色一筹莫展。   “岑老师,昨晚谢谢你。”她叹了口气,放弃了翻垃圾桶的行为。   他冷冷地答道:“不用谢,反正我也不是自愿的。”   她的神色微微一滞,倏地轻笑起来,“老实说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几乎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只记得自己在出租车上和你吵架,嚷嚷着要去你家,然后我吵赢了,很开心。醒来的时候躺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脑袋上还长个大包,着实吓了一跳。我知道我喝醉以后估计挺烦人的,但你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吧?”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和他好好讲话,清醒的、理智的、不带任何情绪的。   岑之远抿了抿唇,不做解释,“我没把你扔出去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你人暴力了点,但煮的粥很好喝。”项筱斐点头赞许,似乎不再追究“被揍”这件事了。   他微微颔首,不再接话,正离开走了几步,又被身后的项筱斐叫住了。   “岑老师。”她大步跑上来,气息微微喘了几下,像是下定决心似地跟他开口:“有件事我想问你。”   他不说话,等着她继续讲下去。   “你昨天给我的信封,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的眼神里带着些微弱的质问,和猜疑。   岑之远难得地解释道:“我不知道,但你妹妹说,是和解信。”   项筱斐冷笑一声,笑容比这零下的气温还要冰凉,从大衣口袋里抽出那个信封递给他,示意他打开。   既然受了许可,岑之远便坦然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练习本上撕下来的纸。   短短的一句话,歪歪扭扭的大字写着:   “项筱斐,你爸爸的照片在我手上,想要回去的话,以后你就得什么都听我的!”   “你爸爸?”他疑惑地看着她,眼里充满凉薄的雾气。   “死了很多年了,我们就只有这么一张合照,有一年他生日的时候拍的。”项筱斐淡淡地说着,语气不带一丝情绪,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原本放钱包里的,不知怎么的,被她偷走了。”   岑之远看着她,波澜不惊的心湖泛起一圈圈涟漪,表情却依然从容不迫:“你们两姐妹之间的事,我一无所知。”   项筱斐笑了,“也是,我相信你不是那么无聊的人,昨天我说的是气话。不知道就算了,我想她八成已经扔了吧。”   她笑得那样轻巧,而岑之远的心里却起了一丝变化。昨天她冲到杨羽清的房间里,翻箱倒柜,那样惊慌失措的神情还在他的脑海里。她一个人跑去喝的烂醉如泥,到处惹事,差点被人抓起来都毫不畏惧。今天她却强装淡定,说得跟没事人一样。岑之远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强颜欢笑,这会让他觉得无比别扭。   远处是映着晚霞的皑皑白雪,对面别墅的古代牧羊犬懒懒地趴在门口望着两人,时间恍然静止在这一刻。   在微熹的冬暄里,他忽然开口,说了句很普通、却连他都不敢相信是自己说出的话:“没了就没了,你别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四章   另外一个坏消息更为棘手——杨羽清那小祖宗又不见了,这回是彻底找不着了。   接到程子茹电话的时候是周六,筱斐原本就打算去一趟看看杨羽清的近况,顺便把她抓回家去。哪知道这姑娘像是早有预感一样,带着行李消失得无影无踪。筱斐匆匆忙忙赶过去,程子茹递给她一封信,上面写了三个字“给姐姐”。   “靠!!”拆开信,筱斐气得破口大骂。   “姐姐,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真的不想回家,不想面对爸爸,我给他丢脸了。从小到大,他都想让我成为你这样乖巧的女孩子。可这一次,我向你学习,他一定会很生气吧?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很羡慕你的,我觉得你是那种被上天眷顾的人,要什么就有什么。姐姐,我们从小就不关系不好,可这些日子,你为了做了很多事。你陪着我去克服恐惧,帮我去扮鬼吓唬赵晋,还有我们晚上躺一起聊天,真的很开心,要是我们早点和好就好了。姐姐,你为我做的这些,我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报答你的!现在我想不靠爸爸靠家里,我想自己出去闯一闯。我很羡慕那些只身在外闯天下的坚强独立的女孩子,我也想像她们一样。你放心,我在外面会保重自己的,也请你帮家里带个话,请别为我担心~~”   “这小王八蛋!”筱斐把信一扔,气得手都发抖了。   她立刻上微薄,看到杨羽清昨天更新的了一条——“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去她大爷!!!”筱斐恨恨地咬牙,又生气又担心,“她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   程子茹无辜地望着她,“筱斐姐,那现在怎么办呀……”   筱斐闭了闭眼,深深叹了口气,“没办法了,死路一条。”   “啊?怎么会呢……羽清挺机灵的呀!”   “死的是我!!!”   “……”   果然不出筱斐所料,回家老实交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后,她果然只剩下死路一条。妈妈二话不说甩手给了她一耳光。她早有所料,也没怎么躲,半边脸都红肿了起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们讲!!!”   “你妹妹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跟杨家人交代?”   “我真不知道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了!”   “你妹妹这么离家出走,还不是跟你学的!你这个做姐姐的,有给她做过什么好榜样吗?”   “我真后悔当初养了你……”   最后妈妈哭得失了声,她会这样生气,筱斐早有心理准备。她不是不知道,妈妈向来宠爱羽清这孩子。于情于理,她都是不该属于这个家,而如今又捅了这么大个篓子。如果杨羽清在外有什么三长两短,她项筱斐简直就是这个家的大罪人,妈妈的大克星。   杨叔叔气晕了过去被送去了医院,妈妈也跟着去了,筱斐一个人回到房间,重重倒在床上,抱着个枕头乏力哀叹了几声。   “大小姐,你怎么了?”张嫂突然敲了敲门,“你肚子饿吗?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她摇了摇头,“我不饿。”   “唉。”张嫂走到她的窗边,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其实这件事不怪你,你也是为了小姐好啊。先生和太太……怕是误会你了。”   “他们误不误会,我不在乎……”她别过脸,倔强地说。   “来让我看看你的脸。”张嫂轻轻扶起她的脑袋,“啊,夫人下手也忒重了些!”   嘴角磕在尖牙上,破了个小口子,往外冒了些血丝。她下意识舔了舔,咸的。   张嫂责备似地阻止了她,“别瞎舔,孩子,我去拿药箱来,给你消个毒。”   “不用。”她拉住张嫂的衣角让她重新在床边坐下,整个人扑到她怀里,委委屈屈撒娇似地说:“张嫂,谢谢你对我那么好。在这个家里,只有你对我好。”   张嫂的眼眶红了红,“好孩子,你妈妈其实是很爱你的,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筱斐沉默了会儿,问道:“张嫂,为什么说我妈,妹妹离家出走是跟我学坏的?”   张嫂闻之一怔,转而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夫人这是气急了,胡说呢。”   良久的沉默,末了,她垂下眼,眸色淡淡的,“张嫂,我想自己待会儿。”   “那好,有事儿叫我。”张嫂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说什么,反手关上房门,走了。   筱斐下了决心,在房里收拾行李,衣服太多了,她全都从衣橱里抱出来,又是往行李箱猛地一塞。三个大箱子根本不够装她的东西,她吃力地靠在床边小憩,望着空空如也的衣柜,思考着这样做是否妥当。   她现在当真是恨死杨羽清了,虽说她们从小到大都在相互斗争,可从来没有哪次闹得像今天这样严重,那家伙这次可真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了。她在心里恨恨地想,那小祖宗最好日日祈祷这辈子都别被大家找到,否则她下次再出现,项筱斐绝对要掐死她不可。   衣橱底部铺着几张旧墙纸,她原先没注意,可刚刚乱翻一通,倒是把底下垫着的墙纸翻乱了,墙纸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筱斐走过去抽出那个东西,一时间心里翻江倒海,竟哭笑不得。   那是一张陈旧的老照片,照片里的男人一手搂着太太,一手抱着小女儿,笑得是那样盈厌而湛心。桌上摆着个简单的白色蛋糕,插了几根怀旧样式的彩色细长蜡烛。   记忆中那是个很明朗的秋天。   她沉醉于过去的时光,甚至连眼眶何时盛满滚烫的透明液体都不自知。   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幼稚任性的杨羽清当年早把照片给扔了,却不想那孩子只是把照片藏在了自己的房间。她当时那样生气,冲去杨羽清的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找,就差没把地板给撬起来。似乎当时还有谁在场,被她当成出气包痛骂了一顿?   筱斐记不起来了,但刚才那股想要宰了杨羽清的冲动,却瞬间因为这张照片的出现而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五章   筱斐小心翼翼地收起照片,藏在她的钱包里,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岑之远。   “来接我好吗?”不需要过多的开场白,才过十几分钟,那个清瘦俊逸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楼下。   尽管张嫂百般劝阻,项筱斐还是搬了出去,临走前她抱了抱张嫂,小声说:“你跟他们说,杨羽清我会想办法找到的。”   “大小姐,夫人是一时冲动才打的你,你能不能别走,这个家不能少了你……”   “你说什么呢张嫂,这个家里,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人就是我。”筱斐自嘲似地笑了,忽而语气沉重地交代道:“杨叔叔身体不大好,你帮忙照顾点,谢谢你了。我得走了。”   张嫂为难地看着她拖着几个大箱子,纠结了下还是上前去替她揽过其中两个,“我帮你吧,哎,傻孩子。”   箱子拖到门口,倚在车前的人大步买了过来,他穿着休闲的浅灰色衬衫,领口微开,隐约可以看到线条柔美的锁骨。项筱斐一时失了神,也忘了向张嫂介绍,习惯性地把张嫂手中的箱子拿来递给他。   岑之远接过箱子,对张嫂微笑着点了点头,便拖去放到后备箱。等搬完箱子,筱斐才恍然想起,正想跟张嫂解释岑之远的到来,忽然发现张嫂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怔怔地盯着岑之远,脸色惨白,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筱斐见状,立刻扶了上去,“张嫂,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张嫂摆了摆手,“这个小伙子是……?”   “我男朋友,岑之远。”筱斐笑道。   张嫂的眼神更惊恐了,“岑、岑……”   “怎么了?”   张嫂没说什么,只是拉着筱斐嘱咐了不少,按时吃饭天凉加衣什么的琐事。奇怪的是,她边说还边时不时偷瞧站在不远处车边等着两人的岑之远。   “你说刚才张嫂那是什么反应啊?”上车后,筱斐问岑之远,“你有没有觉得怪怪的?”   “嗯,是挺怪的。”转弯时,岑之远看了眼后视镜,张嫂仍在原地站得僵直,定定地望着这里。   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方向盘,他看了看身边一头雾水的人,眉梢微微扬起,“你的脸怎么了?”   “嗯?”她拉下车里的镜子照了照,“原来还看得出呐。”   “怎么回事?”   “被打了呗。”筱斐满不在乎地收起镜子,“没什么了不起的。”   车子骤然间猛地停下,她没做好准备,要不是绑着安全带估计得一头撞上玻璃。她错愕地别过头,那个踩了一脚急刹车的人,正直勾勾盯着她,那样寡淡如水的一个人,竟会流露出这般郁切的神情。修长的手臂随之展开,手指轻触到她通红的脸上,微微蹭了两下。   “谁打的你?”这声音不似应遇之般冰凉穿透,而是属于岑之远的偶尔现出的温柔幸昵。   她因他淡淡的一句关切而心旌摇曳,老实交代道:“我妈。”   岑之远神色复杂地蹙眉,继而问道:“因为你妹妹的事?”   “嗯。”筱斐垂下头,百无聊赖地挠了挠脑袋,“所以我搬出来了呗,免得给她添堵,你说是不是?”   她说得很平淡,更像是在说一桩别人家的事。而他却极敏感地听出了话语中的失落、委屈和微渐膨胀的内疚。所以他伸手摸摸她的后脑勺,用他一贯的像安慰小孩子般的方式对她说:“乖,不难过。”   “我哪里难过了……”筱斐心虚地辩解了几声,岔开话题:“我的行李寄放在你那里好不好?我们寝室实在没地方。”   “嗯,人要寄放在我这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他礼貌地微笑。   “……”   岑之远的车开到一桩郊区的宅基地前,这儿路很窄,他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块池塘边的小空地可以勉强停车。筱斐打开车门,差点一脚踩池塘里去,惊险地收回腿,慢慢挪着步子出门去。   “真没想到这儿是这样的。”筱斐穿着细跟的鞋,踩在泥路上有些不稳,小手稳稳地被他握住。她用力撑在他宽厚的手掌中,调皮地往前一跳一跳,最终以鞋跟牢牢陷在泥里收场。岑之远蹲在地上花了好久才把鞋拔出来,起身以后脸色就阴沉沉的,再不许她胡闹了。   “是这里吗,万家村4队68号?”筱斐望着门牌校对了下手里的纸条,“我真没想到赵晋家在这里。”   岑之远问:“你真觉得他会有你妹妹的消息?”   “希望渺茫,但除了他我真的没人可以问了。”她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敲了敲赵晋家的大门,等待开门的时候她观察了一下这的环境,跟身边的岑之远嘟囔道:“这家人真奇怪,人家门上都是贴对联贴福字,他家贴那么多鬼画符干什么?”   这触目惊心的黄色符纸,鲜红朱砂……额?难道???   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看上去年纪有些大,但她自称是赵晋的妈妈,看了看两位陌生人:“你们是?”   “我是赵晋同学的姐姐,我有些事想问问他。”   “哦,进来吧。”赵晋妈妈边请两人进门,边狐疑地打量他们,“我去叫他出来。”   两人拘谨地坐在一张长板凳上,相顾无言,环顾了一周,这是个很简陋的屋子,阴暗潮湿,墙体有些开裂了,和那天一身名牌的赵晋给她的印象完全不同。难怪他先前那样抓着杨羽清不放,这种人傻钱多的姑娘不正是他最需要的吗?   当赵晋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筱斐整个傻了眼。一个正值青春的高三少年,像是老了十岁,面黄肌瘦,神色憔悴,和先前那个在舞池中央意气风发舞姿翩翩的赵晋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而赵晋看到项筱斐时反应更大,他竟然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手指着她颤颤巍巍地说:“你……你真的来找我了!!!有鬼啊!!!”   说完,赵晋整个人崩溃地在地上哭了起来。   岑之远眉眼微蹙,下意识把她挡在身后,大手迅速伸到背后握住了她的手。   一旁的赵晋妈妈惊讶地看向筱斐,又吃力地扶起儿子,指着筱斐问他:“你说的鬼,就是这个姑娘??”   “你怎么看得到她?!明明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她!!!她是来索命的,她说了会来找我,无论我躲到哪儿都没用!!她还是来了!!!”   赵晋妈妈生气地吼道:“你给我看看清楚!这是个人,不是什么鬼!!!”   而胆小的儿子似乎半句话都听不进去,颤抖着缩在妈妈的怀里,口齿含糊地叨念着什么阿弥陀佛之类的。   这场面,着实把项筱斐看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六章   然而机智的赵晋妈妈已经看穿了一切,回头直指着筱斐就破口大骂:“就是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的吧?!另外一个男的是和你串通的对不对?你们到底存的什么居心?他一个快高考的孩子,原本在学校成绩一直数一数二。那么好一个孩子,你把他吓得一个礼拜没出家门,整天躲在被窝里发抖着说什么鬼来了!还特地叫我请大师来做法,在家里每间房都贴满黄符他才敢睡觉!你看你把人害的,都瘦成什么样了!!你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个狐狸精!害人精!别看我只是一个农村妇女,要是我们赵晋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绝对死也不放过你!!!”   一通乱骂以后她觉得不解气,又抄起角落里的扫帚铺天盖地般拍过来。   她被他挡着退了两步躲开袭击,爱干净的岑之远眉头紧锁,抽空拍了拍有些凌乱的衬衫。   赵晋妈妈不甘心,重新抡着扫帚冲过来,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呵止了:“住手!”   项筱斐从来没见过岑之远发这么大的脾气,即使背对着她,她也知道他生气了,而且在忍着怒气。   那个向来清朗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浑厚低沉,一字一句强有力地回应着眼前这个冲动暴躁的农村妇女:“我想您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的来意吧?您眼前这位‘乖巧懂事’的好儿子,曾是我女朋友妹妹的男朋友。他在骗去了小姑娘众多钱财以后,还使她怀孕了。然后,这位所谓的尖子学生害怕负责任,从而跟小姑娘提出了分手。这件事导致了我女朋友的妹妹小小年纪做了人工流产手术,对身体和心灵都造成了极重的伤害,从而精神崩溃,离家出走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一是想问一下您儿子有没有她的消息,当然,看到他这状况,我也知道了答案。另外一点,是想要让您做个心理准备,我们已经请了律师,万一这姑娘在外头有个三长两短的,您和您的儿子将负起全部责任。”   赵晋妈妈的表情从从暴怒到冷笑,从怀疑到呆滞,从惊愕到恐惧,脸色千变万化,最后颤抖着从口中挤出几个字:“你别胡说八道,我儿子不会做出这种事!”   “哦?”岑之远冷冷地开口,视线定定地落在缩在角落里的赵晋身上,“您儿子衣橱里平白无故多出的名牌衣服鞋子,金光闪闪的新手表,还有这个年纪的学生通常都用不上的昂贵手机。您不会天真地认为那是他路上捡的、或是抽奖抽到的吧?”   她像是被戳中了死穴般,终于无从辩解。   转身离开前,筱斐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嚎啕大哭。她轻叹一声,身边的人不说话,只是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一路上,车厢被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里。筱斐偷偷瞧了瞧他的侧脸,微微抿着唇,僵着嘴角,没什么额外的表情。可就是这样的他,才让她由衷得心慌。   于是她故作轻松地搭讪道:“刚才你一口气说的那些,真帅啊。”   额?没回应?   “真的,我觉得你站在我前面的背影特别特别帅。”   还是不讲话?   “呃……你是不是生气了?”她心虚地看着他。   回应她的依然是熟悉的沉默。   好吧,那她也不讲话。   气氛诡异而煎熬,两人就这么僵着到了学校。他把她送到寝室楼下,赌气的筱斐直奔后车厢打开车盖吃力地往外搬她的箱子。   岑之远拦住她手上的动作,这才开了口:“不是说好放我那里吗?”   这会儿倒知道和她说话了,筱斐决心把一路上的憋屈还给他,紧闭着双唇就是不回答,小手灵活地挣脱了他的手,继续板着脸淡定地搬运起行李。   岑之远束手无策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疲惫:“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句话才彻底把她激怒了,她突然甩开手里重重的箱子,抬眸对上他深邃的眼睛,反问道:“我想怎么样?是你想怎么样吧!一路上都不搭理我,搞得我像个小丑一样!”   “筱斐……”他的双手轻轻搭上她孱弱的肩膀,“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去扮鬼吓那个男生?他不过是一个高中生而已,他做了错事,你直接找学校找家长解决不是很好吗?他现在被你吓成这样,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可能会影响高考,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筱斐惊愕地瞪大了眼,倔强地甩开肩上他温热那双的大手,“原来你是在怪我!我怎么知道他胆子这么小?他对我妹妹做了那么多坏事,难道不该受到点报应吗?学校和家长能怎么样,大不了就是检讨批评一番,吃个处分,没过多久又原形毕露去祸害其他人了!你觉得这有用吗?”   “筱斐,很多事情我们不是非要取得一个完完全全的公平,而是要按照正常合理合法的途径。罪犯杀了人也不一定会判死刑,有的人还永远逍遥法外,这公平吗?当然不公平,这世界上哪有完全公平的事?我们要融入这个社会,就要适应这个社会的节奏。哪怕是碰到了多不公平的待遇,你都不能私设公堂,给任何一个人判刑。我们应该把审判的权利上交给法律,交给规章制度。”   “够了!”项筱斐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道貌岸然的人,“我从不知道你是这样巧舌如簧!可是你别忘了,你刚刚不是也站在了我私设的公堂这边,狠狠吓唬了他妈么?你这种行为和我有什么区别?请问你岑之远能比我高尚到哪里去?”   “是,我确实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所以我很气恼。”他的声音低得有些落寞,半垂的睫毛微微抖了抖,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筱斐,你别跟着傅翊颉瞎胡闹了好吗?”   “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是我要他帮我的,是我要胡闹的!”一提起傅翊颉,她的情绪有些失控,“你为什么要把他扯进来?因为陪着我胡闹的人是他,而不是你?你和他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总是愿意陪着我胡闹,而你只会理智地劝我别闹别闹!!”   说完,她看了一眼搬到一半的行李箱,放弃似地转身跑进了宿舍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七章   娜娜在寝室里打着游戏,见到一脸气鼓鼓的项筱斐,放下耳机就问她:“你怎么回事,怎么周六来学校?”   “诶,烦。”筱斐二话不说,爬到床上赖着小范围滚了两圈。   “来来来,跟姐姐说说,谁惹你了?”娜娜干脆离开游戏,走到她床边,狐疑地说:“该不会是我的救命恩人吧?”   “别提他!!!”她拿起枕头捂住脸,闷闷地呼了口气。   “看,这就是承认了。”娜娜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探过头去小声问:“怎么回事,吵架了?”   筱斐放下枕头抱在肚子上,郁闷地说:“好像是吧。”   “那你道歉去呀!”娜娜的胳膊肘都拐得快骨折了。   “什么!”筱斐气得从床上跳起来,愤愤地看着这个叛徒:“凭什么是我道歉?”   而娜娜最大的本领就是直率到能把人气死:“切,我又不是傻~岑之远那么不爱挑事儿的人,怎么能平白无故跟你吵起来?”   好吧,她说的也没错……   于是筱斐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娜娜,娜娜淡定地听完她的控诉,问了一句:“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跟雨杏学习,把他给甩了?”   筱斐被问傻了,愣愣地盯了她几秒,口齿含糊难以置信地反问:“怎么会有你这种劝分不劝和的人?!”   “哈哈哈……”娜娜大笑道:“看你这反应,是没想分手?”   “我……当然没想啊!!”她气馁极了,无辜道:“吵个架也不行么?”   “哼哼,项筱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所有不以分手为目的的吵架都是秀恩爱!”   “……”筱斐放弃了和她的交流,继续把肚子上的枕头蒙到脸上,“我想静静,你接着玩儿去吧!”   于是娜娜真就继续打游戏去了,键盘敲得啪啪响,扰得筱斐心绪更乱了。她自己跟自己发了会儿脾气,拿出手机,安安静静的,一个来电和短信都没有。看来岑之远是真生气了。   她开始逐字逐句地分析刚才的对话,她是不是哪句话说重了?想了会儿,觉得头疼,就干脆什么都不去想了,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蚊帐发呆。   夕阳西下,今天折腾了一整天,先去程子茹家里了解了情况,又回家挨了个耳光,最后去赵晋家里险些被扫地出门。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娜娜在寝室吃着外卖,问她要不要来点,她摇了摇头,倒在床上疲惫地睡着了。   第二天周日,项筱斐是被饿醒的,虽说做人要有骨气,可她经过一晚上算是想明白了,再有骨气也不该跟自己过不去。于是她大清早的就从床上爬起来,一个人去了第一食堂,买了一碗白粥和一叠小菜,一个蛋挞,一个茶叶蛋,一杯豆浆。娜娜周末是不吃早饭的,筱斐就不帮她带了,一个人坐在那对着一桌子的早饭吃得津津有味。   不知什么时候桌子对面坐下了另一个人。   筱斐正喝着豆浆,狐疑地抬起头,“周渊?你找我?”   “嗯……你……一个人?”周渊的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似乎是在找寻岑之远的身影。   筱斐一眼就看穿了,本来一大早挺不错的心情又阴云密布了,她点了点头,“就我一个,怎么了,有事?”   周渊也收回了目光,结结巴巴地问道:“呃,那个……雨杏……她还好吧?”   “她心情很差,不吃不喝的,被带回家了,也不知道下周还来不来。”筱斐慢慢说着,观察到周渊的表情有了变化。   “诶……都是我不好……但我也是没办法,我必须得和她分手,我不能耽误她。”周渊叹了口气。   筱斐震惊地瞪大了眼珠,“你说什么……你提的分手?”   周渊低垂着眸子,点了点头。   “为什么???”筱斐吃了一半的茶叶蛋都掉在了桌上,“难怪她那么伤心……”   “筱斐,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周渊继续说道:“我这个条件,根本配不上她。她长得漂亮,人又温柔,家庭条件好。她家里人看不起我,也是正常的。我也不想这么自私,一直耽误她。”   “就为了这个?”筱斐诧异地问,“你要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就更该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能配得上她。”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周渊苦笑起来,“我想,起码等我考上博士,找到很好的工作。如果到时候她还单着,我就重新追回她。”   筱斐觉得这个想法有些可笑,“你不觉得这中间变数实在太多了吗?万一你没考上呢?万一这段时间里,你俩都喜欢上别人了呢?”   “那这就是命数,我们拗不过命。”周渊两手一摊,俨然一副尽人事听天命的样子。   筱斐虽不认同,却也没再说什么。   “雨杏那边,就劳烦你多多照顾了。”离开前,周渊嘱咐道。   筱斐冷着眼,“这不用你说,我自然会照顾她。”   这丰盛的早餐她是吃不下去了,端起盘起就去门口倒掉。   回到寝室,筱斐也没闲着,又开始监视起杨羽清的微博。那姑娘为躲避追捕,怕是不会发什么暴露坐标的微博,但筱斐还是有迹可循,她就整日盯着杨羽清的关注和粉丝,一旦出现新的名字,就一定是她最近刚认识的人。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机智了。   傍晚时分,雨杏出现在了寝室,娜娜和筱斐都激动地冲上去围着她左看右看。   “你们干嘛?”雨杏疑惑地看着两人牢牢盯着自己的眼睛,轻叹了一声,“我好的很啊,别这样。”   “你可别跟我俩装,我看你就是还没缓过来。”娜娜犀利地戳穿后,雨杏也不故作淡定了,回到前几天那个茶饭不思的模样。   “我要不装的跟没事人一样,我爸是不会放我出来的。”她趴在桌上,闷闷地说。   筱斐也安慰道:“不过你比前几天确实好多了,起码脑子好使了。”   “我倒宁愿脑子不好使,痴痴呆呆的什么也不想。”雨杏脸色很差。   而筱斐也心情不佳,见了雨杏或是产生了惺惺相惜同道中人的感觉,搭着她的肩膀阔绰地说:“别这样,姐们儿,妹妹今晚请你俩喝酒吃肉怎样?”   向来大无畏的娜娜倒反常地阻止了:“少来,明儿一大早还有课呢!”   “你别怂啊!”筱斐不高兴了,“有没有课对你许一娜来讲有什么区别?反正你想不上就不上!”   娜娜正犹豫着要不要和两个怨妇一起出去大吃大喝,雨杏倒是先答应了:“好吧,去就去了。”   “今天谁不喝趴下谁就别说自己是307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八章   三人去了最爱去的那家烤鱼店,老板娘又热情地跑来打招呼:“你们三个最近怎么都不常来了?我们这可推出了好多新品。”   “哦?有什么?”筱斐随手翻了翻菜单。   “水果味烤鱼啊,人气新品!”老板娘激动地翻到那一页指给筱斐看。   “……”娜娜怨念地盯着老板娘,“我怎么觉得听着像黑暗料理呢?”   “还是番茄味吧,我实在没那个勇气接受新事物。”连心情低落不想说话的雨杏都忍不住发表意见了。   两人皆赞同地点了点头,又难得地要了一打啤酒。   “嗯?”雨杏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筱斐说:“今天岑之远允许你喝了?”   “干嘛要他允许!”筱斐赌气地答道:“娜娜说的对,咱们是新时代的女性,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想干嘛干嘛,关他们男人P事啊!咱们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这会子倒是记得我的话了。”娜娜冷眼一句:“我看你这出息能维持多久!”   “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懂……”雨杏看了看两人,视线最后停留在筱斐身上:“你和岑之远吵架了?”   筱斐实在不想解释了,点了点头,示意娜娜把整件事复述了一遍。听完以后雨杏神色未变,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你听我一句,别跟岑之远闹,吵架伤感情。他对你管得这么多,还不是因为关心你。你看整天围着他的女生有多少,他什么时候管过她们的事?”   “他要管就去管好了,关我什么事~”筱斐撇了撇嘴。   娜娜忍不住笑了出来,轻声一句:“真逗,你。”   “不管怎么说,都大四了,咱们三个以后肯定是聚少离多了,今天必须一起碰一杯!”筱斐举杯,两人配合着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娜娜怔怔地盯着筱斐:“等等,明明最激动的是你,怎么咱俩都干了,你就喝了两口?”   “我真不胜酒力。”筱斐无辜地抿了抿嘴,一副贴心的样子说:“我怕我太早喝醉,你们要扛我回去,我这是为了你们好。”   “你想多了,你要喝醉了咱俩就把你扔在这,自己回去。”娜娜依旧毒舌,看了眼雨杏:“你说是吧?”   雨杏摇了摇头:“我觉得应该把她交给岑之远处置。”   “哈,你比我还狠!”娜娜帮雨杏满上酒,幸灾乐祸道。   筱斐恨恨地咬牙,“在下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二位了么?……”   三个人说说笑笑,像回到了刚进大学时的样子,那时候没什么烦恼,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每天最高兴的时候就是晚上一起去美食街觅食。   “真想回到从前啊……”娜娜感慨起来。   “嗯,感觉大学几年都没做什么,就要毕业了。”雨杏指了指窗外的街道:“你们记不记得,那里本来有家奶茶店,旁边是鸡排店,后来都拆了。”   “记得,奶茶店是个帅哥开的,所以小项那会儿总爱去那儿买奶茶。”娜娜笑着继续说道:“后来有天人家管她要手机号,她居然立马扭头就跑了。”   雨杏点点头:“对,我记得。”   筱斐想起了那时的场景,忍不住皱了皱眉,“当时觉得他做奶茶时的样子酷酷的,很吸引我,可是当他问我要手机号的时候,好像一下子就幻灭了。”   娜娜追问:“那岑之远呢?”   “什么岑之远?怎么扯到他了?”一提这个名字,筱斐就忍不住随手抓起杯子抿了一口,冰凉苦涩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她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你想,你对岑之远,会不会就像那个奶茶店小哥一样。原先你觉得他高高在上的很酷,所以迷恋他,等到手以后觉得他不过是个凡人,于是就幻灭了,没兴趣了?”   “不是。”她确信地摇头,“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却一时说不上来。   娜娜懒得跟她说,转而对一直闷闷不乐的雨杏说:“你这两天怎么样?”   “累……”她低下头,筷子随意戳了戳烤鱼,却没有夹起来,“待在家里,他们每天给我洗脑,真的好烦。我知道他们是为了我好,可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关心一下我的感受……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你俩真分了?”娜娜试探似地问。   雨杏点点头,“真分了,他提的,说不想耽误我。”   娜娜很吃惊,“看来他还算不错……”   而筱斐却一脸淡定,看来今天早上在食堂周渊说的没错。她很清楚两个人不是只有感情就可以在一起,于雨杏,于她自己,都是如此。所以她没开口,只是静静听着雨杏说了很多他们之间的事情。   “他要考博士,我就等他,一年两年,我等还不行么?”   “我们还说好,等他考到了,就正式见我的父母。”   “为什么说放弃就放弃了?”   “算了,不想了……”   “……”   饭桌上的气氛沉默了良久,娜娜忽然开口:“姑娘,听我一句,有没有爱情,日子都得好好过。”   “就像我们去KTV最爱唱的刘若英的那首歌。”   “有爱没爱我都不会慌!!”   “演唱会版的!”   “对!!”   于是,回寝室的路上,三个醉醺醺的姑娘沿路高歌起来。“会再相信爱是避风港,幸福太难去假装~有爱没爱我都不会慌,未来很长~~~”   项筱斐喝得最少,醉得最厉害,蹲在路边干呕了好几次。两人最终还是架着她回去了,她的脑袋靠在娜娜肩上,一路上啰嗦个没完:“岑之远,你拽个毛线啊!我才不怕你!我就要瞎胡闹!我还要找小劼陪我瞎胡闹,我这就去!”   说着,她还真迷迷糊糊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拨号,奈何眼前模糊一片,怎么也没找到小劼的电话号码。   雨杏忙抢过她的手机,“得了吧你,找什么小劼,当心岑之远不要你了!”   “不要就不要!”她赌气地噘着嘴,双手在空中扑腾了几下,奈何被两人架着,就是碰不到手机。“快还给我!”   “就不还!”心情很差的雨杏喝了不少,现在也比筱斐好不到哪儿去,但她起码还能蹦蹦跳跳,把筱斐的手机高举过头微醺地笑着说:“我要打电话给岑之远告状,说你偷偷喝酒!”   “你敢!”筱斐立马挣脱了娜娜去追雨杏,这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娜娜在最后追着两人,刚到寝室楼就都吃不消了。   雨杏坐在台阶上喘着气,筱斐蹒跚地走来,在她身边扑通一下坐下去,没注意轻重,屁股都坐疼了。筱斐皱着眉头,眯着细长的笑眼讨好地对雨杏说:“乖,把手机还给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我才不信你能有什么秘密,哼~”雨杏孩子似地别过脸,蜷缩着身子,把筱斐的手机牢牢捂在怀里。   “关于周渊的,想不想听……?”   雨杏的眸子里终于闪现出一丝异样的神采,筱斐趁着她那一秒钟发愣的时机,立刻夺回了手机。   虽然她醉,但还是有诚实守信的意识的,靠过去凑在雨杏的耳边轻声说:“周渊跟我说,等他考到博士找到好工作了,就来重新追你。”   雨杏呆呆地看着前方,潸然泪下。   那时的筱斐并不知道,因为她的一句话,这个姑娘傻傻地等了那么久。   她在后来的日子里常常懊恼不已,如果当时她把这句话咽在了肚子里,是不是雨杏早会忘了周渊,而不用经历这么多苦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九章   第二天,307的三位姑娘同时翘课,偏偏还碰到老师点名。娜娜在床上听到同学发来的这个噩耗后,扑腾了几下,最终还是起床失败了。   筱斐在中午醒来,醒来后头疼得厉害,被娜娜骂了句自作自受。   快到饭点的时候还在床上磨蹭着不肯起来,于是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彻底把她吓醒了。   “诶?傅医生?什么事啊?”她难以置信地重新看了看来电显示。   “我还要问你类!你昨晚打给我说那一大堆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又喝酒了你!”电话那头传来傅医生没好气的声音。   “啊?我打给你了?”筱斐想了想,昨晚好像在跟雨杏抢手机,回到寝室以后的事她就没什么印象了。但鉴于之前的经验,她知道自己酒后肯定会说很多胡话,所以她战战兢兢地问:“我……我都说啥了?”   “你骂骂咧咧地说了些有的没的,我也没怎么听清。是不是岑之远又欺负你了?”   “也不是啦……”筱斐汗颜。   “那就是咯~”傅翊颉想起了那晚送筱斐回来的场景,肯定地说:“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筱斐不知怎么解释,她怕自己一跟傅翊颉抱怨,他就冲过来找岑之远算账。越想越觉得头疼,于是无聊地对着电话发牢骚:“诶诶诶,不提了,我头疼~怎么办啊傅医生,是不是快死了?”   “别胡说八道!”他责备地呵止她,却还是忍不住询问道:“怎么个疼法?”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就好像有个电钻在钻我的太阳穴……”   “……有那么夸张?”   “有过之而无不及,嘿嘿。”筱斐编不下去了,只好干笑两声。   “别胡扯!”知道她嘴里没个正经,傅翊颉转而问起杨羽清的事:“你妹妹怎么样了?”   “啊——我的头更疼了!!!”筱斐这回是真快崩溃了,“我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么回事!”   “怎么了?”   筱斐重重地叹了口气,“小姑娘又逃跑了,这回怕是逃到外地去逍遥快活了。”   “啊?!”傅翊颉惊叹了声,“那孩子一个人要怎么生活?!”   “她钱是不会缺的,我就是担心她太容易被人骗。”筱斐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她那个样子,有点小聪明,没什么大智慧。”   电话那头的人轻轻笑了,“你对你妹妹评价还挺中肯……”   “那是~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好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傅翊颉沉默了片刻,转而问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不用,现在半点线索都没有,总不能满世界的找吧?只能再等等消息了。”筱斐忽而想到了什么,对他说:“啊呀!傅医生,你说,那个陪人堕胎会倒霉的传闻该不会是真的吧?”   “自己倒霉就别赖那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傅翊颉说到一半,旁边似乎有什么人对他了讲几句话,他回应了声,于是对筱斐说:“我得去忙了,晚点再找你。别乱想,知道吗?”   “知道了,去吧去吧~”筱斐闷闷地挂掉电话。   傅翊颉再次找她的时候已是深更半夜,只一条短消息:“今天对面商场有块招牌坍塌,送来好几个重伤患,忙到现在。”   大约是交代一下白天说晚点来找她,结果失约的事,筱斐倒是不在意,回了条:“辛苦啦,那你好好休息吧!”   回完短信,她又翻了下杨羽清的微博,还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动静。于是无聊地发起呆来,想着平时这个时候,应该是在等着听应遇之的节目,心情就再次布满阴霾了。   又是整整一天,他还是没来找她。   她有些不甘心,有些赌气,但还是跟做贼似地偷偷上了电台。在柠檬可乐工作室的界面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字——“应遇之的直播间”。   直播间?!   他不是不直播了么?筱斐狐疑地看着直播间标题下的听众数字一路飙升,犹豫着点开了直播间,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屏幕的弹幕。   “应大人么么哒(づ ̄ 3 ̄)づ”   “应大人嫁我!!”   “啊啊啊发生了什么?”   “谁能告诉我,应大人今天怎么直播了?”   “@小飞象”   那一连串的@小飞象着实令她心惊肉跳,自从小飞象成了应遇之默认的女友以后,她的名字就不断在他的各种粉丝聚集地被提起。虽然筱斐躲在手机这头,谁也找不到她,可还是有种莫名的做坏事被抓的感觉。   节目尚未开始,应遇之播了一首曲调很舒缓的英文歌,筱斐从来没有听过。从弹幕中她得知这首歌叫《Baby Mine》,我的宝贝。歌词温柔美好,女声婉转细腻。她闭着眼睛,细细聆听,原本倔强的心像枝头的新芽柔软了下来。   “Babymine,don\'tyoucry.   Babymine,dryyoureyes.   Restyourheadclosetomyheart, nevertopart,   babyofmine.   Littleonewhenyouplay, don\'tyoumindwhattheysay.   Letthoseeyessparkleandshine, neveratear,   babyofmine.   Iftheyknewsweetlittleyou, they\'denduplovingyou, too.   Allthosesamepeoplewhoscoldyou, whatthey\'dgivejustfortherighttoholdyou.   Fromyourheaddowntoyourtoes,you\'renotmuch,goodnessknows.   Butyou\'resoprecioustome   sweetascanbe,   babyofmine.   Babyofmine.”   “把你的脑袋贴近我的心休憩,不再分离,我的宝贝。”   “让那双眼睛盈满璀璨与花火,不再哭泣,我的宝贝。”   “你对我而言是那样弥足珍贵,我的宝贝,我的宝贝。”   ……   那样甜蜜的情话,他却从未讲过。尽管这样腹诽着,可不知不觉,她的唇畔已饱含朗朗笑意。   倏尔之间,一条弹幕的出现震惊了所有沉醉在美妙音乐中不可自拔的花痴们——   “……没人发现这首歌是《小飞象》的主题曲么?”   这条弹幕出现以后,整个屏幕霎时间噤若寒蝉。几秒钟以后,小小的屏幕挤满了一串串的惊叹号和@小飞象,简直无法直视。   筱斐当然也看到了,她呆滞地看着密密麻麻的屏幕,像是被天雷击中,接着灵魂出窍,不知飞去了哪里。   过了会儿,耳机里出现熟悉的清冷声音,一瞬间把她从九霄云外拽了回来:“大家好,欢迎收听今晚的《夜访清明》,好久不见,我是应遇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章   清清淡淡的声线在这个平凡的夜晚如清水中的墨点缕缕化开,“好久不见,我是应遇之。嗯……今天没有准备什么故事,也不放大家鸽子了,就来和大家闲聊一会儿吧。今天在实验室,想起了前两年听过的一个关于52赫兹鲸鱼的故事:科学家在海底探测到新的频率,追踪后发现是一只鲸鱼发出的声音。这只鲸鱼违背了鲸鱼群居的天性,总是神出鬼没。原因是它发出的51.7赫兹,频率跟别的鲸鱼都不同,因此其他的鲸鱼无法接收到。即使鲸鱼的声波可以传绕半个地球,这只被命名为“52赫兹”的鲸鱼仍寻觅不到伴侣。它是全世界最寂寞的鲸鱼。”   她饶有兴致地从床上爬起来,倚坐在墙边,听着他继续说道:“它在深海里独自旅行了几十年,寻寻觅觅着的,不过是一个可以听到他声音的同类。我以前只觉得,52赫兹鲸鱼或许如生物学家所言,是鲸鱼当中的一个先天缺陷儿,而人们对它的追寻和由此生出的浪漫情怀不过是起源于基因学的问题。今天我忽然在想,我们会不会是那只52赫兹的鲸鱼。那么多想说的话,无法传达,都湮灭在深深的大西洋底。”   所有人都静静听着,弹幕一下子少了很多。   应遇之忽然停下了,她能清晰地听到他在那一头轻轻呼吸的声音,转而又缓缓吐出冰凉的气息。于是,她第一次在应遇之的声音里听到了些许落寞:“这个想法,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从前是怎样的人,你很清楚。”   这回轮到筱斐抽了口凉气,他说什么?“你很清楚”???   他知道她在偷听?!……   “一件事该怎样就是怎样,从来不会有这么多感性的想法。你知道的,感性是我的天敌。”他再次停顿,思考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后来想了很多,其实有件事你说对了,我会那样说,只是因为陪着你胡闹的那个人,不是我。”   温柔磁性的声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真的很在乎你。”   “表白?”   “表白!!!”   “有人告诉我,我是在做梦吗???”   “这句话一定要截下来当铃声!!!”   “啊啊啊啊啊应大人表白啦!!!”   “世纪大表白啊!!!!”   又是满屏幕的刷屏弹幕,各种颜色混在一起,眼花缭乱。   她的心跳漏了半拍,久久忘了呼吸,忽而脸上憋出了滚烫的嫣红。   那真的是岑之远吗?他会说出那样的话?她记得就连确定关系时他都说得那样隐晦。   “我希望你能留下。”“哪里?”“这里。”然后他就威胁她承认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还有上次,在她率先表白后,他轻笑着回应的,“我也爱你啊,小笨蛋”,想想那次还是她主动提的。   我真的很在乎你。像这样低到尘埃里的表白,这还是第一次。   后来他似乎又说了会儿话,可具体说了什么,筱斐晕乎乎的再也没听清。她觉得自己在做梦,想打电话找岑之远求证,可到了拨号的最后一步,又犹豫了。   他毕竟还是没有来找她。   于是,又是整晚的辗转难眠。   第二天,筱斐在本地头条新闻里看到了昨天傅翊颉提到的那场招牌坍塌的事故,似乎还挺严重的。她在报道的照片里看到了傅翊颉的身影,离得很远,但能很清楚地分辨出,就是他本人。他穿着白大褂,正在和几个貌似病患家属的人说话。上课前很多人在教室里讨论这件事,从伤亡人数上筱斐真真切切地了解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难怪昨天傅翊颉忙到那么晚。看着照片上沾满鲜血的病床,她忽然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   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傅翊颉,那边很快接了电话。“诶?筱斐?”   “在忙吗?”她小心翼翼地询问。   傅翊颉老实交代:“确实有点忙,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等你有空再说吧。”   “好,那我过会儿打给你。”   就这样挂了电话,她走回教室,趴在桌上发呆。这节是无聊的酱油课,才上课讲了没多久筱斐就忍不住睡着了。或许是在是太困太累了,她一睡着就开始做梦,梦到了很多人,岑之远、傅翊颉、杨羽清、妈妈、爸爸……具体内容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隐约记得妈妈在不停地发火,说杨羽清又不肯好好学钢琴,爸爸在旁边劝着。后来傅翊颉来了,叫她去打弹珠,她摇了摇头说,不了,岑之远在等我。后来就再没想起任何其他片段,只觉得梦的基调氛围很压抑,不是那么愉快。醒来看了看手机,原来才过去十分钟。刚准备埋下头继续睡,就被点了名。   “项筱斐。”台上的老师又重复了一遍。   她倏地站了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黑板。   “这么简单的问题也答不上来?没有听课吗?”老师的脸色一黑,示意她坐下,“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筱斐尴尬地坐了下去,发现周围的人都纷纷回头看向她,隐约间不知是幻听还是什么,她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这就是岑之远的女朋友”。   她沮丧地低下脑袋,娜娜在旁边戳了戳她,“你怎么回事,昨晚好像总翻来翻去没睡觉?跟你家岑大仙还没和好?”   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感觉怪怪的。”   筱斐把昨晚的直播告诉了娜娜,听完整个过程的娜娜忍不住惊呼了一声:“wow~真爱呐!!!”   可刚好台上的老师没说话,整个教室安安静静的,就听到她这么一声,众人又再次回过头来看着两人。   “许一娜!大呼小叫什么?你下课也来我办公室!”   原本心情晦暗的筱斐终于乐了,忍着笑,拍了拍娜娜的肩膀,轻声说:“相知在急难,独好亦何益!”   咱俩这患难与共的关系,有什么好事,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独享呢?   于是娜娜咬牙切齿道:“我恨你,项筱斐!”   于是两个倒霉鬼讨论起来,如果不是雨杏心情不佳没来上课,两人一定会想尽办法让雨杏也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这样就真是患难与共了。   嬉笑怒骂了一番过后,娜娜回到正题对她说:“说真的,岑之远不来找你,你就不能去找他了?”   “你开什么玩笑!”看来筱斐完全没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娜娜笑着摇了摇头,“啧啧……别怪我没提醒你,你们家这位可是实实在在的抢手货,你看这今天他没来陪你上课,多少人眼睛都放光了。”   筱斐满不在乎地说:“他本来就不是每堂课都来的好不好……”   “可你的表情,你的精神状态,俨然一副被甩了的衰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娜娜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放到她面前,“你得知道,这学校里有多少人在默默盯着你们,等着你们分手。”   筱斐看着手机里的自己,深深的黑眼圈,一脸愁云惨雾,原来真这么明显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一章   这俩难姐难妹终于在熬到下课后愁眉苦脸地大老远跑去学院楼领了一顿教训,特别是筱斐。   “项筱斐啊,我听别的老师说起过你,说你各科成绩都在院里拔尖,还是要考研的。你要是不上课怎么能考好呢,是不是?”   “是是。”筱斐诚恳地狂点头。   见两人放光的眼神,老师也就此作罢了,“行了,下次好好听课,别开小差了,知道吗?”   “知道了,老师。”两人立刻借机开溜。   “你可把我害惨了小项,这老师就喜欢重复点答不出问题的人!”娜娜一脸怨念看着筱斐,“不行,你得请我吃饭。”   “那是必须的~”筱斐心情愉悦地搭着娜娜的肩,阔绰地说:“走起!想吃啥?”   “我要吃牛排!”娜娜不客气地开口了:“叫雨杏一起来~”   筱斐斜着眼幽幽地说:“你可真够狠的。”   刚走出外院的大楼,娜娜正在给雨杏打电话叫她出发去美食街,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面物理学院楼走出来,旁边跟了个身材窈窕的女孩,正在仰着头和他讲话。岑之远没看到她,她也没上去喊他,只是呆呆地看着两人从眼前走过去。   眼前浮现出那一年在小公园里看到的傅翊颉和女孩经过的身影,历史巧妙地重演了?   “喂!发什么呆啊?现在想溜已经来不及了!”眼前出现娜娜摇晃的手掌。   她勉强地挂出一个苦笑,“不溜。”   娜娜戳了戳她的脑袋,“瞧你这人小气的~吃你顿饭愁眉苦脸跟要你的命一样!”   “啊!!”筱斐瞪大眼睛惨叫一声,“你提醒了我!我现在是离家出走的人,完全没收入了!!!”   “……”娜娜白了她一眼,“该!跟你妈认个怂就这么难?”   “不是认不认怂的问题,我现在根本不想出现在她眼前,省的惹她心烦。”筱斐无奈地撇了撇嘴,“你看,我搬走这么多天,她也没来找过我,说明没有我真的挺好。”   “这就是你心态问题了小项。”娜娜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你看吧,其实不管是你妈还是岑之远,你都处于一种,他们不来找你,你就不去找他们的状态。这是什么状态你知道吗?这是赌气的状态!我说你这人吧,表面上挺柔柔弱弱一姑娘,骨子里还是挺倔强的。”   “你这样不行啊你知道吗?你这种性格,受了委屈只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想要的东西不敢去争取,等到什么都没了,你就等着后悔吧!”娜娜还真是一路说到餐厅,在饭桌上还滔滔不绝地教育着项筱斐。   “你够了吧……”筱斐揉了揉脑袋,“我今天先是被老师训了一顿,再是莫名其妙被你训了一顿,我的脑袋已经快炸了。”   雨杏也“好心”地劝道:“是啊,娜娜你别说筱斐了,她现在挺惨的,家庭、爱情、学业各方面都惨遭打击。”   “……”筱斐差点没被噎死,“你这样说我并没有觉得好过一些。”   被雨杏和娜娜这么一刀刀的补,筱斐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loser,事事不顺,偏偏还喜欢逃避,怎么想都没救了。   接到傅翊颉电话的时候,她刚苦着脸准备买单,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总算让她的心情平缓了些。   “忙完了?”   “嗯,在吃饭。”傅翊颉说,“你怎么啦,刚才听你声音好像不大高兴。”   “我才说这么两句你就听出不高兴了?”筱斐诧异地问道。   那边轻笑一声,语气笃定而坦然:“那是当然,从小就是这样啊,你高不高兴我最清楚。”   “小项,回去了。”娜娜拽了拽她,“单我已经买好了,下次再轮到你。”   “哈?”筱斐凝望着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朋友,一感动就扑上去要抱,“亲爱哒我爱你~~~”   娜娜嫌弃地躲开她,她这才发现电话还通着,于是边往学校里走边跟傅翊颉继续说道:“嗯?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你爱我。”傅翊颉淡定地答道:“嗯,我也是。”   “……”筱斐脸色一黑,“我挂了啊!!”   “别别!”向来稳重的傅医生一时乱了阵脚,“不开玩笑了,说正事。”   “没有正事。”   “你不是不开心吗?这还不是正事?”   于是筱斐轻声叹息,把杨羽清离家出走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傅翊颉,走到寝室,刚好说完。她越说心情越差,趴在桌上无奈问道:“怎么办……”   听完整件事后傅翊颉都服了,“你是说,你妹妹离家出走以后,你也离家出走了?”   “性质不同,我这不算离家出走。”   “怎么就不算了?”他无情地戳穿道:“别跟你妹妹似的,还闹小孩子脾气,你也老大不小了。”   “……我要挂了。”筱斐闷闷地说。   “好好好,不说年纪不说年纪。”傅翊颉哄孩子般地再次妥协了,“那你和岑之远就这么为了那个赵晋吵起来了?”   筱斐在复述整件事时略去了傅翊颉的部分,所以此刻的傅翊颉觉得一头雾水:“至于么?”   “诶……”她挠了挠头,“小劼,你有没有觉得,我们那样吓一个孩子确实不太好?”   “我知道不好。”他坦然承认道:“但是你记住,你只是和他跳了个舞聊了会儿天而已,真正吓他的那个人是我。”   筱斐纠结地说:“可是,主意是我出的……”   “行了筱斐,这事都怪我,我会收场的。你别担心,好吗?”   他又像从前那样,把所有责任和过错一个人扛下。筱斐心里想着,自己会变成爱逃避或许就是因为小时候习惯了小劼的保护吧?他总是把替她背黑锅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而长大了的筱斐,心中却已了然许多。很多感激的话想讲,可到了嘴边,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只是弱弱地问了句:“小劼,你总这么替我担着,又能担到什么时候呢……”   “担到你嫁人啊。”他还未思考就脱口而出,转而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还得看你嫁的是什么人。如果是岑之远的话……”   “那怎样?”她小心翼翼等着他的答案。   “还有待观察。”傅翊颉谨慎了起来,“我觉得他人品是可以的,就是性格不知道怎么样。如果他总这么一不高兴就不理你,那你得受多少委屈?听我一句,你是女孩子,再怎么在乎,都别主动找他。省得他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下次还来这一出,你怎么办?”   筱斐点了点头,觉得傅翊颉说得也有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二章   挂掉电话,娜娜神情古怪地跑来盯着她。“你在跟别的男的打电话!”   “是啊。”筱斐疑惑地点点头,“怎么了?”   “我感觉这里头疑点重重奸~情重重!”娜娜自顾自地下结论,“我警告你,可不许对不起我救命恩人啊!”   “……”筱斐恨恨地想着,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众矢之的了呢?   冷战的一个礼拜离,她觉得自己跟中了邪似的,事事倒霉。也开始冷静下来思考岑之远的话,而怎么想都觉得,岑之远根本没说错。而自己那天拿他和傅翊颉比,确实过分了。明明委屈又内疚的要命,可是一想到他那天和陌生的女孩子走在一起,就又忍不住心生恐惧。百感交集之中,她恍然大悟,自己这是遭报应了啊。   她曾经信心满满,甚至有些自负地对四月湖说过,和她最大的区别,就是自己一直相信岑之远。   一直相信啊。。。   原来他们也逃不过世间情侣都有的猜疑与不安。   她开始害怕失去他。   于是,傅医生的嘱咐,最终还是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筱斐特地背了岑之远的课表,周五傍晚,去学校附近的菜场买了点新鲜的菜,在他家楼下等着他回来。   湖边的木头长椅上,她紧张地组织着语言。这么几天没见,要怎么开口才不会冷场?要不,干脆贯彻自己一贯的单刀直入,等他一出现直接扑上去说“对不起我错了”?   ……如果让傅翊颉知道她这么不争气,一定会被送上他的解剖台大卸八块吧!   犹豫着思考了许久,却始终不见人影。湖边柳树轻舞着柔软的枝叶,九月的傍晚渐次微凉,她望着平静的湖面,晚霞温莹,时光荏苒。五点、六点、七点……   筱斐忘了自己这位男朋友是常年宅在实验室的人,她翻出手机,上下划了几页,找到一个熟悉的号码,开始纠结要不要打过去。   朗朗轻风拂过她的脸颊,细碎的刘海被吹到一边,她微眯着眼,侧过脸捋了捋头发,却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两个人影,在七点多刚亮起的寡淡路灯微光里姗姗而来。筱斐刚才脑补了千万种见面方式,却没料想到,他的身边会有另一个人,那天在物理学院附近看到的那个女孩。   她在这里一个人等了他三个小时,而他却和其他女孩在一起?!   筱斐的心骤然揪了一下,第一反应却是躲到树后的草丛里蹲着,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她屏住呼吸,细细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在密密麻麻的绿叶中隐约看见穿着白色T恤的岑之远背对着这里,在楼下停下了脚步,和身边的女孩说几句话。   “明天应该可以出结果,我会盯着的。”熟悉清逸的声音淡淡地说着。   女孩忽而笑了,玩笑似地说道:“明天周末,不陪女朋友么?不怕她生气?”   岑之远低下头,看不到表情,语气里却似乎透露出不错的心情:“她很乖。”   呃?很乖?!……项筱斐?她的脑袋就快埋到草丛里了,他的这句“很乖”,放在现在听来,怎么觉得像在说反话……   对面的女孩爽朗地一笑:“都说岑大天才谈了恋爱以后,简直就像经历了寒武纪生命大爆发,现在看来是真的。”   “有那么夸张?”岑之远的声音带着些许明朗的笑意。   “有啊!”那女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改天带给我看看,我老听人说起,就是没机会见着。”   “不给看。”   “小气什么,不给看我哪天偷偷看~!”女孩说着,朝他挥了挥手,“不跟你多说了,我还有事,那我先走了啊。”   “嗯。”他低低地应和了声。   就这样结束了?筱斐收起微眯的眼,还以为自己正在捉奸现场,却什么证据都没捉到就结束了。复杂的情绪里竟然还有那么些许的……意犹未尽?   现在她也不知该怎么收场了,突然来这么一出,她还该不该找他?她重新凑到草丛里,正想观察一下岑之远上楼没有,却看到楼前已经没了人,走得这么快?   筱斐觉得之前的勇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正准备灰溜溜地回寝室,坦然接受娜娜的嘲讽,脑袋上方却传来一个声音:“好看吗?”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差点没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她的心脏骤然猛跳,心有余悸地抬头看着身后的人。   清秀的眉眼疏朗地展开藏不住的笑意,嘴角微微上扬,看着一脸木讷蹲在草丛里的项筱斐,弯下腰伸出了手。   她不知说什么好,尴尬地不敢看他的眼睛,小手往他摊开的手里一钻,就那么被他提起来了。她跟在岑之远身后,像被爸爸领着乖乖回家的小学生。   关上门,满肚子委屈和内疚的小学生项筱斐怯怯地抬起眸子,想着要怎么开口,话到嘴边还未出口,整个人就被拉进了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里,凌冽的薄荷清香扑面而来。那圈着她的双臂紧了紧,于是她听到头顶传来细腻耐听的声音:“对不起,我错了。”   有那么片刻她彻底怔住了,哑然地瞪大了双眼。   “我错了,原谅我吧?”他淡淡地重复,语调诚恳而温柔。   筱斐神色一滞,他该不会真有新欢了吧?!   “你你你……什么意思?”   “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原来如此!!她霎时间松了一口气,那怀抱很柔软,她有些舍不得,但还是抬起脑袋用力推了推,硬着语气道:“那这几天为什么不来找我?”俨然一副反客为主的架势。   “我怕你还生气,觉得你应该不想见到我……”岑之远低垂着眸子,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她忽然觉得好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实际上我已经快忍不住了,好几次想打你的电话,还去你上课的教室偷偷看过你。”   听他这么说,筱斐才觉得公平了一些。于是趾高气昂地说:“是吗?我不信。”   “那你要怎样才信?”   “你有证据吗?”   “有啊。”他一脸诚恳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旋即俯身下来,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这样够吗?”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这算哪门子证据?分明是借机占她便宜!   “嗯,我也觉得不够。”他浅浅笑道,再次俯身下来,微凉的舌尖触到她的,她双目紧闭,无师自通地回应着他。   一瞬间,如触电般地灵光乍现,冰凉甜腻的舔舐在她的唇齿间渐渐化开。   脑袋里闪现出须臾的片段,她似乎……曾经这样不顾一切地吻过一个人。   在一个天寒地冻的雪天。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12   整整一周,岑之远都没去杨家补习,原因是杨羽清病了。张嫂打电话来说,那姑娘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了,成天哆嗦着说一些怪力乱神的话,好像是被什么吓傻了。   挂了电话,岑之远才渐渐回想起项筱斐的样子。如果说杨羽清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有什么天生克星的话,应该就是她了吧。装神弄鬼捉弄妹妹,这种事她不是做不出。他实在是搞不懂那两姐妹,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成天相互捉弄,又互相报复。   当然这与他岑之远无关,完成这个寒假的补习,他也能回归自己的生活了。从此与那个奇怪的家庭再无交集,那正是他一直企盼着的,可在此时,却倏忽有了些犹豫。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竟出现幻觉,仿佛闻到了她那天留在房间里的气息。这本不该存在的味道能影响他的理性判断,他避之唯恐不及。   这天,向来清冷的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时他正在厨房里忙着研究水煮牛肉,门铃声响起的时候,菜刚好出锅。他忙把手上的事放下跑去开门,心里却满是狐疑。自己搬来这里时间不长,怎么会有人找他?   而打开门后出现的人影却着实令他心下一紧。   “你来做什么?”他铁着脸,面无表情地问道。   “好香啊!你在煮什么?”项筱斐眯起眼用力闻了闻,像只贪吃的小猫,光是在门口就能闻到厨房里传来的美味。   “你还没回答,你来干嘛的?”岑之远没有丝毫动容,语气僵硬地问着。   项消费扁了扁嘴,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又是信封?!他狐疑地接过,似乎还有点厚度,拆开信封,滑出一刀红色的人民币。   “你给我钱干嘛?”   “我去问过了,上次我在酒吧闹事,是你替我赔的钱,这些是还给你的。”   他也不推脱,收下信封,问她:“你特地过来,就为了还钱?”   她点了点头,小脸冻得通红。   “嗯。”他低声回音,见她还愣愣地站在门口,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还有什么事吗?”   项筱斐低垂着眉眼,支支吾吾道:“我……我还没吃饭。”   岑之远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这姑娘,原来是贼上他的水煮牛肉了。算了,反正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他无奈地微微往旁边让开身,“进来吧。”   清冷的理性之屋再次袭来这扰人清幽的气息。   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的项筱斐像经历了饥荒的难民一样,望着厨房料理台上的美食双目放光,一进门就不容分说地在餐桌坐了下来。   由于是一个人住,餐桌也很小,刚好可以坐下两个人而已。于是,他端着刚煮好的大盆水煮牛肉走到小客厅的时候,只见项筱斐双手撑在桌上托着脑袋,充满灼灼期待看着他的眼神。   他的手就这么抖了一下。   至于么,这人?   “好香啊~我可以吃了吗?”她眨巴着亮亮的大眼睛。   “嗯。”他仍然回以冷淡的一个字,便回厨房去炒青菜。   待到油温刚好,他把切好的青菜放进锅,“嘶啦”一声过后,身后传来大声的咳嗽。   他转过身,那项筱斐憋着一张关公一样的红脸,憋屈又急切地朝他伸出手,“有水么?水!”   岑之远一脸无奈地关了火,去倒了一杯水给她送过去。   她大口喝着,细小的喉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一饮而尽,又把空杯子还给他,意犹未尽地说:“再给我一杯吧,这牛肉太辣了。”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摊上个大麻烦了。   当她喝完第三杯水,才喘着气像是活过来了一样,轻拍着胸脯一脸惋惜地说:“可惜了,那么好吃的牛肉,煮的这么辣。”   他冷眼看着这位冤家,“水煮牛肉本来就是辣的。”   “我刚刚闻着味道,没觉得辣呀!”她低下头,重新观赏只动了一筷子的水煮牛肉,小眼神充满不甘心。   岑之远不说话,转身回去给她倒了一碗醋。   “干嘛,这是?”   “蘸着吃。”   “额?站着吃就不辣了?你耍我吧?”   “可以减轻一些。”   “真的?”项筱斐想了想,就唰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俯身下去又夹了一块牛肉。   “……”岑之远仍然紧闭双唇保持沉默,他就想看看这个人到底能蠢到什么地步。   只见项筱斐把牛肉凑到嘴边,咬了最边上的一小口,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又紧紧蹙眉。“你骗我!还是很辣!!”   向来寡淡的眸子里生出一丝玩味,转瞬即逝后,又伸手推了推桌上的醋,清冷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蘸着吃。”   瞬间明了的项筱斐又憋屈又无语,怎么想都觉得眼前这个貌似运筹帷幄人,是成心在看她笑话。   如他所言,蘸着醋吃的水煮牛肉,果然少了几分辣味,而且酸酸辣辣的味道还挺神奇……一荤一素,两个人围坐在小桌子上扫了个精光。   项筱斐似乎还有些自知之明,端起碗碟去厨房洗了个干干净净。   上次留下洗干净的碗,那场景总让他心生别扭。可这次目睹她在他的厨房里直播洗碗,岑之远感觉像被雷击中一样,整个人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这是第一次,他平静的生活里,闯入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三章   岑之远抬起头,明朗的眼眸盈满柔和的笑意,“够了吗?”   筱斐彻底被打败了,沮丧又羞怯地点了点头。   “乖了。”他把她的小脑袋环进怀里,轻轻摸了摸柔软的头发,“刚刚怎么躲草丛里,是想要吓我吗?”   “谁有那个闲工夫去吓你啊!”她推搡着躲开他的环抱,把之前买的菜拿进厨房。   他饶有兴致地站在门口看着她在厨房里忙这忙那的背影,忽然心下一动,走上前又从背后搂着她。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颈间。她有些痒,往另一边躲了躲,手上洗菜的动作却未停,没好气地试探道:“你应该已经吃过了吧,和那个姑娘?”   “哪个姑娘?”岑之远反问。   “装傻。”她恨恨地把小葱掰开,扔进碗里。   他在她的耳边浅浅地笑起来,侧着头轻轻在她脖子上啄了一口,“吃醋了?”   筱斐想了想,大方承认:“嗯,吃醋了。”   岑之远终于不再逗她,“那是赵楠,大我们一届的学姐,许言博女朋友。”   “许言博有女朋友??”筱斐诧异地回过头看着他微笑的眼睛,“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没问我。”他蜷着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小八婆。”   这下她倒是高兴了,乐呵呵地继续洗菜,却被他阻止了。“你要做什么?”   她撇了撇嘴说:“我买了菜想做饭给你吃,都等你等到快八点了,我当然饿了啊。”   “早说嘛。”岑之远把她的手从水池里拿出来,推着她到客厅的沙发坐下,把新送到电视机的遥控器放到她手里,“你看会儿电视,我来。”   “总算还有点良心……”筱斐嘟囔着,眉眼间有藏不住的愉快。   她随意地换着台,眼神时不时望向厨房里忙碌的人,他低着头切菜的时候,清瘦的背部线条很好看,莫名地给她安全感。   周五的晚上,周遭充斥着满满的周末氛围。电视里放着狗血的电视剧,她却看得很开心,捂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   那个常年忙碌在实验室和学院楼的大天才,带着围裙下厨的样子,简直有种让人无法直视的违和感。他小心翼翼端着个碗出来,贤妻良母的样子,更是让她动容。   “你笑什么呢,电视有那么好看?”他在客厅餐桌上放下一碗面,“先来吃吧。”   她闻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赶来,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鸡丝焖面安安静静地摆在桌上,他又转身回厨房,对她交待道:“你先吃起来,我给你炸几个鸡翅。”   筱斐傻眼了,“我记得第一次在实验室吃你的泡面时你说过,你只会煮泡面的啊!”   厨房里传来鸡翅下油锅的声音,嘶嘶啦啦的让人听着就像闻到了味道。他不紧不慢地炸着,背对着她,清俊含笑的声音融在油锅翻腾的响声里:“身怀绝技,岂能轻易示人?”   她决心不理会他无聊的自满,低头吃起面来。但不得不说的是……他这还真是身怀绝技,上次没用多少材料匆匆做的泡面都那么好吃,这次认真做的焖面,简直和专业大厨师没什么区别啊!   于是她YY起来,如果那天岑之远失业了,倒可以开个小饭店赚钱,也不至于养不活自己。   可……真的会有那么一天?   她显然是想太多了。   筱斐饿极了,一下子就把一碗面吃得干净,吃完又开始接着享受刚出锅的炸鸡翅。他随意地斜倚在桌边,俯身下去自己拿了一个,鸡翅很烫,他用两根手指轻轻抵着两端,往中间咬了一口,皱着眉头说:“稍微有点咸。”   “别挑剔,有的吃不错了。”说完她才想起来,这鸡翅本来就是他炸的。对自己做的东西都吹毛求疵,果然是他岑之远的一贯作风。   待筱斐吃饱喝足,朝他露出满意的笑颜,他又起身默默收拾起碗筷。   无所事事吃饱喝足的项筱斐干脆撑着脑袋观赏他洗碗的样子,“我觉得,你好像个居家小媳妇儿~”   他从水池边转过身,俊眉一挑,顺势问道:“怎么,想娶我吗?”   “想啊~娶了放在家里天天给我买菜做饭洗衣拖地!”她变本加厉地调戏起他。   收拾完以后,两人窝在沙发里一起看电影,一部法国喜剧爱情片《他其实没那么喜欢你》,节奏不算缓慢。筱斐枕在他怀中,身子慵懒地蜷缩在沙发上,柔软而惬意地微眯着眼。   电影里,Alex对Gigi说:“So trust me when I say if a guy is treating you like he doesn’t give a shit, he genuinely doesn’t give a shit. No exceptions. ”   所以相信我,如果一个男人表面上对你不怎么在乎,他就真的不在乎你。没有例外。   于是筱斐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在直播间里他真切的一句表白:“其实我真的很在乎你。”   “在乎。”她碎碎念道:“是什么意思呢?”   岑之远俯身下来,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你说呢?”   筱斐乐了,明知道感情的事不像他的理科题,再怎么复杂答案也总是实实在在的。而她现在心中一片了然,在乎的感受是什么,或许用言语难以形容,但他近在咫尺的温度和气息,给了她最好的解答。他的怀抱是实在的,亲吻是实在的,宠溺也是实在的,那她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悔和他闹了这么久,侧过身拽了拽他的衣角,语气怯怯地说:“阿远,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那天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对不起……”   他思忖了会儿,犹豫着开口:“那天确实是我态度不好,不该一路上不理你,也惹你生气。我听到赵晋的妈妈那样骂你,真的很生气,情绪本就不稳定了,她还说起另一个陪你一起的男的,我知道那是傅翊颉。我先前说过,不介意你和傅翊颉,直到那一刻我才发觉,其实我是介意的。他出现在你最欢乐、最脆弱、也是最动荡的童年,而我却没有。他可以不顾一切容忍你做任何事,你也无条件信任他依赖他。你们之间的默契,即使中间隔了十年,却仍然没有丝毫生疏。而我在这中间,却像个无关紧要的人。我承认,我吃醋了,筱斐。”   “对不起,我真的太蠢了太自私了,一直没为你考虑……”   “上次说过,不准对我说‘谢谢你’三个字,现在再加一条,‘对不起’也不准说。”岑之远理了理她窝在他怀里蹭乱的头发,低眸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小坏蛋,明明是在跟我道歉,表情却像是我欺负你了一样。”   她好整以暇地坐起来,凑到他的脸旁边,定定地望着他平淡如水的眸子,他霞明的眼睛,有很好看的轮廓。“岑之远,我向你保证,我和小劼真的没什么。”   “嗯,你说了我就信。”他笑得像五月的清风,从遥远的瓦尔登湖经过,拂过她的一地青草香。   送筱斐到寝室楼后,岑之远把一枚钥匙放到她手心里。“一早给你准备的。下次想来就来,不用一个人傻傻等我那么久,知道吗?”   她点点头,收下钥匙,紧紧攥在手里,像握着他们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四章   第二天,岑之远一大早就去实验室忙了,由于是周末,就没有打电话叫她起床。筱斐自然醒的时候已是中午十一点,她是被娜娜的键盘声吵醒的。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从床上探出脑袋望着下面一脸悲愤的娜娜,“怎么了,大清早的就和人结仇了?”   “打帮战呢!”娜娜咬牙切齿地猛敲着键盘,“这孙子胆敢暗算我!!”   “嗯?”筱斐想了想,大笑道:“这世上还有人敢暗算许一娜?真是替天行道啊!”   “少特么给我添堵,烦着呢!”她死死盯着屏幕,像是电脑欠她钱了一样。   筱斐无奈起床洗漱,打开手机,发了条消息给岑之远“好饿~~(╯﹏╰)b”   过了十几分钟,他出现在寝室楼下。   筱斐拽了拽依然愤愤不平的娜娜,“走吧娜神,和我们一起吃饭去?”   娜娜也不再盯着屏幕,键盘往前一推,“行啊,岑大仙请客。”   岑之远站在寝室楼前的玉兰树下,头发有些长了,额前的碎发遮到了眼睛,清风吹过时,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娜娜和我们一块吃,好吗?”筱斐挽着娜娜的胳膊,朝他走了过去。   “当然。”他点点头,“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   “瞧瞧人家……”娜娜嫌弃地看向身边的人,“都还没说呢就主动提出要请客,跟你这葛朗台倒是互补。”   “葛朗台?”岑之远眉梢微飞,眸子低低地落到那个瘪着嘴一脸无辜的人脸上,“筱斐你很抠门么?”   “她的话你都信?”筱斐指了指娜娜,质疑似地看着他。   娜娜也不甘示弱,朝岑之远挥了挥手,“相信我,这家伙快弹尽粮绝了,这两天还在网上找兼职呢!”   “你找兼职?”他错愕地问道:“怎么没告诉我,是因为从家里搬出来了吗?”   项筱斐无奈地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别找兼职了,你现在只要准备考研就好。”他低下头想了想,“我养得起你。”   “啧啧啧……恩公呐,这种话你们小两口关上门来讲不好么?非得在这打击我这条单身狗。”   “单身?”筱斐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娜娜,“你和那位……”   “分了!!”娜娜忽然又换回那张怨念的脸,“那孙子居然利用我的信任,上我的号,把我的顶级装备给偷了!原来他接近我是为了帮派,呵呵,好大的一盘棋啊……”   “哈?”筱斐木木地听着,转向岑之远,问道:“你知道她在说什么么?”   岑之远眸色淡淡,点了点头,“知道,是很无聊的东西。”   “同感。”筱斐点点头,继续对娜娜说:“谁会为了游戏里的装备,处心积虑整这出啊?”   “怎么不会?!”娜娜几乎要暴走了,大吼道:“老娘那把宝剑可是全服顶级!光是采集材料就花了半年,一级级升上去,成功率越来越低,一旦失败,就得从头再来。顶级前最后一道程序最复杂,要去圣山的仙池里面泡个三天三夜,那仙池里可都是封印起来的妖魔鬼怪啊,一旦触到任何机关,就是一场恶战。安全度过三天三夜以后,再用一张全服都没几个人刷到的永圣符来加封。而且最后一次的升级,成功率只有5%,完全拼人品拼实力拼耐力。至今为止,只有老娘和阡祚派那位全服第一的大神千羽馈两人成功了!!”   到了吃饭的地方,娜娜还在激情地演讲着,她指手画脚地控诉着那个负心汉偷她装备的事有多么无耻。筱斐和岑之远在旁边听着,两人时不时相视一笑。   他给她包了块烤鸭,放在她的碗里,继而擦了擦手。筱斐边吃烤鸭,边津津有味用看电影一般的眼神望着娜娜。“许一娜啊许一娜……我怎么从不知道你有这么无聊呢,花大半年时间合一个装备,还当成命根子一样。”   “你懂个P啊!你个小菜鸡!”娜娜没得到认同,生气地放下筷子,放弃沟通似地直接甩出一句:“你不懂我那把剑有多厉害,那我说点你听得懂的。我这宝剑,放在现实当中,起码能卖个三五万。”   这回筱斐彻底傻眼了,烤鸭差点没从嘴边掉下来,她呆呆地看向岑之远,“你信么?”   “这我信。”他实诚地点了点头。   “天哪!!”筱斐惊呼道:“原来打游戏那么赚钱的?我也要去打游戏!!!”   某人眼刀一飞,“你想都别想。”   “哈哈哈……”娜娜得到想要的反响,这下终于乐了,指着筱斐损道:“你丫就算了吧,你连纸牌游戏都玩得够呛,哪次不是抱岑之远大腿才赢的?”   “这一点我也可以证明。”岑之远温婉地笑着。她霎时间想起青玉山度假村的那晚,和岑之远的同学打80分,被人直接打到10,还去岑之远那打了小报告。这会儿想想倒真觉得挺丢脸。   吃完饭,娜娜先去门口等两人。岑之远在前台刷卡结账,筱斐跑过去拽着他的衣角,不好意思地说:“让你破费了啊。”   “说什么啊你……”他白了她一眼,“跟我客气个什么劲?”   “嘿嘿,就是觉得,老是吃你的喝你的,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接下来还得用我的。”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自己的校园卡塞到她手里,上面有他大一入学时拍的证件照,青涩可爱的模样,表情有些不耐烦。   筱斐诧异地问:“这干嘛?”   “我平时不住学校,这又用不着。”他满口无所谓地答道:“你拿去吧,吃饭洗澡买东西,不都用得上么?”   “可是,我也不小了,自己也可以赚生活费。”筱斐推脱着要还给他,“娜娜说的你别放心上,我哪有穷到那个地步啊?只不过不想成天被她敲竹杠所以装穷而已嘛……”   岑之远俊眉一挑,牵起她的手往外走,校园卡又重新贴到她的掌心里,他淡淡然说:“跟我就别来这套了吧?”   筱斐还在纠结,两人已经到了门口,他放开她的手,于是那张卡就到了她的手里。   “那我去实验室了,你们两个一起走,我就不送你回去了。”他莞尔道:“我下午三点多应该就结束了,到时候再来找你,好吗?”   她愣在原地,还在想着吃他喝他还用他会不会不太好,娜娜先回答了:“行啊恩公~~你到时候来找她呗,我晚上就不当电灯泡了啊,晚上有帮战,我自个儿在寝室叫外卖吃。”   “嗯,那,祝你顺利。”他难得地从嘴里吐出了象牙。   “行,借你吉言。”娜娜带着筱斐走了,路上还不忘夸岑之远两句。“你这男朋友找的好啊,比那周渊顺眼多了。”   筱斐脸色一黑,“怎么平白无故提起周渊了?”   “他俩以前不同学么?拿来对比一下咯。”说着,娜娜又忧郁了起来,“诶……没想到姐纵横情场多年,最终被这么个居心叵测的小白脸给骗了。这要是传出去,姐还不身败名裂啊?!啊呀小项啊,姐不要见人了,这江湖地位不保啊……”   “江湖地位?……”筱斐的嘴角抽了抽,“你想多了,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五章   娜娜回寝室以后,就继续埋头在她的游戏里,筱斐觉得她的世界很不可思议,就搬了个凳子,手上拿着复习资料,边复习边抬头看她打游戏。   “你看,这孙子自从拿了我的装备以后,他们帮派一下从默默无闻窜到全区前三了,小人得志!”娜娜恨恨地敲着键盘,跟帮主解释缘由,帮派频道里还时不时跳出几句针对她的不好听的话。什么“叛徒”、“汉奸”和“卧底”之类的指责,比比皆是。她忍着怒气,对筱斐说道:“你看到没有?这游戏的世界就是这么冷漠,你合出顶级装备的时候,所有人都巴巴地来讨好你,又升你做元老,又给你加头衔。装备一没,立马的墙倒众人推,谁都来踩一脚,shit!”   “那这下怎么办?”筱斐看得目不转睛,手里的复习资料被扔到了一边,在椅子上环抱着小细腿,津津有味地瞧着她那光怪陆离的网游世界。   “这下姐算是众叛亲离了啊……”娜娜难得伤感地叹了口气,“为了个装备,弄得好多游戏里的好朋友都反目成仇了。”   筱斐一愣:“如果这么不开心的话,要不干脆别玩了?”   “那怎么行?!”娜娜不甘心,“换了你,你能忍?”   筱斐想了想,“可不能忍还能怎么着……”   “我再合一把!!!”娜娜放下手上的鼠标,转过来对筱斐认真解释道:“上次搜集的材料,我还剩下好多,存在剑云山庄的大仓库里。老娘准备把全部身家赌上去,再拼一次人品!”   “从头再来……??”筱斐难以置信,“你没事吧,别为了这种人把自己逼疯了……”   “滚蛋,老娘会为了这种人疯掉?”娜娜霸气地答道:“我能合出一把,就能合出第二把,而且,我第二把的属性一定要比他那把高!!诶~~只是那永圣符实在是太难刷了,全服高手中都没几个人有这个。”   “你不是说还有个什么人刷出来了么?没准他还有剩呢?”   “你傻呀!我和他根本不是一个帮派的,他会平白无故把这样的上古神符送给我?再说了,就算是一个帮派的,那也不会有人大方到这种地步。”娜娜再次戳了戳她的榆木脑袋,“啊!!不想了不想了!先过了晚上的帮战再说吧!”   后来筱斐就乖乖回自己桌上看书去了,由于前几年的基础都很扎实,加上岑之远帮她选的复习材料都很适合她,她复习得很轻松。岑之远来接她的时候,已是傍晚四点左右,他背着个黑色的书包,里面装了他的笔记本,筱斐拿去掂了掂,沉甸甸的。   “刚才有点事儿,迟到了点。”他重新接过她手中的背包,往身后随手一背,“国庆期间有个学术论坛要参加,在B 市。”   “去几天?”   “5天。”   “那么久啊……”筱斐还真是不习惯了,突然要五天不见面,她好像从这一刻就开始舍不得了。而虽然心里纠结,却也明白男人以事业为重,便笑道:“那你放心去吧,我在寝室里会好好复习的。”   “去我那儿吧,钥匙也给你了,起码无聊的时候有电视看。”岑之远眸光闪烁,眼里透着缱绻的愁色。   筱斐眉梢一挑,装作不经意地笑道:“你是想让我帮你看家打扫房子吧?”   “聪明。”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B市啊,那么远,筱斐很少出远门,似乎还隐隐惧怕着离开家乡。可只要一想到岑之远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即使只要5天,也会觉得好久。更何况,她满目苍凉的世界里,现在也只剩下他了。   吃过晚饭,他牵着她在校园里信步,闲聊了许多琐事。在校内灯塔的草地上,他们席地而坐。他问她,以后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她似乎从未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可看着他肃然的神色,便在脑袋里几番搜寻,找到了一句诗来回答了他:“枕稳衾温梦不回,闲居不怕漏声催。”   “哦~~~”岑之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吃饱穿暖睡得好,日晒三竿没人叫。你果然胸有大志。”   “……”筱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你也真会解读。”   语罢又补了一句——“不过深得我心,哈哈!”   “你对我的要求,就那么简单?”他眉眼含着笑,低下头温声细语地问她。   “对你?”筱斐这才反应过来,倏尔就脸红了,声音低得和蚊子一样,“以后的事还不知道呢……”   他信手拈来的一个问题就像坚定的承诺,在她寂寥漠然的心里蒙上一层淡淡的光辉。她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相信那些关于“未来”的任何只言片语,只想由着自己任性地去相信眼前这个自信的男人。他说,会给她最想要的生活,她便在原地等着。或许,还可以自己往前走个一两步。反正他会沿路回来找她,带着她去向那陌生未知的将来。   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又在她心中悄然滋生出许多不安定的感觉,在月光倾泻而下的静谧夜晚,湖面的波光粼粼倒映在她的瞳孔里。她闭上双眼,前方是漆黑混沌,和毫无头绪的索然。两个月前的那天早上,岑之远忧心忡忡的眉眼在她的眼前浮现。她像是忽然发现了故事的矛盾点,倏地睁开眼,抓起身边人的宽厚细腻的手掌,连忙问他:“岑之远,你是不是知道,我害怕水?”   他忽然一愣,耐人寻味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睛似是探索,又似思忖。   良久,他淡淡开口道:“那天班长宣布行程是水上乐园的时候,你的眼里突然出现很惊恐的神色,我也只是猜测,你可能怕水。严重吗?”   “你果然看出来了……其实比以前已经好多了,可是我看过那个水上乐园的介绍,很多项目都难以接受。特别是有个从高空坠到水里的项目,光是看照片我就觉得窒息。”筱斐轻声叹息道:“就连我身边的朋友都不知道我怕水,而你却轻而易举地察觉到了端倪,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很可怕。”   “可怕?”   “嗯。”她想起那天和娜娜的聊天,终于把心中的疑问跟他交代了个干净:“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   岑之远沉默了许久,浅浅的呼吸落在这微凉的空气里,有节奏地,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作者有话要说:  挺高兴每天发的都有人看,谢谢大家啦!!☆⌒(*^-゜)v   ☆、第八十六章   岑之远反手覆住她冰凉的小手,一串稠缀的温度从他的手心传来。   他听到她近在咫尺的声音,浅浅地在耳边问着她从未提起过的问题:“你上次说了,从前有个女朋友,对不对?”   他怔怔地望着远处路灯的微光落在她清浅的眸子里,把她此刻的神情变得隽永起来。他点了点头,在这寂静的灯塔边,却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大海中迷失了方向的孤独旅人,陌生的恐惧感攀上他的心头,让他不由得头皮发麻。   筱斐未曾发觉,她的脑袋里依然有了自己的盘算,纠结了良久,才开口问道:“我是不是……和她很像?习惯或是喜好……各方面……?”   岑之远并未第一时间给出答案,刹那间,气氛转为微妙。   “阿远?”她轻声唤他,将他从遥远混乱的记忆中拉扯回来。   这个向来以沉稳睿智闻名的高智商天才,竟也有那样混乱的时候。   她静静侧着脸看他,良久以后,他诚实地点了点头。而眼眸中的慌乱,也变得愈加沉重起来。   “我不知道怎样说,筱斐。”他突然开口道:“坦白讲,在我生活的痕迹里,完全没有这个人存在过的证明。三年前我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大脑一片空白。关于我是怎么进的医院,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而我父亲对此也闭口不谈。我不知道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不可思议,我很确信这个人存在,但我暂时想不起她。我隐约记得一些关于她的事情,这些杂乱无章的碎片,就是我曾经颓废的源头。”   筱斐听得一愣一愣的,难以置信地问:“啊?传说中的失忆?!”   他静静思忖了会儿,不确定地答道:“也许是,但也不一定。”   “也就是说,你曾经有个不确定是否存在的女朋友?而我刚好和她很像?”筱斐惊叹,“啊~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   “我原以为你知道了会很生气的。”岑之远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倏地就把她带进怀里。   “生气倒没有……”她莞尔,“只是……万一哪天你想起她来了怎么办?或者是,她来找你了,你要怎么办?”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他笑得舒朗,如今晚的月明星稀,认真且语焉不详地说道:“我找了她那么多年都毫无头绪,怎么会突然出现?况且,我现在有你了啊。”   筱斐点点头,傻傻笑道:“嗯,我也有你了。”   “一辈子那么长,你要的那种生活,我很快就能悉数给你。”她听到他在耳边低低的轻语:“其他的,你完全不必担心。”   他承认自己终究还是败给了眼前触手可及的温暖,那个陪伴了他三年的影子,到底存在与否,他甚至也开始动摇。可他依稀记得那个女孩好像说过的话。   “无论多久,无论多远,无论多少人,我在这里等你。找到我,阿远。”   那么多年的时光,那么模糊的记忆影像,那些颓然的岁月里,他漫无目的,却苦苦坚持至今。他岑之远应允的事,又何曾失约过?别人说他死脑筋也好,妄想症也罢,反正他就义无反顾,一根筋钻进这个死胡同了。   项筱斐的出现,却像是他夜空里的孔明灯,她的微光隐隐烁烁,指引着他内心的方向。   而那些虚无的片段,在项筱斐婉然可爱的模样面前,却正在渐渐瓦解。他后知后觉,无法不去接受这个现实:原先因为那个缥缈的幻象而喜欢上的人,已经在潜移默化中牢牢抓住了他的心。   也不是没有想过,她就是记忆中的那个女孩。而世界辽阔,茫茫人海,他又怎敢轻易相信,他的运气能够好到遇见她两次?那些相处中的细节,不自觉透露出的话语,时不时唤醒他记忆深处封锁的情愫。那个女孩究竟是谁?与他而言已不再重要了,有时候,他真的很想试着去忽略她存在的印记,想要把她当成自己摔坏脑袋产生的幻想。可诚实的内心,却一直在自相矛盾。   大约他会是一个失约的负心人吧……岑之远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他现在想要的,只有项筱斐一个人。   筱斐回到寝室的时候,手里提了岑之远刚买给她和娜娜的半个冰镇西瓜。娜娜一见西瓜,双目闪了闪,“孝敬我的?”   “是是是。”筱斐顺势承认,一把拉过自己的椅子到娜娜身后,两人盆着半个西瓜一人一勺地挖了起来。   “你这算帮战结束了?”筱斐指着娜娜电脑屏幕里流光溢彩的仙境美景问道:“谁赢了?”   “不知道,我退出帮派了。”娜娜一脸郁闷地用勺子戳了戳西瓜,“才开始没多久,那孙子帮派的人就出现了,在野外和我们大打出手,折损了不少战斗力。”   “那他们自己岂不是也伤亡惨重?”   “呸!他们才无所谓!”娜娜卒了一口,解释道:“这次是我们和天钦派的帮战,和他有个毛线关系?我看他就是故意拿着我刷的装备来找我穷得瑟,没事找事!”   “那你干嘛退出帮派?”筱斐追问道。   “那群怂人打不过别人,就说是我害的,我当然不服啊,就对喷了起来。喷着喷着,就变成一个个单挑了。就在复活泉水旁边的小擂台,围了一堆看热闹的观众。他们打不过我,就使阴的,一个人跟我打,另外几个人就拼命给我弹私聊,刷的我屏幕上乌压压的一片。”   “啊?!这么阴险?”筱斐错愕地看着她,“游戏的世界还有这种勾心斗角的剧情啊。”   娜娜无奈地感慨道:“那当然,这种事儿在哪儿都一样。”   “后来怎么样?”   “后来啊,老娘一个生气,把帮派屏蔽了,就再没手下留情,把他们一个个给干趴下了。”   “0.0这么彪悍……”筱斐擦了擦冷汗,“你真是女中豪杰。”   “那是~”娜娜傲娇地哼了哼,“然后帮主赶到,看到我把这群犊子打趴下,他还不分青红皂白地认为我是故意在帮战前夕耗损我方战斗力,就拉掉了我的长老之位。再后来,我一个上头,就退了。”   “退得好!”筱斐放下勺子,激动地鼓掌,“这种破帮派,待着干嘛呢!”   “这些年我对帮派贡献值那么高,到头来他们居然这样对我!”娜娜忿忿不平地拍了拍桌子,“这公平吗?公平吗???”   筱斐汗颜地挖了口西瓜,继续默默啃起来。   “为了这事儿,老娘还被通缉了,真够可以的,一群过河拆桥的混帐东西!”她继续控诉道。   “息怒,息怒。”筱斐象征性地拍了拍她气得不断起伏的后背,指了指屏幕上绝美的景色,“所以你就一个人躲这儿来了?”   “嗯,我把自己坐标隐身了。这地方可没什么人知道,而且在怪石丛林的上方,要到这儿来一般人总得费点神。况且,这地方没副本没任务没草药,正常人不会吃饱了没事做来这儿看风景的。”   “那这个不算正常人?”筱斐眼尖,指出了屏幕角落里的一个人形的轮廓。娜娜不解,调整了一下视野,再往前走了几步。   屏幕上出现了个一身翩翩黑衣的男子,样貌俊朗,棱角分明。他正站在悬崖边,脚下踩着回旋的紫气,细长的眉眼望着这个方向,一动不动。   “哐当!”娜娜手里的勺子稳稳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筱斐仍懵懵懂懂继续问道:“这人是谁啊,怎么造型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的?”   她没留意到娜娜此时神色大惊,“千……千羽馈……你看他脚下的紫气,那是全服第一高手的特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七章   娜娜深吸了口气,佯装淡定,走过去故作漫不经心地打字问道:“嗬,那帮贼人倒挺看得起我,不知道用了什么稀罕的宝物作交换,竟能请得动大神亲自出马来捉拿我?”   那边是良久的沉默,筱斐摇了摇她,“喂,会不会是你想多了,这人不过是来挂机看风景的?”   “不会,他这人没那么无聊,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娜娜摸着下巴,俨然一副神探的样子。   两人静静等着,两双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的黑衣男子。他的黑色长袍,被悬崖边的亡灵风吹得飘飘然,整个人冷如谪仙。   倏地,往前挪了一步。   两人屏息以待,注视着屏幕上的动静,黑衣男子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这边屏幕前。逼人的凛冽气息仿佛穿透屏幕迎面袭来,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我不是来捉拿你的。”短短一句话打消了她的顾虑。   “哦哦~那大神心情挺不错啊,来这种地方散步?”娜娜不放心,继续试探道。   屏幕上又出现一句:“我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回车键一摁下去,娜娜又重新挖了口西瓜,眉头紧锁地问筱斐:“哎,你说,他到底是不是来抓我的?”   筱斐想了想,反问道:“他有能力抓你吗?”   娜娜猛点头,“当然!他千羽馈要抓我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哦~那他不是来抓你的。”筱斐冷静地分析道:“不然干嘛还浪费时间在这跟你搭话?”   “嗯……言之有理。”   “快看看,他回你了!”筱斐指了指屏幕。   千羽馈:我要和你做笔交易。   娜娜娜娜又怎样:(⊙o⊙)?什么交易?我卖艺不卖身的!   千羽馈:……   “你这样调戏大神,真的好吗?”筱斐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一口西瓜差点喷出来。   娜娜厚着脸皮答道:“嘿嘿~反正他不是来要我命的,不调戏白不调戏。”   然而大神并没有搭理她无聊的调戏,这次选择了直奔主题。   千羽馈:把你合玉灵剑的材料给我,作为交换,我可以拉你进阡祚派,不会有人再敢追杀你。另外,我再给你1000金。   娜娜娜娜又怎样:大婶,你怎么知道我有多的材料???   千羽馈:以你的合成速度,不难看出是一次成功的,你一定留有不少原始材料。   千羽馈:或许,还囤了不少备用的半成品。   娜娜娜娜又怎样:我靠,你丫是偷看我仓库了吧?!   千羽馈:你就说,答不答应吧   娜娜娜娜又怎样:我不干!我这一仓库存货,是我最后的翻身机会!   千羽馈:是吗?那我现在就绑了你送去泉懿派,你最后的翻身机会也没了。   娜娜娜娜又怎样:你你你……做人别太过分了啊!!你可是全服第一大神,要是让人知道你趁火打劫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别人会怎么看你??!!   千羽馈:嗯?   娜娜娜娜又怎样:怎么样?怕了没?   千羽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娜娜娜娜又怎样:……   “小项,给我来两颗保心丸。”娜娜捂住心口,五官揪成一堆,痛苦地唤着筱斐。   她摸了摸娜娜的脑袋,满眼尽是同情慈善的目光:“可怜的人儿,我会为你祈祷的。”   “祈祷有个锤子用?!”娜娜怒拍桌子,“怎么办,我要气炸了!”   这一拍把筱斐吓得手抖了一抖,腿上快吃完的半个西瓜也滚到了地上,溅开一地的西瓜汁。   她回过神来,冲娜娜抱怨道:“你炸就炸,干嘛非要在我边上炸嘛!你拉着你的仇人炸去啊!!”   娜娜似是被点醒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对对,我要炸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于是,筱斐就看到娜娜咬牙切齿地继续对着屏幕打着字,那表情跟要把键盘活活吞进肚子里一样忿恨。   她把地上的烂摊子收拾了一下,又顺便拖了个地,忙了好一阵才消停下来。刚回寝室,娜娜就指了指她的桌子说,刚才有人打她电话。   筱斐擦干手,看了看手机屏幕,回了个电话过去。“什么事啊,傅大医生?”   电话那头传来个疲倦的声音:“就跟你说一声,那个赵晋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他已经正常上课,你不用担心了。”   “哈?!”筱斐大惊,“你是怎么做到的?”   傅翊颉轻笑:“我说了,当时吓他的人是我,这事当然由我出面解释效果最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他妈妈就这么放过你了?”   “当然不放过,不过我跟她说了我是医生,杨羽清怀孕的档案在我手上。”傅翊颉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这样一说,她就立刻闭嘴了。”   筱斐提心吊胆了那么久,总算松了口气,“这么说来……都解决了?”   “都解决了。”电话那头的人舒展开明朗的笑意,“这下放心了吧?”   “嗯,放心了!”她莞尔,唇畔的弧度渐渐淡下,认真地回了一句:“谢谢你,傅翊颉。”   那样生疏的客套话,反而令他心情好不起来。“别跟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啊?那要怎样?”   “直接点,请我吃饭。”   她想起岑之远的时候,迟疑了片刻,不知怎么开口。傅翊颉却像是猜出了些许似地,补充了一句:“叫上岑之远。”   “那行。”她一口答应,笑容明朗如灿烂星辰。   挂掉电话后,她老老实实打电话给岑之远,一五一十交代了个干干净净。岑之远原本正写着论文,听到“傅翊颉”三个字,不知不觉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可以吗?”筱斐重复了一遍。   “当然可以,就这周末吧。我们一起请他吃饭,好吗?”   “嗯~那这几天我来订餐厅~!”她高兴地计划着,“你想吃什么呢?嗯……让我想想,你们都喜欢吃的菜有哪些……”   “筱斐。”清淡悠然的声音打断了她。   岑之远突然说出一句题外话,却着实令她猝不及防:“B市的论坛,陪我一起去吧?”   “啊?……”她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想你了。”   油桐般清灵素净的声音带来近在咫尺的温念,她的耳朵贴着听筒,心中悄然生出的滋味如同棉花糖一样柔软绵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八章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问题。   虽然口口声声劝着自己,岑之远是去办正事的,不是去玩儿,可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憧憬着陪在他身边。   筱斐挂了电话,心情不错地在寝室蹦跶了两下,难得得欣赏起今晚的月色来。   已临近十一点,寝室仍未熄灯,每周末学校都会为住宿同学通宵留电。所以此时的娜娜依然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表情还带着些许的决绝。   筱斐看了眼娜娜的电脑屏幕,差点以为她换了一款游戏玩,这画风突变得也太快了。刚才还是悬崖边萧瑟高冷的两人,此时正身着古典精致的大红袍子,在俯身拜着天地。“你这是怎么回事?!”   “结婚啊!”娜娜得意地说:“我仔细想了想,就算我进了阡祚派又怎样,他随时能把我一脚踢开。就这人品,我凭什么相信他?所以我就提出了结婚,同归于尽,要死一起死!”   “因为不相信他,所以要和他结婚???”筱斐为这个彪悍的逻辑深深折服。   娜娜侧过脑袋来朝她笑道:“你不懂~~这是交易,我现在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哟,你现在心情倒是不错?”   “那是!!!”娜娜指着屏幕激动地说:“刚刚你不在,我本来想喊你来围观的。前面系统消息提示我俩喜结连理的时候,沐风那孙子当场吓得脸都绿了,哈哈!!他一定没想到,咱俩刚离婚,姐就立马和千羽馈结婚了!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啊哈哈哈!”   “(⊙﹏⊙)等等!”筱斐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的脸绿不绿,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还能在游戏里把自己的脸涂成绿色不成?”   “我当然知道啊!他刚才站在生命之树底下围观,脸上映着树叶绿色的特效光。”   “原来是这么绿的……”筱斐擦了擦汗,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诶?你头上怎么多了几个金光灿灿的字……第一夫人?!你也忒不要脸了!”   “这是全服第一高手的夫人才有的金色称号!”娜娜洋洋得意地炫耀,“姐刚顶着这个招摇过市好一会儿了,那些扬言要通缉我的人,看到姐都远远地怂在一边根本不敢靠过来,哈哈。”   筱斐纳闷了,“怎么他自己倒没有称号的?”   “他当然有,他的是‘天下第一’,不过从来没见摆出来过。”娜娜蹙眉挥了挥手,“真是个无趣的人,这么狂拽酷炫的称号都不要!”   “……”   望着电脑前奋力敲着键盘的娜娜的背影,觉得她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刚失恋的人。   这游戏里离了又结,那样容易,可现实生活里呢?   她跟着呵呵干笑了两声,爬上床去等岑之远的节目了。   他今天讲了一个茅山道士和女鬼的故事,吓得筱斐出了一身冷汗,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鬼故事里的鬼总是女的。于是切出去,很认真地发短信问岑之远,电话那边刚刚躺下的人,看到这么个古怪的问题,眉头舒展地笑了。   “想听男鬼的故事吗?明天给你讲。”   项筱斐看着手机脸色一黑,他不会真讲吧?   男的鬼……听上去好蠢,她一点兴趣都没有,难怪都是女鬼。   思前想后的,又研究了会儿男鬼女鬼的问题,不知不觉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国庆长假前的最后一周,班里早已充斥着假日的气息。上课的时候,娜娜低着头握着手机订火车票,雨杏在另一边睡得半死。这样安详宁静的日子,不知还能延续多久。辅导员的群发消息再次提示她们,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走,她们已步入大学生涯中最后的阶段。   尽管和沐风分了手,娜娜还是决定留在S市,她总说人的一生太过短暂,不该被无所谓的人和事绊住自己的脚步。而雨杏的想法则消极了些,她说未来怎样都好,由着父母安排算了。   筱斐对未来懵懵懂懂,没什么规划,考研的决定是岑之远帮她下的,而那之后呢?即便是考上了硕士,又顺利毕业,那又怎样呢?她觉得自己看似光鲜的人生里暗藏着一片巨大的阴影,大梦初醒时,她总是有那么片刻的空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将要去向何方。而大四的到来,就像使人时刻保持着这种迷离恍惚的感觉,无法挣脱。   她忽然很想,直接跳转到那遥远未知的将来。   岑之远还真在电台讲了男鬼的故事,筱斐原以为会很无聊,结果却是感人至极,讲的是一个书生和一名青楼歌伎相爱的故事。   那书生风度翩翩,却出生微寒,家徒四壁,又偏偏怀才不遇。而歌伎长得国色天香,有着一副令人痴醉的歌喉。即便是身处烟花之地,却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向来卖艺不卖身。她不卑不亢,即便是王孙公子在前也不为所动。却不嫌弃书生的贫寒,还与他约定,等到自己存够赎身的钱,就与他成亲,白头偕老。书生心疼她日日出入风月场所,常有醉酒的客人对其骚扰调戏,便下决心重考功名。而左右邻里皆知晓他的家境,不愿意借钱给他上京赶考。歌伎知道后毫不犹豫把自己存了许久的银子交到他手中,并告诉他,即便是没考上也不要觉得惭愧,定要回到家乡,两人一起继续努力。书生感动不已,带着歌伎的银子上路了。   有天晚上连夜赶路,遇上暴雨,书生舍不得住大客栈,就在一间破庙住下了。哪知当天晚上同在破庙休憩的几个大汉,竟是衙门通缉的悍匪。书生才进门,就被悍匪围了起来,夺走了他的包袱。那包袱里放着歌伎的辛苦钱,和她为他做的香囊。书生拼命反抗,哪知带头的贼人竟毫无人性,从身后抽出一把大刀,眨眼间就抹上了书生的脖子,血溅庙堂。一瞬间,书生灵肉分离,他的魂魄怀着深深的怨气,清瘦的个子轻轻一抬手就掐住了领头悍匪的脖子悬在空中,“咔嚓”一下就把人掐死了。其他几个人吓得鸟兽作散,逃也似地冲进了朦朦雨夜。书生呆滞地转过身,看着地上的自己凄凉地倒在血泊里,已没了呼吸。他与歌伎约定好的未来,就这样毁于一旦。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人世,东躲西藏逃避着阴差的追捕。他的尸体还在这里,魂魄也无法回到家乡,他日日思念着歌伎,却无法去找她。   某日,他遇到一位得道高僧,那高僧远远地就感知到了他的存在,欲收下他的魂魄。书生知道自己不敌高僧,便跪在高僧面前,求他帮自己完成遗愿。高僧告诉他,世间所有执念,都是欲望的归所。书生不懂高僧的话,仍苦苦求高僧让自己再见歌伎一面。高僧又说,一切皆是命中注定,如若书生定要违背自然的法则,将会逆转他人的命运,自己也难以转世。书生哭着扣头,求高僧成全。只听得高僧一声叹息,“好吧,你若是当真这样坚持,我也无法再拦阻,我便助你见她一面。”书生一听,大喜,连忙叩谢高僧。高僧从袖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往书生鬼魂的后脑勺定定地一拍。   高僧嘱咐道:“此乃七日还魂符,可恢复你七日人形,你便去找她好好道个别罢。须记得此符只可保你七日,七日后,你定要回到此处,同阴差回阴间。”书生大喜,连连答应,感激高僧的恩情。高僧点点头,便拂袖离去。   重新化作人形的书生回到家乡,找到歌伎,把连日来的经历悉数告知,两人相拥而泣,互诉衷肠。歌伎不嫌弃他半人半鬼的身份,毅然决然地在当天晚上从青楼逃了出来,两人在书生的老宅子里举行了简单的成亲仪式。短暂而幸福的生活让书生心生不忍,他想要留在这里,永远和歌伎在一起。可符纸只能保七日,他还有两天,就要回到死去的那个陌生的地方,孤独地上路了。不,他不想离开!   于是,书生全然忘了高僧的嘱托,开始四处搜寻七日还魂符,终于在一本古书中找到了制作的方法。他整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研究还魂符,却迟迟不敢轻易尝试。七天过后,他决定赌一把,就把他自己画的符纸照样子贴在了后脑勺,居然又好好得维持了一天人形。书生和歌伎都大喜,想着靠这个法子,虽然麻烦了点,但却能白头偕老。可书生在当天晚上就开始变得越来越透明,他十分惊慌,立刻又为自己贴了一张符,这才恢复了正常。原来自己道行不够,画出的还魂符只能维持一日的人形。如果要陪伴歌伎到老的话,他需要每天都贴一张还魂符。就这样,他不再读书了,整日整夜地在书房里画符,样子也愈加憔悴。就这样过了一月有余,两人躲在这宅子里,仅剩的一点银子很快就被花光。歌伎没有办法,她什么都不会,只会唱歌,她考虑了很久,决定冒险去附近酒楼唱歌挣钱。她的歌声很美,酒楼给出的报酬很丰厚,足够他们过好久的日子。   可好景不长,青楼的人还是听到了风声,这天晚上,派了几个大汉尾随歌伎,欲将她捉回青楼。歌伎发现了身后可疑的人,猜到是青楼的人,她知道自己被抓回青楼后会有什么下场,她不仅得不到一分钱的报酬,甚至还会被逼着去接客。想到这里,她一个激灵,便加快脚步。后面的人发现了她的异常,自知行踪暴露,便不再掩藏,大步冲上去三两下就把歌伎摁住了。歌伎誓死不从,无论如何也要保持贞洁,不愿回到那样的烟花之地,任人凌~辱。他们把她捆起来扛回青楼,她含泪挣扎,苦苦哀求,却无人愿意成全。最后,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这几个大汉的手中逃脱,便绝望地在半路咬舌自尽了。   得知噩耗的书生痛苦地仰天怒吼,誓要报仇,而此时,高僧却突然出现了。他将手中的一枚铜镜递给书生,让他自己看。书生惊恐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面目狰狞,唇畔含着血,浑身贴满了黄色的符纸,身上、手上、脖子里、脸上。那一个个朱砂化成的诡异的符,像噩梦一般触动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喊着追问高僧。   “每一张改变命运的符纸,都会在你的魂魄上留下印记。而你已经留得太多,即便有机会转世为人,下一世也会面目全非丑陋不堪。”高僧答道:“我曾与你说过,切莫改变命运,而你一意孤行,造成了你妻子的死亡。”   书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我……我造成的?”   高僧点头,拂袖掠过那枚铜镜,他低头看着镜子,昏黄的镜面出现了歌伎的样子。   她哄着怀里的小婴儿睡觉,满脸的幸福。奶妈走上前来,轻声道:“夫人,少爷已经睡着了,交给我们吧。”她点点头,轻手轻脚地把孩子交给奶妈。书房另一头正挥毫泼墨的男子剑眉星目,身着清雅精致的绸缎,笑容温婉,放下毛笔缓缓朝她走来。   “夫人,辛苦你了。”他将她轻轻揽进怀里,而她含着笑意的眼角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这、这是……?”书生困惑地看向高僧。   高僧平静地答道:“倘若你没有强行改变她的命运,这就是她将会遇到的人生,锦衣玉食、夫妻和睦、父慈子孝。”   “不!!!……”书生流着泪,跪倒在地。   他的身体开始褪色,头脑无比晕眩,恍然间听到似乎从遥远的天上传来的声音——   “世间所有执念,都是欲望的归所。执迷不悟,一切将终究无望。”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有读者说一看到鬼故事就跳过,所以这个好长的鬼故事就不单独写一章啦   写完这章存稿的时候凌晨两点钟,最近熬夜越来越多,身体也越来越差了。刚才家里有点事情心情挺乱的,很多事情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要去改变别人,却发现自己束手无策。可能真的是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花花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从前的嫉恶如仇,现在的力不从心,我已经变了很多。   因为实在不想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所以在这里啰啰嗦嗦地记录下来。   好梦,晚安。   ☆、第八十九章   长长的一个故事,配着应遇之清澈的嗓音,和悠扬的古风背景音乐悄然终结。这一次,他难得地多说了几句,却让所有仍沉醉在凄婉故事中的粉丝们都大跌眼镜。“如果说这一世的执念,会蹉跎下一世的相遇,你会流连于眼前触手可及的温暖,还是忍耐着等待遥不可及的来生?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结束了,我是应遇之,期待看到你们的答案。”   应遇之居然主动提出了互动?这无疑是粉丝群中的一枚重磅炸弹,种种迹象表明,应大人谈了恋爱以后,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而筱斐关注的却是,为什么他非要提这么残酷的问题,一定要把情境设定成悲喜交加吗?相爱的人难道不能每一世都在一起吗?可是岑之远说,人生本就是在一个个悲喜交加的选择题中前行的,没有残忍的选择,人就不会成长。   她第一次和他讨论这样深刻的问题,甚至有些战战兢兢地问他,如果他是那个书生的话会怎么做。岑之远想都没想就答道,我当然不会来找你。   “那你就失约了。”筱斐调皮地刁难道。   他却不慌不忙地说:“你要记得,我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你好。”   那样透彻皎洁的一句话,挠得她鼻子酸酸的。   她思忖片刻,问了个无比俗套却很让她很好奇的问题:“岑之远,人生真的会有转世轮回吗?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们或许都不记得对方了,像陌生人那样在人群里来来去去,擦肩而过。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怕吗?”   哪知岑之远那老狐狸两句话就将了她的军:“小贪心鬼,这辈子还不够吗?想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   “……”筱斐无语瞪了他一眼,刚才的伤感情绪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生气别生气。”他笑着抱抱她的脑袋,“是我觉得这辈子不够,想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好吗?”   “不好。”她从未这样烦过他的习惯性问句。   “好吧,我好好讲。”岑之远松开她,“我们中国人说的转世轮回,在西方科学界有人猜想是生物磁场的延续。事实上,世界上已经有很多案例,自称能回忆起自己前世的身份,有些人还能说得很具体,还有种种无法解释巧的合。即便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伪科学,但毕竟这个论题真伪的证明实在有相当大的难度。在当代有不少科学家投身于此类研究,但都无法给出完全肯定的结论。上次你看到我在看的那本书,还记得吗?卡尔·萨根的《魔鬼出没的世界》,这本书强烈谴责了迷信与伪科学,但提及转世轮回的问题,作者还是持保留意见。所以……”   “停停停!”筱斐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可真够能扯的。”   “扯吗?”他一脸认真地问。   她不假思索:“扯。”   “哦……”岑之远乖乖闭了嘴,看着脸色阴沉沉的项筱斐,想着得说两句她爱听的才行,于是换上一脸和煦而殷勤的笑容道:“筱斐,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我还是会找到你的。”   筱斐觉得这位整日浸泡在科学思维里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已实属不易,也不再为难他,故作生气板着的面孔也终于融化出清风般的笑意。她喜欢和他闹,看他慌错的可爱模样,同往日那个波澜不惊高深莫测的天才男神判若两人。这就和他喜欢讲鬼故事吓她,是一样的心情。   国庆前的周末,和傅翊颉约了个日子,筱斐带着岑之远去了市中心某家有名的泰国菜。她不爱吃辣,但喜欢吃咖喱,点了大份的咖喱海鲜,香气四溢。岑之远坐在她的右手边,拨了个大虾放到她的碗里。   傅翊颉坐在两人对面,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最近的一些事,还要多谢你,替我照顾筱斐。”岑之远率先开口了,用湿纸巾轻轻擦拭指尖的样子温婉儒雅。   “不用客气,反正都照顾那么多年了。”傅翊颉抬起头,第一次这样正式和岑之远见面,他看着岑之远淡淡然的眼,如黑曜石般黯黑得透彻纯净,目光一转,重新落到他身边那个乐呵呵埋头吃着虾的姑娘身上。他忽而笑了出来,“以后,还得你来照顾。”   “那是自然。”岑之远颔首,客气地应道。   筱斐不想参与两人假惺惺的客套寒暄,自顾自吃着美食,一脸满足。   “咳咳,你好歹节制一下好吗?这么个吃法,谁能养得起你?”傅翊颉习惯地开起她的玩笑。   “要你管。”她甚至未来得及抬头,就脱口而出:“反正岑之远说他养得起,对吧?”   “嗯。”旁边的人不动声色,仅从一个字的发音里,筱斐就听出了他的心情愉悦。   她这才理解了为什么傅翊颉能从她两句话里就听出她当时心情不好,原来这样的事情真的存在。她忽然意识到这样直白的对话有些欠妥,便从美食中抬起眼皮,悄悄看向傅翊颉。   寒气逼人的傅医生眼底似是凝结着万年的冰霜,语气却仍不失戏谑:“特地喊我出来看你秀恩爱来的啊?”   “看不下去的话,你也去找个对象,再来秀给我看咯……”筱斐撇了撇嘴。   哪知傅翊颉斩钉截铁就答道:“我不想找。”   见他也没生气,筱斐继续口无遮拦道:“怎么了?你不喜欢女的?”   这下傅翊颉是当真无语了,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吐了吐舌头,这才终于不再乱讲话了。   这顿饭的气氛还算融洽,虽然大家都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可筱斐觉得,这两人之间和谐得有些诡异。她知道岑之远和傅翊颉相互都看对方不顺眼,但没想到的是,他们在饭桌上竟还能这样和对方言笑晏晏。不得不感慨,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   快吃完的时候,傅翊颉拉起自己的衣领凑到脸旁闻了闻,一股浓郁的咖喱味,他蹙着眉说:“我晚上还得值班,这下得先回去洗个澡了。”   而筱斐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咖喱味不是很香吗?比起你平时身上的消~□□水味可好闻多了。”   “这你就不懂了。”傅翊颉认真地说:“其实气味是很重要的,一个人身上散发的味道很大程度地左右了别人对他的印象。比如我身上满是消~□□水味,就会给人一种专业而安全的感觉。相反地,如果我给人看病,身上却是浓浓的咖喱味,会给人一种错觉,误以为我是厨师,或是印度人。”   “噗——”筱斐终于忍不住笑喷了,“想不到向来冷峻严肃的傅医生还挺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她笑着把他送走,远远望着那个孤孤单单离去的背影,忽然想着,如果他也能有个人陪着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13   chapter13   不管怎么说,项筱斐归还的钱好歹对岑之远来讲着实是雪中送炭。她在他家吃得很饱,捧着肚子满足地回去了。   于是,独自留下的岑之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别扭。她的气味依然让他很不适应,却出奇地没了反感。   岑之远觉得自己仍然需要清醒一下,就独自出门走走。他穿着墨黑色大衣,缓缓信步在厚实的雪地里。鞋子碾过积雪碎裂的细小声响,悉数落在他的耳中。   小区边上的公园,三三两两雪中漫步的人闲逸地打发着时光。灰色格子羊绒围巾裹住他的下半脸,漆黑的发丝被包裹在干冷的空气里。他双手插着大衣口袋,长腿倏地停下了步子。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在雪地里打雪仗,不知是哪个调皮捣蛋的,一把将雪球砸到了他的身上。洁白的雪球在他的身上骤然炸开成晶莹细碎的小雪片,顺着肩头滑落。   岑之远盈满雾气的眸子顺势往前看去,几个孩子“哇”得一声瞬间鸟兽作散,跑到别处躲起来了。他无奈地叹息,抬手轻轻拍去肩头的雪。   这样的游戏在他童年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他不喜欢这些毫无意义的打闹,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小时候念书时,一下课周围同学就跟炸开了锅似的,女孩子们围在一起研究当下时兴的玩意儿,男孩子们则毫无缘由地扭打成一团。唯独岑之远从小就喜静不喜动,他很难被外界新鲜的事物分心。这一点,即使是教了几十年书的班主任都惊为天人。好心的班主任还曾经找岑景冯谈过,担心岑之远有自闭症,建议带孩子去看看医生。   可岑景冯这样好面子的人,怎么容的下别人说自己孩子有自闭症?他当场就发了好一顿脾气,把班主任吓坏了。   后来,班主任也没管过这家人家的闲事。渐渐地,也发现了岑之远这个孩子与人交流是一点障碍也没有的。他会客气地回应每一个找他的人,却从不主动与人联系,丝毫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朝气。   他就是这样在很多人担心与错愕的目光里长大的。   这世上那么多人,总有人是喜欢孤独的。   他想起家里那栋沾染了其他人气息的屋子,轻叹一声,继续往前迈了两步,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岑老师?”   不会吧……她还没走?   岑之远转过身,静静望着不远坐在长椅上的项筱斐,觉得她像鬼魅一样无处不在。   “真的是你。”她起身,朝他小跑着过来,眼神落在他肩头的水印和未来得及化开的几片细雪上,轻声笑了出来:“这你都能忍?”   他不解地回应以一个淡漠的眼神,不过是几个孩子而已,这有什么不能忍的。她继续说道:“那帮熊孩子特烦,他们是故意在这砸过路人的,我都看半天了。”   岑之远对她说的话丝毫不感兴趣,反而问道:“你还没走?”   “我……还不想回去,就在附近随便逛了会儿。”项筱斐随意说着,“你呢?出门有事?”   “没事。”……总不能说房子被你待过我就待不下去了吧?   项筱斐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一勾,眼底忽然生出一丝狡黠,“对了,跟我走!”   “干什么?”他怔怔地杵在原地不动。   项筱斐一把拉过他的衣袖,他也没反抗,无奈地被她牵着往前走。   “既然都没事做,那就找点乐子呗。”她拉着他到小公园另外一角,指着远处的几个孩子:“看,就是那几个。”   “嗯?”   “拿着。”她从雪地里攒起个雪球,放到他手里。又蹲下身子自己捏了一个,朝着远处的熊孩子一把砸过去。   “啊!!那里有敌人!!”远远跑过来几个胖嘟嘟的身影,蹒跚着在雪地里跌跌撞撞,一脸兴奋。   罪魁祸首项筱斐这时早已灵敏地躲在了他身后。   “你……”岑之远竟气得语塞。   几个孩子一拥而上,霎时间大大小小的雪球伴随着欢笑声朝他飞过来,这画面他觉得荒唐可笑,下意识躲闪到一边。   “傻站着干嘛?快扔啊!!”背后的项筱斐拽了拽他的大衣。   “无聊。”岑之远阴沉着脸,转身就要走,哪知项筱斐竟举起他的手,“帮他”把雪球扔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一个小胖墩的脑袋上。   只见那小胖墩一个没站稳,往厚厚的雪地里一倒,吃力地扑腾着爬起来,挠了挠被打歪的毛线帽子。大概是觉得好玩,又傻乎乎地嘿嘿笑了几声。   “打他~打他~~~”小朋友们纷纷扑过来,在公园的小树林里穿梭来去。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被项筱斐催眠的,只觉得那天的自己很傻,竟然和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在公园里打雪仗。而项筱斐像是不会累似地上蹿下跳,拉着他到一棵棵树后面东躲西藏。不知不觉,他跟中邪了似地,加入了他们胡闹的行为,直到筋疲力尽。   孩子们毕竟精力旺盛,玩腻了打雪仗,又跑去堆雪人了。   岑之远有些吃力地坐在松树下休憩,拍了拍衣服上残留的雪,浑身上下已然没了冬日的寒意。   项筱斐似乎在“战斗”中和他们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此刻正在孩子堆里帮着堆垛雪人的脑袋。她侧过身,朝他招手唤他加入。他当然不愿意,别扭地摇了摇头,兀自待在树下整理着呼吸。   他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疯了。   见他没反应,项筱斐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在他边上随意坐了下来,他不习惯地往另一边挪了挪。   “岑老师,我很开心。”她的喜悦溢于言表,原先阴冷潮湿的眼睛此刻晶莹剔透,闪着微光,“我从来没打过雪仗,这是第一次。”   岑之远怔了怔,并未回答,听她继续说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和我妈搬到现在的家了,在这里我一个朋友都没有,也没人陪我玩。”   依然是久久的沉默,项筱斐却毫不介意,笑容可掬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和我很像,你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信号。”   他这才认真将视线落到身边的女孩身上,她的笑容散发着洁净的灵气,一颦一笑间却暗藏悲观与克制。这些旁人看不出的情绪,他却轻而易举地发现了。他从前以为,这姑娘是个被宠坏没礼貌的千金小姐,可最近发生的事情却总叫他狐疑。   她或许是个明白人,很多事情心中有数,却不点破。   这一点,倒确实与他岑之远如出一辙。   “你刚刚笑起来很好看,岑之远。”这一次,她叫他的名字,而非“岑老师”。   他别扭地侧过头,不去看她。   “你脸红了,岑之远。”项筱斐得寸进尺,脑袋不安分地凑上去,探寻似地找他的目光。   而回应她的依然是熟悉的沉默。   这一秒,时光流逝的痕迹在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静默的呼吸。   下一秒,他的整个世界轰然倾覆。   她在做什么?   纤细的小手攀附在他的耳边,手掌托着他的下巴,整个人在他眼前无限放大,直到……   唇上迎来柔软的触感,脸庞萦绕着熟悉的清香,唇齿间不知什么时候加入了一条不安分的凉凉的小舌头,轻轻抵着他的舌尖,就那么随意地舔了一口。   一瞬间,如电流袭过全身,纵使有着优于常人的缜密的思维,向来冷静自持的岑之远还是彻底懵了。那么几秒钟里,大脑一片空白,恍若置身于虚无的幻境。   直到远处传来孩子的笑声,还有那一句句惊呼——“快看啊!他们在亲亲!”   他吓得一把推开她,佯装淡定地抬眼看了看那群熊孩子,再看向身边疑似失去理智的项筱斐。   那人居然丝毫没有愧疚感,反而厚着脸皮微眯着笑眼问他:“岑之远,你没有女朋友的吧?”   这到底是什么人?!   他现在陷入了一片混沌里,不想思考也没有时间思考,果断冷冷地答道:“有。”   说完就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章   很多时候,项筱斐都活得糊里糊涂,极少出远门的她,甚至连想都懒得去想该带些什么行李,习惯性地把几件衣服往行李箱里猛地一塞,就得意地去客厅找岑之远炫耀自己的效率。   他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电视机遥控器,而不是到哪都离不了的各种书籍文献。看到这一幕的筱斐大惊失色,扔下行李箱就朝岑之远扑过去,小小的手攀上他的额头,另一只手背贴着自己的,认真对比着两者的温度。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古怪的行为,还有口中的念念有词:“不会烧坏脑子吧……”   “我没发烧。”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筱斐显然是不信,质疑道:“那你怎么在看电视??而且是这种……相亲节目???”   岑之远恍然大悟,捉住她放在自己额前的手,轻轻攥在手里,随意地解释道:“我上次看到你在看这个,所以就看看了。”   “哦?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吧?”筱斐顺势坐下,激动的摇了摇他的手。   “不好看。”他斩钉截铁道,“里面的女孩子,都没你好看。”   “……”筱斐觉得他现在满口都是条件反射出来的正确答案,连是真是假都难分辨,于是她皱着眉头感慨道:“我觉得,你现在讲话真是越来越好听了。”   某位情商堪忧的理科天才愣愣地问:“你不喜欢听好听的吗?”   这个问题着实把她噎到了,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但你这么往死里夸,谁会信以为真啊!”   “哦……我明白了。”一点就通的大天才点了点头,“那我下次会夸得恰当一些,让你信以为真的。”   “你!!!”   “别生气,我错了。”他微眯着眼笑了,像只调皮的小狐狸。   认错及时,态度诚恳,让她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揽她入怀,她别扭地几番躲避,两人在沙发上扭打了一会儿,才消停下来靠在一起抱着西瓜边挖边看电视。   “你看这个怎么样?”筱斐指着电视里某个正在和主持人聊天的女嘉宾,由衷感叹道:“这个真心漂亮。”   “我不喜欢这种把一句话能讲清楚的事情分成几段几段讲的人。”岑之远犀利地一语中的,“你看,男嘉宾问她,志愿者经历中最骄傲的是什么事,她只需说曾经帮助过一位走失的儿童找到妈妈就可以了。可她却啰里啰嗦地说,‘有一天我走在路上,遇到一个小女孩哭个不停,我走过去问她,小妹妹你为什么哭啊。那个小女孩对我说,呜呜呜我找不到我的妈妈了。于是我又问她,你的妈妈在哪里呀。小女孩说,我也不知道妈妈在哪里。于是我又问她……’她这概括能力真能把人逼疯,和她比起来,你简直太可爱了。”   筱斐已经捂着肚子笑地缩成一团,软绵绵地被他环在温暖的怀里。“你这语气学的……也太欠了哈哈哈哈!”   岑之远垂了垂墨色的眸子,他觉得自己明明是在正经地阐述事实,哪里就欠了?而很显然,某位傻姑娘已经被戳中莫名的笑点了,倒在他的肩窝咯咯得笑个不停。她很少笑得这样开怀,他嘴角一勾,静静看着怀里的人。既然她这么高兴,那就由她去吧。   窗外夜色正浓,房里浅橘色的灯光朦胧温馨。   岑之远看着历史纪录片,她没什么兴趣,修长的手指绕弄着玩他的头发,伏在他耳边说:“阿远,我记得你那天也很罗嗦。”   “哪天?”   筱斐提醒他:“从千屹山下来的那天,你在车里说了很多拐弯抹角的话,对不对?”   他轻轻抿了抿唇,装糊涂道:“是吗?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啊。”她偏要戳穿他,一字一句地把刚刚的话还给他:“明明一句话可以讲清楚的事情,却分了好几段说。”   岑之远嘴角噙着笑,捉住她绕着自己头发的手,按在沙发上老老实实待着,“在这方面你确实比我优秀,当我还在啰嗦个没完的时候,你已经在和朋友商量怎么把我生米煮成熟饭了,是不是?”   筱斐的脸颊骤然间涨得通红,想起那天娜娜咋呼的胡言乱语,再看看岑之远高高在上的微笑,知道自己又调戏失败被反调戏了。   她败下阵来,讪讪地干笑两声,起身便要回寝室去。   “今天太晚了。”岑之远拉住她的手腕,“住这里吧,明天早上一起去机场。”   “那……你呢?”气氛一下子寂静得很诡异,窗外的虫鸣都倏尔默契地停下了喧嚣。   “沙发啊。”他反而厚着脸皮貌似谨慎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要不然你把我生米煮成熟饭了怎么办?”   “……”   项筱斐彻底一败涂地。   躺在岑之远的床上,周遭充斥着温暖与清馨,还有他身上身上散发的、令她心安的淡淡薄荷味。   不知道是不是失眠也会传染,在他的床上竟睡意全无,翻来覆去几个轮回,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筱斐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缝,看到客厅里传来的光亮。   原来他还没睡。   她蹑手蹑脚地扶着墙往客厅走,昏黄的灯光里,他清瘦的背影坐在桌上的电脑前,戴着耳机,鼠标上下滑动翻着什么网页。那朦胧的光线勾勒出后背好看的线条,猝不及防地触到她柔软的心田。   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触,似是老夫老妻每一天的生活,平淡却幸福。   她莞尔,走上前去俯下身,动作温柔地从背后抱住他。“怎么还不睡?”   而她的脑袋还没贴上他的侧脸,长长的头发却先落到了他颈间。大晚上好端端坐着,脖子里突然落下一撮长头发,这简直就是恐怖片的情节吧,讲了无数个鬼故事的岑之远着实被吓得猛吸了口凉气。   刹那间别过头,才倏地松了气。指了指电脑示意她等等,鼠标动了几下,便摘下耳机对她说:“快被你吓死了,小混蛋。”   筱斐幸灾乐祸地大笑:“你在做什么亏心事呢,吓成这样?”   “我在直播啊。”   “……”她竟然忘了他是应大人……   他在直播?!鬼故事讲到一半,被她从背后抱住吓了个半死?   为什么筱斐这么想笑呢……   可是等等,如果他在直播的话……   “你刚刚开着麦?”她心存侥幸地望着他,他无奈地点了点头。   筱斐觉得被一个晴天霹雳击中了,“那那……所有人都听到了我说话???”   岑之远浅浅一笑,算是默认了。   “啊!!!我完了,你的粉丝一定会雇人杀了我的!!”她哀嚎道,抢过他的鼠标翻看直播间的页面,原来他刚刚是在看观众互动的留言,她怎么就没注意呢!!   事已至此,她还期盼着所有人都没留意到她的话,可密密麻麻的弹幕给了她最后一击。   “我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告诉我这是不是幻觉???”   “听到女人声音的,你不是一个人!!”   “我听得清清楚楚!她在问应大人怎么还不睡,会问这种问题的,不是老妈就是老婆啊!!!”   “一定是应大人的妈妈,嗯!!!”   “绝对不是老妈,那声音听着也就二十多岁。”   “我们家应大人竟然金屋藏娇啊啊啊啊!”   “天哪,是小飞象吗?”   “我的心碎成粉末了……”   “@小飞象@小飞象@小飞象@小飞象@小飞象”   ……   然后就是满屏幕的@小飞象,她不敢再看下去,担心地问他怎么办。岑之远看着这些,似乎心情还不错,“既来之,则安之。”   “什么意思?”   他指了指耳机笑道:“来打个招呼吧。”   话音刚落,筱斐就抱头鼠窜溜回房间了。   消失得也真够快的,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岑之远淡淡地笑着,轻声自语道,“胆小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一章   第二天大清早,筱斐被岑之远叫醒,迷迷糊糊洗漱了一番,就出发去机场了。   到B市大概只需要两个小时,可一上了飞机她就犯困,揉着惺忪的睡眼问他为什么买这么早的机票。   岑之远无奈地说:“中午有个聚餐,要早点过去的。我原来的机票是学校里一起买的,9点多出发的,不过我去查的时候票都订完了。”   “因为要带上我,所以只能重新买两张更早航班的机票?”   他点点头,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辛苦你了,起这么早,今天早点睡,嗯?”   筱斐反过来想了想,“如果不带我的话,你也不用起这么早。”   “不带你在身边的话,早上是不用起这么早,但晚上肯定睡不着。”他笑容可掬,话语中充满信服力。   “这么说来我是你的安眠药?”   岑之远承认道:“嗯,吃适量有助睡眠,吃太多小命不保。”   “……”   到B市以后总算去酒店安顿了下来,筱斐的脑袋一沾到枕头就再也起不来了。临近中午的时候,岑之远在外面敲门,问她去不去聚餐,她口齿含糊地答了句:“不吃不吃,我想睡觉。”   她把被子蒙在头上,一觉睡到了傍晚。   晚上和岑之远一起去了B市的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沿路吃着小吃。   夜晚的B市气温有些闷热,老街上人声鼎沸,他紧紧牵着她的手,穿梭在一条条小巷中。   “明天我该干嘛呢?”筱斐边吃着美食,边盘算起来,“你整天都要参加什么论坛的,就我一个人。”   “你可以一起来听啊。”   “我才不去。”她撇了撇嘴,兴趣缺缺道:“肯定很无聊的。”   “对你来说或许是挺无聊的。”他轻声笑道:“怎么,才刚来第一天就后悔了?”   筱斐玩笑道:“对啊对啊,好后悔~”   ……   “之远,岑之远?”远远的听到有人在人群中唤他的名字,他抬起头,看到朝这边走过来的许言博和赵楠。   “真是你啊。”许言博看了看他身边的人,“咦?小项,今天中午怎么没来一起吃饭啊?大伙儿都对你可好奇了。”   “对我?”筱斐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和赵楠是第一次见面,这个热情的学姐激动地说:“可算是让我见着了~岑之远老把你藏着掖着,这次突然又说要改航班,和女朋友一起来,大家本来都等着聚餐的时候看到你呢。”   筱斐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啊,我那时候有点不舒服,就在多睡了会儿……”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总是有机会见到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不就见着了么~”赵楠的笑容很随和,让她由衷觉得亲切。   “之远,你们接着逛,我得陪她看场她喜欢的乐队演出去,总嚷嚷着要去,没办法。”许言博一脸被胁迫的无奈。   赵楠不高兴了,“不愿意你可以不去啊~”   “愿意愿意,小的今儿个就陪您到满意了,好不好?”许言博立刻换上一张狗腿的脸,扶着他家皇太后走了,回头朝两人做了个哭泣的表情。   “这两人真是的……”岑之远摇了摇头,感慨道。   吃完饭,两人没什么计划,就散步回酒店宅着。筱斐在床上趴着看电视,岑之远在沙发上整理今天的资料,两人各忙各的,互不打扰。   快九点的时候,筱斐接到娜娜的电话,那一头激动地喊道:“我发你个网址,快来看姐直播~~观看人数已经破十万啦!”   “哈?直播啥?”   “开荒。”   筱斐纳闷地问:“谁要看你开荒种地!”   “你个土鳖!!”娜娜忍不住大骂这个缺心眼的东西,“游戏里的新副本开荒!蠢不蠢啊你!”   “……没兴趣。”   “没兴趣也得来,这可是老娘第一次上直播,这种历史性的画面你不来鉴证一下,你还是人吗?”   “怎么不来就人身攻击了呢,我怕了你了好吧!”筱斐挂了电话,可怜兮兮地望着岑之远:“电脑能借我一下吗?”   “当然。”他正在整理今天论坛的资料,想也没想就放下手上的工作把笔记本递给她。   “不影响你工作吧?”   “不会,我也正好放松一下。”他闲逸地在她身边躺了下来,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她黏贴了一串网址进浏览器。   映入眼帘的是标题一行大字——“女娲秘境开荒No.1——千羽馈的直播间”   “千羽馈?”岑之远脸色一黑,幽幽地问:“你除了听我直播,还看别人的啊?”   “冤枉啊……”筱斐无辜地撇清道:“这是娜娜游戏里的新老公,跟我可完全没关系~”   “都准备好了没?小九,你把防御再加一下,这次肉盾不多,你打半肉半输出吧。”   “AN,你武器耐久度去加到最满,别再忘了。”   “阿飞,我刚刚刷到个适合你神兽的套装,加不少回复,你过来一下我跟你交易。”   “……”   一个醇厚低沉的男声在指挥着其他人,筱斐一听,双目放光得瑟地对岑之远说:“不过这声音倒真是蛮好听的,我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入坑。”   他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差了几分,语气低低地警告道:“想也别想。”   这时,直播间又响起一个熟悉而欢脱的声音:“大婶儿~那我该干啥呢?”   “你,躲后面随便干嘛,别死就行。”千羽馈冷冷地答道。   “噗~”筱斐笑喷了,“这没出息的娜娜。”   一行人进了游戏新开的副本“女娲秘境”,背景设定是女娲造人前在这个秘境里找到了创造神力,满足一定条件的满级玩家可进入秘境探寻女娲留下的神器和那份远古神力。这次由全服第一大神亲自带队,吸引了不少玩家的观看。而项筱斐纯属被强行拉过来凑热闹的,她看不懂画面上那些混沌时空里诡异的神秘符号,也不知道弹幕里大家都很兴奋地在聊着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   “你看得懂吗?”筱斐别过脸看着旁边的岑之远,而他高冷地扁着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再次使出装可怜的招数,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地凝视着他。   “我错了。”她戳了戳他。   没反应。   “下次不敢了。”再次戳一戳。   依旧没反应。   “我生气了!”她干脆破罐破摔,使出杀手锏。   某人终于乖乖就范了,冰凉的眸子里融化出浅浅的笑意,“好吧,我认输。”   筱斐胜利似地大笑,“看来你还真是吃硬不吃软。”   “你太坏了,筱斐。”岑之远觉得他简直遇到克星了,反正他再怎么样也没办法真和她置气,只能无奈地笑着,任由她胡闹。   娜娜这开荒一开就是一个多小时,筱斐实在看不下去了,弹幕里群众们愈加激动地讨论着千羽馈大神的玉灵剑怎么dps这么高。   唯一明白真相的筱斐在这哼哼一声,“运气还挺好,还真合成了一把属性更高的。岑之远岑之远,你相信这世上真有主角光环这回事么?”   “什么意思?”   “就像武侠剧里的男主角,无论发生了什么倒霉事,被人揍得半死不活,或者掉下山崖掉进坑里,他都能莫名其妙地得到远古的神功秘籍,或者拜一个牛逼哄哄的隐退武林高手为师,将毕生所学传给他。然后里面所有的女性角色都会爱上他,每个人都愿意为他献出宝贵的生命。”   岑之远忍不住笑了出来,肯定地答道:“这些都是假的。”   “可这个千羽馈不就是么?合成的概率这么低,他合一个成功一个。”   “科技改变命运。”   “……你是说他开挂??”   “我可没这么说。”   筱斐第一次听人把开挂形容得这么清新脱俗又隐晦,还非要诱导她来说出口,自己又不承认。   反正他现在对千羽馈是充满敌意了,筱斐决定不再提这个,拿岑之远自己做例子问道:“那你呢?你平时躲在实验室做的那些课题,不是研究一个成功一个么?”   “哪有这么轻松的?”岑之远瞥了眼这个单纯的小姑娘,“你还记得《神探伽利略》里面那一集人体自燃的案子吗?”   筱斐点了点头,“那个凶手通过很多镜面反射激光,打到不良少年的头上,他的头就着火了,太吓人了那集!”   “还记得他们的对话吗?”   ——“做了43次才成功的实验意味着什么?”   ——“所以击中被害者纯属是巧合?”   ——“不是,说明了罪犯也失败了同样的次数。43次才成功,也就是有42次杀人未遂。这个案件的犯人有着可怕的执着,是个残酷的人。”   岑之远感慨道:“这就是为什么犯人最终没掩饰住故意杀人罪行的原因。这世上哪来那么多轻而易举就成功的事情,和莫名其妙的巧合?我做课题经历失败的次数可能会远远高于这个数字,当然也可能几次就成功,但绝对是极少数时候。”   筱斐双目放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激动地说:“听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想念福山雅治那张帅脸了,听说《神探伽利略》第二部也出来了,我得去看看!”   “…………”他还是放弃和她沟通这种深刻的问题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二章   岑之远那个高大上的论坛,在B市某著名研究所展开,筱斐偷偷溜去听了一会儿。   虽然她什么都没听明白,但刚开始还装得道貌岸然一本正经,到了最后差点就睡死过去了,引得周围的人频频向这里投来目光。岑之远咳了两声,她才迷迷糊糊地醒来,问他是不是可以去吃饭了。   然后她就听到周遭响起几声窃窃的轻笑。   这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去听了,再次睡过去也就算了,万一还打起呼噜岂不是丢尽了岑之远的脸。于是就一个人去附近逛街,买了杯奶茶,大街小巷地闲逛,想着给雨杏和娜娜捎点什么礼物回去。   她来到一家精品店,里面的手工饰品充满当地特色,她看得眼花缭乱,细细挑选起来。   “小姐,买了自己戴还是送人呢?我可以为您推荐一下。”导购小姐上前询问。   “送朋友。”她的目光在聆郎满目的璀璨饰品间左顾右盼。   “送朋友的话,这里有几款新的水晶手链,您可以看一下……”   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原本看着柜台的视线忽然下意识转向商店门外,门口路过的人影让她怔了那么片刻。   “杨羽清?!”她跟着冲出了门,朝着那人的背影喊了一声。   眼前的姑娘转过身,看到项筱斐后自己也惊呆了,第一反应掉头就跑,在人来人往的小巷里跑得无影无踪。   果然是她!   项筱斐跟着追了过去,转到另一条巷子,远远地又在视线里搜寻到杨羽清的背影,正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时不时还回头张望几番。   “你给我站住!”她忘了所有警匪片的套路剧情,通常这样大喊一声都会打草惊蛇,让犯人溜之大吉。   追着杨羽清的背影跑了几条大马路和无数条小巷,最后终于跟丢了。她蹲在一条四下无人的小巷里喘息不已,杨羽清显然比她更熟悉这里的地形,她要故意躲起来的话也实在追不上。   只是那小姑娘怎么就跑到B市来了?刚才看到她的样子似乎挺活蹦乱跳的,这一点至少令她放心了不少。   筱斐无奈地重新站起来,蹲得有些久了,险些没站稳。她扶着墙壁,刚走了两步,脚底麻得刺骨,她“嘶”得一声蹙眉。   想回去刚刚的店里,忽然想起自己根本不认识这里的路。她顺着记忆走了一段,却发现越走越偏僻,周围街边已经没什么人了。   “该死的杨羽清!”她暗自骂了一句,顺理成章地把黑锅丢给杨羽清。   正想打电话问岑之远怎么办,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想起刚才一时情急把包包留在了那家精品店里,这回手机和钱包都没了。   虽然心里很清楚,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文明城市里,她根本不会好无端端走在路上被抓起来卖掉。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瑟瑟地犯怵,特别是走了几条街仍没有方向后,内心的慌张被不断地放大。   要是乖乖陪岑之远参加论坛就好了,她开始懊恼,又对杨羽清这个小混蛋腹诽了千百遍。   “别让我逮住你!”她咬牙切齿地念叨着。   脑袋里却不断回想起昨晚岑之远临走前俯身在她耳边问的那句,“一个人怕不怕?要不要我陪你?”   他低垂的眼眸像是深不见底的沼泽,只那么一眼,她就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这样招惹人的眼睛,她真担心一粘上去就踩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便铁着心肠把他赶出门外了。   如今她独自走在B市日渐苍凉的秋日街头,倒是有几分想念他温暖的臂膀了。那句温柔的询问还在她的脑袋里不断循环播放着,如空灵的回声盘旋在偌大的山野间。   筱斐漫无目的地走着,总算是看到稍许热闹些的街道了。她心中一喜,正想要找人问路,却发现自己忘了研究所的名称,实在太长了,就和那个什么原子什么能量的论坛主题一样晦涩难记。   她在一条路上来来回回走了几番,最后累得在路边台阶上坐了下来。书报亭的老大爷问她是不是迷路了,她勉强地挤出笑容,失落地点了点头。   “外地来的吧?”大爷热情地询问道:“来旅游?”   “差不多吧。”她沮丧地答道。   “怎么不和朋友一起呢?”大爷又关切地叨念道:“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很危险的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她崩溃地答道,可谁想要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漫无目的地瞎走呢。   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又回来了。   盛夏,树影斑驳的林间,她独自走在狭窄的栈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把她推向未知的方向。那个时候她好像很害怕,频频回首找着什么人,可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一张张陌生的相似面孔,就只剩下环绕四周悄无声息的树林。   她记得汗水从额头滑落在脸颊的黏腻触感,也记得偶尔穿堂而过的丛林风吹起裙角时脚下的微凉,还有当时自己正在考虑的,走失的话到底该待在原地等还是独自走到约定的终点。   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她都记得,可偏偏忘了一件事,她在等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甚至……那个人,究竟是否存在?难道是她的幻觉?   车水马龙的喧嚣场景倒映在她的瞳孔里,她霎时间觉得窒息。   有一种陌生又奇怪的感觉,仿佛她只要用力去捕捉那些缺失的片断,就会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进深海里,越是挣扎,越是往下沉,那种窒息的感觉就越是闷在胸口。   很多水灌进她的眼睛、耳朵、鼻子……   呼吸,渐渐被填满……   筱斐倏地被拉回现实,起伏的胸口提醒着她刚才恐怖的幻境。   她突然很想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怕水的。   可这个问题谁又能给她答案?   隐藏在人海中抛弃了她的亲生父母,还是对她的生活漠不关心的养母?   既然如此,想这些只不过是徒添悲哀。   “咦?这怎么还哭了呢?”老大爷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焦急,他干脆从书报亭走出来,拍了拍蹲在地上的项筱斐的肩膀,“小姑娘,你坐这里哭,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哩!”   她不说话,脑袋放空,毫无头绪。   “走,我带你去派出所,行了吧?”老大爷无奈地轻叹。   筱斐抬起泪眼,闪亮的目光里带着些狐疑。   老大爷又指了指街对面:“就这里直走,第二条马路路口,你自己过去也能找到。”   “谢谢大爷。”她抹了抹眼泪,这才站起身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三章   岑之远赶到派出所的时候,脸上写满“生人勿进”的阴霾。   他紧闭着双唇,那样责备、那样无措、那样……囧的样子,筱斐还是第一回看到。   她二话不说,大老远瞧见他就百米冲刺奔过去,跟拍电视一样夸张地扑到他身上,树袋熊似地紧紧抱着不放手。   他皱着眉头,问她:“你哭什么?”   论坛休息时间接到教授地给他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姑娘边哭边口齿含糊地说着自己在派出所里。他着实吓得魂飞魄散,也忘了和教授打个招呼就夺门而出,拦下一辆出租车一路奔到这里。路上通过电话得知,原来她是逛迷路了。   这小家伙也真是够糊涂的,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可她却埋首在他的颈间不肯离开,反反复复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岑之远一脸莫名,任由她赖在自己怀里,任由旁边的民警同志看着这里尴尬地笑着。   “我没背出你的手机号。”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原来她在为这个难过……怪不得刚才派出所是通过研究所找到的自己教授,而不是她直接打他的电话。刚刚慌张出来,他甚至也没有发现这一点。   然而他却根本气不起来,语气略带责备地问:“那你该当何罪?”   “罚抄好吗?”筱斐从他温暖的怀里探出脑袋,无辜的小眼神像刚出生的小狗一样惹人怜。   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她垂在脸颊的头发捋到耳后,凑在她耳边轻声说:“回去再罚你。”   他领着他的小树袋熊重新往回走了几步对民警叔叔道了个谢,就转身离开了。   当然她没忘记,回去刚刚的精品店取回了包。   一路上筱斐说起刚刚遇到杨羽清的事情,岑之远有些惊讶,“你就是这么追了她好几条马路?”   “是啊,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那你就没想到自己是路盲这件事?”   “没想到……”她汗颜,垂着脑袋,双手握住他的左手,无聊地轻轻摩挲着,“岑之远,你说,如果我们走丢了,我应该站在原地等你,还是去我们约定好的终点等你呢?”   “终点。”他不假思索。   “为什么?”这和她想象中有些出入。   “终点不会变。”纯理科生给出了一个相当合理的答案。   灯火通明的河畔,夜排档人声鼎沸,穿梭来去的人们踩着悠闲的脚步,并不急于追赶时间的节奏。   “后来你没去论坛,不要紧吧?”筱斐吃着可口的菜,一下子就把白天在街上流浪的悲惨场景抛之脑后了。   “没事的,别担心。”岑之远往她碗里夹了块金黄酥脆的炸茄排,继续说道:“我刚和教授说过了,接下来几天都不去了,结束以后他会把资料传给我的。”   “(⊙o⊙)?这么任性?!”筱斐惊呼道:“你有什么事啊?”   对面岑之远俊眸一抬,定定地凝视着她,“看着你,省得你又到处乱跑。”   “……真的?”她难以置信地和他确认。   “我看上去像在开玩笑吗?”   “……”她沉默,重新认真思考了一下他是否在开玩笑。   “这附近,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他继续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想去哪里,你都陪着我?”   “嗯。”他微笑着颔首,忽而看到她惊恐的眼神,才无奈地叹息道:“其实,即便是你开口让我做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你好像……总会忘了我是你的什么人。”   “什么人?”相似的对话,这次她调皮地还给他。   “筱斐。”他突然叫她。   “诶?”   “你是不是觉得,罚抄手机号不够,还需要抄写几百遍我们的关系,才会长记性?”   “……够了。”她乖乖投降,“我只是觉得,这样好像是我在拖累你办正经事。本来就是我陪你参加论坛来的,现在倒变成你陪我来玩了。”   “别这么想。”岑之远抿了抿唇,昧着良心安慰她:“那个论坛啊,其实我也觉得无聊,也就是一帮老头子聚在一起讨论枯燥的纯理论,差点就治好了我多年的失眠症。”   听到他这么说,筱斐终于开怀大笑起来,这个答案让她很满意。   满意到,她开始怀疑岑大天才最近是不是情商不够用智商补了……   “其实我没什么想玩去的地方,就想在附近随便走走。”她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下滑动。   “想找你妹妹?”他又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我帮你找。”   “呃……不用了。”她停下了翻着页的食指,屏幕留在微薄界面,一张火车站的照片,加上一句话“身体和灵魂,必须有一个在路上。”   “她走了。”筱斐笑得无奈,把手机递给岑之远看,他也轻声叹息道:“你这个妹妹,比你还能折腾。”   她却不太满意地反驳道:“我这是随性,她那叫矫情!”   “哦……可能我语文不是很好,没发现有多大区别。”   “……”   今晚夜色澄清,无云无雾,她牵着他的手,踏着十月的晚风散步回去的时候,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那些她曾在意的、难辨真假的片断,也渐渐被清风吹得烟消云散。   她打电话给张嫂,简单说了在B市遇到杨羽清的事。“她很好,活蹦乱跳,跑得比刘翔还快,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我一会儿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接到她的电话,张嫂显然挺激动的,“大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上次夫人还提起你了。”   她的心弦被毫无预兆地被拨动,发出不和谐的声响。   良久,终于忍不住故作淡定地问道:“她说我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我,最近有没有你的消息。”   “嗯。”她闷闷地回应一声,“我挺好的,你……你别为我担心。”   她一时嘴快,险些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的“你们”在空气中变得异样尴尬。   张嫂笑道:“唉,你们母女俩真是一个样。我这阵子总看到夫人在家里没事做的时候就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手心发呆,我估摸着,她是为打你那一巴掌后悔了。母女俩哪有什么隔夜的仇啊,我看,你主动跟她服个软得了,怎么样?”   筱斐静静听着电话,母女俩没有隔夜的仇?这形容的,应该是亲生母女吧?张嫂不知道从前的事,也不明白她们母女俩真正的关系,会这样想也是理所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四章   这天晚上,项筱斐又做了个诡异的梦。   梦里她被关在深海的牢笼里,周遭暗流涌动的蓝黑色海水里,流光闪烁的诡异水草张牙舞爪地摇曳着,一条条奇形怪状的丑陋大鱼随意来去,圆鼓鼓的眼珠子里暗藏伺机而动的杀意。它们围着笼子一圈圈地转,转得她头晕目眩。直到她的手腕被飘荡的水草割破,渗出鲜血,一丝一缕地溶在咸咸的海水里,散发出诱人的腥味。怪鱼群终于开始骚动,有序地排成一长排,挨个撞击着笼子。她的脚下开始震动个不停,一声一声,越来越重,眼看着笼子就要被撞得分崩离析。   她想尖叫,想闪躲,可一张开嘴,却连哭泣都做不到。   猛地睁开眼时,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岑之远。”她意识混沌,轻声念了一句。   有了他,她就不是大海里的泛萍浮梗了吧。   下一秒,她想也没多想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抱着个枕头去敲对面房间的门。   约莫等了半分钟,门被缓缓拉开,那张熟悉的俊颜笼罩着朦胧的睡意,眼波淡淡的,流离在昏暗的走廊边。   “筱斐?”沙哑慵懒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你怎么了?”   “怪鱼。”她低着头,语焉不详,连人带枕头一起扑进他的怀里。   岑之远双臂环着她,脑袋却是一头雾水,“什么怪鱼?你做梦了吗?”   她垂着的脑袋轻轻点了点,倏尔抬起眼,怯怯地问他:“你陪着我……好不好?”   “好。”他松开她,淡淡地说:“进来吧。”   岑之远的窗外是一片花圃,他的房间被楼下传来的清淡花香填塞地满满当当。   沁人心脾的气味稍许缓解了下她紧绷的神经。   稳稳地蜷缩进被他的体温捂得暖和的被窝,她抱着枕头,看着关了门的岑之远慢慢走回来,在床头坐了下来。   他仍未从睡意中全然清醒,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借着清浅的月光,她看到他身着白色T恤和灰色居家长裤,样子宽松休闲,却不失魅力。不知不觉就看着他的侧颜失了神。   “睡不着了吗?”他打了个哈欠,“怎么老盯着我看?”   说罢,岑之远顺势也躺了下来,一只手撑着脑袋,隔开段距离,眸色淡淡地看着她,“那就让你看个够,好吗?”   寂静的长夜,像担心惊扰了什么似的,他把声音压得低沉而磁性,而落在筱斐的耳中,却像是电流穿透了灵魂。   繁星低垂的夜幕里,她举起左手,素净的佛珠似是要在这柔和的月光中融化成水。   那是她戴了许多年的,母亲去山上找大师为她求来的小叶紫檀。她轻轻摘了佛珠放在一边,纤细的手腕停滞在空中。   还未开口,手腕就被岑之远猛地擒住,原先那双惺忪的睡眼霎时间盈满讶异,全然没了方才的倦意。   “这是什么?”他蹙着眉,将她的手腕凑到眼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细细观察。   那是一条细长整齐的伤疤,从愈合程度来看已有许多年。虽说疤痕的颜色淡去了不少,但敏锐如他,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从前她总是戴着串佛珠,倒真不易叫人察觉手腕内侧的端倪。   岑之远干脆平躺下来,把小小的她整个揽在怀里。两只手刚好可以握住她的左手,右手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抚过那条细微的痕迹,欲言又止道:“筱斐,你……”   她的声音似夜凉如水:“我妈妈告诉我,是我不小心打破花瓶时被碎片割的,可是我一点也记不起来。”   他沉默不语,心中的揣测却让他愈发觉得背脊冰凉。   倒是项筱斐继续开口了:“看着不太像吧?”   “嗯。”他忍耐着心里的惴惴不安,“伤口笔直,从左到右是由浅至深,看起来很像是……”   右手拿着刀,割开左手的手腕。   从来没有哪句话,让他这样害怕说出口。   “割腕自杀。”她抽回左手,抱紧他的腰,脸颊埋进了他的怀里,轻声问道:“对不对?”   “筱斐,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他急切的声音近在咫尺。   “我不知道。”她果断答道:“真的。”   “我好像和你一样,遇到了很诡异的事情。也可以说,这些事情原先就存在,只是我从未认真看待过。我尝试去回忆,可越是努力,就越觉得喘不上气来。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阿远……”她言辞间充满恐惧,就连气息也微微发生了变化。   “放轻松。”他温暖的大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听我的,想不起来就别去想。”   她紧张地僵直着身子,“我没办法让自己不去想……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怕水,不知道我手腕上的疤痕究竟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我在山上的栈道到底在找谁……”   “好了好了,别说了。”岑之远干脆把她箍紧在怀里,好让她再没胡思乱想的余地。“我们约好,过去的事情,以后谁也别去想,好吗?”   “好。”她妥协地挤出一个字。   “拉钩。”   “……”   话虽这样说,可他的眼底却似化不开的千年冰霜。   他又怎会不好奇,她消失的记忆?甚至,心中还保留着一份希冀。   但,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即便是真的早已相识,可过去的种种,若是真带给他们那么多痛苦,他又何须费尽周折去唤醒?   他只要一想起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疤,就禁不住犯怵。   如果他真是那个,让她走上绝路的人,那么他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由此他很确信,探索这些揪心的往事只会为彼此徒增烦扰。   认识项筱斐以后,他学会最好的一件事,就是放下。   放下回忆,放下执念,放下令人生疑的种种线索。   究其根本,他还是害怕。   如果找到回忆,就意味着失去她,那么他宁愿永远活在那片虚无的混沌里。   “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筱斐攀上他的脖子,语气呜咽着,像只被抛弃的流浪猫,清浅的呼吸落在他白净的颈间,“我不想一回头就找不到你了。”   “当然可以。”他毫不犹豫地应允,忽而轻松地笑了出来:“可是筱斐……睡觉的时候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14   chapter14   佯装淡定的岑之远快步走回公寓,关门声闷闷地响起后,他就无法再掩饰内心的凌乱了。   他坐在刚才他们一起吃饭的小桌前,撑着脑袋,思绪混乱。随手拿了本书过来,可方才看了两页就无法继续下去了。   他承认自己从来没有这样静不下心来过,向来比任何同龄人都要沉静自持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别人口中的心猿意马。   他干脆去洗了把脸,可看着镜子中面带浮躁不安的人,这还是他岑之远吗?   他还试着逼自己去做假期前留下的课题,然而那堆原本熟悉的模型公式,却像是一个个从笔记本屏幕里蹦了出来,在他眼前跳来跳去,难以捕捉。   岑之远终于放弃了抵抗,细细思忖起刚才的惊心动魄。   她刚才动作太急躁了,连门牙磕在他唇上都未发觉。他吸了口凉气,唇边传来阵阵轻微的疼痛。伴随而来的,还有不属于他自己的陌生馨香。   项筱斐啊……   他轻叹一声,这个名字,最近频繁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的心性。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改变的感觉。   她那样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鬼才知道她是一时兴起还是纯粹无聊透顶了才会有那样的举动?   --   寒假临近结束,返校的日期正在渐渐接近。开学以后,就再也不用见到那个烦人的姑娘了吧?   如释重负的轻松,伴随着悄然滋生的隐隐酸涩。他从未想过会对一个刚认识一个多礼拜的人产生这样复杂的情绪。   假期最后一天,他还得去给杨羽清检查作业,再结完所有钱,就正式和这家人告别了。   只是,万一遇到项筱斐了该怎么办?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这似乎是他最为擅长的把戏,可一路上他却酝酿了许久。   到了杨家的别墅后,岑之远暗自咬了咬牙,按下了门铃。   这次来开门的是杨羽清,据说她听到门铃声后,是直接从楼上房间百米冲刺到楼下大门口的。见到岑之远,二话不说整个人先扑上来,被他敏捷地躲开,闪到一边。   “呜呜……陈老师,我们都这么久不见了,你就不想我的吗?”   “并不想。”他诚实地答道,熟门熟路地绕过她进了屋子。   杨羽清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追着问:“那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呀?”   他懒得理她,径直走到客厅,对身后的花痴说:“你把寒假作业拿下来。”   “咦?我们不去楼上讲吗?”   “不去。”   或者是……不敢去?   在看到杨羽清的寒假作业的那一刻他彻底无语了。   这么多的习题集,她东填一点,西补一点。边听着他给她讲数学题目,边狂补着文言文阅读。   岑之远看着都觉得累。   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哪会把寒暑假的作业留到最后一天?在他的眼里,这么毫无自律的行为,估计也只有杨羽清这种不爱学习的蠢丫头才做得出来吧。   “还有那么多没做?”他翻阅到一半,后面半本的空白让他瞬间黑了脸。   杨羽清却厚颜无耻道:“陈老师,我真的来不及了,你帮我做好不好……”   “不好。”卖萌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根本毫无用处。   于是他铁着心肠,看着她做到天色渐晚,才勉强把数学作业写完。   小姑娘苦巴巴地从作业堆里抬起脑袋,时不时瞧着不远处正在上菜的张嫂,兀自咽了下口水,双目放光道:“陈老师,我肚子饿了……”   他点了点头,“那先吃饭。”   “好呀,我们一起吃!”她高兴地扔掉手上的书本。   “我不吃了。”语罢,他装作不经意地抬眸,看向楼梯口正要上楼喊项筱斐下来吃饭的张嫂。   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忽然就变得,避之唯恐不及?   他静静坐着,思考着要不要在她下楼前先离开。   这时楼上传来张嫂的声音:“怎么又不吃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诶……好吧好吧……”   “……”他侧耳听着,仍正襟危坐,慢条斯理地翻着杨羽清的作业本。   张嫂下楼后对杨羽清说:“大小姐今天还是吃不下,我晚点再去问问她,你和老师先吃吧。”   “那正好,她爱吃不吃~”杨羽清又跑过来叫他,“吃一点吧陈老师,张嫂做的鱼可好吃了!”   岑之远这才点点头,坐上了餐桌。   今天的杨家很安宁,男女主人都不在家,张嫂做完家事就出门散步了,项筱斐在楼上,一整天都没什么动静。   本来结清工资以后他就可以走了,但杨羽清这个不争气的,做到晚上九点多才刚刚结束理科作业。他不是那种事情做一半就扔在一边的人,哪怕最后一天,他也得尽完最后一份责任再离开。   批改完杨羽清作业的时候,那姑娘自己已经困得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说语文和英语作业,就留到明天早上去学校找同学抄了。若不是岑之远过来,她也断然不会这样认真做完理科作业的。   说得倒是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陈老师,等我考上了高中,你做我男朋友怎么样?”杨羽清每天必问的一个问题,又来了。   岑之远扶额,根本不想搭理她,转身就走。   “我是认真的呀,陈老师!!”杨羽清站在门口朝着雪地里缓缓离开的他大喊道。   他的脸上再次阴云密布。   这莫名其妙的两姐妹,满脑子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特别是这个小的,和她说了那么多次了,到现在连他的名字都不会念!   岑之远迈着迟缓的步子,在雪地里渐渐前行,明天以后,他也要回到学校,继续他本科生涯的最后一年。   冰天雪地之中想起未知的将来,难免让人心生不安定的脆弱感。但这份脆弱对于岑之远而言只是转瞬即逝,他很快就开始思考起统计建模大赛的事了。   寂静的雪地映着浅黄色的路灯柔光,他忽然停下了脚步,仿佛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碾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细碎沉闷的声响。   “岑之远,你等一下!”   他转过身,迎面而来的人踩着一长串的脚印,正小跑着奔向自己。   她随意地披着件灰色呢子大衣,还未来得及系好扣子,敞开的大衣里身着贴身白色羊绒衫,貌似刚从房里跑出来。   岑之远深邃的眸子微光闪烁,薄唇微抿着,似是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怔怔站在原地,等着她狼狈地跑到自己眼前。   项筱斐双手撑着膝盖,弯下腰喘了会儿,才缓缓直起身子,定定地看着他。   “北门10点钟就关了,你往东门走。”她目光冷涩的样子,和原先并没有什么两样。“我带你去吧。”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沉默着点了点头。   岑之远跟在她身后,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夜静更阑,两人都默契地保持沉默。   快到东门口的时候,项筱斐才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对他说:“笔直走就是了。”   “嗯,谢谢。”他客气地应道。   “再见。”她转身往反方向走去,再没多说什么。   “等等。”方才走了两步,岑之远忽然叫住了她。   项筱斐重新转过身,紧了紧被寒风吹起的灰色大衣,神色清浅,冷冷地问:“还有事吗?”   毕竟是最后一次见面,有些话他终究没办法永远放在心里。“你以后……别这样了。”   “怎样?”   “你昨天那样……”岑之远尴尬地顿了顿,继续说道:“别拿其他人当你们姐妹两战争的武器。”   “你认为我吻你,是想追你到手去报复杨羽清?”   他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是,你很聪明。”她冷笑一声,抬起眸子与他四目相对,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说:“我从来没遇到过,像你这么聪明的人。”   岑之远静静凝视着这个不可理喻的姑娘,她依旧神色倔强,毫无愧意。   他甚至有些后悔和她认真讲了这些,或许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活在自己狭隘的世界里,对其他人的话向来充耳不闻。   而她可曾料想过,自己随意的某个言行举止,落在他人眼里,却是那样薄寒中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跳着更会有人想揍我吗= =。。。   ☆、第九十五章   “睡觉的时候怎么办,你有想过吗?”   筱斐并不搭理他的玩笑话,怔怔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兀自摇了摇头。   过了良久,也不确定他有没有睡着,她开口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太黏你了?”   而回应她的只有渐渐降温的房间里静默的虚空。   那天早上,她在淡薄的花香中醒来,朦胧的视线里,渐渐出现白色雕花栏杆围住的小阳台。那个清瘦的背影迎着晨间的微风,仰望着远处半遮于云端的暖阳。   短短一瞬,她确定了一件事。   “阿远。”   “醒了?”他转过身,身着昨晚的休闲睡衣,微眯着细长的眼,“刚刚傅翊颉打你电话,我帮你接了。”   “嗯?他找我干嘛?”她打着哈欠,揉了揉眼。   “不知道,他让你醒了以后给他回个电话。”   筱斐点点头,从床上爬起来,艰难地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回了个电话过去,可等了许久都没人接。“算了,他大概在忙,中午再问吧。”   屋外的清风吹起窗帘,她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他关了落地窗,回头对她轻声说:“要转凉了。”   仿佛今年秋天,就是从他这句话开始拉开帷幕的。   终于得空的岑之远,陪着筱斐瞎逛了半天。   原本无比陌生的街道,因为有他在身边而变得渐渐熟稔起来。   国庆期间,B市最有名的景点都人满为患。岑之远避开那些地方,带她去了郊区的一个教堂。   一幢肃穆典雅的欧洲风格建筑安详地坐落在河边,由于远离市中心,周围来往的人也并不多,所以一眼望去,谁也不会想到这是B市最著名的建筑之一。   “怎么想到来这里?”她看着岑之远,他眼波轻柔,淡淡地望着教堂。   “告诉你一个秘密。”他忽然附身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爷爷是建筑物理学的专家,是当时建造这座教堂的设计组成员之一。”   “专家?”筱斐瞪大了眼,惊讶地望着言笑晏晏的岑之远,禁不住感慨道:“你们家的基因可真好……”   “嗯。”他厚颜无耻地承认了,“所以……以后你的孩子也会很聪明。”   “……”她羞赧地红着脸,有种被调戏了的感觉,却一点气不起来。   刚到门口,筱斐的脚步却迟疑了,“我戴着佛珠,能进教堂吗?”   “你觉得能进就能进。”岑之远坦然道:“这种事因人而异。”   她想了想,抬头笑道:“我觉得菩萨和上帝都不会怪我的。”   “那就进。”他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一个宏伟壮观的世界。   艳阳透过那些高高的彩色玻璃窗,把整个教堂照得如梦似幻,美得不可方物,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天堂。   教堂里有不少来参观或是朝圣的人,几个孩子们围着身着黑色袍子的修女学唱圣歌。那样安详美好的声音,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了她内心最深处的软弱。   岑之远陪着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这么静静坐着,偶尔朝她微微一笑。   但她却觉得,这比什么都能让她心安。   临近中午的时候,两人出了教堂,沿着河边散步,这时傅翊颉回来了电话。   刚接起来,那头就没好气地教训道:“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我一不看着你,就跑去和人睡一起了?”   “别胡说八道!”筱斐急着辩解,看到岑之远应声投来的目光,只好捂着话筒,压低声音说:“我们可没怎么样!”   “切,我才不信。是不是他和你说了一堆花言巧语,然后你就傻乎乎被他骗到房里去了?”傅翊颉狐疑地问起来。   “当然不是!”她的语气稍作停留,讪讪地说:“是我要他陪我的……”   “……”傅翊颉这会儿是彻底无语了。   “小劼?”她心里没底,继续解释道:“我就是做了个噩梦,然后……”   电话那头是久久的沉静。   末了,他轻声叹息,下了什么决心似地说:“项筱斐,你回S市以后来找我一趟。”   “怎……怎么了?”她有不祥的预感。   “我带你去楼上脑科瞧瞧。”   ……果然!   两人互相拌了几句嘴,才回归到正题。   “筱斐,我今天早上值班的时候,碰到你妈妈了。”傅翊颉说。   “她去医院干什么?”她心里一慌,怪自己看了太多狗血剧,以至于现在听到这种开场白,都条件反射地往最坏处想。   “急性阑尾炎,送来急诊的。”他继续说道:“刚才在手术。”   “手术。”她怔怔地跟着念了一遍,如牙牙学语的孩子。   “嗯,你放心,就是个小手术,挺成功的。”傅翊颉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我觉得,你还是回来陪着吧。”   筱斐抿了抿唇,语气生硬地辩驳道:“她那么有钱,肯定住最好的病房,有最好的照顾,哪需要我来陪?”   “你够了啊,没良心也该有个底线。”傅翊颉的语气严肃了起来,“小时候你总说你妈妈对你不好,把你关在家里,逼着你练钢琴。可是你妈妈也有对你好的时候,你不记得吗?你小时候出水痘发高烧,你妈妈请了假天天在家照顾你。怕你留疤,连睡觉的时候都陪在你边上,不让你乱挠。我觉得她对你的严厉,其实都是为你好。这次为你妹妹的事情打了你,她心里一定比你难受。”   她低下头,轻笑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傅医生是这样巧舌如簧的一个人?”   “别打岔!”他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手术虽然成功,但麻药过去以后还是会挺疼的。我刚才去看过她,整个人都没什么好气色。”   “废话,你肚子上被打了几个洞还能有好气色?”   “你就说来不来吧。”傅翊颉直接给她抛出了难题。   “你让我想想吧……”她需要思考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妈妈想不想见到她?她和杨叔叔到底原谅她了吗?最重要的是,即便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仍愿意认她为母亲。可是,反过来呢?她是不是还承认,有项筱斐这么个女儿?   如果不承认的话,筱斐也束手无策,只能算是她运气不佳了吧……养了个别人家的倒霉孩子二十几年,还害得自己生不了孩子。   不管怎么说,她都还没准备好。   好不容易打发傅翊颉挂了电话,可回到岑之远身边的时候,却因为他的一句关心,而又心生酸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六章   整个中午,筱斐心事重重。想到岑之远孩子气地问过自己,他到底是她的什么人,就再没办法瞒他了。   他安静听完整件事,问她:“你不打算回去吗?”   “我没想好……我不知道她想不想见我,好烦……”她揉着脑袋,满满的纠结溢于言表。   筱斐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岑之远给的意见,而他这一次却沉默着一语不发,似乎心事比她还沉重。   打车回市区的路上,她习惯性地攥着他的一根手指,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陌生景色,神色凝重。   耳边忽然响起他轻声的问候:“晕车了吗?”   她摇摇头。   “你想不想,听听看我家里的事?”一句猝不及防的话终于引她抬起眸子,岑之远正满眼柔和地望着她,也不知那漆黑的眼底暗藏着的情绪是担忧还是郁结。   她微微颔首。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家庭。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吵个不停,离了婚以后更是老死不相往来。从那以后,我爸甚至还不许我和我妈私下见面,他总是疑心重重地认为我妈会和我说很多他的坏话。”   筱斐轻笑道:“他这是没有安全感,害怕失去你。”   “是这样吗?”岑之远细细思忖了片刻,“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单纯和我妈不和而已。”   “你在这方面确实迟钝了些。”她终于找到机会笑话他,可心里却高兴不起来,很多情绪五味杂陈地搅在一起,“后来呢?”   “我妈就常常来学校偷偷看我,中午休息或是体育课,她一有机会就来看我。”他笑容可掬道:“那时候我对父母离婚这件事,还没有特别深刻的理解。我还以为,只要过一阵子妈妈又会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后来我爸发现了我书包里多出来的文具,大发雷霆,把妈妈送我的那些都给扔了。从那以后他特地交代了老师每天盯着我,不许任何人探视。”   “这有点过分了吧……”筱斐握着他手指的小手松了松,“你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嗯,有点。”他轻声答道:“我那时候年纪虽然不大,可我总隐隐觉得,我爸妈闹成这样,我有很大的责任。”   “小小年纪心思还挺重。”她忍不住吐槽,“那后来呢?”   “后来我妈改嫁去了日本,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岑之远说完,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你想她吗?”   “有时候想。”他坦然承认,“不过现在明白了,感情终究还是两个人的事情。”   此刻筱斐眼中的他,舒展的笑容一如亚细亚的清风拂过草原,温柔的大自然拥抱着每一个来客。   她飞速运转的脑海,蒙太奇般地将这一刻衔接到另一个画面。   那一次睁开眼,整个房间温馨的浅橘色倾斜到她闪烁的瞳孔里。阳台边的落地窗开了一扇,屋外的微风吹起白色纱笼窗帘,半遮半掩着阳台上的风景。他就那么隐约可见的,站在雨后薄雾的晨曦里,与屋外的旖旎融为一色。转过身的时候,微风吹起额前的碎发,清朗俊逸的样子如世外谪仙。   “醒了?”一模一样的声线瞬间融合。   刚起床时,他的声音总要比往日低沉一些,更带着种类似感冒的沙哑。   她很确信这不是幻觉。   今天醒来时看到的那一幕,她一定曾经见过。   那么,她在山上寻找的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岑之远。   一想到这里,筱斐再也无法阻止自己大开的脑洞。身为戏剧化悲观主义者的她,自然而然地脑补出许多可能的曾经。可万变不离其宗,总逃不开BE的命运。如果是HE,他们又怎会相互遗忘,她的手腕上又怎会平白无故多出条触目惊心的伤疤?   还有那么多可疑的地方,明明没有任何明确的线索和头绪,一不小心就会被归类于她小女生的异想天开。可她在那一刻确实深信不疑,只因她知道,声音和味道的记忆不会骗人。   这事若是重重追溯的话,恐怕要大费周章。   --   “你理行李做什么,不是还要待两天才走的吗?”筱斐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看着电视,时不时又看看忙东忙西的岑之远。   他抽空垂下眸子瞧了她一眼,“你也别躺了,去把你的行李也收一下。”   “为什么?”她懒洋洋地问。   “回S市。”   “什么?!”筱斐吓得从床上跳起来,“现在???”   “嗯,机票我已经买好了,下午三点半,时间不多了。”他把行李箱合上,所有行李打包完毕,这才过来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回你房间理东西,乖。”   “为什么突然回去,你都没问过我……”她在他的怀里挣扎反抗着。   岑之远把筱斐稳稳地放在她自己房里,好整以暇地说:“筱斐,你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总是逃避。所以,以后家里大事我做主,小事你做主,好吗?”   “好吗好吗……说得好像很民主一样……其实还不是大男子主义。”她咬着唇,不甘地碎碎念。   面上抱怨着,可心里却从未这样轻松过。她很庆幸自己遇到的是岑之远,他那么懂她,知道她的犹豫和纠结,其实只是在等他帮她下决定。而他又总能猜中她的心思,一眼就看穿了她想要回去却又跨不出那一步的心情。   “决定是你自己在心里做的,我只是帮你实行而已。”他俯身下来,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以示安慰,“那不如这样好了,你的事情我决定,我的事情你决定。这样公平了吗?”   “这还勉强可以。”她顺着台阶,就往下溜之大吉了。   --   S市这座城市熟悉又疏离的感觉,像极了这对相处二十多年爱恨交织的母女两。   筱斐空在仁双医院的走廊里,周遭充斥着的消毒水味让她想起了傅翊颉说过的,如果他身上满是咖喱味,会被病人误认为厨师,或是印度人。倏忽就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她想起自己曾经带过的一个印度交换生,据说这位同学已经算得上印度人里面英语口语讲得登峰造极的了,可她每每和这位同学交流,频频出口的“pardon?”和“excuse me?”让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英语都白学了。   尽管教授也常常在课上吐槽他们的口音,可言归正传,他还是承认这只是习惯不同而已。其实人家也会觉得,你们讲的英语口音很奇怪呢。   她从消毒水味想到了人的差异性,其实只是莫名的紧张,让她逼迫自己胡思乱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刚才在楼下,岑之远坚持要陪她一起上来探病,结果被她的一句“你的事情我做主”咽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副吃瘪的委屈表情,现在想起来倒着实打消了不少紧绷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七章   筱斐赶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正犹豫着什么时候敲门,房门就突然被打开了。   “大小姐?!你回来啦!”张嫂一脸惊喜,回头朝着病房里喊了一声:“太太,大小姐来看你了!”   这回她是非得硬着头皮进去了。   躺在病床上看上去有气无力的女人已然没了往日的优雅与贵气,半睁着眼睛,朝门口看了一眼,“嗯。”   张嫂高兴地推她进去,“我出去买点生活用品,你们好好聊聊。”   房间里只剩下筱斐和妈妈,她舒了一口气,上前喊了声:“妈。”   “嗯,坐吧。”冷冷的声音回荡在宽广的vip病房里。   她挪动脚步,在沙发椅上坐了下来,“身体怎么样?”   “医生说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   尴尬的对话止于此,接下来是无止境的沉默。   她低着头掰弄起手指,尴尬又无聊,不知怎么继续这样的对峙。   也不知道这沉默持续了多久,病床上的妈妈先开口了:“你最近都住在学校?”   “嗯。”她点点头。   “以后都不打算回来了?”貌似随意的一句话,却暗含千丝万缕的复杂情绪。   “以后总是要离开的。”她不敢正面回应,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女大不中留了。”妈妈轻叹一声,“听张嫂说,你交了个男朋友?”   “嗯。”她像是正在被审问似地,不敢多说一个字。   “改天带回来给我看看吧。”   “好啊。”她一口答应下来。   又过了许久,傅翊颉敲门进来,看到项筱斐时眉眼含着笑,满意地说:“哟,回来啦。”   她挑了挑眉,不予回应。   他笑着走向病床,“阿姨,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小傅,谢谢你哦。”项妈妈紧绷着的脸总算展露出了舒朗的笑容,“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你。”   “是啊,十多年没见了。”他笑容和煦,眼神淡淡地转向筱斐,“时间过得可真快。”   “可不是嘛,岁月刀刀催人老。”筱斐无奈地应道,站起身来趴在窗边往下看去,茫茫人海,岑之远是不是已经走了呢?   “你看什么呢?”项妈妈问道。   “没什么~嘿嘿。”她讪讪地打发过去,“今晚我陪夜吧。”   项妈妈别扭着推脱道:“不用了,有护工和张嫂在。”   “您就让她陪吧,她难得良心发现一回。”傅医生两手往白大褂口袋里这么一插,料定了这时候筱斐没办法冲上去揍他,一脸的无所畏惧。   可她还是朝他飞去了两个眼刀,床上的项妈妈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孩子真是的……”   筱斐不得不承认,病房里的气氛是在傅翊颉出现后才变得热络了起来。他陪着两人闲聊了一会儿,看看时间,说要查房去了。离开前,还不忘交代道:“我今晚也在医院,有事来找我。”   “能有什么事,忙你的去吧。”她笑着赶他出门,再次回到病床边,项妈妈的脸色已经比刚才的僵尸脸柔和多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傅这孩子还是对你这么好。”   筱斐不以为然道:“妈,当医生的,自然是习惯了多管闲事的。”   “那可不见得。”项妈妈笑得高深莫测,一副她是过来人的姿态对迟钝的女儿说:“妈挺喜欢小傅这孩子的,不过既然你已经有男朋友了,那还是尊重你的决定。”   筱斐一听,急了,立刻反驳道:“瞧您这话说的,就跟我和傅翊颉有什么猫腻似的。”   “你也老大不小了,人家对你有没有意思,你都感觉不出来?”项妈妈无奈地叹息,心里有些自责没在这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多陪陪她,教她点人情世故的东西。   这话说得筱斐开始慌了,她向来是了解傅翊颉的,从小到大,他最见不得有人被欺负,一直是弄堂孩子里最正义的那一个。所以她经常认为他对自己的关心,等同于他平日里打抱不平的行为。可是她忘了一件事,她项筱斐也有欺负人的时候。年幼不懂事的她,常常哭哭啼啼地攥着他的衣角摇啊摇的,他明明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却还是心甘情愿任由她差遣。   小小的年纪,一个装可怜,一个装糊涂。   她现在倒是宁愿自己没有发现这一点。   转眼就七点多了,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筱斐这想起自己忙着赶来,都没吃晚饭。张嫂已经买完东西回来了,陪着妈妈聊天看电视。“大小姐你还没吃饭?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筱斐挥挥手,“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下去吃吧,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出了门口往左转,有不少小饭店,你去看看吧。”   肚子虽饿,可她确实没什么胃口,出了病房,趴在走廊上发呆,纠结该吃点啥。刚好看到对面楼下走廊里,刚从普通病房走出来的傅翊颉,和几个医生护士在一起,正讨论着什么。   他穿白大褂时沉静的样子,像极了医疗剧里的男主角。   她不知不觉就看着那个方向怔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盯久了确实会有感应,傅翊颉忽然抬头朝这个方向看过来,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到正趴在走廊上瞧着自己的项筱斐。为掩饰被发现偷看的尴尬,她还立刻笑着朝他挥手打招呼。   傅翊颉站在原地莞尔一笑,周围的同事大约是发现了他的异常,纷纷朝这个方向看过来。筱斐吓得立刻缩回脑袋,讪讪地往电梯口跑去。电梯到楼下的时候开了门,傅翊颉踏进来,似乎见到她并不意外。   而筱斐却着实嗔目结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来人运筹帷幄地笑道:“傻呀,我看到你往电梯的方向来了。”   “那你来干嘛?不用工作的吗?”刚才被母亲大人这么一指点,她现在倒有些害怕碰上傅翊颉了。   “我下班了啊。”他坦然答道:“你要去干嘛?”   “吃饭。”筱斐脸色不佳,“都不知道这有什么吃的。”   “我们食堂饭菜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好。”她点点头,“刚才你同事为什么都看我?”   “我也不知道。”他满脸的莫名,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的老把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八章   仁双医院的职工食堂在10号楼的两楼,由于不对外开放,来往的都是医院里的职工。   傅翊颉几乎是一路打着招呼走进去的,筱斐实在不明白,他来这工作才多久,怎么好像人人都认识他。连食堂的大妈见了他都满脸热情,“傅医生来吃饭啦,今天有你爱吃的排骨。”   “傅医生好人缘嘛。”走在他边上的项筱斐禁不住感慨道。   他厚着脸皮解释道:“人格魅力。”   “去你妹的。”她笑话他的冷幽默。   这儿的菜看上去都色香味俱全,她点了份排骨、菠菜和蒸蛋,又拿了碗番茄蛋汤。傅翊颉刷卡买单的时候,遇到了另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年长的医生。笑眯眯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望向身后的项筱斐:“小傅啊,你可算是被我抓了个现行,刚才走廊上没看清楚,这就是你女朋友吧?”   傅翊颉攒眉蹙额道:“不是,您怎么也跟着起哄。”   “这位医生叔叔,我真不是他女朋友。”   “啊?那是我误会了啊,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讪讪地大笑起来,“小姑娘,你是不知道,我自从带了小傅这个学生以后,成天有这个科室那个科室的医生护士来跟我打听。这不知不觉的,就被他们弄得,连我都八卦起来了。”   “真的?”筱斐诧异地重新打量了傅翊颉一番,难以置信地感慨道:“原来他还是你们的‘院草’呐。”   “嗨,年轻人的世界,反正我这老头子是搞不明白了。”医生大叔拍了拍傅翊颉的肩膀,“小傅啊,其实我老婆也说要帮你介绍她侄女,你有没有兴趣见见?”   “……老师,您饶了我吧,我现在真没那个心思。”他苦着一张脸,欲哭无泪。   “年轻人先立业后成家的想法是对的,但我看你老这么单着,影响咱们医院女同事之间的团结啊。”   傅翊颉无奈了,“呃……说得我好像是祸国殃民了一样。”   “噗~”筱斐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笑喷了,“红颜祸水啊~”   “别闹了。”他瞧了筱斐一眼,端起她的餐盘对另一个医生说:“那老师,我们先去吃饭了啊。”   “行,去吧。”傅翊颉的老师乐呵呵地走了。   筱斐跟在他身后,大步追上去对他说:“我觉得你老师一点都不像医生。”   他找了张空桌子把餐盘放下,示意她坐,“那像什么?”   “像屠夫。”她忍不住又大笑起来,“你们病人真的放心把自己交给他么?”   “……”傅翊颉也没好气地笑了,“这你可不知道,刘医生是我们院里出了名的仁双第一刀。你别看他样子五大三粗,上了手术台,他的技术比任何人都细致。一般手术还轮不到他出场,他都是解决最棘手病情的专家。”   “人不可貌相啊……”她惊叹道。   “哇,这里的排骨真的好吃!”筱斐瞪大了眼,觉得这厨师的手艺比张嫂还好,“难怪你那么爱吃啊。”   “看得我都饿了。”傅医生可怜兮兮地说。   “来。”她夹起一块排骨,自然地送到他嘴边,忽然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意识到这个动作太过暧昧的时候,她已进退两难。或许她确实跟傅翊颉随意惯了,没有考虑到那么多。   傅翊颉不知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顺势伸出手,两根手指轻轻握住排骨的两端,往嘴里一放。吃完,他抽了张纸巾,细致地擦了擦手指上的酱汁,“嗯,好吃。”   她微微一怔,但总算松了口气,又像原来那样开他玩笑:“好歹也是个当医生的,这么不讲卫生。”   “难道你还真想喂我吃不成?”原来他比谁都看得明朗,“就算你肯,岑之远还不乐意吧。”   筱斐讪笑着,知道自己没法继续贫下去了,就干脆埋头扒饭。   吃完饭,傅翊颉帮她端盘子去回收处,遇上两个小护士,这回倒不是来八卦的。   “傅医生,8号床的病人吵着要换你当她的住院医师。”   “8号床……赵医生的病人?”傅翊颉稍作思忖,诧异道:“这可不是说换就换的,她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还能有什么原因啊,哎,这个看脸的世界啊~”另一个小护士掩嘴笑道。   傅翊颉脸色一沉,“那现在什么情况?”   “找到主任那儿了。”小护士继续说道,“究竟怎么个安排,明天应该就知道了。”   “傅医生你下班了就赶紧走吧,省得被她看到你在医院,又得缠上你了。”另一个小护士好心提醒。   他点点头告别了两人,走远以后筱斐才惊讶地说:“当医生原来还会碰到这种麻烦事啊。”   “更麻烦的都有。”傅翊颉淡定地笑道:“来看病肯定心情不好,难免不会有几个把气撒在医护人员身上,这已经算好的了。”   “这还算好啊?!”她惊呼着,又抬眸看看傅翊颉不以为然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个一直想问的问题:“小劼,你为什么会学医啊?当医生那么辛苦。”   他故弄玄虚道:“你猜。”   “这我怎么知道啊~”筱斐撇了撇嘴,“你直接说吧。”   傅翊颉眉梢微飞,勾了勾嘴角:“不告诉你。”   “不说拉倒~”她直接失去了耐心,“搞不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理由。”   “是是是。”他破罐子破摔,笑着由她胡说八道。   虽然有小护士们好心的劝诫,傅翊颉还是准备送筱斐回病房,经过大厅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毫不知觉的项筱斐还自顾自地往前走了两步,被他轻轻拽了回来。她疑惑地抬头望着他,他用下巴指了指大厅的某个方向。   筱斐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人头攒动的挂号大厅的角落里,岑之远颀长的身影倚在墙边。他正低头翻看着手机,清秀的脸被淡淡的阴影覆盖,神色难辨。   “阿远。”她怔怔地轻声念了一句,迈开步子就往岑之远的方向跑去。   傅翊颉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她越跑越远的背影。   渐渐地,儿时的那个穿着花裙子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的样子,和此刻奔向心爱之人的女孩背影渐渐重叠。   十年的距离,她就是这样越跑越远的吧……   那一年,大街小巷都开始走红一部日剧,由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主演的《血疑》。善良可爱的幸子在一场事故中受到生化辐射,患上血癌,从此发生了一段感人的故事。   三浦友和饰演幸子的男朋友光夫,是一位医学生,当时风靡了万千少女。   有一次,筱斐来傅翊颉家玩,傅妈妈开玩笑问筱斐愿不愿意长大以后当她的媳妇儿。年幼的筱斐哪里懂什么情爱之事,她对男女之情唯一的理解来源于偶尔偷偷看的电视剧。而英俊迷人的医学生相良光夫,恰好就是这个小姑娘心中最完美的男神,于是她一脸天真地答道:“那可不行,我长大以后是要嫁给医生的。”   一句儿时的玩笑话,他记了十几年。   而他永远也不会把这些告诉项筱斐。   因为她早已找到了那个,让她奋不顾身的人。   他看着她高兴地扑到那人的怀里,紧紧抱着他,耍赖似地不肯松手。   十年的等待,十年的思念,终于有了结局。   从幼稚到懵懂,将她视如珍宝地,捧在手心保护了那么多年。   而这一刻,他傅翊颉能给她最后的保护,或许就是沉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九章   距离刚才告别岑之远,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筱斐在病房陪妈妈聊了天,又和傅翊颉去食堂吃了饭,可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转了一圈他还在这里。   远远地看到他低着头倚在墙边的样子,筱斐二话不说就朝他冲刺过去。视线余光里远远地有个身影快速接近,岑之远下意识抬起头,那个姑娘正满脸交织着欣喜与错愕,探起脑袋,瞪大了眼睛问他:“阿远,你怎么还在这?”   “你怎么不接电话也不看短信?”他原本紧绷的神色松了松,不答反问。   “啊?”她从口袋掏出手机,诧异又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呃……我调成静音,忘了调回来了。你不会……一直在这里等我吧?”   岑之远脸色一僵,“我担心你和你妈妈又吵起来,想等你消息再走的。”   所以……他是怕自己和妈妈谈不拢的话,一个人没地方去,所以在这里等她吗?   筱斐忍不住心下一动,像往常一样扑通一下栽进他的怀里。   岑之远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嗔目结舌,脑袋被她推着狠狠撞到身后的墙上,发出一声闷响,着实疼得吃紧。可怀里的小姑娘还浑然不知,死死黏着他不放手。   他抽出手来摸了下疼痛的后脑勺,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该肿起个包了,转而看看周围,尴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筱斐,这儿人多,这样不太好。”   “我不管。阿远,你真好……”她反而任性地把他箍得更紧了。   “是啊,我真好。”他哭笑不得,干脆任由她黏着自己,“和你妈妈和好了吗?”   “嗯,今天晚上我留下来陪夜。”   他安慰地环上她瘦小的身子,心疼地说:“那你别太累了,晚上凉,可别感冒了。”   “好哒~对了,你吃饭了吗?”筱斐终于松开他,抬起脑袋抱歉地说:“我刚刚和小劼在食堂吃饭……”   语罢,她转过身朝来时的方向看过去,匆忙来去的人群里,早已没了傅翊颉的踪影。   “诶?他走了?”她茫然自语道。   “不要紧,我现在不饿,回家再吃吧。”岑之远豁然笑着,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没事就好,那我走了啊。”   那天晚上,她站在浓郁的夜色里,望着岑之远渐行渐远的背影。身后来往挂号大厅的人群喧嚣倏地哑然,在满世界的静默中,她忽然开始想念他。   --   回到病房的时候,张嫂刚削了苹果,正出了门转悠。筱斐一个人坐在病床边,边虚寒蓄暖,边喂妈妈吃了几块苹果。   “妈,爸爸生日快到了,我想去看看他。”   “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真的?”筱斐双目流光闪烁,惊喜地问:“你也去?”   项妈妈玩笑道:“是啊,省得你和你爸爸告状,说我对你不好。”   “怎么可能~”她讪讪地挠头,嬉皮笑脸地说:“你对我那~~~么好。”   “是吗?那你为什么要搬出去住?”项妈妈忽然顿了顿,语气也柔和了几分:“是不是还在怪我打了你那一巴掌?”   突然提及此事,筱斐有些措手不及。她想了想,纠结地开口:“杨叔叔他……没怪你吧?”   “当然没有,怎么可能。”项妈妈笑着挥了挥手。   “那他怎么没来看你?”这件事她总算问出口,大大舒了一口气。   “你杨叔叔在国外开会呢,听说我住院的事,也急着说要赶回来。”妈妈一脸欣慰地说:“羽清失踪以后,他确实病了一阵子,听说我打了你,也责备过我了。其实他是真心把你当自己女儿,和羽清没什么两样。筱斐啊,这事儿你是真误会了。”   听母亲说完这些,筱斐被深深触动了,她觉得自己虽然出生不幸,却在成长的过程中频频遇到贵人。总得来讲,还算是一个幸运的人。“妈,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那……你还会回来住吗?”项妈妈小心翼翼地问道。   筱斐爽朗一笑,“有空会回来的。”   --   国庆长假就这么在几番折腾下结束了。   回到熟悉的寝室时,许久不见的娜娜正在和雨杏分享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炒货,两人边吃边坐在娜娜电脑前围观游戏里的什么帮战。   “你来啦筱斐~”雨杏指了指她空荡荡的床铺,“你的被子我们一起拿出去晒了,难得今天天气不错。”   “谢谢谢谢~还是你俩懂我~”筱斐欢快地扔掉行李,奔过去和她们凑到一块。“看什么呢,这么投入?”   “前任和现任的战争,可精彩了,你快搬个凳子过来一起看。”雨杏兴奋地邀请。   这么一说,筱斐就秒懂了,胳膊戳了戳娜娜,“话说,你这现任声音很好听啊。”   娜娜白了她俩一眼,“什么现任,这回仅限于游戏!!还有啊,你能不能醒醒,声控加颜控只会是死路一条!”   雨杏适时打断道:“你忘了她有岑之远吗?”   “……”娜娜默了,她还真忘了,这位项筱斐同志是传说中人生赢家啊。思忖片刻,还是没底气地反驳道:“不过,岑之远只是巧合,一个美丽的意外而已。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符合你声控加颜控的白日梦的。”   筱斐不解地望着一脸笃定的娜娜,“这你怎么能肯定,莫非你看过这位千羽馈大神的真容?”   “……我还真看过。”娜娜把游戏最小化,从聊天记录里调出了一张照片,“来瞧瞧,我这位嗓音浑厚磁性的大神‘现任’。”   “……”筱斐和雨杏对视一眼,调整了呼吸,两人都默契得沉默了数秒。   “长相感人。”筱斐痛苦地闭上眼。   雨杏嘴没那么毒,她只是挥了挥手讪笑道:“也许他人不错呢。”   娜娜却不留情面地咆哮道:“不错个P啊!平时阴险歹毒爱算计也就算了,他长成这样,是对这个世界有什么不满意吗???”   筱斐终于听不下去了,捂着肚子笑道:“你别这样,我的三观都被你毁得灰飞烟灭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啊小项,珍惜你家岑大天才吧!”娜娜咬牙切齿地感慨道。   筱斐突然灵光一闪,“说到岑之远吧,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们,其实我身怀绝技。”   “身怀绝技?”娜娜不以为然地说:“我看是身怀脂肪吧!”   “呸!”她没好气地白眼,继续解释道:“我之前发现,我听一个人的声音就能大致猜到他的长相,上次群里聚会就是的,在微信群听到他们对话的时候,我就把他们每个人的样子都脑补了一遍,几乎一模一样~”   娜娜冷哼一声,“得了吧你,你那群里不是老早就发过上一次聚会的照片么?”   “可当时我根本没仔细看啊!还有很多人是从来没发过照片,也没人见过的,但凡让我听到了声音,这长相我都猜得跟本人八九不离十。”筱斐骄傲地推销着自己的绝技。   “傻了吧你~身怀绝技,你有这技能,怎么不去帮警察叔叔破案呢?”娜娜不以为然。   雨杏笑着说:“咱们筱斐那是脑洞比较大。”   筱斐不服,继续辩解:“真的呀,在很久之前我脑袋里想的应遇之的模样就和岑之远一样。”   “我看你也不是傻,你是聋。”娜娜同情地叹了口气,“这两人声音一对比不就听出来了?”   “那你们也听过应遇之的节目,你们听出来了没?”筱斐的一个问题把两人都问傻了,似乎……真人声音和电台里是不太一样。特别是,他讲鬼故事时语气还带着些许故弄玄虚的缓慢,正常人谁会那样讲话啊……   见两人都沉默了,筱斐得意洋洋,继续补充道:“我听到千羽馈的声音,脑袋里出现的是一个长得很帅的人,信不信由你~”   娜娜自然是不信的,甚至还捧腹大笑,“你这么神机妙算,岑大仙知道吗?”   “……不准告诉他!”筱斐有些心虚地想到,那天岑之远还把千羽馈当假想敌了呢,要让他知道自己YY千羽馈那还得了?   在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三个人就千羽馈的长相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而游戏里,以渣男前任被大神现任一掌拍飞落下了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章   好几天没上YY,筱斐一登上去就弹出默默的消息。   默默:姐,那个离弦一直在散播你的谣言呢!   小飞象:什么谣言?   默默:说了好多啊!我听好几个人跟我说起,版本都不一样的!有说过你和应遇之在一起是为了他的钱,还说你在外面包养了很多小白脸,脚踩几条船玩弄应遇之的感情。连更过分的都有!!!   小飞象:……更过分的是?   默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说了你可别气死啊!   小飞象:放心,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把我气死的~   默默:她居然还说,你被人搞大了肚子,骗了应遇之的钱拿去打胎……   小飞象: 。。。。。。。。。   小飞象:那你信吗?   默默:当然不信啊!这话是她私下和糖果罐头讲的,糖果罐头跟我说,她也不信。   小飞象:那就够啦~既然你们都相信我,那她做的这一切也都是白费功夫而已。   默默:( ⊙ o ⊙)姐,你不生气么?我都气死了!   小飞象:哈哈哈~消气消气。   默默:姐,虽然我们这些熟人了解你,也相信你,可是其他人就未必了。特别是现在你作为应遇之的正牌女友已经名声在外了,总有那么些不了解情况的人会相信这种谣言。   默默:你想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特别是这种听上去那么劲爆的八卦是传得最快的,你可要堤防着点啊。   这一刻筱斐有些哭笑不得,她不知道靳惜离为什么要费心机做这些背后的小动作。若是为了岑之远的话,那她确实看轻了他。如果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这么容易就被你抢到手,你真敢要么?   反正她项筱斐是不敢。   可惜靳惜离不明白这一点。   她做的这一切,在筱斐看来不过是吃饱了没事做成天找麻烦而已。   默默:姐,那你打算由着她这么散播谣言啊?   小飞象:是啊~反正这种事情越描越黑,我再怎么澄清都会有人质疑。既然这水已经这么浑了,那我不如顺道拉她一起下来淌一淌好了。[奸笑]   默默:唉??   她打开电脑里的一段视频,那是前阵子傅翊颉发给她的,医院走廊里的监控录像,那个躲在转角处偷拍得正欢的人,生不知自己也被拍得清清楚楚。   私聊了会儿,筱斐和默默都去群里和大家谈天说地了。离弦已经好久不在公屏和大家聊天了,原本所有人对她的印象是亲切温柔的女神,可自从出了四月湖那事以后,群里已经有不少人都知道了他们三个人的破事儿。筱斐想,她这么急着散播自己的谣言,或许有一部分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让人忘记她那些黑历史。   追风扇的人:应夫人,好久不冒泡了,是不是有了应大人就不要我们啦?   小飞象:~~~   小萤:瞧你得瑟的。   小飞象:上来看看大家~最近要忙考研,不太有空。   默默:姐,你考本校吗?   小飞象:是啊,本校比较好考一点。   小萤:小飞好厉害啊~   小飞象:不厉害的,还是感觉好虚啊。   应遇之:不虚。   小飞象:……   小萤:……   默默:……   追风扇的人:……   糖果罐头:……   我的益达:合影   应遇之的名字一出现,接下来,就是刷屏的省略号。   筱斐打开私聊窗口,他正用查岗的语气对她说:“应夫人,不去复习,还挂在网上玩儿啊?”   小飞象:……马上去~!   应遇之:开玩笑的,不用着急。明天下午你没课,我陪你去自习室。   小飞象:你明天不是有事的吗?   应遇之:改时间了,最近都不是很忙。   小飞象:可是我看你同学他们念博士都宅得跟山顶洞人一样的,怎么就你到处乱跑,偷懒呢吧?   应遇之:是啊,我比较会偷懒:)   应遇之:去群里吧,我要开麦了,西瓜有事情要宣布。   小飞象:好嘞\(^o^)/~   筱斐对西瓜要宣布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开着扬声器,开小差跑去旁边看娜娜打游戏。   “这是什么,怎么画面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擂台啊。”娜娜紧紧注视着屏幕,两只手忙得操作不过来,无暇顾及身后的筱斐,嘴上乱七八糟解释了一番:“千羽馈那孙子要搞装备,就是为了这个比赛。”   “这什么比赛啊?”   “全国武林大赛。”娜娜答道,“这才刚开始初赛呢,华东地区。”   “赢了会怎么样啊?”一听比赛,筱斐立刻好奇地追问,“是不是有送什么酷炫的坐骑?”   “哈哈……这官方举办的大赛,哪能只送这么low的东西~”娜娜嘲笑着她的头脑简单,“这回可是砸了血本的,光是各地区前八强就有每人1000块钱,外加八强金色称呼,和一套虚拟的纪念服装。全国各职业冠军除了奖金还有专属定制武器,上面刻id的,太帅了。总决赛是线下的,就在S市著名的赛事中心,到时候我搞几张票,带你们去现场看哈~”   “线下的?”筱斐想了想,“那是不是能看见千羽馈本人了?”   娜娜不削地哼了一声,“谁知道呢,他在咱们服第一,不一定打得过其他服的啊。全国有那么多高手,谁知道他进不进得了决赛呢~”   筱斐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立刻提议道:“不管不管,如果能见着的话,那我们就打个赌,这位神秘的大神到底是不是长照片上那样,赌吗?”   “赌就赌!”娜娜豪迈地答应。   “这个有意思,我也要加入!”雨杏闻声赶来,三个人凑在娜娜桌边跟开峰会似的。   “我跟娜娜肯定是对立的,雨杏,你和谁站一边?”筱斐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自己的信心满满。   可一边是千羽馈自己发的照片,另一边只是筱斐毫无根据的揣测而已……   “我当然和娜娜一边~”雨杏往娜娜身边靠了靠,看到筱斐瞬间阴沉的脸色,立刻讨好地说:“我不是不相信你嘛,筱斐,你懂的哈……你这脑洞开的,实在没什么公信力……”   “好好好,你们都不信拉倒。”筱斐气鼓鼓地说,“我们要堵就堵大的!谁要是输了,就溜进男浴室偷一块肥皂!”   “我靠!!项筱斐,你特么变~态啊?”这下连娜娜都服了,砸了键盘转过身,上下打量她,“看不出来你人面兽心啊,这么损的招都想得到。”   雨杏好心提醒道:“要是你输了,你家岑大仙能放你去?”   “我不会输的!”筱斐确信地点了点头,“雨杏,你确定不和我站一边?我大发慈悲,再给你个机会。”   雨杏礼貌地微笑着点点头,“谢谢你筱斐,我选择死亡。”   “……滚~!”筱斐没好气地说,“到时候可别哭着求我!”   娜娜哭笑不得:“项筱斐,我看出来了,是你自己一直想去吧!”   筱斐懒得和她啰嗦,直接问:“就说敢不敢赌吧?”   “赌啊!”两人异口同声道:“反正赢的肯定是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章啦~~~自己撒花 \(*T▽T*)/   ☆、第一百零一章   西瓜神神秘秘要宣布的,原来是夏天走了以后,少个主播的事情。他打算借此机会搞个选拔,任何人只要有兴趣,都可以念两句指定的台词发到官方微信号进行报名。   这两句台词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第一句:客官,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第二句: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别说!我不想听!!   听到这么两句话,307的诸位豪杰纷纷表示胃有点不舒服。   “太特么恶心了!”娜娜忍不住吐嘈,“特别是第二句,矫情程度简直突破天际。”   筱斐第一时间弹了岑之远的窗口:“西瓜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应遇之:现在是我受刺激了,他居然逼我到时候和他一起筛选……   小飞象:哈?每天听这两句话你还能愉快地吃饭么?   应遇之:我已经无所谓能不能愉快地吃饭了,我只求晚上别做噩梦就行。   小飞象:哈哈哈哈……   应遇之:这家伙嘴上说招人男女不限,可心里还是希望招个女的。所以整出这么风……情万种的两句话,哪个男的还敢来报名?   小飞象:西瓜大大心机深不见底啊!   应遇之:就是啊。   “小应,别敲键盘了,你是我们台柱子,你也来说两句啊。”突然在频道里被西瓜点名,岑之远这才无奈地问道:“说什么呢我……”   “你得说,期待大家的踊跃报名啊~”还真是厚脸皮。   “呃……”他心里一点也不期待,好不好。   这之后的好一阵子,谁都没安稳日子过。   岑之远天天收到一堆西瓜发来的音频,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还真有男的来应征,而且腹黑的西瓜把这些自己不感兴趣的大老爷们全都分配给了其他人,自己则在一堆美女的声音里醉生梦死。岑之远发了几段给筱斐欣赏,当晚就把她们全寝室都给笑岔气了。最夸张的是筱斐,她笑到肚子抽筋,差点被送去医务室了。   娜娜最近整宿整宿的打游戏,每天跟不同的人打擂台,最后止步华东地区前50名。她还愤愤不平地说,如果玉灵剑还在,她进前10都是妥妥的。于是心里再次怀恨在心,偷偷摸摸跟踪围观前男友打野外boss打了将近一个小时,boss剩最后一丝血的时候她冲上去一把毒粉把人定住。持续未被攻击一分钟以后,打了一小时的boss再次满血满状态。罪魁祸首图了一时爽以后再次被人四处追杀,最后只好躲进千羽馈家里怂着不敢出去。   雨杏找了份实习的工作,在学校附近,每周上班三天,早出晚归。她也不缺钱,就是怕一歇着没事做就想东想西,倒不如让自己忙一点。有天晚上不知怎么的,一回到寝室,二话不说就开始哭,筱斐和娜娜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第二天,又顶着个水肿的熊猫眼去上班了。日复一日,也渐渐习惯了。   筱斐一直忙着准备考研,今年考研的日子放在圣诞节后面一天,剩下的时间也只有两个多月了。岑之远还是一有空就来找她上自习,可她常常会复习到一半,就盯着他的美色看着了迷。   项妈妈身体恢复后,带着她去给爸爸扫了墓,筱斐看着照片里慈祥的男人,只觉得遥远得像上个世纪的回忆。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她站在冰冷的墓碑前,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好不容易挤出一句“爸爸,我过得很好”,情绪忽然就崩溃了,红着眼,久久的哽咽。   反正,爸爸应该知道她想说什么吧。   妈妈拍了拍她的肩膀,蹲下身去给爸爸倒酒,同样静默着不说半句话。   望着妈妈的背影,她骤然回想起岑之远说的话,“我那时候年纪虽然不大,可我总隐隐觉得,我爸妈闹成这样,我有很大的责任。”   这一刻她全然了解了这种感受。   --   转眼间天气渐凉,十一月的冷风刮过城市边境,地处海边的大学城是全市第一处感受到今年冬日氛围的所在。   一到傍晚,校园主干道和中心广场上来往散步的人也变少了。而整个学校的喧哗却分毫不减,尤其是学生寝室。修满了选修课的学分,大家更乐意用晚上的黄金时间宅在寝室瞎胡闹。   而筱斐宅的地方还有另一处,哪个周末不回家时,她就会兴致勃勃地买一堆菜跑去岑之远家,让他做好吃的给自己。   她今天买了一大堆蔬菜和涮肉,约好了一起吃火锅。岑之远从厨房端出熬了许久的骨头锅,乳白色的汤散发着馋人的香味。他围着围裙的居家样子十足一副家庭煮夫的腔调,比往常更接地气。   筱斐洗了手,欢快地上桌准备起配菜和调料,看了看正在厨房收拾的岑之远,“你明天还去实验室啊?”   “明天不去,在家里写论文,你过来复习吗?”他回到餐桌坐在她对面,小小的桌子刚好坐下两人。她在等他坐下,还未动筷子,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望着桌上香气诱人的火锅闪着微光。熟悉而温馨的画面让他不由地心头一颤。   “好啊~反正在寝室也复习不进去。”筱斐笑道:“有时候在寝室看书,看着看着就跑去围观娜娜打游戏了。”   “贪玩。”他优雅地朝锅里放了片涮牛肉片,烫了没多久,肉质就卷曲发白,他顺手夹到她的碗里,“小心烫。”   “我知道,长期食用过热的事物,食道粘膜会被烫伤,容易得食道癌。”她似笑非笑,把当日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还给了他。   “原来我说的话你都挺上心的。”岑之远得意地轻声笑道。   筱斐不动声色地回忆起来,“那时候你讲话真是欠了。”   “我记得,那天你把我骗过去和不认识的人吃饭,还瞒着我偷偷和喜欢你的男生幽会。”重新想起不太开心的回忆,他撇着嘴的眼眸低垂的样子,像极了闹孩子气的小学生。   “喂~什么幽会啊?!”筱斐差点揭竿而起,“我也不知情的好不好,我还以为有很多人……”   他却不咸不淡地反问道:“人多就可以了吗?”   “可以什么?”   “幽会。”他死抓着这两个字不放。   “你傻呀,人多那还叫幽会吗?”   “那叫什么?”   “那叫聚会!”筱斐无语。   “哦,你承认了,你在那里和喜欢你的男生‘聚会’。”   “……总觉得听上去还是怪怪的。”   他的唇畔暗暗勾起一丝调皮的笑意,似乎很满意她着急又无奈的小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15   chapter15   开学以后,转眼就开春了,寒假里那些堆满皑皑白雪的时光已渐次走远。   岑之远回到学校,继续日复一日地忙起实验、考试、论文、竞赛……仿佛一切又回归了最原始的平静。   他享受这份熟悉的平静,尤其是在经历了那段短暂的不安宁以后。   从图书馆到宿舍楼的路,每年到了初春时节都会成为全校情侣们最爱散步的地方。   三月底,枝头萌发的几朵早樱已引起不少人的驻足和赞叹。那些悄然点缀着秀丽校园的粉白色蓓蕾,承载了多少人美好的浪漫幻想。而落在岑之远的眼里,不过是季节交替的自然现象罢了。他走路时从不左顾右盼,或是费时间停下来看风景。□□到终点,这位理科天才总能在脑袋里计算出最快抵达的路径。   以至于有人在后面追着他喊了一路,他都险些没听到。   等到发现时,岑之远刚过了智慧桥,站在一株尚未开花的樱花树下回头张望。   “岑之远学长,等一等~!”来人是一个他没什么印象的女生,身着粉色蕾丝连衣长裙,在这春寒料峭中,光着白花花的胳膊和腿,岑之远不禁觉得这人可能脑子有点不好使,防备似地倒退了几步。   “学长,总算追到你了。”那女生在他面前停下喘着气,手忙脚乱地理了理头发和衣着。   “你认识我?”   女孩激动地点点头,“认识!你是岑之远,我听我们很多人提起过你。”   这也能算认识么……岑之远无语了,他忍着不耐烦,淡淡问了句:“找我有事?”   “额……学长,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见岑之远一副迫不及待要离开的样子,那女孩立刻开门见山道:“对了,我叫章雯琪,我是化学系的,今年大一。”   他不假思索地冷眼答道:“没空。”   “那晚上呢?或者明天?周末总有空了吧?”章雯琪亦步亦趋地跟在大步离开的岑之远身后追问。   “都没空。”他突然转身,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语调还是一贯的疏离:“没事的话,别跟着我了。”   ……   然而,才过了一天这章雯琪就再度出现了,这一次却是在他的课堂上。   当她不顾全班瞩目走到岑之远身边的空位子坐下时,他清晰地听到了周围的唏嘘一片。整个班级也就这么些人,哪个是混进来的,一眼都能瞧出来。   坐在他右手边的许言博顶了顶他的手肘,眼神往那边一飞,“之远,你认识?”   “不认识。”他如实答道。   许言博才不会相信他,压低音量凑过去轻声问:“那怎么一来就坐你边上?这位子向来不都是小夏坐的吗?”   他冷眸一垂,“我怎么知道。”   许言博这下算是放弃了沟通,默默闭上嘴闪到一边。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夏沫姗姗来迟,走到熟悉的座位,却看到岑之远左边那个专属于自己的位子已经被人鸠占鹊巢。   最可恨的是,那姑娘居然还毫不自知,厚颜无耻地频频找岑之远搭话。夏沫见状,二话不说就走上前去,忍着满腔怒气,佯装礼貌地说:“同学,你坐的这个位子是我的。”   “是吗?”也不知是装傻还是真傻,章雯琪一脸无辜地眨着眼,“可是我听说,这门课是不固定座位的……学姐,那里还有好多位子,你可不可以去那里坐?”   在座的谁不知道夏沫的性子,她是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无论她怎么任性,身边总有那么一大群男生顺着她,由她乱来。   可眼下居然来了这么一位和她公然叫板的不速之客,周遭还平白无故多出那么多双看戏的眼睛,她自然是憋屈到不行,面露愠色问道:“你不是我们专业的吧?”   “嗯,我是化学系的,我来陪岑学长上课~”说着,章雯琪还往岑之远边上靠了靠,后者皱着眉头,又往许言博那里挪了挪。   这一幕终于把夏沫最后一丝克制也给磨没了,她猛地一拍桌子,把沉浸在少女梦里的姑娘吓了一跳。愤怒的双目却紧盯着岑之远,问道:“你认识她?”   “不认识。”   “那她怎么在这?”   “我怎么知道。”   同样的问题,他被追问了两遍,心情有些不爽地垂下眼继续看起课本。   “你看到了吧?他根本不认识你,你可以滚了吗?”夏沫得意地叉着腰,趾高气昂地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被吓坏的章雯琪怔在了原地,却丝毫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一个站在座位的走廊边,另一个死死扎根在原地。不算大的教室里,噤若寒蝉。   岑之远始终一语不发,他对这两人都没什么偏袒。一来,化学系的学生来上物理专业的课,本就不符规定。二来,座位向来是按先来后到的,他岑之远也从未给任何人占过座,所以夏沫也没有理由一口咬定这位子就是她的。   他且将此视为一出小女生无聊的闹剧,不耐烦地蹙了蹙眉,长睫毛微微颤了颤。心里想着,要是这两人都不坐在他边上,那该有多安生。   老师进教室以后,所有人都各归其位,但夏沫还没有妥协。许言博只得站起身来对她说:“得了小夏,你坐我这儿行了吧?”   有了台阶,夏沫高傲地点点头,许言博乖乖让位,她走过去坐在了岑之远的右手边,朝章雯琪飞去一个冷冷的眼刀。   这下岑之远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下课铃声一响,岑之远是第一个走出教室的,沉着笃如的他,这一次却如临大敌。   这一左一右两个女人,着实把他闹得头疼。一整节课,他都在两边敌意浓浓的眼神中煎熬度过。不是没有察觉周边同学的窃窃私语和偷看的目光,也不知他岑之远是不是向来低调惯了,突然来这么一出,全班人八卦的血液都沸腾了。表面平静的一堂课,实则暗潮汹涌。   他讨厌这种感觉。   就像讨厌项筱斐那天无理的讥讽。   这些毫无逻辑的行为,把他的生活搅得很乱。   下课后,夏沫和章雯琪竟还紧紧跟着他,两人也不说话,就是互不相让地走在岑之远的两边。原和许言博约了去食堂吃个饭再一起去实验室的,哪知道见了这阵仗,许言博直接溜之大吉,走之前还幸灾乐祸地对他说了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之远,我们后会有期!”   于是他放弃了原先的计划,连饭都没吃就回寝室了,室友见了他,憋着半是谐谑半是同情的笑颜,纷纷贡献出自己的零食。   岑之远不爱吃零食,只吃了两块饼干,就没再进食了。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非得死在学校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二章   酒足饭饱后,两人一起把厨房和客厅收拾了一番。于是筱斐窝在沙发上看着相亲节目,岑之远端坐在旁边,在电脑上逛论坛,她偷偷瞧了一眼,满屏幕的英文,单词一个比一个长。   七点多,他骤然对着电脑说了句:“我OK 了。”   “什么OK?”她侧过脸迷茫地望着他,以为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指了指电脑,“我跟西瓜他们说。”   她挪动身子去他边上,趴在他腿边看着屏幕里的YY界面,电脑里传来小哲熟悉的声音:“啊呀我去!西瓜这个坑货,害我这段时间没有一天安宁日子。”   他的身后传来柒柒抱怨的声音:“来来去去就这么两句话,我特么都出现幻听了!”   若叶的声音充满深沉的男人味,话语间的内容却同样戏谑:“谁不是呢~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选拔赛,弄得我头疼。”   果果倒是比他们这几个大男人都淡定许多:“我觉得很有意思啊,我们寝室每天的乐趣就是听这些。”   “小小年纪口味倒挺重啊。”若叶无奈地说,“看来我是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   ……   第一次同时听到这么多电台大神在一起谈天说地,筱斐觉得自己像误闯了仙境的爱丽丝,惊喜地望着岑之远,不敢出声。   转而看到他屏幕设置了按F2讲话,她便肆无忌惮地感慨起来:“天哪~好多大神!好激动!!”   “是吗?”他淡淡地瞧她一眼,随意的语气听不出半点波澜:“那你最喜欢哪个?”   筱斐微微一怔,莞尔道:“当然是我的本命应大人啦~~”   听到如此直率的粉丝告白,应大人微眯着细长的眼,歪着身子倾下来撑在她脑袋旁边,在她耳边轻声道:“闭眼。”   “干嘛?”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给你的本命亲一口。”他扶正了她的脑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   “……”她觉得这样的对话很诡异,又觉得好笑,乖乖闭上眼,嘴角却高高扬起。   感受到他凌冽的气息渐渐接近,筱斐微微眯起眼睛,模糊的视线里,熟悉的俊颜不断放大。她一时玩心大起,整颗脑袋往前那么一凑,嘴唇触到他柔软清凉的唇瓣,轻轻咬了一口,便立刻松开,嬉笑着看他被调戏后的呆样子。   岑之远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主动亲吻给亲懵了,眼底的诧异与欣喜似是要融化在蜜里。可这个没轻没重的小姑娘,和上次自己一样没计算好距离,两颗坚硬地大门牙磕痛了他的。他吃痛地捂着嘴,不明白为何他们的亲吻总跟带着火药味似的,亲得像是要和对方同归于尽。可转眼看到这位调皮可人的小粉丝,渐渐浮现出的惊慌和探索的怯怯目光,有种好好收拾她的冲动,奈何刚放下腿上的笔记本,里头就传来一声:“小应?你还在吗?”   他无奈地轻叹一声,低头对筱斐说:“晚点再收拾你。”   她吐了吐舌头,爬起来听他和其他人聊正事。   “咳,我在。”岑之远重新端坐起来捧着电脑。   “哟,声音有点凌乱,偷偷摸摸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呢?”西瓜戏谑道:“我们都挑完了,剩下的都是你的哦。”   “……什么?”他一脸迷茫,隐隐觉得自己被塞了一个烂摊子。   “剧本啊。”小哲“嘿嘿”笑了两声,他敏感地从这里边听出了幸灾乐祸,这使他更坚定了自己不安的猜测。   今天晚上八点整开始最后的总决赛,西瓜愣是把招主播折腾得跟招配音演员似的。每位选手随机分到六个主播里其中一个作为搭档,抽选一段剧本的台词完成临时演绎。根据西瓜的说法,这跟那两句天雷滚滚的台词一样,是考验一个人随机应变和自由发挥的能力。比如一句“客官,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人了”,没有上下文的铺垫与衔接,有人念得风情万种,有人念得悲婉凄迷,还有人念得幽默诙谐。当然,任何一种演绎方式都值得被尊重。只是,岑之远确实烦透了男人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念这么一句,总让他鸡皮疙瘩掉一地。而个人审美不同,像果果手下通过的就都是这一类型的雷人选手。最后大杂烩似地混在一块进决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   岑之远收到自己那几段台词的时候,攒眉蹙额地闭上眼,痛苦地叹了一声。筱斐凑过去看了一眼,夸张地笑得人仰马翻,倒在沙发上抱着肚子滚来滚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干脆把电脑丢给筱斐玩,起身去厨房倒水喝。   筱斐接过电脑,意犹未尽地继续看起台词,边看边笑,根本停不下来。“西瓜这是哪找的这么奇葩的剧本啊哈哈哈……”   “天知道。”他把手中的玻璃杯子递给她,往里丢了片柠檬味的泡腾片,“搞不好是他自己写的。”   “哈哈哈,对,这很有可能!”筱斐大笑着,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继续翻起决赛名单。   “离弦?!”熟悉的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嗯,我也是刚刚才看到。”随着沙发的一陷,岑之远重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上次在学校遇到靳惜离,还是上个月的时候,她难得地和三五个同学走在一起。或许是上次生日宴以后,两人默契的生疏,让她也察觉到了筱斐对她的疏离,这回见了面,连装都懒得装了,冷眼一笑道:“哟,这不是筱斐姐嘛~”   筱斐莞尔一笑,朝着来人点了点头。“惜离妹妹,你好。”   这姐姐妹妹的,两人心里都互相恶心着。   “好久不见啊。”   “不是吧~上次不是才见过吗?”总算聊到重点,筱斐故弄玄虚道:“不记得了吗?那天在医院,明明都看到我了,怎么不来打个招呼呢?噢对了,惜离妹妹,你去妇科是看什么病的呀?”   刹那间靳惜离的脸色僵住了,狠狠瞪了筱斐一眼,后者则淡定地微笑着,丝毫没躲避她的目光。周围靳惜离的同学纷纷暗自沸腾,都觉得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大八卦,在后面兴奋地围观着两人。   彻底翻了脸后,靳惜离冷哼一声,反问道:“项筱斐,那你去妇科又是做什么?你和一个男的在手术室门口搂搂抱抱,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说完,她破罐子破摔似地,转身对同学说:“来看看,这就是物理系岑之远的女朋友。”   筱斐的笑容依旧不带一丝波澜,语气浮夸地说:“啊呀,这都被你看到了啊?这下可惨了,如果被岑之远知道的话,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见她这副运筹帷幄的做作样子,靳惜离竟有些慌了,紧盯着她,心里不断揣测起是否她已经知道自己偷拍照片发给岑之远的事了。不知不觉,咬得下唇发白。   “瞧瞧你,怎么生气了呢?”筱斐欠揍地继续说道:“妹妹啊,易怒和情绪化可是会导致月经不调的。”   她没再往下说,可靳惜离已然听明白了,项筱斐已经知道了她去医院做了HCG检测。眼下已经不能让她再继续说下去了,靳惜离眼珠子一转,冷笑道:“姐,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我们……来日方长!”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   “她也进决赛了啊……”筱斐自言自语着。   “管她呢。”岑之远一把揽过她瘦弱的身子,“筱斐,我要开自由麦了,你要说什么就说,不要紧的。”   “我才不说话,我从现在起闭嘴。”她用两根食指在唇上摆出一个叉的造型以示噤声。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16   chapter16   后来的几天,岑之远简直活在水深火热里。那章雯琪不仅天天来堵他上课,下课后又总是尾随他,有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固执。而向来恃才傲物的夏沫也跟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对他温柔起来。   这些转变都让他头疼不已。   就这么过了两周,两人又同时约他周末去公园赏樱,对于岑之远这样审美缺失又毫无浪漫细胞的人来讲自然是兴趣缺缺,对两边都推说有事,躲在寝室里哪也没去。   谁知道刚躲到中午,许言博就来寝室逮人了,开口第一句就让岑之远有了请他吃闭门羹的冲动——“赵楠快生日了,你陪我一起去选礼物呗。”   “没空。”他板着脸,冷冷答道。   “什么没空,你待在寝室里也不过就是读文献而已。”许言博那小眼神往寝室里一探,“走吧之远,这么宅着非得闷坏不可。”   “那是你心里欲望和杂念多,才会觉得闷,我不觉得。”岑之远毫不留情地戳穿道。   “……行行行,你岑大天才无欲无求,好了吧?”许言博灵机一动,奸笑着说:“那我只好去找小夏了,让她陪我去~”   要是让夏沫知道的话,大喇喇地冲到男生寝室来敲门,这种事她不是做不出……   许言博这是摆明了买卖不成就顺道把仁义给扔了啊。   被挟迫的岑之远无奈地轻叹,只得关上寝室门,随他一道去了。   赵楠是许言博最近在追的一个学姐,岑之远就在学院楼见过那么两次,为人还算直爽,长得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许言博是怎么勾搭上的。   虽然据他自己形容是发展到八九不离十,只差临门一脚了,可岑之远是万万不信的。要真这么熟了,他怎么会连人家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坐了许久的高速汽车到市区里,许言博还扭捏着不知该去哪里买礼物。这一路上他问了岑之远无数遍的“女生到底喜欢什么”,可他问谁不好,偏偏问这么个情商都被智商吞并了的书呆子。结果就是,非但没得到解答,还被岑之远无情地嘲讽了一番。   “她们喜欢有主见的、起码给女朋友挑礼物不会拉上无关紧要的人的那种男人。”   “……”许言博败下阵来,自此不再罗嗦。   “衣服、鞋子、包包、化妆品……”商场女店员是这样回答他的。   “这么多选择啊……”许言博又开始纠结,朝旁边的人求助道:“之远,你说呢?”   “我要是你的话,我不会买这些。”岑之远有理有据地地阐述了起来:“一件衣服美就是美,丑就是丑,如果你不够了解她,最好别冒这个风险,审美观这种东西是不会因为感动就妥协的。”   “……”许言博一愣,心想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那鞋子呢?”   岑之远两手一摊,“鞋子更难,就算是知道尺码,也很难在本人不到场的情况下刚好买到合脚又合心意的。”   “也是……鞋子很容易买到不合脚的。”许言博点点头,“包包呢?”   这时岑大天才面露痛苦的神色,感慨道:“女人对包的执念更可怕,我劝你不要踩这个雷区。也许今天还在流行的到明天就out了;也许你买了新款,她却喜欢经典款;也许你忍痛砸血本,花了大半年的存款也就买了个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款式;也许你运气好,买到了她十分钟意的包,而你买的那款刚好和她闺蜜前几天买的山寨包一模一样,那么即便她再喜欢,也会在心里默默给你负分。”   “天哪!女人好恐怖!”许言博捂着嘴惊呼,“那化……”   “我就问你,赵楠化妆吗?”   “……”久久的沉默后,许言博深深舒了一口气,“之远,我真不知道带你出来究竟是对还是错。”   某人坦然答道:“我不过是有什么说什么。”   听到这番言论的女店员都彻底惊呆了,她上下打量了岑之远一番,好奇地上前问道:“那么先生,你平时都送女朋友什么礼物呢?”   “我没有女朋友。”他义正辞严地答道。   店员的复杂笑容藏着深意,心底里暗暗感慨着:   难怪了,情商这么低怎么会有女朋友……   可惜了,长这么好的一张脸啊……   许言博敬仰又狐疑地问:“之远,你又没谈过恋爱,怎么这么了解女人呢?”   “有篇国外的文献,研究的就是女性恐怖的购物心理。”他的唇畔微微扯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东西。   许言博忍着笑,“你还看这种论文?”   “只是需要参考里面的统计建模,就看了。”岑之远黑着脸,不愿再多提,“你决定好没有,买什么?”   “我不知道啊!”许言博纠结地拍了拍脑袋,“我出来之前是一头雾水,现在被你这么一指点,我彻底没了想法。”   “先生,其实只要是您用心挑选的礼物,您的女朋友一定会喜欢的。”店员礼貌地微笑着鼓励他。   许言博一听,立刻喜上眉梢,“对哦,只要心意到了就好,嘿嘿~”   “还挺会顺着竿子往上爬。”煞风景的人冷眼旁观,不痛快地哼了声。   “……”许言博一脸崩溃,几近哭丧的一张脸可怜巴巴地对着岑之远,“之远,求你别补刀了,帮帮我吧!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啊!”   岑之远静静地思忖了会儿,“那走吧,去别的店里看看。”   “那家店有什么问题吗?要什么有什么。”走出门口,许言博狐疑地问道。   “当然有问题。”岑之远肯定地说:“你难道没看出来,她为了赚你的钱,已经不择手段到说些连她自己都不信的违心话了么?”   许言博木讷地自语着:“可我觉得有点道理啊,送礼物,不就是送个心意么……”   “千万别中了女人的圈套,这是她们惯用的伎俩。”   许言博哑然失笑,“之远,你怎么像被女人伤了千百遍似的?”   “……”他觉得也差不多了。   “赵楠不是那么挑剔的姑娘,她人不错的,我改天介绍你认识。”   岑之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迷惘,神色淡然:“那你又是怎么确定,她对你也有意思的?”   “我又不是傻~她对我笑的时候,眼睛里是充满害羞和悸动的,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可不是我自作多情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言博得意洋洋地笑道。   岑之远无语。   不知怎么的,脑海里骤然浮现出一张笑颜。   “你脸红了,岑之远。”年轻的女孩笑靥如花,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闪着溢彩流光,紧盯着他闪躲的眼。   下一秒,他的世界地动山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三章   今天晚上整个频道格外热闹,有不少人从下午就开始蹲点,生怕晚了会进不来似的。   岑之远进去打招呼的时候,一如既往满的玫瑰花,不间断地刷着屏。   “大家好,欢迎来到%……—¥%@……”西瓜又开始人来疯地啰嗦个没完,一段长达10分钟的开场白以后,总算进入正题。   第一位选手是个叫二九的妹子,声音甜美可人,她抽到的搭档是若叶,若叶听到这么软萌的一个声音,也没了先前的怨声载道,老老实实对起《梁祝》的台词。熟悉的背景音乐,配着一个低沉稳重、另一个清新甜美的声音,有种别具一格的感觉。   只是挑剔的群众们纷纷开始刷屏“23333这梁山伯是有耳背吧,这么萌的声音都听不出是女人。”   确实,似乎少了几分相似度。   再接下来是小哲和另一个妹子搭档演绎的一段福尔摩斯和华生关于犯罪行为的深刻探讨对话,台词比先前的都要严肃拗口一些,这位妹子有些紧张,出现了好几处断点和口误。   岑之远切回了按键说话,在备注栏打了个5分,忍不住吐嘈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我看你是紧张吧?”筱斐无情地戳穿,“毕竟你拿到的剧本……”   岑之远深深叹息,“筱斐,我想抽根烟。”   “不准!”她故作严肃状,残忍拒绝道:“你都被男神光环笼罩那么多年了,也该走下神坛接接地气啦~”   高冷的男神此时已彻底乱了阵脚,望穿秋水的眼睛蒙上了些许苍凉。   伴随一阵爽朗的大笑,西瓜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位同学好手气,抽到的是我们家台柱,应遇之。”   “哇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另外一头传来个极其阴柔的男人声音,激动地说:“应大人,小飞象姐姐,你们好呀~我是默默!”   “噗……”正喝着水的筱斐一口喷到了屏幕上,岑之远蹙眉,一声不吭地拿纸巾擦干净。   当然,除了项筱斐,其他熟人也彻底震惊了。   这默默……居然是个……男的?!还是个这么……妖娆的?   太特么欺骗感情了!!   “默默同学,请选择应遇之手头的剧本编号。”西瓜强忍着笑,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的期待。   “那就3号好了,3是我的幸运数字哦~”   “……”岑之远脸色一沉,从前他总对这种幸运数字什么的说法嗤之以鼻,现在他相信了,3一定是他的倒霉数字。   “哈哈哈……”其余几位主播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欢乐笑声,不明真相的群众不停刷着问号,而筱斐已经捂着嘴再次笑倒在沙发上了。   他僵着嘴角,薄唇微抿,满脸的不情愿。但看到她期待到发光发亮的眼睛,玩味地问:“你真想听?”   她猛地点点头,唇畔飞扬着舒展的弧度。   原来这世间种种的不可能,都敌不过她一个期待的眼神。   YY那一头的西瓜还在自作多情地回应:“我当然想啊~我们都想~~”   “咳咳。”他才不在乎别人想不想,自顾自清了清嗓,好整以暇道:“那好,先看剧本准备半分钟。”   说完,岑之远关了麦,把憋笑快憋出内伤的小姑娘从沙发上捞起来坐好,无奈地轻叹:“项筱斐,我算是栽在你手上了。”   半分钟的时间对于岑之远而言从来没有这么短暂过。   重新开启麦的时候,他故作淡定地问了一句:“准备好了没?”   “准备好了,应大人!!!”   “哦。”他绝望地闭上眼,深呼吸,“那我先开始了。”   “紫薇,我想这样拥着你,一直飞到天边去。”岑之远铁青着一张脸,生硬地念出了台词。   一瞬间,满屏幕大笑捶桌子的表情映入眼帘。   高冷男神一秒变尔康?   这么个经典剧本着实让人无法淡定,筱斐肯定围观群众有一半已经从椅子上摔下去了。   最关键的是这入戏的默默,居然还能情感丰富地继续下去,他少女心泛滥一般,拔尖着嗓子欢快地本色出演道:“我现在觉得又刺激又害怕又兴奋又快乐又幸福!~~~”   岑之远压下阵阵胃酸,憋着一张心情不佳的脸,继续念道:“喜欢你,太多太多。”   默默花痴的语气让他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我也是~~~”   应遇之:”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你有多少,我就有多少~~~”默默喜感的声音已经笑趴了所有人,“不不,我比你还要多!!!”   岑之远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声,开口道:“你不可能比我多,因为……”   他纠结地顿了顿,豁出去念了最后一句:“我已经满了。”   最后默默欢脱地大喊一句:“你满了,那我就漫出来了~~~!!!”   ……   整个频道霎时间噤若寒蝉,因为大家都各自关了麦,捶桌的捶桌,狂笑的狂笑,整整两分钟,没有人再说一句话。整个屏幕刷得飞快的聊天和表情,他根本不想多看一眼,关了麦,把电脑扔在一边,满脸沧桑。   筱斐终于放声大笑起来,“怎么这么不情愿,好像有谁强迫你了一样~”   “难道不是吗?”他孩子气地闷声反问。   这段魔性的对话,每个人都花了好几天才从中逃离。但后来仍在各种场合不间断地被人提起,再引起哄堂大笑,甚至有人将他暧昧的一句“我已经满了”设为短信铃声……   当然,这些事情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   轮到离弦的时候,抽中的搭档是西瓜,两人演绎了一段不知哪里摘录的车站离别的对话。岑之远已然没了评审的心情,屏幕上弹出一个私人对话框,是柒柒用小哲的号给他发来的消息。   小哲:应大人,西瓜找过你没?   应遇之:没啊,怎么?   小哲:他找我们都私聊过了,说给他个面子,帮这姑娘打分稍微高点。   应遇之:……   小哲:我估摸着,是不是先前这姑娘在群里跟你家老婆有些过节,所以他唯独没来找你?   应遇之:也许吧。   小哲:这个离弦本就是他放进决赛的,也不知两人是什么关系哦?   应遇之:你们打算怎么打分?   小哲:咱们打算听听你的意见,统一一下。   应遇之:……照常打吧,该是多少就多少。   刚打发了这边,又忽然收到了果果的消息,内容如出一辙。   果果:应大哥,你怎么打分的,可不可以偷偷告诉我吖?   应遇之:你想打多少就多少,别管其他人怎么说。   果果:OK!明白了!应大哥![偷笑]   应遇之:你明白什么了……   没想到西瓜会私下找大家帮离弦开后门,就这么个小选拔都有内定,岑之远着实无语了。一来,他对西瓜这种做法不是很满意,特别果果才刚刚高中毕业,西瓜对个没进社会的孩子传播这种腐败思想,这点尤为令他反感。二来,他平静的心湖又因柒柒一句随意的“你家老婆”而泛起涟漪,侧眼瞧了瞧边上的项筱斐,她正若有所思地听着西瓜和离弦对词。   与此同时,若叶也发来了消息,他的YY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消息框一弹出来,岑之远就无奈地条件反射了。   若叶:小应啊……   应遇之:随便打,别问我。   若叶:……   若叶:我只是想跟你换个剧本,你那个《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台词,其实我挺感兴趣的,刚才人多,没好意思选……   应遇之:……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末出去了一趟,没时间码字,现在每天裸更好痛苦……   马上快要完结了,我这本数据惨淡的文,收藏总在上上下下,写了二十几万还是停在很寒酸的数字。   《小步舞曲》是我几年前写的,那时候喜欢看霸道总裁爱上我这种,所以文风也有点抽风23333   这一本算是重新开始的第一本,觉得惨淡一点也无所谓,起码没人来喷我嘛= =。。。   就当攒人品连文笔好了~~   有人来收藏来评论还是很感谢的,完结的时候会给评论过的小天使们一个个发红包哒~~   就是评论里有几个没有登录的朋友,红包发不了,不知道你们还会不会看到这里,看到的话可以登录账号回复一下让我看到你们~   再次感谢你们让我有写下去的动力,么么~   ☆、第一百零四章   岑之远不得不承认,他这几个素未谋面的朋友还真是“仗义”,他们居然不约而同地下狠手给离弦打了4~5分。其实他倒觉得离弦的表现不至于才给这么点分,可众人都摆出一副要死一起死的决绝样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西瓜看到这个难看分数的时候,着实被气到心塞,除了他一个人打9分,应遇之打6.5分,其他人竟然才给这么点分,比前面那个吃螺丝的华生还低。他心里开始犯嘀咕,难不成大家都没明白他的意思??怎么偏偏没去打招呼的应遇之倒给了个正常的分数,其他人都跟故意唱反调似的……他很想问个明白,但由于成绩是当场公布的,一时之间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尴尬地呵呵一声,像模像样地安慰道:“妹子别气馁哈,你表现得挺好的……”   这分数一出来,明眼人都懂了。飞速刷屏的聊天当中,有人开始八卦起离弦的那段黑历史,而另外两名当事人醉酒当哥和四月湖已经好久不出现了。   西瓜见舆论势头不对,立马打岔:“咳咳,到此为止,那就请我们下一位选手来闪亮登场吧~”   把霸道总裁的剧本扔给若叶以后,岑之远已经大大松了一口气,眼下他手里的奇葩剧本,也只剩下一段乡村的爱情故事了。这对话内容土也就算了,最让他头疼的是,他演的人为什么要叫铁柱??   “没取名叫狗蛋已经不错了,知足吧。”筱斐是这样安慰他的。   可即便如此,在一来一去的一声声“铁柱”和“二妞”里,她还是没忍住笑趴下了。   清风朗朗的秋夜里,他眼里泛起的笑意和煦温暖,似窗外摇曳在夜色里的枫叶,辗转于荏苒冬春谢,最终还是盛放出大片大片夺目的火红。   他知道自己沉睡已久的心,已被她静美如初的笑容唤醒。   --   主播选拔结束后,岑之远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研究。每天的录播或直播,渐渐变为两三天一次。再后来,甚至一周只有周末的时候才出现一次。   于是,西瓜也堂而皇之地把未能入选的离弦找来代班。   她开始有模有样地学起应遇之讲深夜惊悚鬼故事,可收听率却如高空蹦极般狠狠坠落。反倒是凭借着楚楚动人的“紫薇”一角获得民心一举夺冠的默默倒是收获了不少粉丝,收听率蒸蒸日上,这一点让许多人都大跌眼镜。诚如岑之远所感慨,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年代,他已经彻底没了想法。   不过,自此以后,他的失眠症倒是渐渐痊愈了。   --   平静的却匆忙的日子终于熬到12月初,这天周末,娜娜打算拉着雨杏相亲去,据说是娜娜老乡给介绍的朋友。   原本是2v2的double date,可两人不放心,硬是拉着筱斐一起去。她已经钻在书堆里整整一个礼拜了,整整一周,除了出去上过两次课,和岑之远吃过一次饭,就没再踏出过寝室半步。两人见她天天吃外卖人都快吃傻了,就一左一右架着她粗暴地抬出门了。   筱斐原先是百般不乐意,可出了校门,被塞上车,自知已无力回天,也便灰头土脸地妥协了。   “你俩也真够可以的,都不让我整理一下仪容仪表就把我绑架了。”她额前的刘海随意地扎了个冲天辫,素面朝天,手里还握着一支笔。大衣是娜娜在她衣柜里随手抓来披在身上的,皱巴巴的都没打理。最关键的是,她脚上还踩着双厚厚的卡通棉拖鞋。   娜娜却对此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得了吧你!给你时间整理仪容仪表,那咱俩还相不相亲啦?这风头都让你给抢去了!”   “我暂且将此理解为你夸我美丽。”筱斐厚着脸皮说。   “是是是!你最美了,行了吧?”娜娜无奈地回头看看雨杏,“你怎么也不打扮一下?”   雨杏无辜地答道:“娜,我没打算相亲,我就陪陪你的。”   “我靠!”娜娜惊呼一声,“老娘搞这个相亲,可不就是为了你么?你当老娘真想谈恋爱啊!”   原本一头雾水的筱斐这回算是看明白了,娜娜是为了让雨杏早日走出阴影重新振作才想要给她介绍男人,雨杏又是担心娜娜一个人去不安全才不得已陪她。   “那么真相大白了啊~”她双手合十,愉快地击了个掌,“既然大家都不想去,不如我们现在就打道回府吧?”   “好!”   “不好!”   话音刚落,娜娜和雨杏对视了一眼,娜娜没好气地说:“都快到了,还瞎折腾什么?好歹吃完再走啊!”   画面从两人架着项筱斐转为娜娜一个人拽着她们两个,扭扭捏捏着到了一家高级的西餐厅门口。   “三位小姐,请问有预约吗?”   “有,王先生订的位子,大桌。”   服务员翻看了记录,微笑道:“好的,请进。”   还没进门口,另一个领班样子的服务员走过来,仔细瞧了瞧项筱斐,满脸歉意地指了指门口的一块牌子说:“非常抱歉,小姐,我们这规定穿拖鞋不能进。”   她倒吸一口凉气,瞪圆了眼睛凑近一看——“衣冠不整禁止入内。”   这还是她头一回碰到这种啼笑皆非的事情,大庭广众脸都丢尽了。她转身恨恨地瞪了娜娜一眼,后者吐了吐舌头,正盘算着怎么威逼利诱这个服务员放她们进去。   身后不轻不重地响起一个男人声音:“这位小姐是我的朋友。”   “啊?好的好的……”服务员立刻换上一张殷勤的笑颜,弯着身子请三人进去:“不好意思啊小姐,我不知道您是陆先生的朋友,请进吧~”   “陆亚铭?”筱斐诧异地回头看着那个西装笔挺英气十足的男人,才不过半年没见,怎么似乎完全变了样?   “哈哈……筱斐啊,你怎么整成这样了?跟着岑之远没好日子过,就该早点来找我啊~!”他言语间充满恶趣味,为人倒是开朗自信了不少,让她颇有些意外。   筱斐不理会他无聊的玩笑,问道:“你怎么在这?”   “这餐厅是我爸公司旗下的。”他理所当然道,“你和朋友来吃饭吗?咦,雨杏~好久不见啊!”   “你好。”雨杏礼貌地点点头。   那陆亚铭不知情,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迷茫地左顾右盼了一圈,问道:“周渊没来吗?”   她摇摇头,不予置评。   “这样啊……我还以为能碰见老同学呢,原来是Lady's Night啊~”他越说越来劲:“他怎么样呢,最近?”   筱斐见状,立刻冲上去打断道:“陆亚铭,我们还有事,下次有空再聊吧~”   “嗯,好啊,你们今天随便吃,就和服务员说记在我的帐上好了。”陆亚铭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三人皆松了一口气,方才还担心要是他也跟着进来吃饭,看到这两男三女的相亲场面会怎么想。   进餐厅找到了预约的位子,那两位老乡已经久候多时,热情地起身迎接三人。高高瘦瘦浓眉大眼那个姓邢,是个建筑设计师学徒。稍有些微胖长相憨厚的那位姓朱,是一位医生。   医生啊……   筱斐的脑袋里想起了披着白大褂,包了个印度头巾煮着咖喱的傅翊颉的样子,“噗嗤”一下就不禁笑了出来。   “项小姐,你笑什么呢?”朱医生纳闷地瞧过来,娜娜立刻用手肘戳了戳她,转而讪讪地笑道:“别在意哈,她这人就这样,成天不知道在傻乐什么,可能脑子不太好使。”   筱斐冷冷地剜了她一眼,嘟囔道:“你才脑子不好使……”   “对了朱医生,你在哪家医院工作啊?”她随口问了一句,哪知对方果断答道:“仁双。”   “啊……”筱斐惊呼一声,“世界可真小啊。”   朱医生微微一怔,“怎么了?”   “我认识一个人,也是仁双医院的医生。”   那朱医生听到她这么说,蹙着眉头,打量她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忽而,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似地,瞪大了眼激动地说:“我想起来了!你是傅医生的女朋友!!!难怪看你眼熟啊,真的好巧……”   傅医生的……女朋友?!旁边的娜娜和雨杏明显朝她投来探究的目光……   “不是啊不是啊!我不是傅翊颉的女朋友!”筱斐急着撇清,想着这样说可能还不够令人信服,又补充道:“我有男朋友的,傅翊颉也知道的,你不信问她们。”   她指了指雨杏和娜娜,两个不讲义气的人同时别过头假装不认识她。   “真不是吗?”朱医生狐疑道:“那看来是我唐突了……别介意哈项小姐,因为傅医生平时从没对哪个女孩子这么上心过,所以大伙儿都以为你是他女朋友呢~你放心,我回去以后一定帮你好好解释!”   筱斐感激地猛点头,一定要还她一个清白啊!   言笑晏晏间,朱医生忽然眼眸一垂,似乎在思考什么,倏尔轻笑道:“不过,解不解释应该也已经无所谓了。”   “什么意思?”筱斐不解地望着他。   “你不知道吗?”同时他也困惑地盯着她,“傅医生已经快走了。”   “走了?去哪里?”   “援青,他主动申请的。”   大家继续吃着聊着,谈笑风生,餐桌上的主题早已换了好几个轮回。   可筱斐什么都没再听进去,满脑子重重叠叠的响起那句“傅医生已经快走了”。   他要走了,可他什么都没说,是打算永远瞒着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五章   不知是不是朱医生回去以后把今天的事告诉傅翊颉了,回学校的路上,筱斐收到了他的来电。望着屏幕上熟悉又陌生的三个字,她发了足足半分钟的呆,才接了起来。   “筱斐。”   “嗯。”   “刚才朱医生说和你一块吃饭了。”   “是啊。”   电话那头的傅翊颉轻笑一声:“怎么都不叫上我?”   “我哪知道会碰上你同事……”她闷闷地答道。   尴尬生涩的对话止于此。   如冷战般良久的沉默。   窗外晚风吹动枝桠,沙沙的声响不疾不徐地传入静谧的车厢。娜娜和雨杏相互依靠着睡着了,筱斐沉重的脑袋倚着车窗,呆呆地望着外头似要把人湮没的黑暗。那里有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也有她此生最遥远的向往。   “筱斐啊。”他沙哑的声音略显无奈,“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果然还是说回了重点。   傅翊颉解释起来:“我原本打算正式敲定了再告诉你,可前两天真的敲定了,却迟迟不敢和你开口。”   “去多久?”她跳过了这些,问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两年。”他轻轻舒了口气。   “你爸妈知道吗?”   “知道了。”   “他们都同意?”   “这是很有意义的事,他们自然同意。”傅翊颉缓缓笑道:“怎么,我爸妈都支持的事,你这个小管家婆倒不同意?”   筱斐心口闷闷的,混乱的思绪在脑海里纠缠着打结,心里藏着很多想说的话,也不顾有没有道理,顷刻间全然一吐为快:“我知道这是助人的好事,也知道你傅医生妙手仁心,可你突然去那么远的地方,你有没有想过你爸妈?他们年纪一天天大了,没有儿子陪在身边,他们该多孤独?还有,那儿海拔那么高,万一你有高原反应怎么办,还救别人呢,谁救得了你啊?”   “筱斐,我只是去两年……”他的语气温和淡薄,似乎被她这么一通乱说有些无力反驳。   “我知道!”脱口而出后,筱斐才惊觉自己的音量大了些,心虚地捂住话筒看了看旁边的娜娜和雨杏,两人还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昏昏欲睡,能听到她讲话的,也就只有司机一人。她这才放下了心,重新对着话筒轻声开口,话语间已有了些哽咽:“可是……我听说有很多人去了以后,就不想回来了,一辈子都留在那儿……”   说了半天,这一句才是真正想说的。   听到她这么说,傅翊颉再也无法支撑住故作轻松的语气,一字一句都拖着沉重的尾音:“我答应你,我会回来的,好吗?”   “什么时候?”筱斐执着地追问道,因他一句“好吗”的语气像极了岑之远,她开始莫名得害怕起来。   这问题可着实把傅翊颉难倒了,两年确实是随口说的,实际上连他自己也没想清楚要去多久,或许真就和她说的那样,去了就不想回来了。可电话那头倔强的姑娘正执拗地要求他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分明是被逼上了绝境,可他却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幸运。感动与坚持的矛盾,把这位冷静自持的傅医生推向两难。他试着开口找寻一个中立的答案:“你结婚的时候,无论我在哪里都会回来。”   “那肯定超过两年,你刚刚还是骗了我!”和岑之远在一起后,她居然变聪明了,机智地一眼看穿他话语间的漏洞。   这让傅翊颉有些头疼,他揉了揉眉心,啼笑皆非地问她:“怎么就肯定超过两年呢?你都快到晚婚的年龄了,毕业以后也该早早嫁人了,是不是?”   她轻叹一声,“你这是咒我考不上研么傅翊颉?”   “考不考得上是其次,有人养你就行。”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我可不打算一辈子靠男人养。”她疲惫地眨了眨干涩的眼。   “我明白。”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不敢依靠吗?项筱斐,到头来你也还是当年那个失去了父亲在街角痛哭流涕的小孩子吧。他知道自己心疼,却不愿多说什么,只得无奈地交代:“他要敢欺负你,还是可以随时找我,我帮你教训他,只是不知道那里信号怎么样……”   她感动地点点头,脑袋里突兀地回想起那些凌乱的片段,便话锋一转问他:“小劼,一个人如果失忆了该怎么办?”   “谁失忆了?”他莫名地问道。   “我啊。”   “你?”傅翊颉笑了出来,“你是脑袋被驴踢失忆了?”   “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真的,我怀疑自己失忆了……”筱斐觉得这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就直接问道:“你就告诉我,失忆的人有什么办法能恢复记忆?”   “催眠或许可以。”   “催眠?”她思忖了片刻,“电影里那种,拿个怀表放在眼前摇啊摇的,把人摇睡着那个?也太玄乎了吧,能行么……”   "……你不是当真的吧?"电话那头的人诧异地问道。   “我没开玩笑啊。”于是她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了傅翊颉,加上她的猜测,把整件事蒙上了悬疑的色彩。   听她说完,傅翊颉仍半信半疑:“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的脑洞也太大了。”   筱斐有些不快地问:“你觉得这些都是我的错觉?”   “我只是认为,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太小。”他想了想,“这样吧,你不放心的话,我帮你找一个好的催眠师。”   “好啊~”   “其实最简单的是直接问你妈。”   “她口风可紧了,怎么都问不出破绽。”她无奈地叹息,倏地就想起张嫂来了,她那天看到岑之远以后神色变得很紧张,现在想来倒有些蹊跷。“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走,到时候知会我一声,别又一声不吭地走了。”   最后一句话戳中了他的软肋,傅翊颉久久地怔在电话前,有句反驳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心来。   回到寝室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多,娜娜拉着雨杏激动地讨论起来:“怎么样怎么样?刚才哪个是你的菜?”   “没有我的菜。”雨杏兴致索然,早早地就钻进被窝,“以后别拉我去什么相亲了,我真没兴趣。”   “那你对谁有兴趣?”娜娜一开口,就觉得说错了话,暗自啐了一口,才委婉地补充道:“我是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我不知道。”说完,脑袋就钻进厚厚的被子里,不再搭理她了。   娜娜无奈地转过身,朝筱斐使了个眼色,后者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真是没救了!”娜娜打开电脑,开始自顾自打起游戏。筱斐敷了张面膜,在网上查起援青的相关资料。她知道自己没有权利干预他的人生,但至少能为他做点什么吧。翻看了一些文章和照片,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楚。傅翊颉究竟为什么选择将自己最好的年华投入到帮助缺医少药的偏远地区,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她永远也不敢去探究的原因?   阴冷的冬夜,她敏感的心,似有被夜色啃噬的空洞。   将近十点的时候,接到岑之远的电话,神神秘秘的什么也不说,只简单一句:“下来一趟吧,我在你寝室楼下。”   她尴尬地看看身上的卡通棉大衣,“可是我已经换了睡衣……”   “没事,就一会儿。”   前几天大幅度降温以后,这个点校园里已经没多少来往的人了。岑之远伫立在他经常等她的那棵树下,双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温和的目光淡淡然落在她的脸上,静候着她穿过走道。   “怎么了?”她调皮地跳上台阶,占据他所有的视线。   “没事,刚做完实验,过来看看你。”   “忙到这么晚?”   “嗯,最近事情比较多,没有太多时间陪你。”他的眼里隐约泛着难辨的血丝,看来是又熬夜了。   筱斐无所谓地摆摆手:“没事,我也忙复习呢~”   “这两天还好吗?”   “好啊。”话音刚落,岑之远素净的双手就环上她的脖颈,片刻后又离去,她的劲间多了一条细细的东西。“项链?你送我的?”   他莞尔颔首,“喜欢吗?”   她低下头,拾起落在脖颈里的冰凉,那是一只工致精细的小飞象剪影,简单的线条勾勒出的形象却活灵活现。在昏黄暗淡的路灯下,仍闪耀着纯粹银白的流光。   “喜欢喜欢!”筱斐惊叹道,“可是你哪里找来的小飞象图案?”   他垂着眼眸,理所当然地答道:“不用找,定制不就行了?”   “这么说来……你很早就准备了?”   “嗯。”   “为什么?”她抬起欣喜又羞怯的目光,“突然送我礼物?”   他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清凉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喜欢就好,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谢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他这次却没拒绝她的答谢,反倒是嘴角一勾,暧昧地问道:“怎么个谢法?”   筱斐微微一怔,玩味地问道:“你要怎么谢?”   “闭眼。”   又是闭眼?!   她这回没再敢调皮,乖乖支起脑袋闭上眼,安静等待他的靠近。而那唇上柔软的触碰仅是蜻蜓点水般悄然划过,末了,他未曾起身离开,轻笑着一句“谢谢”后又伸手抱了抱她。   “呃?谢什么?”缩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一脸狐疑。   “谢谢你这次没打算磕掉我的牙。”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六章   “圣诞夜都没安排吧?那咱们说定了,一起去市区里看总决赛啊!”筱斐才刚进门,娜娜就欢脱地蹦过来拉着她,“我搞到票啦!”   “怎么自说自话呢你……”筱斐无情地拒绝:“我26号考试,那天肯定是要最后冲刺的。”   “冲你妹妹的抽水马桶啊!”娜娜不爽地说:“你要是没复习好,这叫临时抱佛脚,不叫最后冲刺。相反地,你要是复习好了,哪还少这一晚上的复习啊,你说是不是?”   “什么歪理啊……”筱斐把胳膊从她的束缚中抽出来,“考试前两天还出去浪,会遭报应的。”   “行啊小项~”娜娜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威胁道:“那你就算自己认输了,那个赌约?”   “赌约?!”筱斐这才想起还有这么回事,想到她自己提出的赌注,她不禁背脊发凉,立刻殷勤地回头拉住娜娜的手甩了甩卖萌:“到时候再说吧,怎么样,娜姐?”   “这套对姐没用!”娜娜趾高气昂地回道:“这三张票可是我好不容易搞到的!为了这个,我把我仓库里最宝贵的一根腰带都给千羽馈了!”   “一根腰带而已,你也好意思提。”筱斐挥了挥手,懒得再搭理她。   钻进冷冰冰的被窝,刚才出门前放在里面的热水袋只捂热了脚边的一小处。她把热水袋抱在怀里,躺在床上刷微博。第一时间先按惯例看看杨羽清的动态,原本没抱着什么希望,却忽然双目放光,发现了些意想不到的更新。   杨羽清最新关注了一个人,一个不是明星大V的普通人,来自K市。   名字有点挫,叫吃瓜的猹V,这个V还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筱斐知道这个时候不好打草惊蛇,就悄悄关注了此人,又进了主页一条条微博的翻个底朝天。   岑之远说过,女人天生自带的搜集情报本领,有可能比FBI更强大。这一点她不否认。   不得不说,这个吃瓜的猹和杨羽清简直是一路人,发的微博一条比一条恶心。不过也好在他是个微博控,连长了一根白头发都要发微博告诉大家。这样的人是项筱斐喜闻乐见的,因为有迹可循,她不用多做调查,这人就自个儿全放微博上了,省了她不少麻烦。总得看来,是一个和杨羽清一样成天到处吃喝玩乐没心没肺的富二代。难怪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暂且把这件事先搁在一边等消息,回头看自己的消息记录,发现今天微博里平白无故出现不少@她的人,第六感告诉她,准和之前一样,是被什么人拉下水的。   果不其然,整排的“应遇之”印证了她的猜测。   而这些@来源于不同的微博和不同的人,内容却如出一辙。   ——祝我男神生日快乐~~~@应遇之 @小飞象   ——终于等到零点了,应大神生日快乐!男神今年终于不是一个人啦!撒花~~@应遇之 @小飞象   ——@小飞象虽然你抢了我家应大人,可还是祝你们幸福!!!应大人生日快乐!!!@应遇之   ——撒花!*★,°*:.☆\( ̄▽ ̄)/$:*.°★* 。 @应遇之 @小飞象   ——第一次听到应遇之的声音是在一年前,那时失眠瞎逛电台,听到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在讲僵尸的故事,原本胆子超小的我竟然一字不落地听完了。我想说,你的声音真的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起码让人在听到的那一刻,会暂时忘了害怕和恐惧。关注了你一整年,现在没有你的故事真的睡不着,希望明年你还能继续做下去。生日快乐。@应遇之 @小飞象   ——生日快乐。爱过。@应遇之 @小飞象   ——小飞象你一定要好好对我男神啊啊啊啊!!!@应遇之 @小飞象   ——我们家应大人今天生日,买了几个蛋糕请同学吃,你们喜欢哪一块吖?@应遇之 @小飞象   ——有生之年能遇见这么美好的声音,真好。生日快乐,祝幸福。@应遇之 @小飞象   ——你要是满了,那我就漫出来了!!!哈哈哈哈生日快乐大大~~~@应遇之 @小飞象   ——应大人今天生日,就问你满了吗???@应遇之 @小飞象   ……   她可能是全天下最不敬业的粉丝,和最不称职的女朋友。   整张脸栽进柔软的枕头里,闷到险些无法呼吸。再次抬起晕乎乎的脑袋时,下意识拿起手机重新聚精会神地看了一遍。   一字不落,一字不错。   今天,是他的生日。   胸前的项链坠子还紧贴着皮肤,早已被体温捂得没了金属的凉意。那只精致的小飞象,是他专门去订做的。   为了在他生日的时候,送她一个礼物?   方才那句语焉不详的“谢谢”,终于在此刻有了解答——他将那枚一触即逝的吻,当作了她给的生日礼物。   那么多人在为他祝福,而作为女朋友的自己,却居然忘了……   她一时慌错,竟没发觉时间的悄然流逝。内疚与感动并存,将她推向了迷茫的深渊里。   晚上11点,离他的生日结束还有短短一小时,抱着几番交织在一块的复杂情绪,她终于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那头机械重复的“嘟嘟”声应合着起伏的心跳,半晌后,她还是挂掉了电话。   夜猫子娜娜还在下面奋战,筱斐请教道:“你知不知道男的生日应该送什么礼物?”   娜娜不假思索问道:“这得看是谁了。”   “如果是岑之远呢?”   “这我还真不知道,你家这位可不是普通人。”娜娜笑着摆了摆手,“对了,岑大仙什么时候生日啊?”   “今天……”   “……”这回连娜娜也无语了,她特地切出去看了看时间,没过零点,于是神情就更为诡谲了。   筱斐从床上探出个脑袋往下无助地望去,“娜娜,你得救救我,危急存亡之秋啊!”   “连自己男朋友生日都忘记,还跑出去相亲的人,谁能救得了?”娜娜好笑得白了她一眼。   “许一娜,你别太过分了啊!”她咬牙道:“别忘了是你绑架我出去的!!”   “我要知道今天是我恩人生日,我肯定不会绑你出去吃饭啊~所以说到底,还是你的锅~”娜娜想了想,“不过原来岑大仙是射手座啊?头脑聪明,理性冷静,思维专注,倒确实很像,只不过射手座可是出了名的不羁放纵爱自由……”   “不是爱基友吗?”对面装睡的雨杏也探出脑袋加入了话题。   娜娜捧腹大笑道:“对对对!爱基友!哈哈……”   两人在空中击了个掌,大半夜还很high地合唱了起来……   筱斐绝望地重新钻回被窝,“我和你们真是交流不能。”   她现在整个人,整颗心,都被负罪感撑得满满当当。   望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一条条微薄,有的搞笑,有的真挚,还有的心酸……她看着看着,就渐次动容,在最后半小时过去之前,发了一条微薄,那是她曾经抄写过的、如今万分应景的,墨西哥诗人帕斯的诗——   “在剥蚀的廊柱之下,在梦和虚无之间,你的名字的声音,穿插.进我不眠的钟点。@应遇之”   毫无疑问露骨的表白,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评论和转发的数字直线飚升。这是她第一次,下决心直面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不爱逛微薄的他可能要很久以后才看到了。   接到岑之远电话的时候是第二天一大早,周末的最后一天,计划好赖床到中午的307寝室被项筱斐的手机铃声吵得鸡犬不宁,最后还是对床的娜娜不情愿地爬到她床上把她从美梦里拎起来的。   她昨晚内疚得失眠了,又在微博上和几个应遇之的死忠粉互动了好久,折腾到很晚才睡。半梦半醒间被丢了个手机在耳边,里头传来的声音清逸明朗,熟悉的一声“筱斐”将她彻底唤醒。   “嗯?”她沙哑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应答着。   “还在睡吗?”   “嗯,现在醒了……”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怎么啦,找我什么事?”   “你昨天打我电话了?”岑之远直蹦主题,语气略愧疚道:“那时候我在洗澡,没接到,洗完以后觉得很困,就直接睡了……”   “啊?噢……”筱斐花了半分钟回想了一下昨晚的事情,想起时瞬间汗颜:“你昨天生日,我都忘记了,想和你说声生日快乐的……不好意思啊……”   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舒朗和煦的声音随着电波传来,驱走了这冬日清晨的丝丝凉意,“这有什么,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寝室里另外两人仍在沉睡,筱斐侧着身子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手机平稳地搁置在脸上,语气慵懒地对他自我批评起来:“我觉得自己好失败啊,连你的生日都能忘,我这个猪脑子还想考研呢?”   他不予置评,心情不错地泡了杯咖啡闲坐在沙发上,静静听她反省。   “还有啊,我得自我揭发,我昨天陪她俩相亲去了。”筱斐小心翼翼地说,伺机捕捉着电话那头他情绪的变化。   “相亲?”他的音量稍稍高了几分,“结果如何?”   “没什么结果,倒是碰到了陆亚铭,那家餐厅是他爸开的。”   岑之远蹙了蹙眉,“陆亚铭?”   她一听,是问句结尾,貌似晴转多云,他还什么都没问,就一股脑全给交代了:“是啊……不过我们可没怎么样,就说了几句话而已,雨杏和娜娜可以作证的!”   “我知道。”他笑话她心虚的样子,“你这家伙胆子这么小,哪敢做什么坏事?”   “那你不生气?”她试探着问道。   “你把我当成什么暴躁易怒的人了。”和她越说他越觉得好笑,“陆亚铭最近怎么样了?”   “挺好的,看上去开朗乐观了不少,人也变幽默了。”筱斐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看到他,我就想起你来了。我想到你们毕业典礼那天,我和陆亚铭在看台聊天,你在台上发言,突然莫名其妙地凶巴巴朝我瞪过来。”   “现在还觉得莫名其妙吗?”   “当然。”筱斐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觉得不可思议,“你都不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看我。”   岑之远却不以为然:“我只是巧妙地提醒你,我正在演讲。”   她忍不住吐槽道:“哪里巧妙了,明明就是简单粗暴!”   “如果简单粗暴的话……”他故弄玄虚地顿了顿,“我会直接对着话筒说,项筱斐同学,请认真听我讲话,不要开小差。”   “……别闹。”   她现在明白他有多巧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周末努力完结掉的,不过明天生日,周末可能没时间码字,会晚几天完结~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17   chapter17   四月下旬,气温总算稍许回暖,但空气中还是透着丝丝凉意。   春意微展的C大校园里,年轻的女孩们穿着亮丽,肆意绽放着青春的旖旎。而今天的大礼堂也同样热闹,岑之远在熙熙攘攘之中正襟危坐,旁边坐着物理学院院长,多项领域专家左教授。他今天看起来神采奕奕,如沐春风,一身名贵的西装行头足以看出他对本次典礼的重视。   不仅仅因为他带的学生拿了全市第一,更因为他的老朋友、也是老对头,C大岑景冯也来了。   两人是大学同学,又是同寝的室友,关系自然不一般。从学生时代起就视对方为最好的朋友兼对手,到了毕业的时候一个选择了在学术界名声在外的C大,另一个则去了A大。   论理科类专业,A大自然是比不上C大的,而左教授可不认为,这是学校资源或是学生质素的区别。在他看来,只要加以悉心教导和培养,没有哪个学生是不出色的。这不,本次市统计局大张旗鼓举办的大学生统计建模大赛,一举夺冠的便是他A大的学生。   他总算可以在岑景冯面前扬眉吐气一番了,年过半百的老院长幼稚地想到。   颁奖典礼开始的时候,岑景冯姗姗来迟,没和自己学生坐一块,反倒是笑意盈盈地坐在了左教授边上。   以往他这样高兴地坐过来都是炫耀他手底下那群学生来的,今天怎么还得瑟得起来?   左教授淡定一笑:“老岑啊,好久不见啦。”   “可不是么,瞧你穿得人模人样道貌岸然的,我差点都认不出你来了。”岑景冯玩笑道。   “……”   在一旁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不认输的岑之远扶额,早已对他们没了想法。   台上主持人还在为大家总结本次竞赛的过程,他觉得无聊,在出版成册的论文集里细细研读起其他参赛选手的文章。   不知不觉,大礼堂已经座无虚席,领导逐个发言后,是颁奖环节。上台领奖的人来自不同院校,纷纷带着喜悦的神色,在接受着主办方颁发的证书。   掌声阵阵雷动,此起彼伏。   “那么,接下来要颁发的就是我们这次大赛的前三名了。”主持人依次叫了两名C大的同学上台领奖发言。   C大是理工科类竞赛领奖台上的常客了,岑景冯在台下淡定地微笑鼓掌,顺便瞧一瞧旁边他的老朋友左教授。   这回左教授有十足的底气,望向岑景冯的眼神也和颜悦色了不少,“老岑啊,你们得奖人数再多又如何,第一名还不是我们A大的?”   语罢,台上传来主持人的串场词:“第一届市统计建模大学生竞赛的冠军是,A大物理系,岑之远。有请岑之远同学上台。”   “唉,老左啊……”岑景冯笑容依旧,看向身边的人,“你们A大得了第一又如何,这位才貌双全的小伙子还不是我岑景冯的亲侄子?”   左院长彻底怔在了原地,石化了。   踏着掌声走上台的时候,聚光灯照得岑之远有些不适,他微眯了下眼,还是觉得光线太强,显得台下一片漆黑。   接受了领导的颁奖后,是他发言的时间,作为第一名,他被分配了最多时间在发言环节。而他不想多说什么感恩戴德的话,一开口就介绍起自己的模型和想法。   眼前的漆黑忽然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一道白色的光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前,使他能够看清台下的事物。   而那道光的来源,是刚被开启的侧门,几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到,那扇被打开了一条缝的门边,有个正仓惶离去的姑娘。岑之远的视力不错,只一眼就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她今天穿着枣红色针织衫和深色牛仔裤,丸子头还是高高束起,却不似冬日里只穿单调的黑白灰衣服时那样肃然了。   两个月没见,他几乎以为自己都快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项筱斐,她还是那样神出鬼没,不知怎么的竟会出现在这里,又跟见了鬼似地狼狈逃离,是因为……看到他了么?   思忖了片刻,觉得那人做事向来毫无章法可依,便让她去吧。   他继续讲解起他的模型,原理和公式,还有一些文献综述,他都信手拈来。可关于自己的事,他却不像其他人那样乐意分享。   下台的时候,颁奖典礼也接近尾声,岑景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讲得很好。”   “嗯。”他安静地点点头。   岑景冯又补了一句:“不过你刚才在台上笑什么?”   他微微一怔,“我笑了?”   “笑了啊,望着那边门口。”岑景冯指了指侧门,一脸迷茫。   “……”   岑景冯也不再多问,“走,小远,吃饭去,庆祝你得奖。”   “不了。”他若有所思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啊?我还约了你们左院长的,你就这么走了?……”   岑景冯的声音在身边渐渐远去。   他跑到门外,放眼望去,三三两两散去的人群里,并没有那一抹枣红色的剪影。   他知道自己没看错,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四下找了起来。   幸好C大他算常来,地形比较熟悉,沿着大礼堂侧门外的走道向外走,右边有条悬空的长廊,连向另一幢楼的大礼堂。   那只小红枣正呆呆地杵在廊上,从侧颜看来,表情似乎不怎么高兴。   而她的旁边还站了个男生,比她高出约莫半个头的样子,正和她说着话。   “筱斐,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呢?”那男生追问道。   “你管我呢啊!”项筱斐甩开他的手,不耐烦地白了一眼,“俞慕,你有病是不是,成天跟着我!”   那个叫俞慕的无措地摸了摸脑袋,“没跟着你呀……不是说好一块来讲座的吗?”   “谁跟你说好的!我答应了吗?你就跟过来!”项筱斐似乎脾气挺大,转过身趴在走廊上,赌气似地低垂着脑袋不想看旁边的人。   俞慕不死心,弯着腰凑过去,“筱斐,讲座快开始了,我们先进去吧……”   “我不去!”她仍低着脑袋,猛地往反方向快速迈了几步,不偏不倚地撞进岑之远柔软的怀里。   被撞的人猝不及防,就迎上了一个瘦小的身躯,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肩,拉开自己一小段距离。   “是你?”项筱斐看着他,似乎已不怎么意外,“你找我有事?”   “嗯。”岑之远不多说什么,平静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狐疑的脸上。而那双随意搭在小肩膀上的手,不知是他忘了还是怎么的,却一直没有松开。   俞慕见状,快步上前一把拉开筱斐,对岑之远没好气地质问道:“喂,你谁啊?”   他停留在空中的双手微微凝滞了片刻,才渐次放下,有些尴尬地,收进裤子口袋。对于俞慕的问题,却不予置评。   项筱斐见状,如抓到救命稻草似地,对岑之远说:“那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聊?”   望着他的眼神似求助又似期盼。   “好。”一句冷冷的回答后,他转身离开,项筱斐亦步亦趋地跟上,还不忘转身凶巴巴地对俞慕说:“不准再跟上来!”   C大的小花园,在远离教学楼的北门边,两人默契地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这里。   “喂,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还是项筱斐先忍不住开口了。   岑之远转过身,安静打量起她,她今天穿得很可爱,可人还是一样暴脾气,动不动就跟人恶语相向。   被盯得有些犯怵的项筱斐也低头看了看自己,没发觉什么问题,便又抬起脑袋狐疑地问道:“你……你看着我干嘛?”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开门见山地问。   项筱斐茫然答道:“听讲座咯,C大自主招生的事情……你就是想问这个?”   “你要考C大?”   “嗯,怎么了?”   岑之远坦然分析道:“C大的强项是理工科,你是学文科的,考C大没什么适合的好专业。”   眼前的项筱斐突然满眼诧异地盯着他,玩味似地问:“岑之远,你管我那么多干嘛?”   他的神色因她的一句调侃似的话而僵硬,微微抿唇,嘴角轻轻扯动,轻声道:“我问你,你那天……是什么意思?”   “那天……”她稍作思忖后幡然醒悟,看着他难得紧张的样子,一时玩心大起装糊涂:“哪天啊?”   岑之远的脸色更差了,别扭地在原地杵了会儿,下定决心开口:“那天,是2月14日。”   “2月14日怎么了?”项筱斐继续装傻。   这下岑之远彻底失去耐心了,无奈地轻叹一声:“算了,当我没问。”   她站在满园芬芳的白玉兰树下,静默地望着岑之远转过身,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是北门,离车站近。”   言下之意是要下逐客令了。   片刻的失神后,她往前一步,来到他的身后,忍不住坦白交代:“岑之远,我没有把你当成报复杨羽清的工具。呃,或许……一开始是有这样想过。但后来,肯定没有。”   岑之远转过身,俊眉一挑,“那你怎么解释那天的事?”   这位毫无感情经验的书呆子没有直接问她为什么亲他,而是含蓄地总结为“那天的事”,听得项筱斐又好笑又为难,支支吾吾起来:“我……呃……”   他往前一步,“你知不知道,你那天磕痛我的嘴了?”   “啊?”她错愕地看着他此刻平静似水的眼眸,“我……我怎么知道……应该怎么样……”   项筱斐也不反省自己强吻他的行为是否正确,奇怪的关注点居然落在怎样强吻才不会磕痛他……   这样的对话显然尴尬至极。   岑之远不知怎么的,竟失了理智,一时脑热握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把带到怀里。温软香甜的气息瞬间充斥着他周遭的空气,还没来得及等她反应过来,他二话不说,附身下去,果断地吻住了她柔软的嘴唇,温柔地舔舐起她唇齿间的清甜。   这回轮到项筱斐呆若木鸡了。   岑之远松开嘴,环着她的手却没有放开,他低着头在她耳边轻声问:“应该这样,现在知道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七章   很快就来到圣诞前夕,校园里充满节日氛围。对于筱斐这样外语系的学生来说,这些洋节过得比谁都有声有色。   院里的外教Malcom是一枚英法混血的年轻帅哥,他对女生温婉谦和,讲着一口好听的英文口音,是全外语系公认的男神。他常常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完全没有当老师的架子。全系所有女生唯一共同的爱好,就是调戏Malcom。   和其他外国小帅哥不同,Malcom的爱好是研究中国古典文化,有一阵子他迷恋上奇门遁甲,差点跑去纹个八卦阵在身上。筱斐她们知道后苦口婆心劝了他许久,才打消了他的念头。   圣诞前夕,她们和Malcom一起去大采购,把外教办公室好好打扮了一番。   Malcom说他办了个平安夜party,盛情邀请她们参加。原先坚持要看比赛的娜娜一瞬间就后悔了,与其跑大老远跑去看一个长那么磕碜的千羽馈,为何不留在学校和金发碧眼的混血帅哥一起你是风儿我是沙呢?   人家中文名还叫马尔康呢。   “我反正是哪儿都不想去~如果一定要选的话,我选尔康。”筱斐举手投票。   “知道你要漫出来了,就不能低调点?”娜娜吐嘈道:“兹事体大,雨杏,你怎么看?”   雨杏打了个哈欠,懒懒地答道:“我不想看,我就想在寝室里睡大觉。”   “德行!”娜娜戳了戳她快要架不住的脑袋,“马尔康和千羽馈,必须得选一个,你选谁?!”   “两个人都和我没关系,为什么非要我选一个……”雨杏扶额感慨,“不过Malcom想看随时看得到,相较之下,我还是对你游戏里的神秘老公比较感兴趣。”   “……你口味挺重啊姑娘。”娜娜拜服。   这样无聊的争论一直持续到平安夜前几天,筱斐把这个世纪大难题讲给了岑之远听,谁知道他一句话就把她给堵住了:“你难道就没想过,平安夜和你的男朋友一起过吗?”   “啊~言之有理。”她恍然大悟后佯装淡定,小心翼翼地偷偷看他,“那你有空吗?”   “并没有。”他微笑着答道。   筱斐凶巴巴地眯着眼直勾勾盯着他,“所以……你是耍我咯?”   被盯得心虚的岑之远这才无奈举双手投降,“那天院里有事情,推不了,可能陪不了你了……你想去哪里玩都可以,要和她们一起,知道吗?”   这说了等于没说。   最终做出决定是24号当天,隔壁寝室的一吃完午饭就开始欢乐地打扮起来了。   “听说会有很多外国小帅哥呀~”听到隔壁寝室同学这么说,娜娜立刻把她保留的决定性一票投给了Malcom。甚至还做作地用哭腔道:“一个帅哥就够我为难的了,这下来一群,还让不让人活了!!”   三个人终于达成一致决定去Malcom的派对后,便得瑟地出门去吃午饭。偏偏好巧不巧,路上又遇到了Malcom,他依旧热情洋溢地邀请三人来party。   娜娜没第一时间应下,先故作矜持随意状问了句:“So……how many people will attend it”   其实想打听有众多帅哥的事是不是谣言来着。   “Lots of~”Malcom兴奋地介绍起来:"We prepared many interesting games like‘the Killer’……"   杀人游戏是Malcom和一干外教的最爱,他们自己发明了很变.态的游戏规则,被杀了的人居然还可以通过各种复杂的程序复活来报仇,活了死死了活,能没完没了地杀到天黑。在课堂上玩过好几次,至今没有一个人能搞明白真正的游戏规则。   一听这个要命的游戏,三个人同时沉默了,Malcom却继续高兴地说道:“Then we will see a movie of Jackie Chan together~I have learnt a new word about him, duang~~~Do you like him”   这一duang彻底打消了三个人去party的念头。   演技派筱斐立马捂着脑袋□□道:“oh……I suddenly feel a fatal headache!!”   我的头好疼!   娜娜和雨杏一听,马上反应过来,浮夸地加入了表演。   “Oh my dear~~~You must go to the clinic!!”   “Sorry Malcom……seems we have a tough thing to do……”   三个人跟傻子似地自导自演了起来,也不想想真要是头疼到那份上,谁还用外语对答。   Malcom见状,却单纯地信了这出拙劣的戏码,着急地让两人送筱斐去医务室,还好心安慰道:“Fay, it’s really regretful but you need see a doctor first……”   最终结果是和Malcom遗憾告别后,三个人怀抱着些许愧疚感,逃也似的溜出学校了。   她们现在真正感受到了,有些好运气真的会让人无福消受。对比之下,其貌不扬的千羽馈竟也变得可爱起来。   到达文化中心的时候,谁也没想到现场气氛会这般热闹沸腾。赛场上布置得如梦似幻,随处可见游戏里的卡通人物。三个人坐在前排选手区附近,千羽馈弄的好位子。   大屏幕上播放的游戏画面,筱斐和雨杏半点兴趣也没有,她们是冲着千羽馈来的,这个神秘的陌生男人可是害她们堵上了大半辈子的节操。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游戏里各职业的总决赛,千羽馈没参加那个,他作为华东地区总冠军,是要压轴出场的。这三个人都等得望穿秋水,娜娜和雨杏还一左一右地不断给筱斐警告:“待会儿看到真人了你得愿赌服输,可不许反悔!”   筱斐却仍然信心满满,“这话对你俩自己说吧!”   “呵~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娜娜幸灾乐祸地笑道。   由于在S市比赛,现场大多数都是华东地区的玩家,千羽馈的粉丝自然是占了大多数。他是今晚最受期待的选手,四周的人都在讨论着“千神”长,“千神”短的,娜娜却对二人冷哼一声:“哼,一听到‘千神’两个字,我就会想起那句‘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你说他咋不叫荡悠悠呢?”   “好名字。”旁边的空位子毫无预兆地坐下了个男人。   那男人长腿一叠,双手随意地叠放在腿上。   三人闻声看去,最先看到的是那双很好看的手,纤细修长,让筱斐想起了刘兰芝的“指若削葱根”。   顺着往上看去,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张多清秀的脸啊,特别是他东方人的柔美轮廓,看上去竟一点也不比Malcom逊色。   “千神,别介意,我们娜娜向来心直口快。”筱斐恢复了淡定的面孔,微笑着对那人说。   此话一出,娜娜和雨杏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默不作声地,等待着那人开口。   他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诧异,狐疑地问筱斐:“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有特异功能~”她厚着脸皮自夸道,“信吗?”   这一刻,他就和她们一起坐在观众席,说着些不痛不痒的对话。有谁会相信,这人会是传说中的大神千羽馈?   “不管怎么说,你猜对了。”他优雅地点点头,和三人打招呼。   “你真是千羽馈?!”坐在他旁边的娜娜瞪大了眼,绝望地问道。   “嗯。”他一头雾水地问道:“需要这么震惊吗?”   这不是震惊,是晚节不保。   娜娜半信半疑,指着筱斐对千羽馈说:“她花钱雇你来的是不是?”   “等会儿决赛一开始,不就真相大白了?你未免把我想得太蠢了些。”筱斐汗颜。   “那么……”娜娜凑过去细细端详他精致的俊颜,“你的脸是假的,整容的,对不对?”   “……”千羽馈莫名,“你到底想说什么?”   筱斐在心里偷笑着,雨杏整个人早已经呆住了,而娜娜却瞬间咆哮道:“你怎么长这样啊!!!”   他眼神微凉,不答反问:“那我应该长什么样?”   “你发我的那照片……”娜娜愠愠地问:“怎么完全不一样?我就是冲着照片上那人才来的知道吗你!!”   此时筱斐已经憋笑憋到肚子痛了,整个人缩成一团倒在雨杏肩上颤抖着。   “哦?”千羽馈的眸色微微一变,“既然你如此中意我表弟,那我为你介绍就是了。”   “你!!”娜娜咬牙切齿,竟无言以对。   “快到我了,失陪了各位。”千羽馈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筱斐终于能笑出声来了,“哈哈哈哈……你说冲着照片上那人才来的时候,我都快吐了你知道吗!!”   “难道不是么?”娜娜一脸愤恨,“谁要看他啊!”   “不管怎么说,我很期待你俩去男浴室偷肥皂哟~~”筱斐落井下石地提醒道。   “筱斐~筱斐斐~~~”雨杏第一时间殷勤地勾住她的手臂,“其实那时候我的心是站在你这边的……”   “然而身体并没有。”她无情地说,“我可给过你机会了啊~”   于是,两人把黑锅都分给了毫不知情的千羽馈。   他在台上接受主持人采访的时候,忽然就感觉到丝丝凉意,下意识往前排看去,两双怨念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想起刚才那姑娘的一句“你怎么长这样”,就没来由地深感无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嫌弃他的长相,却对他的表弟感兴趣……   他这位游戏里的老婆,得多瞎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八章   总决赛的最后一场比赛,是所有地区冠军的巅峰对决。   千羽馈淡定坐在聚光灯下的玻璃房中,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个不停,两位顶尖高手精湛的操作和反应速度看呆了全场。两座玻璃房中间,是游戏画面的大屏幕,翩翩黑衣脚踏紫气的男子悬在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的人,刀光剑影之中,那人骤然倒地。   补完最后一刀,他飘然落地,完美激烈的一战至此落幕。   顷刻间掌声响彻全场,久久不散。   “千羽馈”这个名字,从此被镌刻进了这个游戏的历史洪流之中。   而作为“第一夫人”的娜娜却丝毫都高兴不起来,要不是筱斐拉着,她早就想一走了之了。   好不容易熬到比赛结束,娜娜和雨杏正灰头土脸地准备打道回府,不料却被刚下场的人叫住了。   雨杏和筱斐就站在原地看着娜娜跑过去,和千羽馈说了几句话,回来的时候手上抱了一堆东西,脸色依旧不佳。   “这什么?哇,好可爱!”两人看着娜娜怀里的三个卡通公仔,少女心都泛滥成灾了。   “主办方给的周边,他不要,就扔给我了,真是有病。”娜娜不耐烦地公仔塞到两人手上,“你们自己挑。”   筱斐莞尔笑道:“这荡悠悠对你还挺好啊……”   雨杏点点头,“我也觉得他不错,关键是,他还晓得要收买我们两。”   “好个锤子,要不是他我会输???”娜娜又瞪了一眼正在接受游戏媒体采访的千羽馈,“老娘真是栽在这孙子手上了!”   娜娜骂骂咧咧地抱怨了一路,回到学校以后才稍许消停。   中心广场的中央,前两天刚搬来的圣诞树此刻正点缀着许多彩灯,配着广场上圣诞的音乐,闪闪烁烁地,绽放着节日的欢泰。   校园里来来往往的情侣们各有不同,脸上却带着如出一辙的甜美笑容。   筱斐有时候也会在这样的气氛里,格外想念那个现实与幻想无限重合的人。他由着自己放肆任性的时候,满眼尽是宠溺的笑意。   她在想,她的心里可能希望,和他一起度过往后的每一个节日。   身着圣诞老人服装的社团志愿者踩着欢快的节拍,身子轻轻一跃蹦到三人面前,朝着她们打开怀里的罐子。“Merry Christmas~”   那是一罐色泽诱人、形状小巧可爱的签语饼。   “圣诞礼物?”娜娜惊喜地问道。圣诞老人笑着点了点头。于是三人各拿了一块饼干,约好回寝室一起打开,看谁的运气比较好。   谢过圣诞老人后,三人继续回寝室,走了几步,雨杏忽然回过头,朝着不知什么方向怔怔地发呆。这一举动落在筱斐的眼里,敏感如她刹那间察觉到了异样。   那个戴着红帽子的圣诞老人,白色大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可那双眼睛,却叫她觉得似曾相识。再看看雨杏的反应,想来多半是猜对了。   而她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还能说什么,来改变现状。   --   刚到宿舍楼门口,宿管阿姨就热情地迎上来:“项筱斐,你男朋友刚才来了,等你好些时候了!”   她顺势往里一瞧,一楼大厅的长椅上,岑之远淡淡然坐在那里,长腿随意地交叠着,也不知等了多久,脸上已有了些倦容。抬起眼看到前方来人的时候,清浅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   “你怎么来了?”她诧异的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喜悦。   “提前结束了,就来找你。”他站起身来,和雨杏娜娜打了个招呼,玩笑道:“把人借走一会儿行吗?”   “恩公啊,你可算出现了!”娜娜衰着一张脸,恳求似地说:“随便借,咱们还巴不得你把人带走别回来了呢!”   “对对对!求之不得!”雨杏也应和道。   筱斐知道两人打的什么主意,冷眼一哼,“没用的,你们两逃得过今晚,也逃不了明晚,该来的总会来的!”   听她这么说,娜娜和雨杏脸色煞白,立刻识趣地开溜。   走在宿舍楼前的主干道,岑之远好笑地问:“她们两个怎么了?”   “打赌输给我了,想赖账呢。”筱斐摆了摆手,把整个打赌的过程告诉了岑之远。   他原本微眯着笑眼静静聆听,可听到最后赌注的一部分,整个人都不好了。弯腰下去捏了捏她柔软的小脸,质问似地说:“你这家伙,万一输了呢,你真要去男浴室?”   “去啊,不去白不去~”筱斐豁出去了,厚着脸皮道:“大不了蒙面进去嘛……”   “……”他黑着脸沉默,直勾勾的眼神似乎在分辨她的话究竟是玩笑还是当真。   她被盯得心虚,这才挽上了他的胳膊,求饶道:“我开玩笑的~我怎么会输呢,对不对?”   他紧闭双唇不说话,筱斐见状,立刻狗腿地递上方才在中心广场拿到的签语饼送给他,哄孩子似地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来吃个签语饼吧,圣诞礼物~”   岑之远眼眸一垂,目光冷冷地落在那块饼干上,语气傲娇地问她:“周渊那里拿的,你再转送给我吗?”   筱斐惊叹道:“真是周渊?!!那个圣诞老人??”   “嗯。”岑之远点头道:“他在帮学生会的人做事。”   他拆开签语饼,抽出纸条,把饼干送到她的嘴里。   打开纸条,那是《吉檀迦利》里的一句诗——“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称你为我的一切。”   目光悄然落向身边毫不知情的姑娘,他的唇畔不易察觉地扬起浅浅的弧度。   筱斐深深呵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弥散在空中,夜晚的校园很凉,圣诞的彩灯在远处影影绰绰。重叠朦胧的彩色光斑里,依稀可见那个正发着饼干的胖乎乎圣诞老人。她的心里泛起没来由的酸楚,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暖随之传来,“岑之远,如果我们分手了,你还会来找我吗?”   他斩钉截铁答道:“不会。”   “绝情……”她失望地轻叹,在心底里抱怨起他,读了那么多书,难道连编个好听点的谎言都不会吗?   “我是说,我们不会分手。”他无奈地解释道:“这是个伪命题,知道吗?”   任何时候,他都执着得可怕。看着他的笃定淡然,筱斐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自信,甚至离谱地想要问他借一点。   正想着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他突然问了个让她头疼的问题:“后天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提起考试,筱斐整个人都没了气力,她慌得很,生怕没考好,在整个外语学院丢了岑之远的脸。   “考不出来。”她瘪着嘴,丧气地问他:“像你这样的学霸,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考试之前吃一颗薄荷糖就行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真的?”   “真的,这是我的秘诀,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他嘴角边有掩饰不住的弧度,可眼神却正经得很,让她着实难辨真伪。   “喏,圣诞礼物。”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铁盒递给她。   筱斐诧异地接过,抽开丝带打开盒子,鲜明的彩色碎纸条当中躺了许多颗薄荷糖。   眸似星辰的她惊喜地看着眼前的人:“你给我准备了圣诞礼物?”   “如你所见。”他抚了抚她的头发,“这是逢考必过薄荷糖。”   她脸上的喜色转为愧疚,嘟囔着说:“可是我没有礼物送你……”   “你送了。”他笑着补充道:“签语饼,我很喜欢。”   “……”不明真相的筱斐汗颜:“你好容易满足啊岑大仙……”   --   圣诞过后的一天还是到了,筱斐怀着忐忑的心情上了考场,半信半疑的她在考试前吃了一颗岑之远送的“逢考必过薄荷糖”。这颗糖不知是加了什么神奇的东西,竟真的让她忘了紧张,超常发挥。   早早地结束了答题,她甚至在想着,岑之远该不会真是神仙吧?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考完试后她和几个同专业的同学一起讨论着刚才的考题,说说笑笑地走出考场。岑之远早早地就在教学楼门口等着她,还是那身经常穿的黑色大衣,衬得他精神抖擞。   “哟,项筱斐,你家那位来接你了~”同学们玩笑着和她道别,考完试后如释重负的她朝岑之远飞奔过去,一个远距离熊扑到他身上,引来周围的不少瞩目。   差点又被扑倒的岑之远小心扶住她,暧昧地低声劝说道:“筱斐,这儿人多,我们回家慢慢抱,好吗?”   “……”这话说的,她瞬间就收回了挂在他脖子上的双手。   “考得怎么样?”回去的路上,岑之远问她。   “如有神助~”筱斐信心满满,又一脸崇拜地说:“你那盒糖到底加了什么?也太厉害了吧!”   他淡定地笑道:“心理暗示而已。”   “……”她忽然觉得自己被耍了,无语地望着这个貌似高深莫测的男人,而且从没听过哪个人能把骗人说得这么高大上,“所以你说考前吃薄荷糖就能逢考必过,是骗我的?”   岑之远细长的眼睛微眯着盈盈笑意,望着她的眼神温柔而和煦,“但很管用,不是吗?”   “你这个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更新啦~~~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18   chapter18   “应该这样,现在知道了吗?”   一句暧昧的话语把项筱斐吓得失了三魂丢了七魄,一对迷茫的大眼睛隐隐带着闪躲的目光,原本被冷空气冻得发白的脸颊瞬间被染上大朵大朵的绯红。   她怯怯地抬起眸子看着岑之远,开口便是一句:“你,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岑之远嘴角的弧度僵在了原地,低头看着怀里蠢萌的小姑娘,这么明显的谎话她都听不出来吗?   他沉默着不回答,心情始终未平复。连自己也搞不懂,刚才为什么要亲他。是为了让这个罪魁祸首也尝尝猝不及防被强吻的感觉吗?那为什么他却丝毫没有大仇已报的快意?   反倒是觉得……心口一片温软,像是要溶化在这四月清澈淡薄的日光里。   那女孩委屈地低下头,神情渐次低沉,若有所思。岑之远见不了这种画面,立刻别扭着冷声解释道:“我没有。”   “那,你的意思是……?”项筱斐似是得到了鼓舞,缓缓抬起脑袋直视他的目光,这灼灼的目光看得他倒有些不自在,东遮西掩地看向别处。   “我没什么意思。”不解风情的傲娇天才这样答道。   筱斐不死心继续追问:“可是你刚刚亲了我……”   “你上次也亲我了。”他斩钉截铁地陈述道。   所以……这算是礼尚往来?   抑或是,一报还一报?   他古怪的紧绷神色总算稍有些放松,望着项筱斐怔怔的神态,不自觉地莞尔。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太久,这种被约束的感觉,终于在此刻得以挣脱。   他总算也有了,让她措手不及的时候。   这样孩子气的念头在他向来沉稳的脑袋里一闪而过,连自己都难以察觉这微妙的变化。   “哦,我懂了……”良久,她垂头丧气地说。   “懂什么了?”   她低落地答道:“你刚才就是玩玩而已,对吧?”   懂什么懂!小小的脑袋瓜里到底装了多少糨糊?   岑之远有些烦躁,但看着眼前几乎快哭出来的人,瞬间就没了脾气,轻叹一声,语气里难得出现了一丝柔和:“项筱斐,考A大吧。”   “啊?”她抬起眼,疑惑地看着他笃定的目光,不过数秒,就改变了重要的人生抉择,“好。”   “嗯。”他颇为满意地肯定了一声,就不再接话。   项筱斐见状,壮着胆子问道:“是不是只要我考上A大,你就当我男朋友?”   岑之远淡然的眼眸安静地注视着她,心想这会子她倒是比谁都机智了。   “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她多云转晴的眼睛,有着似是能开出花来的盎然春意。   他不予置评,生硬地扯开话题:“你该回去了。”   她有些不舍,“那你呢?”   “我还有别的事。”   “那好吧,我先走了……”项筱斐无奈妥协道:“那你……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语罢,双目执拗地盯着他看,似乎非要得到个明确的答案不可。   他没办法,微微点了下头,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点头,却把项筱斐乐坏了。   “再见~岑之远,你一定要等我!”说完,就欢脱地跑了,跑了没几步,又突然折回来,在他面前低头喘息道:“幸好你还没走。”   “怎么了?”   “我还没有你的手机号……”她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满眼期待地瞧着。   他无奈地轻叹,在手机上输入了一串数字,又将手机归还给她。   拿到手机号的小姑娘心满意足地傻笑着,“嘿嘿~那我走了?”   他再次点头,也不说声“再见”,就看着她一蹦一跳地离去。   那个渐行渐远的娇小身影,踩着轻快的脚步,似是春日里的曼妙舞姿,没来由地让他觉得爽朗。   他终于明白了,长久以来这份别扭的排斥感来源于何处。   那个在冬日里裹得严严实实一门心思翻着垃圾筒的她。   那个躲在房里带着大耳机听摇滚乐的慵懒的她。   那个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冲他大发脾气的她。   那个心急如焚翻箱倒柜寻找与亡父唯一一张合照的她。   那个喝长岛冰茶半杯下肚就开始发酒疯闹事的她。   那个在出租车上和他拌嘴的她。   那个被开水烫伤后呜咽着缩成一团的她。   那个躲在他怀里说着酒后胡话的她。   那个看到水煮牛肉时眼睛放光的她。   那个拉着他和陌生小孩打雪仗的她。   还有那个,在严寒的雪地里突然凑过来亲吻他的人。   这些都是项筱斐,又都不是她。   或许是理科生本就对逻辑矛盾的事物颇为敏感,他不得不承认,打从一开始起,自己对项筱斐的关注就远超旁人。   当她嘀咕着抱怨他住的地方毫无人气的时候,他就该想到,此去经年,他岑之远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清冷了。   那时的他还装作不自知:他从来没有这样心疼过一个人。   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他都在项筱斐短信的狂轰滥炸里度过。她几乎每天都要跟自己汇报她的生活,做不来的题目,想不明白的事,恨不得什么都得一五一十告诉他。   那些短信,他有时候回,有时不回。   有次许言博看到他在饭桌上低头握着个手机发消息,还面带微笑,第一反应以为他中邪了,一脸惊恐跟见了鬼似的。夏沫在边上,目光好几次都悄然飘过他的手机屏幕,可他岑之远是何等的精明,又怎会让他们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奇怪的是,那个叫章雯琪的姑娘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他听许言博说,曾看到夏沫和章雯琪在一起说过会儿话,后来小姑娘就哭着跑了。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许言博一个大男人也没好意思问,而岑之远对此也并不在意。   那天他收到项筱斐短信,语气很沮丧,说她妈妈不同意她填写的志愿表,班主任也不同意,两人昼夜不停地给她洗脑洗了好几天她都不肯改。后来班主任又找了年级组长,年级组长亲自劝说她许久,最后决定放弃她了。   岑之远见状,骤然一愣,回了条消息问道:“他们都不同意你填A大么?为什么?”   “这个,一言难尽啊。”   过了两分钟,他收到了项筱斐发来的一张照片,那是她填写的志愿表。   个人信息的下方,空空荡荡的一张表格,只有一行A大的专业孤零零出现在正中央。   她是铁了心了要考过来,哪怕……冒着落榜的风险?   岑之远久久没有回过神,纵使自信如他也不敢提交这么一份志愿表,难怪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反对。   那时他第一次按下通话键,拨通了她的号码。   “喂?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电话那头的小姑娘显然十分欣喜。   他寒暄的话不多说,直接进入正题:“你那样填志愿表不行,给我都填满。”   她固执地答道:“那不行,万一我的分数没到A大分数线怎么办?”   “没到就去别的学校。”他脱口而出的是一个理所当然的正确答案,可落在她的耳中,却是何等的酸楚。   “岑之远……难道你不希望我考到你那里吗?”可怜兮兮的语气把他问倒了。   希望,还是不希望?   他轻笑一声,反问她:“到底是谁建议你考A大的?”   毫无疑问是他让考的。   那么答案昭然若揭了,项筱斐舒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一定会考过来找你的!万一没考到……我就再考一年!”   “嗯,很好,为什么不干脆再考两年呢?那时候我正好毕业了。”他冷冷地问道。   哪知那小姑娘竟没听出话语中讽刺的意味,还当真地说:“那不行那不行~岑之远,你再去考博士等等我吧,好不好?我知道你一定能考上的!”   原本瞒着没告诉他自己前阵子被保送硕博连读的消息,就是怕她意志松懈地说“那太好了,我又可以安安心心多考四年了”,然而结果却并没有变……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九章   元旦过后的日子过得飞快,项筱斐一行人开始着手毕业论文,她现在唯一的事情,就是瞎混日子。不像雨杏还要常常去上班,娜娜每天继续奋战在游戏里醉生梦死。   这个冬天似乎比往常来得更阴冷一些,更多时候,筱斐都宁愿宅在寝室里,挂在YY上和大家聊天,或是看小说打发时光。寒假前的期末考试,去岑之远那里熬了几个夜的通宵,总算以优秀的成绩高分飘过。   寒假里她搬回了家里住,刚进门,张嫂就热情地迎上来。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刚做了一大桌子你爱吃的菜。”   筱斐进门后,惊喜道:“张嫂,我在学校里总想着你做的咖喱鸡,学校里餐馆都没你做的好吃!”   “那当然了,外头那些个餐馆做得菜哪有家里自己做的营养好~”张嫂慈祥地笑着,拉她在餐桌边坐下,“我去叫你妈妈和叔叔下来吃饭,一会儿多吃点哦!”   “好!”好久不回家,她今天心情不错,凑在餐桌边调皮地偷偷尝了一小块,浓郁鲜香的咖喱味在口中缕缕散开。   这是她依赖了十几年的熟悉感觉,即便是她对这个重组的家总抱有介怀,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她觉得自在心安。   “筱斐回来啦?”杨叔叔和妈妈从楼上走下来,两人有商有量正说着什么。   “我们刚刚还说起你。”杨叔叔笑道:“你妈妈说你有男朋友了?什么时候带回家里给我看看?”   筱斐尴尬地思忖了会儿,“这个嘛……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早了点~”   “当然要早点看看的。”妈妈反驳道:“我们得为你把关,看看小伙子人品家世如何,可不能让你受人骗了。”   “妈~他不会骗我的!”她无奈地解释了一句,心乱如麻低头猛扒饭。   杨叔叔哈哈大笑:“小姑娘大咯,不要我们管了,你就相信她的眼光吧,我觉得筱斐不会看错人的。”   “那是~还是我杨叔懂我!”她得瑟地朝妈妈投去一个胜利的目光。   “臭丫头,反正我迟早见得到,你再怎么藏着掖着也没用!”妈妈笑着白了她一眼,倏地想起了什么,唇边的笑容淡了几分,“最近有你妹妹的消息么?”   “她人在K市,具体位置还不确定。”筱斐把最近的发现告诉杨叔叔,“您暂且放心,她目前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这孩子,她走之前把卡里的钱都提了现带走,让我们没办法找到她。可是我看她提光的这些钱,实在过不了多久了,真不知道她要怎么生活。”杨叔叔满面愁容,“都怪我,那时候对她太凶了。我现在想明白了,她不想高考不想念书,我就一辈子养着她,又能如何呢?我杨家又不是养不起,诶……”   “杨叔叔,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读书不只是为了赚钱,更多是为了明理,培养一个人的内涵。”筱斐直说道:“我觉得羽清很快就会明白了,您对她的苦心。”   “这一点小姐倒是说得在理。”张嫂端上最后一道甲鱼汤,摘了围裙在空位子坐了下来,朝着大家絮絮叨叨起来:“我来这城里打工了几十年,也算是明白了,过去我们讲的什么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都是假的!女孩子啊,就一定得多读书,得有文化才行。现在这个社会,男女平等,女强男弱都常见了。也就只有我们老家那样封闭的地方,才仍然把女人当做生孩的机器!像我就老早想明白了,趁着年轻就跑来大城市打工了,现在老家小洋房都造起来了,村子里面谁还敢说女人出去工作就是抛头露面?”   “说得好~张嫂,我敬您一杯!”筱斐端起橙汁,敬了敬张嫂。   “诶……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些……”杨叔叔叹着气摇了摇头,“筱斐啊,羽清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就欣慰了,就算没你这么懂事,我也只求她健康平安了。”   项妈妈也伤感地说:“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总归叫是人担心的,这眼下都快过年了,咱们家还没能团聚……”   说着说着,就低着头抹起眼泪,杨叔叔轻拍着她的后背,自己也沉默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寻人呢?   “登报纸新闻,上电视广告,我们都尝试过了。”杨叔叔摇了摇头,“可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反倒是一干亲戚朋友们都知道了咱们家里出了这档子事儿,也不知是不是今年犯太岁……”   “报纸,电视?”筱斐低头沉思,觉得这法子未免古老了些,“现在的人,看电视和读报纸的还多吗?”   “对了,网络!”她茅塞顿开,对妈妈和杨叔叔说:“我试试用网络的力量找她,应该比这管用多了!”   刚吃完饭,筱斐就蹦到楼上,找岑之远商量。   “眼看着杨羽清出走也有好几个月了,马上要过年了,我想尽快找到她,一家团聚。”   “一家团聚?”电话那头的她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嗯,怎么了吗?”   “筱斐,你变了许多。”岑之远轻声笑道:“你从前总说自己在这个家里是多余的。”   “现在也是。”她毫不避讳地承认,“等找到了杨羽清,各归其位,她当她的千金小姐,我还是我~”   他脸上的笑容更和煦了,知道她嘴硬心软不肯承认,便也不再追问。“是啊,她当她的千金小姐,你当我的千金夫人。”   “千金夫人是什么鬼!”她害羞不肯承认,便急着扯开话题:“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帮我嘛?”   “当然,夫人都开口了,为夫岂敢不从?”他好像,迷恋上了这种调戏她的感觉。   “……”   这场浩浩荡荡的网络寻人活动就在岑之远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语中开始了。   他当晚就破天荒地开了直播,请各位粉丝帮忙寻人,引起了热烈的反响。   “尤其是K市或者K市附近的朋友们,请务必帮忙留意一下这位姑娘,如若有确切的线索,我定当重谢。在此先谢过各位……”他边说边打开微博,打算贴上杨羽清的照片,可刚打开微博,就看到特别关注栏里某人在他生日当天发的微博。   “在剥蚀的廊柱之下,在梦和虚无之间,你的名字的声音,穿插.进我不眠的钟点。@应遇之”   他突然停住了嘴边的话语,倏地轻笑了起来。   今晚夜色如醉,月明星稀,所有相聚的美好愿景,都应得以实现,不是么?   应遇之的粉丝数一直多得夸张,并且横跨各界,自从那条寻人微博一出,转发和评论达到了空前的数量。   娜娜和雨杏知道了这事以后,也开始发动起自己的力量寻人。特别是娜娜,据她说是“忍气吞声地找了那个没人性的王八蛋”,可筱斐却始终觉得,千羽馈对此事并没有半点冷漠。他不仅在自己的微博上挂出了寻人的置顶微博,还在他的直播间大字报似地贴出了这条消息。甚至,他还拜托了采访自己的游戏媒体务必要将此事一起报道,整得沸沸扬扬,游戏界无人不知。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现象。   网络电台界巅峰人物应遇之,和网络游戏界传奇大神千羽馈,在同时大肆宣传着寻找同一位小姑娘。   这两个原本没多少交集的圈子,竟然因为杨羽清而有了些许碰撞。   有人开始猜测这两位大神和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更多人在意的是,这两人本身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两个都是各自圈子里举足轻重炙手可热的人物,两个都是颜值高到跟开了挂似的极品帅哥,偏偏毫无交集却在做着同一件事,这着实戳中了不少人的萌点。   于是开始有人攥写《应遇之与千羽馈二三事》、《我所认识的应遇之和千羽馈》、《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雳》等等让人嗔目结舌的脑洞之作。   “这样恶意卖腐真的好吗?”筱斐无辜地问道:“岑之远看到这些已经快吐血了。”   娜娜一捶桌子,义正辞严地反问道:“不卖腐怎么有看点?没看点怎么炒作?不炒作怎么找人?”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筱斐汗颜,“可是,你家千神没打算揍你吗?”   “切,开玩笑~他怎么可能想揍我?”娜娜冷笑一声,“他想杀我。”   “……”筱斐抱着肚子躺在床上大笑了一会儿,“我要是他啊,我也想杀你。”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这不是为了帮你找妹妹嘛!”娜娜在语音那头激动地说。   “好吧,我知道你最好了~~”筱斐道:“可是岑之远对你家千神本来就有意见,说他只会打游戏浪费生命。这回被硬生生和千神凑成CP,他真的快炸了。”   “你以为荡悠悠就不炸吗?”娜娜大笑道:“你别说,这两人还真挺登对,相互嫌弃啊!千羽馈就说,干嘛把他和一个只会讲鬼故事、毫无实力的小白脸相提并论。”   “……”筱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要是让岑之远知道,他非得气死不可!”   “哈哈哈……”两个女人突然忍不住同时大笑了起来。   最后娜娜阴阳怪气地学了一句雪姨的名句:“真是一出好戏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十章   沸沸扬扬的网络寻人持续了一周左右,筱斐每天都收到许多微博私信。然而大多数都是没用的消息,和来打听应遇之和千羽馈什么关系的八卦党。   大约年前的时候,筱斐收到了一条她等待已久的私信,来自那个她悄悄关注的人,吃瓜的猹。这人开门见山地告诉筱斐,他认识杨羽清,并且知道她在哪里。不过杨羽清是他的好朋友,他不能随随便便就这么出卖她。   筱斐一看这语气,“不能随随便便出卖她”,那就是正正经经的就可以出卖了?杨羽清这交的什么损友啊……   “你有什么条件随便开,我尽量满足你。”她无奈发了这么一句话过去,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对方狮子大开口的。   谁知这位奇葩的仁兄对钱财竟并无半点兴趣,“不瞒你说,其实我是千羽馈大神的粉丝,我就是想和我偶像见一面,一起刷一次副本。如果你能满足我这个愿望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把杨羽清给出卖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愿望!筱斐心想,娜娜那家伙不是成天和千羽馈在一道刷副本么,这还能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毕竟她和千羽馈连认识都算不上,就先去找了娜娜商量。   娜娜一听,又是猛地一拍桌子:“你要亲自去K市抓人?”   “嗯。”筱斐答道。   “那提供线索的小子要荡悠悠也去?”   “是啊……”   娜娜神总结道:“所以结果就是,你得和荡悠悠两个人一起去外地?天呐!我恩公会发飚的吧!”   结果岑之远倒是没有发飚,只淡淡回了句:“什么时候去,帮我也买张机票。”   他哪能任由项筱斐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去陌生地方找另一个陌生男人?这事情光是想想就觉得不靠谱,万一又像上次那样迷路了?万一那千羽馈是坏人?额……其实他一听这名字就觉得是坏人。   心头万般纠结思绪,始终还是不放心她离开自己。纵使论文研究缠身又如何,与其宅在那实验室里成天为她担惊受怕,不如就请个假跟着一起去了。   筱斐倒是没想到他忙成这样,他说要陪她去,那便再好不过。   只是娜娜那边还不太顺利,只因她一句玩笑的“我给你个机会和应遇之面基”,千羽馈就打死也不肯去了。   像他这样靠精湛的微操和敏捷的思维取胜于各种复杂副本和帮战的人,心中难免抱有些自负,哪能容忍别人把自己和那些光靠声音吃饭的奶油小生相提并论?   可娜娜也不是吃素的,她看准了千羽馈好面子,缝人就散播谣言说某知名大神成天对她实施家暴,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那脑袋上明晃晃顶了“第一夫人”四个字,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知道在说谁了。   于是千羽馈真动了家暴的念头……   他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就与她刀剑相向。   他那把顶级玉灵剑还是她给贡献的材料,如今铸成了全服、乃至所有服里面属性最高的武器。娜娜哪挨得了那上古神器的两下啊,直接就倒在地上只剩下半管血了。这小妮子还不认输,爬起来对着眼前的黑衣男子一顿胖揍,可对方的血条就是一动不动。   最后,干脆蹲在地上耍赖,不肯起来了。   “你打死我算了!再把我休了,咱们从此一刀两断,恩断义绝!!”她这回是真生气了。   千羽馈也不讲话,站在那里沉默了会儿便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干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带着莫名的失落和愧疚,娜娜以为自己搞砸了一切,正灰心丧气地等着被千羽馈休掉,再成为全服人的笑柄。这时候,突然接到了他的电话,短短一句话与岑之远如出一辙:“什么时候去,帮我买机票。”   唯一不同的是他还加了一句:“还有,帮你自己也买一张。”   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觉得别扭,千羽馈非要拖娜娜下水。   不管怎么说,这离奇四人行的安排就这么定下了。筱斐统一在网上买票,看到千羽馈的名字不禁哑然失笑:“他真名叫周鲤浅?……”   “很娘是吧?”娜娜也加入了吐嘈,“我也觉得!”   “怎么说话的,这叫文艺!”筱斐故作正经道:“他好歹是为了帮我忙才去的,如果能顺利找到杨羽清,那也算是我的大恩人了。”   “这又何必呢,他又不是什么好人~”娜娜冷哼一声,“如果他做了什么好事,那肯定也是偶尔的良心发现而已,用不着感激他。”   “我就觉得奇怪了娜娜,你说他千羽馈为什么会答应来帮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呢?”筱斐略带深意地问:“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娜娜急得跳脚,“仇人关系!!”   “哦~仇人关系,他还给你弄免费的比赛门票?还送你限量游戏公仔?还不嫌麻烦地帮你同学找妹妹?”筱斐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那他可真够恨你的,费尽心思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也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   “谁知道他呢,他脑子有病……”娜娜越说越小声,最后连自己也沉默了。   应遇之和千羽馈的第一次见面,不出意料是在机场的等候区。尴尬的三人行一起去K市,娜娜已经回老家了,自己从老家那里过去。   筱斐和千羽馈见过面,为了化解尴尬,还是佯装热情地打了个招呼:“hello,千神~”   “你好。”周鲤浅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是许一娜的室友项筱斐,这位是我男朋友岑之远。”她暗自戳了戳旁边一脸木然的人,示意他打招呼。   岑之远只得乖乖点头,语气却冷如千年冰霜:“你好,我是岑之远。”   “你好,周鲤浅。”   两人极不情愿地象征性握了个手,就草草结束了无聊的寒暄环节。   得了杨叔叔的赞助,筱费买了头等舱的位子,趁周鲤浅没看过来,凑过去对岑之远交待道:“喂,是我请他来帮忙的,你能不能态度好点?”   岑之远从厚厚一本论文集里抬起眼,目光柔和寡淡,“怎样才算好?要我冲上去抱住他说‘哥儿们我可算把你盼来了’吗?”   “那倒不用……”筱斐擦了擦冷汗,“正常点就好,起码别把敌意写在脸上啊。”   岑之远倒是坦然:“这有什么好遮掩的,反正他也一样。”   项筱斐真不明白这两人到底看对方哪里不顺眼,可即便如此,两位惹不起的大神都保持着超高的默契。一路上他们半句话也没交流,倒是筱斐夹在当中,和这个聊聊天,又和那个说说话。倒也不是套近乎,只是那千羽馈毕竟是客人,还是来帮她忙的,怎么也不好冷落了他。   不过这些画面落在岑之远的眼里就难免有些酸溜溜的了,看着筱斐和那个千羽馈聊得正高兴,他干脆闭上眼装睡,眼不见为净。   到K市的时候已是晌午,刚下飞机就找到了接机人群中的娜娜,她比大家早到半个小时,现在正拉着筱斐抱怨肚子饿。   见了周鲤浅,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也不知道在傲娇什么。   一行四人在机场找了个当地特色的餐馆,点了几个新鲜热菜,先解决肚子问题。   这菜刚上来,娜娜的眼睛就发光了,平日里在岑之远和项筱斐面前她是向来毫不遮掩的,可这一回,她却握着双筷子,犹豫了。小眼神划过旁边的周鲤浅,那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冷声道:“吃啊,不是快饿死了吗?”   “你们都不动筷子,我不好意思……”娜娜小心翼翼看了看餐桌上的氛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会不好意思?”筱斐瞪大了眼,有模有样地凑过去,伸出手背探了探娜娜的额头问道:“没事吧,是不是病了?”   “大仙,你看她!”娜娜被她嘲讽地毫无还手之力,只得向岑之远求救,“尽欺负我!”   岑之远细长的眉眼含笑,伸手将筱斐拉回来,重新坐在自己身边,欣然答道:“我看着她,你可以吃了。”   “大仙~!还是你对我好啊!!”娜娜厚着脸皮抱大腿后,终于安心地吃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周鲤浅都没怎么说话,他和他们不熟,也没必要去故意制造些什么话题。冷寂凄凉的样子看得筱斐心生不忍,便示意娜娜多和他讲讲话。娜娜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非要跟他置气,两人见了对方,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吃完饭买单的时候,岑之远和周鲤浅同时掏出了钱包。   “我来吧。”周鲤浅掏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   “对对,让他来,他是已经工作的大叔。”娜娜对岑之远说。   岑之远也抽出了几张钞票往桌上一放,淡淡答道:“还是我来吧。”   “大叔”周鲤浅脸色不佳,眼刀横飞到边上那个口没遮拦的姑娘脸上。   娜娜被瞪得一阵胆寒,立刻转了风向对周鲤浅说:“对对,还是让他来吧,他是腰缠万贯的土豪。”   这会儿“土豪”岑之远也无语了。   服务员看着两个互不认输的男人,正玩味地揣测着四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都别争了!人都是我叫来的,当然我买单!”项筱斐实在看不下去,站起身来随服务员刷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十一章   吃完饭,一行人按照吃瓜的猹给的地址,顺利找到了他住的地方。那是一桩郊区的别墅,占地面积极大,远离闹市,隔绝了所有喧嚣与鼎沸人声。能在这样的地段买得起这种别墅,难怪不削所谓的赏金。   对着门口的可视电话自报家门后,四个人稍等了片刻,出来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长相稚嫩清秀。   “哇!千神,你真的来了!!!”那小伙子立刻冲过来让保安打开铁门,对着周鲤浅坐看右边,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周鲤浅对小粉丝淡定点了点头,“你好,怎么称呼?”   “我叫钱小萌,大神,你叫我小萌或者萌萌都可以!”   “噗——”筱斐和娜娜都没忍住,终于笑了出来,腹诽道,果然是什么样的偶像吸引什么样的粉丝啊。   这位萌萌的钱小萌立刻请四人一起进他家别墅里坐,这里头管家、佣人和园丁光是看到的加起来就有十几个,房子很大,从金碧辉煌的装潢到的大气蓬勃的摆设,无一不透露着硬实的家底。   “老张,给我的朋友们上几杯好茶,要老爸柜子里最好的茶叶。赵姨,去拿几条热毛巾来,他们大老远赶来,肯定都冻坏了。还有你小刘,别闲着,赶紧去拿点儿小点心过来。”小小的男孩子对着几个人颐指气使,见了这阵仗,项筱斐霎时间觉得杨羽清着实正常多了。   “别忙了。”周鲤浅阻止道:“我们就想知道那个小姑娘现在人在哪里。”   “千神,你们这才刚来,找人的事先缓缓吧,杨羽清好着呢,别担心啦!”钱小萌说,“再说了,你还答应要陪我打游戏来着……”   周鲤浅不好做主,看了看项筱斐,她无奈点了点头,“好吧,小萌,那你什么时候能带我们去找杨羽清?”   “你们先陪我玩儿几天吧~~我一个人待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太久了,可无聊了!”钱小萌靠在柔软的沙发里抱怨起来。   娜娜狐疑地问:“你爸爸妈妈呢?”   钱小萌解释道:“他们经常不在家,这些个佣人成天板着张脸跟兵马俑似的,无趣得很,根本没人陪我玩。”   “那你平时不去上学吗?”筱斐继续和他聊起来,“学校里应该有很多小伙伴啊。”   “我才懒得去,学校里的同学都跟呆瓜一样,和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钱小萌不削地挥了挥手。   这下项筱斐明白了钱小萌和杨羽清这两人怎么就惺惺相惜了,原来他们的共同点除了不要脸的富二代以外,还有一点,不爱学习。和这样没心没肺的大少爷混在一起,她就算离家出走个几十年都学不到什么啊!   钱小萌家的别墅里要啥有啥,连足球场都有,他高兴地领着客人到处转悠介绍了一圈。“一下子来这么多小伙伴,我真的太开心了!我给大家安排好房间了,各位就安安心心住个几天,想吃啥喝啥尽管告诉厨师,我们家这位大厨是米其林三星的,手艺别说有多赞了!等过几天咱们吃够了玩够了,就一起去找羽清,怎么样?”   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好多做什么辩驳,毕竟这事情主动权还是在钱小萌手里。   大家把周鲤浅出卖给钱小萌以后,便各自脱身去房里安顿了。客房区这一个个高档的套间,让众人不禁怀疑起来,这钱家究竟是做什么的,怎么有钱到这个地步?难道就因为姓钱?平日里见的有钱人也不少,怎的这次就像来到了一个世外的古堡一样,这满目奢华之中似乎还带着那么些许的……神秘?   “我靠,这房间也太大了!”娜娜背着自己的行李过来找筱斐,“我还是和你住一起吧,这床都能躺一辆卡车了。”   “一般的客房都和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差不多,我真不知道主人房间该奢靡到什么程度。”筱斐扔了行李,一跃到大床上,深深感慨道:“这床垫好舒服啊……要这么住个几天,我很难保证自己不会纸醉金迷乐不思蜀。”   “我看啊,你现在就已经被万恶的资产阶级瓦解斗志了。”娜娜白了她一眼。   筱斐厚着脸皮道:“好啊~来瓦解我吧!资产阶级有什么糖衣炮弹,都冲着我来吧!”   “瞧你那点出息!”娜娜提醒她:“你还找不找妹妹了?”   “哦,对。”筱斐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正色道:“原来我是来找妹妹的。”   “……”娜娜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   她下了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让杨叔叔和妈妈放心,交代了一下可能晚几天回去。   挂了电话以后百无聊赖,去隔壁房间找岑之远,他倒是如往常般淡泊沉静,对这种富贵荣华毫无反应,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敲弄弄。   “又在写论文?”筱斐走过去看他的电脑屏幕,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屏幕上居然不是复杂的公式和图表,而是普通的网页。“你在查什么东西?”   “没什么。”他合了电脑,过来一把抱住她,“来找我有事?”   筱斐两手一摊,“没事啊,娜娜跑去看千羽馈带小粉丝打游戏了,我不知道该干嘛。”   “那你想干点什么吗?”他俯身下来轻吻她的嘴唇,清凉舒缓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脸颊边,轻轻带动她浓密的长睫毛,一句尾音极诱人的“嗯?”把她问得七荤八素没了思想。   “干嘛?”她紧张地双手攥成拳,小心翼翼地问。   岑之远见状,忽而松开她,满目和煦地笑了起来:“出去走走。”   楼梯台阶边的墙上挂着不少画作,镶金画框里,装着的皆是神态各异的迥然美女。项筱斐不懂画,但她觉得,这里每幅画上女子都美得慑人心魄。   她不禁停住了脚步,站在楼梯正当中欣赏了起来,“岑之远,你说,这里边哪个最好看?”   “这个。”他伸手过来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筱斐笑着甩开他的手,故作严肃道:“你再这样过分恭维我以后可不信你了啊!”   “我说真的。”他无奈地为自己辩解道:“你看这些画里的人,一个个眼神冷冰冰的,跟死人似的,哪有你生动活泼。”   “生动活泼?!”筱斐着实为他拙劣的形容擦了把冷汗。   但她重新端详起这些画时,觉得岑之远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这些个女子美则美矣,却欠缺生气,虽然各自神态不同,可莫名得都有着同一种漠然。且每个人都身着同样的红色袍子,不免在惊艳之中暗暗生出一丝诡谲。这袍子不似当下时兴的款式,反倒是像极了历史书上的古人衣着。她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盛行的,但富丽堂皇的别墅里挂着这么古典精致的美女画像,着实有几分违和感。   “我发现,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害怕了。”项筱斐目不转睛地盯着画作,尝试着左右挪动了几步,“总觉得无论我站在哪里,她们都在看着我。”   岑之远从容答道:“没什么好怕的,一个好的画师完全能做到这一点,蒙娜丽莎就是最好的例子。”   筱斐不信,又下了几级台阶,发现画中人还是都看着她,于是她干脆下到两段楼梯中间的平台,倚在扶手边聚精会神地看着。   这时候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除了画中人仍死死盯着她以外,她竟然还听到了声音,很清楚的两个女人声音,其中一个调皮地嬉笑道:“瞧,她在看我们呢。”   而另一个回应道:“嘻嘻。”   这声音恍若来自很远的地方,又像是寄生在她的脑袋里。这段飘缈空灵的对话差点把筱斐吓得半死,就差没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她一个没站稳,扶住了楼梯扶手,岑之远见状,立刻大步上前扶住她,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画、画像……说话了!”她倒在岑之远的怀里,指着画像,气若游丝支支吾吾地说道。   “怎么可能?”岑之远紧了紧箍在她腰间的手,搂着她缓缓往前了两步,近距离侧耳听了会儿,“什么声音也没有。”   “刚才你没听到???”   岑之远摇了摇头,忧虑地问道:“你是不是太累了,所以出现了幻听?”   “不会吧,那声音清楚得很,你真没听到?”她的神情更加沉重了。   他感到事有蹊跷,便眉头不展,四下环顾了起来。   筱斐紧抓着岑之远的手,跟在他身后左顾右盼,却没发现半点蛛丝马迹。脑袋贴着他宽厚的后背,小声道:“这也太灵异了吧……”   “算了。”他转过身,摸了摸她的脑袋,“可能是听错了,别怕。”   她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跟着他下楼了。   后花园种了不少奇异的树木,一看便知品种名贵,在这寒冬之中,花草已然凋谢了不少,剩下一棵棵傲然挺立的树木躯干,肃然守护着这里。老园丁仍在园里低着头忙进忙出,筱斐二话不说,上去打了个招呼。   “小姐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那老头狐疑地望着两人。   筱斐试着找了些合适的开场白,礼貌地微笑道:“老爷爷,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很久啦~”白发苍苍的老园丁微眯着慈祥的双目,“久到我自己都忘了。”   “那你对这里一定很了解吧?”筱斐试探着问。   “是啊,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我都很熟悉。”老园丁的语气骄傲而满足。   她和岑之远交换了一个眼神,表示时机差不多了,她便开口切入正题:“老爷爷,我看这里的装饰都好华丽啊,特别是楼梯照片墙上的那些画,画得真是太传神了!您知道那是哪位大师的画作吗?”   “这屋子里的画啊……”老园丁哈哈大笑,“都是这儿的主人画的。”   “啊?钱小萌的父亲?”项筱斐震惊地看了眼岑之远,他正低垂着眸子若有所思。   老园丁不予置评,继续说道:“主人是个天才,他什么都会。这园里不少奇花异草,就是他研究栽培出来的。”   筱斐越听越疑惑,似乎这有些偏离主题了吧?于是她硬生生把话题扯会画上:“老爷爷,那你知道画里那些姑娘是谁吗?”   “那些姑娘啊,都是慕名而来的,主人的崇拜者。”   “那你有没有……”筱斐顿了顿,组织了一下措辞,含蓄地问道:“有没有在那些画前听到过一些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园丁诧异地看着筱斐。   “嗯,例如有人在说话的声音。”筱斐观察起园丁的脸色变化。   “这……”他的神情明显突然间慌错了,眼珠子快速转了转,似乎在惧怕着什么,最后咬了咬牙说:“不好意思小姐,我平时一直待在这花园里,没去过楼上。”   “……” 作者有话要说:  画风突变= =   ☆、第一百十二章   “你怎么看?”告别了园丁后,筱斐悄悄问岑之远。   他面不改色,淡淡地答道:“他在说谎。”   “嗯。”筱斐笃定地分析道:“他没去过楼上,又怎么知道楼梯照片墙上挂的是哪几幅画。他的态度很可疑,前面聊得都挺好,可是一提起有人说话的声音,他立刻就变了脸。很明显,这事情不是偶然,那个园丁早就知道。”   “你觉得呢?”筱斐满眼期待着,等他肯定的答案。   然而岑之远只是莞尔,轻描淡写地说:“不一定。”   她有些不甘,拦住他的去路,追问道:“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筱斐。”在这么诡异的事情面前,岑之远仍保持着一贯的淡然,声音温和而低沉,安抚着她跌宕起伏的心。“你只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有我在。”   “记住了。”她乖乖点头,“那我们去找他们吧?顺便探探那个钱小萌的口风。”   “好,你别问得太耿直就行。”   筱斐疑惑地问他:“我刚才问得很耿直吗?”   “难道没有吗?”岑之远忍不住舒展开了爽朗的笑意。   回到别墅的时候,三人已经结束了游戏,娜娜和周鲤浅在打桌球,钱小萌在旁边看着,顺便为偶像加油。可他那偶像哪里需要他的加油,轻轻松松三两下就连进了五个球,娜娜不高兴了,看着球桌上他所剩无几的半色球,失落地把球杆扔给钱小萌。“我不玩了,一点都不好玩!”   “哈哈~又是千神赢了!”钱小萌崇拜地鼓掌。   刚坐回沙发的娜娜一见项筱斐,双目又重新恢复了光彩,跟看到救星似地说:“你来啦小项~来来来,咱姐俩来一局?”   “你过分了啊许一娜!”筱斐懒得理她,坐到沙发上喝起橙汁。   她知道娜娜是故意的,整个班里谁不知道她项筱斐是运动白痴,特别是桌球。   而岑之远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来,筱斐,我以前说过要教你的,今天刚好有机会。”   她这才想起他曾经随口的一句承诺,原来他还记得。心头洋溢着暖意,也不顾娜娜看好戏的眼神,就从沙发上蹦起来,接过岑之远递给她的球杆。   “哎呦,还手把手教,要不要这么秀恩爱啊?”娜娜玩笑着酸了一句,“单身狗表示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筱斐灵机一动,坏笑道:“那让千神教你?”   原本没什么存在感的周鲤浅骤然间别扭地微微一怔,那表情筱斐太熟悉了,那是岑之远害羞时的表情。   可娜娜那样神经大条的人哪会注意到这个,她瞬间就来气了,“本姑娘怎么就需要他来教了?前面那是我手下留情好嘛!”   周鲤浅原先凝滞的神情这才微微松懈,眉头微展,云淡风轻地笑道:“是是是,你厉害。”   有了岑之远手把手的教学,筱斐总算找到了打球的感觉最起码,她现在能戳到白球了。   “注意力度和方向。”他轻搭着她手上的球杆。   “你用力太轻了,可以再‘暴力’一点试试。”   “别别,怎么一用力就戳歪了呢?”   “筱斐,左手要架稳了,不要松掉。”   “……”   他还当真是一位尽心尽责的老师,不和其他人那样嫌弃她没天赋,而是不厌其烦地一次次重复教她。   “哇!我进球了!!!”筱斐扔了球杆,一把抱住岑之远。“这是我第一次,自己进的球!”   “筱斐。”他浅笑着,别扭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进的是白球……”   “白球也是球啊!这是我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她竟兴奋地引用起阿姆斯特朗的经典名言。   “看清楚了,这特么是桌球,不是月球!!!”娜娜打击道:“你能不能为人类考虑考虑,别这么丢脸好吗!”   钱小萌已经抱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了。   筱斐想起方才餐厅里的一幕,便一脸无辜地对周鲤浅抱怨道:“千神你看她!她老欺负我!”   “她这人就那样。”周鲤浅竟难得地加入了她们无聊的玩笑,对筱斐鼓励道:“你已经很不错了。”   “看看。”筱斐对娜娜说,娜娜摆了张臭脸。   “看看。”她又对岑之远说,得到的是另一张臭脸。   于是她意识到这种场合貌似多说无益,简直处处都是雷区啊。   娜娜被那句“她这人就那样”气了个半死,于是把不满的情绪发泄在了始作俑者项筱斐身上:“小项同志,既然你已经学会了,那咱们来一局?输的人得有惩罚,怎么样?”   筱斐见她这气势,跟非得整死自己似的,立刻怂到岑之远身后,有恃无恐地答道:“这不公平,我才刚学会,你就要虐我!要打你就和岑大仙打~”   某位大仙这时冷冷地轻哼了一声,她机智地从这声“哼”里面听出了他的内心O.S:这时候倒想起我了?   于是吓得缩回了抓着他毛衣的手。   娜娜当然也不傻,虽然没和岑之远交过手,但这人在各方面都跟开了挂似的,她才不愿意冒风险打这个赌。于是她往周鲤浅那里挪了两步,指着他对两人说:“这是我小弟,我派他上场就行。”   周鲤浅混迹游戏圈多年,从来没有人敢叫他“小弟”,工作和生活中亦是如此。突然被这么唤了一声,他整个人都不好了,黑着张脸,阴云密布地看着眼前洋洋得意的姑娘。   还未来得及反应,对面的岑之远已经顺理成章地接过球杆,自然地问他:“谁先开球?”   周鲤浅只得暂且把被叫小弟的仇放在一边,从娜娜手里拿过球杆,随意且安然道:“你先吧。”   岑之远也不故作谦让,直接俯身优雅淡定地开了一杆,又连着进了三球。   周鲤浅见状,也不急不缓地上前跟着进了两球。   筱斐和娜娜钱小萌坐在一块,目不转睛地盯着球桌。   钱小萌好奇地开口问道:“两位姐姐,赌注到底是什么啊?”   “赌注嘛……”娜娜忽然又想起上次项筱斐提的去男浴室偷肥皂的事,虽然拖到现在没去,但这缺德鬼可天天盯着她和雨杏。鉴于项筱斐有这么个黑历史,这会儿娜娜已经不敢让她想赌注了,再看看一脸运筹帷幄的岑大天才,不免心生退却,嘴上却是满口的“假仁假义”:“筱斐啊,我们以后还会是朋友的吧?”   她诧异地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怎么了?”   “那我觉得赌注没必要押太大,是吧?做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嘛~”娜娜心虚地嘿嘿一笑。   此时周鲤浅已经为她的自灭威风翻了个难以察觉的白眼。   “做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你不是说,这句话是形容PY关系的么?”筱斐冷不丁一句内涵的话惊得岑之远忽然手抖了那么一下,这球打偏了。   于是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回头看着自己这位口无遮拦的小女朋友,无奈地问:“你们平时都聊这种东西?”   周鲤浅也忍不住笑了,娜娜见状,恨恨地戳了戳筱斐的脑袋,“你能正常点么?这还有小朋友在呢!别整的咱俩跟猥琐阿姨似的,最起码,别拉我下水好吗!”   “我都二十了,不是小朋友了!”钱小萌急着解释道,“而且,你们说的这些我上小学时就懂了!”   “……”   “……”   “瞧瞧,现在的孩子啊!”筱费一本正经地攒眉蹙额,忧国忧民地唏嘘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娜娜一脸拜服,恳求道:“请你别再说‘日’这个字了,我现在一听你说就觉得变味了!”   “……”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原本紧绷的气氛闹得轻松愉快了不少。   一顿嬉笑打闹后,她们终于消停了下来。筱斐想起刚才那一幕,还不死心,装作不经意地对钱小萌说:“你家楼梯照片墙上的美女画像好漂亮啊~”   钱小萌笑道:“哪有姐姐你漂亮啊~”   “胡说!”筱斐笑着推却他的恭维。   “真的!”钱小萌严肃地继续吹捧道:“姐姐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姑娘!”   “姐姐你是我见过最表里不一的姑娘!”娜娜有模有样地学着他的语气,还满目真诚崇拜地看着筱斐。   她无奈地扶额,看来目前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便将目光重新转向球桌。那两人不知不觉已开了第二局了,刚才那局岑之远赢了,这一局他的半色球分布的位置很不好,反倒是周鲤浅一直掌控着局势。   “你说这两个人在搞什么啊?一句话都不交流,闷头打球。”娜娜悄悄顶了顶她的胳膊。   “谁知道呢。”她无奈地耸肩,百无聊赖地吹气额前的碎发。   晚饭前两人结束了最后一局,最终比分2:2,两个互不认输的人这回总算是棋逢对手了。   “别打了吧……”第五局快要开始的时候,筱斐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岑之远的手,“好饿啊,我们吃饭去了好不好?”   “好。”他放下球杆,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询问的视线望向周鲤浅,后者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你们要再这么没完没了地打下去,明年都快到了!”娜娜不满意地瞪了周鲤浅一眼。   周鲤浅有些无奈地微笑道:“是你非要把我推出去的。”   娜娜傲娇地白眼,“你又没给我赢回来!”   “再一局,我肯定能赢。”周鲤浅镇定自若地保证,也不知哪来的自信。   岑大仙优雅地问道:“吃完饭再战?”   “奉陪到底。”   暮色西沉,暗影笼罩着冰冷的别墅外墙,三三两两个刚忙完的女仆在后院轻嘘微语。遥看几里之外的断垣残壁,荒芜得恍若隔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十三章   别墅之内是另一番热闹景象,歌舞升平,美酒佳肴,让人应接不暇。   筱斐在想,要真这么天天吃喝玩乐的,她还真得被瓦解了。趁现在还记得自己有杨羽清这么个妹妹,她赶紧跟钱小萌打探道:“能和我讲讲,你和杨羽清是怎么认识的么?”   “羽清啊……”钱小萌回忆起来,“她刚来K市的时候,整天到处玩儿。有一次她在网上看到我们这有个古镇,她很有兴趣,就一个人照着地图摸索过来了。其实那古镇早些年就已经荒废了,原本打算开发成楼盘,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工程进行到一半就放弃了,就是前面不远处的荒地那边。当时她找了很久,附近没什么人可以问路,手机又没电了,一个人怕得很,远远地一眼看到这栋房子,就朝这来了。”   “你妹妹也真够能折腾的,到底是年轻人有活力啊!”连娜娜都忍不住对杨羽清这位小祖宗拜服了。   筱斐倏尔想到了什么,刚送到嘴边的菜也不吃了,直接放进碟子里,眼波微转,一语不发。   “诶哟喂,幸好我跟你来了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娜娜用叉子捣了捣盘子里的泡沫状的配料,“不过这是什么啊?”   “马铃薯。”钱小萌介绍道:“我们家大厨喜欢做分子料理,这是他最常用的配料。”   “分……子……”娜娜脸色一沉。   “料……理……”筱斐配合地接道。   钱小萌还一脸的困惑,“对啊,怎么了吗?”   许久不开口的岑之远玩心大起,微笑着说:“她们非常喜欢分子料理,尤其喜欢吃猪大肠做成的薯条。”   “诶?还能这么做啊?听起来真棒,我怎么从来没吃到过……”钱小萌认真地想了想,挥手叫来个小妹,“你去跟厨师讲,明天给我们做猪大肠做成的薯条!”   “……”   所有人都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只有周鲤浅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吃完饭,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洗过澡后,躺在软绵绵的床上,筱斐就很快进入了浅眠。   她混沌的脑海里出现了自己躺在床上的样子,眉头舒展,睡得安详自在。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打开了,从门口走进来许多身着黑西装黑皮鞋、头戴黑色礼帽的人,黑压压的一片,走过来围在她的床边。筱斐被吓得心惊胆战,可眼看着自己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想叫醒自己,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那些黑衣人正在朝她渐渐靠近,躺在床上的她发觉了危险,想试着挣脱身体的桎梏,却屡屡失败。她看到那些黑色的礼帽下,藏着一双双发光的眼睛。她的思绪无比清醒,想尖叫、想流泪、想逃跑,最后却什么都没能做成,心情似坠入无边的绝望深渊。   “筱斐,筱斐,你醒醒。”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脸颊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轻轻捏了下去,“头发没吹干不要睡,会头疼的。”   她总算被他捏醒了,一瞬间,从床上蹦起来大哭着扑到岑之远的怀里。他显然又被她这样突然的举动吓到了,动作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宽厚的手掌又在后脑勺抚了抚,“怎么了,突然就哭了?”   筱斐从他的怀里抬起头,哭得有些喘了,口齿不清地说:“我刚刚,碰到鬼压床了……好多黑衣人围着我……”   他松了口气,笑着将她重新揽进怀里,“别怕,你这是太累了。”   “还好你来了……要是你没过来,我死定了!!”她心有余悸,“太恐怖了那种感觉,身体完全动不了……”   “胆小鬼,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压床这种事。”   这位记性不错的脑残粉提醒道:“可是你曾经讲过一个关于鬼压床的故事……”   “……”他沉默着反省了片刻,似乎,自己确实有责任,“我错了,我以后不讲鬼故事了,好不好?”   “那不行。”筱斐拽着他的胳膊,可怜兮兮道:“我喜欢听你讲……”   这就是传说中的自作自受了吧。   “你怎么来了?娜娜呢?”哭够了的筱斐环顾四周。   “她去找周鲤浅玩了。”岑之远担忧地说,“我看你刚才吃饭的时候神情有点古怪,本想过来问问的。谁知道你头发都没吹干就睡了,这个习惯很不好,要改掉,知道吗?”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无力地辩解道:“吹过了,只是头发长了,要好久才吹得干……”   “我看你是懒。”他犀利地一语中的,低头思忖了片刻,自言自语似地轻声道:“算了,以后住一起,我监督你。”   “住一起?!”她错愕地瞪大了眼,适才的后怕瞬间转变为一种如遭雷击的震惊。“什么意思?”   “等你明年考研成功,就搬过来一起住吧。”他一把搂住她的腰,心疼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明年她们两个毕业后,只有你一个人了。你们外语学院的研究生宿舍,你知道在哪里吗?”   “不知道。”她狐疑地摇了摇头,“貌似从没留意过。”   “第三食堂边上。”   “那不是很好吗?在食堂边上,吃饭多方便啊~”筱斐第一反应喜上眉梢,可话才刚脱口而出,就想到了什么关键的地方,“等一下……第三食堂?!”   “嗯。”   “第三食堂是出了名的偏远啊!”她哀叹一声,“而且第三食堂和我们学院楼,连起来简直就是整个学校的对角线!”   “别忘了你还要爬山。”他“好心”提醒道。   “对对!”筱斐绝望地想起第三食堂边上是一座人工假山,在上学去的必经之路上。除非绕山走一周,要不然上下课来回寝室都得爬山。她恍然大悟:“难怪人家都说外院的女研究生都在修仙,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学校也太狠了吧!”   “这没办法,向来是这样安排的,好像已经准备要造新的宿舍楼了,但我们毕业之前是不可能来得及竣工的。”岑之远摸了摸她的脑袋,“所以啊……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那多不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伤风化!”她别过头,心虚地掩饰着从脸颊蔓延到脖子的绯红。   “你害羞了。”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侧脸,斩钉截铁地戳穿道。   “没有。”   “有。”   “说了没有!”   “那就没有。”岑之远宠溺地笑着妥协,手指背轻轻划过她滚烫的脸颊,“到时候我会换租一套两室一厅的。伤风化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   筱斐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得这样淡定而理所当然,反正她自己是彻底凌乱了。   她尴尬地干咳了两声,不敢抬起眼看他,背过去对他说:“这事以后再说吧,还早呢,连考不考得上都是问题。”   “嗯,以后再说。”他把她拉到身边,“当务之急是……”   “是???”她忐忑地憋红了脸。   “吹头发。”岑之远带她到卫生间,亲自动手给她吹头发。他没什么经验,动作却无比娴熟,一只手轻轻捋顺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拿着吹风机对着慢慢吹。   某人被伺候得很惬意,不禁赞叹道:“阿远,你好会吹头发啊,很像理发店的学徒小弟。”   “……”他僵着的嘴角轻轻一扯,怨念地说:“如果你不会夸人的话,可以选择不说话的。”   “啊!你让我想起曾经听到过的一个段子!”筱斐恍然大悟,对他娓娓道来:“情侣在壁咚的时候,如果你的男朋友用手护住你的脑袋,那不是因为他温柔体贴,而是因为他曾经这样弄痛过别人……”   “……”岑之远的眼神又冷了几分,“你是想说,我以前这样伺候过别人?”   “有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没有。”他果断答道,“你是第一个。”   她暗自欣喜,低垂着脑袋任由他摆布。过了会儿,听到脑袋上方传来他轻声的补充:“也是最后一个。”   娜娜和周鲤浅一块回来的时候,岑之远和筱斐正在看着无聊的狗血剧。   “怎么才回来?”筱斐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咱们刚才在楼下看恐怖片。”娜娜兴奋地给筱斐和岑之远说:“讲的是一对新婚夫妻,回祖上留下的老宅小住,可自从他们住进去以后,宅子里不断发生一些灵异的事儿……”   “老套路了。”筱斐对此类型的故事早已有抗体,顺势往下接道:“然后他们会碰到莫名其妙的仙人指点,或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知这栋老宅里面有冤魂。可即便他们知道这是一栋鬼屋,可他们还是会不要命地住在里面,哪里恐怖往哪逃。一般来说,这种故事里的男主角都有出轨的嫌疑,而女主角通常敏感多虑疑神疑鬼。”   所有人霎时间噤若寒蝉。   “被我说中了?”筱斐抬起眼淡定地问。   周鲤浅点了点头,“没错,你很聪明。”   “她那哪儿是聪明啊!”娜娜揭穿道,“那是被她家本命应大人给害得产生条件反射了。”   岑之远湛然浅笑着,对娜娜的调侃不予置评。   “本来还想吓吓你的,哪知道你现在等级这么高。”娜娜失望地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神秘秘地凑过来对筱斐说:“不如咱们今晚玩点刺激的!”   “什么?”   娜娜神色诡谲,故作鬼气森森道:“试胆大会。”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十四章   “试胆大会?!”筱斐不可思议地盯着娜娜,“我以为这四个字早就已经从你的字典里删除了。”   娜娜的脸色瞬间跟吃瘪了似的,“咳,那事情你还记得呐?”   “当然。”她坚定地点点头,貌似有情有义的样子郑重道:“你许一娜干过的蠢事我一件件都数的出来。”   “什么事?”周鲤浅难得饶有兴致地问道。   “有一年万圣节她就组织过一次试胆大会,大半夜去学校最陈旧的第二教学楼探险。”   那第二教学楼就是岑之远之前实验室所在的大楼,他忍俊不禁道:“探险?”   筱斐无奈地解释起来:“是啊,她在里面几处地方藏了鬼脸面具,谁能搜集到最多谁就赢。”   “你也去了?”岑之远实在无法理解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   “我当然没有!”筱斐不削地说。   而娜娜使劲朝她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怂!”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筱斐继续说,“因为大家都是从一扇坏掉的窗户那里翻进去的,所以都忽略了没去大门边找,她就在那门框下悬挂了一只鬼脸面具。谁知道那天晚上管理系的主任刚好回这边的办公室取资料,刚打开大门,就迎面撞上一只白森森扭曲诡异的鬼脸,当时就吓晕了过去。”   “……”   “……”   岑之远和周鲤浅的表情出奇得一致。   “你们俩这什么眼神?!”彪悍的娜娜叉着腰指着两人,就好像筱斐方才讲的是她的英勇事迹一般。   “这都没看出来?鄙视的眼神呗!”筱斐愉快地补了一刀。   “切,谁知道他没事做会闯进来……”娜娜仍后者脸皮不知错,“反正这一次的试胆大会,绝对比上次更惊险更刺激!想不想听听?”   “并不想。”岑之远捏了捏筱斐的脸,温声细语交代道:“你今天累了,早点睡吧。”   “嗯,你也早点睡。”在岑之远面前,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乖巧得像只小猫。   “过分了,你们俩!!”娜娜忿恨地问,“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我们单身狗的心情?”   筱斐觍着脸无情地答道:“不打算。”   “很好。”娜娜破罐子破摔道,“小项,你今晚别想睡安稳觉了。”   “……”   娜娜自己看了恐怖片睡不着,就非得拉着筱斐玩这玩那,岑之远不放心,也陪在边上,最后演变成四个人围坐在房间柔软的地毯上打牌。   又是筱斐最为头疼的八十分,这一次岑之远是她的队友,尽管智商高,可还是架不住这位猪一样的队友。两人勉勉强强和对手打了个平手,再这么玩下去就快到半夜了。   “一对A!”这一局刚开始,筱斐扔出两张牌,突然整个房间的灯都熄灭了,空调的风也骤停了下来。她站起身来四处瞧了瞧,有些恐惧地做到岑之远边上,“怎么回事?”   “哦,对了。”娜娜想起来,“刚才在楼下看恐怖片的时候,钱小萌说的,他们家这栋房子每到晚上11:42就会断电,到第二天早上6点才恢复。”   “电路问题?”筱斐蹙眉,“怎么不找人修呢?”   娜娜同样困惑,“我也不知道,说是找了不少人来修过了,可都没用。一到这个点,还是准时就断电,一分一秒都不差。”   “一分一秒都不差?!”筱斐感觉此事有些离奇,黑暗中迷离的眸子微微闪了闪,“该不会这栋房子有……?”   “有鬼?”娜娜压低声音问道,渐渐觉得暖气消失以后周遭的空气正在迅速转凉,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周鲤浅旁边靠了靠。   “你刚才不还说要办试胆大会?”周鲤浅淡定地嘲笑她。   “就是啊。”筱斐也跟着落进下石,“自己还不是一样怂!”   娜娜被这么一嘲讽,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硬撑着故作淡定说:“谁特么怂了?办啊!试胆大会!你们现在一人讲一个鬼故事,看谁能把姐吓到,就算赢了,怎么样?”   “这倒有意思。”周鲤浅轻笑一声。   岑之远摸索着走到某处,点了根蜡烛,将烛台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   这时候围坐在一起的四个人,脸上映着昏黄闪动的微光,整个氛围霎时间诡异了起来。   “那我先来。”筱斐的神色严肃了起来,故弄玄虚地讲起岑之远曾经在电台讲过的关于医院的鬼故事,然而却并没有把娜娜吓到。   “说真的,故事挺吓人的,可是我一看到你的脸就会出戏,特想笑……”娜娜终于没忍住,蜷着身子大笑了起来。   筱斐受挫地看了看岑之远,他安慰的眼神里充满无奈,显然眼前这个姑娘的表达能力是木已成舟。   “你来。”娜娜戳了戳周鲤浅,他薄唇微抿,神色别扭地答道,“我不会讲故事。”   “看看,这就是常年打游戏的人。”娜娜看着筱斐和岑之远,手指着周鲤浅严肃地抨击道,“脱离了现实的乌托邦老少年。”   “……”老少年这个称呼着实把周鲤浅打击得不轻,却也不辩解,随意任由她黑自己。   “你来讲,你是专业的。”筱斐摇了摇岑之远的手,久未开口的他似乎一直若有所思,这会儿大家都期待地盯着他,让他觉得有些别扭。原本不想说这些吓他们,可既然娜娜都那样嘲笑他家筱斐了,护短的心情使他忽然生出替她小小报个仇的想法。   “这栋房子,有问题。”岑之远简单的一句话胜过任何鬼故事,瞬间把全场气氛降至冰点。或许是他自带的气场本就诡异冷傲,谁也不会觉得岑之远开口会讲什么玩笑话。   “什……什么问题?”筱斐结巴着问道。   昏暗的房子里,他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我觉得这栋房子的外观和里头的装潢风格有些格格不入,且独此一桩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所以白天上网查了一下。”   筱斐恍然大悟,“就是我白天来的时候,你在看的网页?”   “嗯。”他点点头。   “那你查到了什么?”娜娜急着追问。   岑之远不疾不徐地说:“这栋房子,是附近出了名的鬼屋。”   “鬼屋?!”娜娜没控制住音量,惊恐地大喊了一声。   筱斐立刻伸出颤抖的手捂住她的嘴,压着嗓子呵斥道:“你轻点儿!”   “相传这栋房子是古时候一位传教士的家。这位传教士年纪轻轻,却懂得天文地理,精通星象占卜,对乐器丹青这类文雅之事也颇有研究。传教士深受当时皇帝的喜爱,赐了他不少金银和这硕大的宅邸。”岑之远的语调平平静静的,声音却带有些低沉,“有一天,有人去县衙门那里告状,说自家闺女进了传教士的家以后就再也没出来,怀疑传教士把人关起来了。原本传教士在皇上面前就是个大红人,谁敢接这种案子,不是明摆着找死么?所以当时的县令把告状的人打了一顿,便赶走了。”   “那后来呢?”筱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岑之远随手拿到她的外套为她披上,“房里越来越冷了,外套穿好,再听故事。”   “嘶——”瞧这秀恩爱的场面,娜娜觉得更冷了。   筱斐乖乖缩进外套里,勾着他的胳膊,期待的眼神明光烁亮,“继续说。”   “嗯。”他接着说道:“再后来,越来越多的女子失踪了,都或多或少和传教士有些联系。这时县令眼见事态愈发严重,不好再装聋作哑,便派了两个衙役去传教士府中询问。传教士积极地配合,但他始终坚持,那些女子只是慕名而来找他的,他好生招待了一番以后,就送她们走了。可是……”   周鲤浅难得地应和起岑之远,“失踪女子的数量在不断增加?”   “对。”岑之远神色凝重道,“渐渐的,坊间流传起一个传闻,说这位貌似儒雅英俊的传教士,其实是西方来的恶魔。他为了维持人形,千里迢迢来东方寻找神秘的力量。说他以年轻女子的肉体为食,又以鲜血浇灌花朵。若是遇到的年轻女子刚好姿色端丽,他还会将她们的皮肤剥下来,做成人皮纸张,在上面作画。”   “我靠!太恶心了吧!!!”娜娜有些反胃,“真有这种人?”   “继续继续。”筱斐跟听说书似的意犹未尽,缠着他讲下去。   “再后来,新帝登基,朝代更替。新皇帝思想保守陈旧,对传教士推广的那套洋文化并不感兴趣,传教士就这样‘失了宠’。朝中有几个向来看他不惯的人就重新提起了当时的案件,这县令也是胆小怕事之徒,一听朝中有人下命令要彻查,立刻带上整个县衙的人一起去传教士家搜查。可那时已经人去楼空了,衙役们在房子的后院里挖出了许多具森森白骨,从而确定了传教士谋杀了那些失踪的女子。而关于坊间的恐怖传闻,终究没有人能证实。这栋宅子当时就被查封了,由于出过人命,没人敢来住。但也曾经有过几个不知情的外乡人打开过封条,可出来以后,不是疯了,就是死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筱斐的手很凉,钻在岑之远的外套口袋里,颤抖不已。   娜娜不接地问道:“如果真有这种事,为什么不干脆拆了这栋鬼屋?”   “据这里当地的居民说,早些年确实有开发商看中了这里的地段,可是派人来勘察了以后,就都放弃了。因为凡是进过这栋屋子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沾上了厄运。董事会的人为了这事几番争议不下,最后干脆找了个懂风水的人来看看。可那人才到这门口就说不干了,阴气实在太重了。他说这栋楼四四方方的结构,其实是一个封印,这些鬼魂被关在封印里,即便是拆了这房子造新的楼盘,那些冤魂还是无法离开这里,到时候恐怕住在这的居民们都会遭遇不幸。”岑之远讲完整件事,松了口气,抬起眼,却看到其他人均是脸色惨白。   特别是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娜娜,这时候紧紧抓着周鲤浅的胳膊,都快给拗断了。   “岑大仙,你赢了,你的鬼故事成功吓到了我。”娜娜期待的小眼神紧盯着那双无比严肃的眼睛。   “我没在编故事。”岑之远浇灭了她最后一丝侥幸,“这确实是这栋宅子的传闻,你可以上网查一下,有照片,有地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十五章   “其实,我觉得钱小萌这个人有问题。”久未开口的周鲤浅轻声说。   “什么问题……”娜娜惊愕地看着他,“你凑什么热闹啊,今晚是想吓死我们不成?”   无边的黑暗里,烛火虚弱地跳动了几下。筱斐怔怔地说:“其实……我和千神想的一样,我也觉得他有问题。”   娜娜回过头望着她,原本那么彪悍的一个人被吓得瑟瑟发抖,讪讪地问道:“什么问题?”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说杨羽清是在网上查到了这里有古镇过来的。”筱斐解释道,“以我对杨羽清的了解,哪里刺激哪里好玩她往哪里钻。而对于古镇这种小古典小清新的景点,她根本就欣赏无能,完全不放在心上,更不可能千里迢迢过来找。听了你刚才说的我想通了,能让她这么感兴趣的,极有可能就是这里的鬼屋传说。”   “难怪你当时神色很古怪。”岑之远恍然大悟,转而问周鲤浅:“那你呢?”   “钱小萌口口声声说是我的粉丝,可是我今天带他刷副本的时候,他问了我一些关于装备的问题,给我的感觉是,他接触这款游戏的时候很短。”周鲤浅分析道,“可是他的号是满级神装的,我一开始就怀疑他这号是买来的,就故意问他,游戏里这名字是什么意思,他居然还头头是道地解释了起来。”   “他隐瞒了自己买号的事实。”筱斐顺势加入了他的分析,“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是故意在网上找到我,说自己是千羽馈的粉丝,然后把我们引到这里的。”   这个想法着实令她心惊,她猛地抓住岑之远的手,“糟了,羽清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他这时候也顾不得旁边有人了,一把将她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瘦小的肩膀,“先别乱想。”   “阿远……真的有鬼吗?”她在岑之远的怀里,小声问道。   “鬼神之说不可信。”他到这时候还保持着清醒冷静,对怀里的人说,也是对另外两人说道:“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是,钱小萌这个人,瞒了我们不少事。他从一开始引我们到这里,又拖住我们不带我们去找杨羽清,一定是有目的的。要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得先查清楚一件事,他究竟是什么人,这里的业主现在是谁?”   “你们说他会不会就是那个古时候的传教士……”娜娜倒吸了一口凉气。   “先不要自己吓自己。”周鲤浅对她说,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几分,“我也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啪嗒。”门外突兀地响起清晰的一声闷响。   “什么声音……”筱斐往后缩了缩,摇了摇岑之远的手臂。   岑之远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别去!”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他的离开。   “那我和你一起去。”周鲤浅也站了起来,对地上两个吓得脸色煞白的姑娘说:“你们两待在这里哪也别去。”   岑之远手拿另一盏烛台,缓缓打开门,借着微光往外望去,那走廊里漆黑一片,没半点微光。他敏锐地察觉到,走廊的尽头,黑暗的深处,藏着一丝抑微的动静。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周鲤浅,脑袋微微一侧,示意他一起去看看。   两个人就这么蹑手蹑脚地朝走廊尽头挪过去,手里的蜡烛是唯一的光源,映照出的每一件家居和摆设都比白天寡淡诡异了不少。   “什么都没有?”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尽头,周鲤浅压低嗓音对他说,示意他是否要回去。   “等等。”岑之远盯着楼梯边若有所思,他顺着扶梯往下走了两步,目光始终停留在旁边的墙壁。   这墙壁,有些不对劲。   天生对数字敏感的他瞬间就察觉了,墙上似乎……多了一幅画。   他把烛台接近墙壁,顺势又往下走了两步,来到两段楼梯中央的平台,就是那里多出了一幅。   他渐渐把烛台从下往上移动,同样的大红色袍子上面,是另一张清秀的面孔。   那女子柳眉星眼,嘴角噙着古灵精怪的笑意。   画中人的照片,他最近常常看到,便再熟稔不过,所以不自觉中拳头已经紧紧攒起。   “怎么办?”周鲤浅担心地问道。   “先回去。”事到如今,岑之远已经无法克制内心的不安和愤怒,但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无论对方是谁,敌在暗,他在明,他无法在这种时候轻举妄动。   回到房间的时候,娜娜和筱斐正蜷缩在地毯上抱成一团,见两人回来,立刻跑过来打听情况。   岑之远蹙着眉,不知该不该如实交代,周鲤浅也是同样的表情,凝重地望着项筱斐。   “怎么了?”筱斐觉得两人的反应有些不对劲,“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筱斐,你先睡吧,我们天亮以后再说。”岑之远不忍心告诉她,就想着哄她先睡,“我今天晚上待在这里客厅陪你们,不会有事的。”   他的反常是显而易见的,连娜娜都看出了向来安之若泰的岑之远言语中夹杂了一丝不安。而周鲤浅的表情也很可疑,似乎想隐瞒她们什么事。   “到底怎么了?”这份不安在整个房间的漆黑中蔓延开来,筱斐不死心说道:“你不告诉我的话,我自己出去看看。”   “别去!”他一把拉住她,手上的力道从来没有这样重过。   筱斐转过身,紧张地注视着他,“那你告诉我实话。”   “照片墙上,多了一幅画。”岑之远低垂着眸子,目光肃然。   筱斐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果断问道:“是……杨羽清?”   他带着尘埃落定的绝决,点了点头。   白天园丁说的话和方才的传说渐渐在她脑海中重叠。   “这屋子里的画都是主人画的。”   “若是遇到的年轻女子刚好姿色端丽,他还会将她们的皮肤剥下来,做成人皮纸张,在上面作画。”   “那些姑娘啊,都是慕名而来的,主人的崇拜者。”   “但他始终坚持,那些女子只是慕名而来找他的。”   “主人是个天才,他什么都会。这园里不少奇花异草,就是他研究栽培出来的。”   “他以年轻女子的肉体为食,又以鲜血浇灌花朵。”   ……   “怎么办,阿远,杨羽清是不是出事了?”筱斐摇了摇他的手,害怕无助的样子他不用看清也能感受得出来。   “不会,别怕。”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娜娜也惊恐地追问:“难道那些传说都是真的?”   “别乱想了。”周鲤浅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们先休息吧,天亮以后再作打算。我和岑之远就在客厅,有事喊我们就行。”   可出了这样离奇的事,谁又能睡得着。   起码筱斐是在床上翻滚了无数次,直到天亮也没阖眼。她满脑子都是和杨羽清在一起时,她闹腾的样子。那个任性不懂事的妹妹,其实有时候也挺可爱的。陪她动手术的前一晚,姐妹两就是这样躺在一张床上谈天说地,嬉笑打闹。她还满心以为,从那以后,日子都会慢慢好起来。   然而这样的局面,已经超出了她所能料想的范围。   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她摸着手腕上的佛珠,久久不敢松手。   第二天中午,筱斐在疲惫中醒来,旁边已没了娜娜的踪影。她起床洗漱,经过客厅时也没看到岑之远和周鲤浅。由于是刚清醒,也没来得及接着害怕,只觉得浑身酸软,整个人累得很。   梳洗完毕,她心里还担心着昨晚岑之远说的画像的事情,便开门独自去照片墙看。清晨的阳光铺满整栋别墅的每一个角落,她已没了昨晚的惊恐不安,壮着胆子往下走去。可一眼就能看清,怎么都没有他口中的多出来的杨羽清的画像。   正独自困惑着,想起昨天站在这里听到的画中人说话的声音,便又觉得毛骨悚然。刚好看到一个保洁小妹,就上去问她:“你看到和我一起来的那两男一女吗?”   “看到了,他们在楼下餐厅吃早饭呢。”保洁热情地指了指楼下。   “吃早饭?”筱斐狐疑地想,怎么都没人来叫她?   她往楼下走去,刚到餐厅门口,就听到钱小萌求饶的声音:“哥哥姐姐们,我真的吃不下了~~”   “作为千羽馈的忠实粉丝,你偶像让你吃,你还敢吃不下?”娜娜耀武扬威地叉着腰颐指气使。   “你们在干嘛?”筱斐看着满屋子尴尬的佣人和被三个人摁在沙发上的钱小萌。   而他的对面,还坐着杨羽清。   “姐……”杨羽清见了她,汗颜地唤了一声。   “杨羽清?!”筱斐诧异地看着她古怪的神色,脑袋里蹦出来一连串的问号,“你真的在这?没事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羽清低着头不说话,不好意思地望着她。   岑之远站起身来带她到桌边坐下,“起来了?肚子饿不饿,这里有粥。”   “筱斐姐!救救我!!!”钱小萌见状,也激动地扑腾着向她求救,立刻又被娜娜摁回去。   她看着娜娜手里叉子上奇异的条状物,困惑地问:“你们喂他吃什么东西?”   娜娜冷笑道:“猪大肠做成的薯条,他指明要吃的啊~”   “我真的是被逼的,筱斐姐。”钱小萌苦着脸求饶,“求求你放过我吧!”   筱斐不解地问他:“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们要这么对你?”   “还不快坦白!”娜娜拿着猪大肠薯条威胁道。   “我坦白,我坦白……”钱小萌一脸无辜地对筱斐点了点头,“其实这一切都是羽清指使我做的。你们在网上的势力太强大了,她最近都没办法自由地出去玩了。她很生气,觉得你背叛了她,就过来找我帮忙,说要准备一出恶作剧吓吓你。”   “恶作剧?”筱斐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了看杨羽清,后者缩着身子,不敢看她。这反应,看来是确有其事了。“你千里迢迢把我们叫过来,就是为了恶作剧?”   “嗯……”钱小萌交代道,“我们家是刚搬来这里没多久的,我爸妈是做钻石生意的,常年都在非洲,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有一次羽清听说了鬼屋的传说,就独自过来探险,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然后你就想利用鬼屋的传说,来吓一吓我们?”筱斐冷着眼问杨羽清。   杨羽清继续低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筱斐忍着怒气,继续问道:“画像、园丁的说辞和半夜断电大约是事先安排好的,可是声音呢?画中人对话的声音?”   “弗雷效应。”岑之远微笑着解释道,“将电磁波弄成与声音匹配的脉冲波形之后发射出去,根据它与头部的相互作用,被瞄准的人就会听到声音,这声音就像是藏在脑子里一样。而周围的其他人,是半点也听不到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娜娜迷茫地看了看周鲤浅,“你听明白了么?”   周鲤浅摇头,“不明觉厉。”   “《神探伽利略》!!!”筱斐恍然大悟,“原来这种事真的能办到?!”   岑之远莞尔颔首,“当然。”   她越想越觉得怪诞,咬牙切齿地瞪着杨羽清,“你这回为了整我可计划得真周全啊!高兴了吗?”   “姐~~你原谅我吧,我也是一时玩心大起,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就是爱玩,我没什么恶意的……”杨羽清坐不住了,上前坐到筱斐边上,轻声撒娇道:“姐……”   筱斐愠愠地想,她居然为这个小混蛋担心了一晚上,真是太蠢了。现在看到这张可憎的面孔,真恨不得把她的脸摁到墙窟窿里!   “小项,怎么处理这两个人?”娜娜俨然一副听候安排的样子。   “男的打一顿,女的带回去关禁闭!”筱斐故作阴狠地微眯起眼。   “姐!!我错了,我真错了!!!”钱小萌闹腾着,“我成天住这鬼屋也不好受啊,可不得找点乐子么……呜呜呜下次再也不敢了,你们原谅我吧!!!”   “哦,也是啊,是不该怪你……”筱斐倏地笑了出来,那温柔的笑眼中暗藏一丝不明的情绪,语气平和地柔声问道:“对了,你女朋友呢?”   “什么女朋友?”钱小萌莫名地皱眉,“我没女朋友啊。”   “啊?”筱斐惊讶地瞪大了眼,“那成天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小姑娘是谁?”   “小姑娘……什么小姑娘?”钱小萌左看右看,“是我家女佣吗?”   “不是,是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姑娘,皮肤很白没有血色,长发齐腰,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那个姑娘。”筱斐想了想,“她一直跟在你身后啊,不是你女朋友吗?”   娜娜顺势加入,责备似地说:“对啊,我们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她还站在你身后看了半天,你也不请人家坐下!”   岑之远点点头,“嗯,打桌球时她也站在你身后看着。”   “还有晚上看恐怖片的时候也在。”周鲤浅补充道,“你这女朋友不太爱讲话啊。”   “你、你们……别吓我啊……”钱小萌结巴着说,“根本没有这个人啊……”   “小伙子,有女朋友很正常,都带出来了,干嘛不承认呢?”筱斐轻声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们就把杨羽清带走了啊,谢谢你的招待。”   “啊~别啊!!!”   钱小萌的惨叫声还在身后,一行人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姐,你那样真会把他吓死的,他胆子可小了。”杨羽清还在为同伙着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项筱斐眉梢微飞,朝她的小妹妹温柔地笑道:“还有,别急着为他求情,你也逃不了~”   “姐!~!!”   两姐妹追逐的身影,一路渐行渐远。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不吓大家了~~~   ☆、第一百十六章   杨羽清被抓回S市以后,总算老实了。而项筱斐成功在过年前把小祖宗安全带回家,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大年夜,一家人围坐在一块热热闹闹地吃着年夜饭。   杨叔叔早些日子就喊张嫂回老家过年了,这会儿年夜饭都是他自己动手的。毕竟在外面走南闯北吃过不少美味,杨叔叔的手艺也算不错,捣腾了一整天,弄出一桌子诱人的美食。   这一刻,他们和任何普通的家庭一样团聚在一起,剥着肥美的大闸蟹,看着春晚,说说从前,聊聊以后,气氛其乐融融。   “筱斐,叔叔敬你一杯。”杨叔叔举起酒杯朝项筱斐笑道,“幸好这个家有你,今天咱们才能团聚在一块。”   “姐,我也要敬你!”杨羽清也放下手边的食物,端起装着果汁的杯子,“以前我老和你作对,还……还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是我太幼稚了,总认为你不该在这个家里,抢走爸爸的爱。现在我明白了,这个家里,真的没你不行。”   “油……”筱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过年的,说这些煽情的话干嘛?来,我们一起干~”   项妈妈在一旁笑着,“我们筱斐和羽清都长大了,转眼就成大姑娘了。”   杨叔叔欣慰地点点头,“是啊,这日子过得也太快了,你看你都长皱纹了。”   “啊?真的?”项妈妈担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最近没去美容院……诶,果然是老了。”   “老了才是正常的。”杨叔叔纠正道,“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情,要是永远都长着一张青春的面孔,那不成老妖怪了么?这人嘛,保持心态年轻就行了。”   大家都乐了,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吃完饭,筱斐和羽清两个孩子第一次要求由她们洗碗,两位长辈甚是欣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这对姐妹,满脸的幸福。   收拾完以后是每年的放烟火环节,先放完第一批,等到跨年的时候,再放第二批。   “你先出去玩儿吧。”筱斐对杨羽清说,“剩下的我来就好了。”   “那就拜托你啦~”杨羽清踩着欢快的步子朝院子里跑去。   筱斐收拾好一切,正准备和其他人一起去原子里放烟火,客厅里的座机忽然响了。   她接起电话,原来是从老家打来问候的张嫂。   “筱斐,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张嫂!”筱斐激动地说,“家里都好吗?”   “都好,都好,谢谢你的关心啊。”对于张嫂来说,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来到杨家。和其他一起来城里打工的小姐妹不同,她遇到的东家从人品到脾气都很好,为人又大方又和善,每年过年都给她一个大红包,很早就放她回老家了。这一点,左右邻里都煞是眼红。所以,她每年大年初一去上香时,都不会忘记帮杨家的每一个人都祈福。   “你明天还是一大早就去烧香吗?”筱斐随口问道。   “是啊,这事儿雷打不动。”张嫂理所当然地答道,“经常拜神明,自然有神庇佑。”   她右手手指无聊地绕弄着电话线,忽然看到左手的佛珠,微微一怔,问道:“张嫂,你知不知道,我左手手腕的疤痕是怎么回事?”   “疤痕?”张嫂顿了顿,“这个夫人不是和你说过了吗?给花瓶碎片割的……”   “可是我为什么一点印象也没有?”筱斐继续追问道,“我肯定我小时候是没有这个疤痕的,记忆里面也完全没有关于打破花瓶的片段。”   “这个嘛……”张嫂支支吾吾地说,“可能你忘记了吧,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也记大不清了。”   她敏锐地从张嫂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许隐瞒的意味,仍不死心地乘胜追击:“那不说疤痕的事情了。张嫂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怕水?我以前是不是掉进过水里差点淹死?”   “没有的事!”张嫂情不自禁地加大了音量,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头,立刻讪讪地笑道:“大小姐,你怎么会想要问这些事呢?”   “我只是好奇。”筱斐如实交代,“毕竟这些都太诡异了,不是吗?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告诉我实情,那我只有去做催眠治疗了。”   “催眠?”   筱斐试探着回应道:“是啊,傅医生,如果大脑没有受到损害的话,是有可能通过催眠找回记忆的。”   “啊?!”   “张嫂,怎么了?”   “没、没事儿……”张嫂的语气似乎有些紧张,“大小姐啊,你听我第一句话,有些时候,做人还是糊涂点好。”   筱斐沉默了片刻,“你的意思是,我确实失忆过?而且,你们都知道原因,却都不愿意告诉我?”   张嫂不答反问:“大小姐,你觉得现在过得开心吗?”   “开心。”她点点头,这是大实话。   “这不就够了吗?”张嫂轻叹一声,“你只要知道,大家什么都没告诉你,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每个人都很疼你,希望你能幸福。你不是常说,羽清被关在象牙塔里,不知道外面的社会险恶吗?其实你和她刚好相反,你总是很容易把自己关在不开心的记忆里,走不出去,看不到外面世界的美好。”   张嫂的话还在耳边,划破漆黑长空的璀璨烟火落在她清澈的眸子里,她若有所思。   “姐,来玩仙女棒啊!”杨羽清递给她一大把仙女棒,她将自己的仙女棒靠近杨羽清手里燃烧着的小火苗,一瞬间炸开的绚烂火花温暖了她的瞳孔。   杨羽清拿着两根仙女棒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光影斑驳,伴随着欢声笑语。   她静默地低头观察手里的火花,那么小的一团光,仿佛正燃烧生命来完成绽放,“嘶嘶”的声音似是在指引着她。   “下雪了!”杨羽清在院子那头大呼小叫,“耶~可以打雪仗了!”   “打雪仗。”筱斐抬起头,看着悉悉落下的雪花。   她好像从未打过雪仗。   不对,好像又有过。   似乎有个男孩陪在她身边,别扭着不愿与她为伍。   他有着好看到让人不敢直视的眉眼,和清逸飘然的气质。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如初春的微风撩过人心。   和她说了几句话后,他害羞地躲开她的目光,她却得寸进尺,凑过去说了句话。   “你脸红了,岑之远。”   傅翊颉曾经和她说过,大脑是会骗人的。如果她的记忆中真的曾经出现过那个人,那么她的大脑很有可能把岑之远嫁接到了关于那人的记忆里。   这个说法,曾一度令她退却。   但无论事实如何,她都再也无法掩饰此刻的心情——她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筱斐回到房间,从楼上看着漆黑窗外的烟火,打电话给岑之远。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正在饭桌上,周围还有相互敬酒的声音。刚和她打了个招呼,里头就传来有人问了句“女朋友啊?”,岑之远“嗯”了一声,就起身走到了一个较为清净的地方。   “怎么啦?”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磁性,心情似乎挺不错的样子,“是不是想我了?”   “嗯。”她老老实实答道。   岑之远略微诧异地轻笑:“我以为你会不承认的。”   “偶尔承认一下也无妨。”   “你真是越来越乖了。”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筱斐急眼了,“别瞎说,谁是你的妻!”   “迟早的事。”他运筹帷幄,淡定地说,“下雪了,看到吗?”   “看到啦。”几朵雪花碎片撞在窗外,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窗户玻璃上,留下薄薄的一层雾气。   电话那头的岑之远不知哪来的闲情逸致,浅笑着问道:“想不想打雪仗?”   “……”   大年初一,项筱斐陪着妈妈回家看外公,杨叔叔和羽清也回去奶奶家了。杨叔叔经常提起让外公和他们住一块,可外公偏偏就喜欢这老房子的清净生活。新年第一天,他就早早地起来忙这忙那,烧了一桌子菜等着母女两。   饭桌上他又提起了傅家爷爷,“听说他孙子报名了去援青,一去都不知道多久,今天下午就走。诶……那傅家人现在正愁着呢!”   “这是好事啊,年纪轻轻能有这种觉悟。”项妈妈放下筷子,“说起来我上次住院的时候还遇到过那孩子,是个很善良很稳重的人,我果然没看错人。”   “诶!男孩子就算了,我们家筱斐要是去外面吃苦那么久,我可舍不得!”外公的想法是典型的老年人思维,只希望身体健康,子孙团圆,家和万事兴。   “筱斐,你知道这事儿吗?”项妈妈看了看正在发呆的筱斐。   “筱斐?”外公也觉得她不对劲,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啦?”   而她正一脸木讷,怔怔地问:“外公,你刚才说,他什么时候走?”   “大年初一下午啊,就今天。”外公重复道。   “……”   “诶?筱斐?你去哪儿?”外公站起身来往门外走了几步。   项妈妈扶着他坐下,“算了,别拦着她,让她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十七章   偌大的机场人头攒动,筱斐在人群里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某航空公司的托运行李处。她艰难地掂起脚尖,总算在附近找到了傅翊颉熟悉的身影。   他今天身着灰色长大衣,配上黑色的围巾,素净得一尘不染。远远地看到项筱斐时,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诧异,转而又变得尴尬不安。   她可不管这些,跑上去就凶巴巴地质问他:“你搞什么?!不是说了不瞒着我偷偷走的吗?”   他眼里的诧异转为歉疚,这一刻骤然词穷了,“对不起,筱斐。”   “你爸妈呢?”   “刚走。”   “为什么瞒着我?”她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我怕你来送我……”傅翊颉微微扯动僵硬的唇畔,勉强的笑意干干涩涩,“没想到还是来了。”   “这么不想看到我?”她忽然有些急了,“早知道不来了,自作多情!”   看着她撅着嘴赌气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没来由地令人欣慰,他这才舒展眉头笑了出来,“你这小姑娘,脾气还是一点没改。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她很少这样蛮横,咄咄逼人的样子落在他眼里却是何其可爱。   “真要我说?”傅翊颉莞尔注视着她,“就怕说了姓岑的不放过我。”   不轻不重的一句解释,半开玩笑地将此事糊弄过去。   她呆呆地怔在原地,想起那天在医院里妈妈说的话,心里没来由地泛起酸楚。   他刚才的话……算是表白吗?   应该,不算吧。   她正纠结地思忖着傅翊颉话语中暗含的深意,脑袋上就迎来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的指尖,似乎总有洗不去的消毒水味。   他打算将这冰冷的味道永远留在她对他的记忆里吗?   他收回手,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认识里的一位老教授,很有经验的催眠师,你上次让我找的。”   筱斐接过名片,“你还记着啊……”   “当然,你的事我敢忘吗?”他坦然说道,“不过我得先和你说清楚,这催眠不一定行得通,也只是可能有帮助而已。如果你真那么想知道真相,那不妨问问身边的人。”   “小颉,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人应该活得明白好,还是糊涂好?”她犹豫着抬头看他的眼睛,他明亮的眸子如黑耀石般黝黑通透。   “我认为……”他稍作停顿,温温和和道:“开心就好。”   “就这么简单?”   “人活一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的事,哪有那么复杂?”他倒是看得开明,“别庸人自扰了傻姑娘,你该活得洒脱一些。想干嘛干嘛,别压抑自己,容易生病。不想念书的时候就翘课,不想复习就干脆挂一科。生理期到了就冲岑之远发发脾气,他要敢反抗你就揍他。就这么简单的事情。”   筱斐“噗嗤”地笑了,“你这是要把我培养成无赖啊?”   “无赖好啊,适合你。”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弯弯的眼睛不再似平常般肃然。   良久,他收起笑意,神色复杂地对她说:“我得走了,筱斐。”   “嗯。”终于还是到了分别的这一刻,沉重的心情再次压上她的心口。她不知怎么面对这样伤感的离别,少年时懵懂的秘密,她很想倾然诉之,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疏离的“保重”。   傅翊颉点点头,原本灼灼的目光凝重了几分。倏地,他欺身下来,长臂一展,将她小心地抱在怀里。筱斐第一次闻到了他贴身散发的衣物柔软剂的清香,而不再是消毒水的气味。他侧过脸,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走了。”   她点点头。不过数秒,就重新松开了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筱斐怔在原地,久久地看着傅翊颉离开的背影。高高瘦瘦的一个人,步伐却那样稳重,仿佛他脚下踩的每一步,都是坚定而执著的决心,没有片刻的留恋和迟疑。   直到那个远远的身影倏地停下了步子,抬起的手背贴着脸颊,不知抹去了什么,又重新迈开脚步,一个转弯走进了安检区,就再没瞧见踪影了。   筱斐这才没忍住几近崩溃的心情,蹲在地上潸然泪下。张嫂说的没错,她是一个很容易陷在不开心的事情里难以自拔的人。   手里捏着他最后留给她的一张名片,她未曾看过一眼,便收进了外套口袋里。   “小颉。”她又心酸地自言自语起他的名字。   有些话还未开口就已终结,有些故事还没开篇就已猜到结局。   在这个大年初一的午后,微熹的阳光透过机场的落地玻璃。新年的第一天,她蹲在那里,终于明白了,在这些浑浑噩噩的年岁里,她翘首以盼的究竟是什么。   整个春节期间筱斐都恍惚沉浸在傅翊颉离开的事里,没怎么出门走亲访友。寒假结束以前,交了个论文题目给导师,之后就赖在床上不想动笔。这样慵懒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开学后,大四下半学期已经没什么课程,娜娜找了份工作在市区里,来回学校不方便,她就干脆和一个老乡在合租了个小房子。搬家的时候筱斐和岑之远去帮过忙,那个小区设施陈旧,但附近交通却便利得很。   雨杏倒是把那份她整天吐槽没什么意思的工作辞了,开始宅在寝室里整天读雅思,她爸总盘算着要把她送出国念书。娜娜知道以后,满不在乎地问了句:“难道国外的月亮真的比较圆吗?”   “这你问问Malcom就知道了。”筱斐提醒她,“别忘了每年中秋节他可是最high的,要不是我们的月亮比较圆,他怎么会来了咱们国家以后,每逢月圆就变一次身?”   雨杏无奈地说:“别提了,他一直以为中秋月圆之夜是牛郎织女相会之时,所以每个中秋节都穿得人模人样跑出去约会。”   三人一起捧腹大笑,“他也太惨了,都没人告诉他这件事。”   笑过闹过以后,不知怎么的忽然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筱斐轻叹一声,“毕业以后我们还会见面吗?”   娜娜早没了先前讨论此事时的自信满满,“说真的,我不一定留在S市,要是没什么好的工作机会,我可能就回去了。”   “我也不一定了,要是真出了国,以后回来的机会很少。”雨杏说着,也没了笑意。   那个初春的晚上好久不见的三人难得聚首,庆祝筱斐考研成功,去那家烤鱼店点了一大桌子菜。喝了点小酒,娜娜就口没遮拦地问了句:“你和周渊怎么样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沉默了,就连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岑之远都觉得有些尴尬。他在心里默念五百次“我只是来买单的”以后,还是不幸被娜娜点名了:“岑大仙,你最近有看到他么?”   “嗯。”他诚实答道,目光不自在地看向对面的雨杏。   筱斐眼见着气氛不对,立刻生硬地扯开话题:“诶,今天好热。”   长久的沉默后,雨杏开口说了句:“我们分了。”   “啊?”娜娜讶异地侧过脸看她,“你们不是早分了么?”   “诶,分都分了还提他干嘛?”筱斐夹了块鱼肉到娜娜碗里,“快吃吧你!”   “我这不是怕她贼心不死嘛!你懂个P!”娜娜拒绝她给的台阶,自顾自说叨念起来,“他算个什么玩意儿!咱们雨杏这么温柔贤惠,他居然转眼就找了别人!呸!”   “说什么啊你……喝多了吧?”筱斐尴尬地看了看身边的岑之远,他对娜娜的话似乎并不惊讶。   娜娜伸手搭在雨杏肩上,“我没乱讲,我和雨杏一块儿看到的,对不对?”   筱斐瞪大了的眼转向雨杏,“真的?”   “真的。”她点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苦笑了起来,“还给娜娜揍了一顿,也是蛮惨的。”   “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居然瞒着我?!”筱斐一拍桌子揭竿而起,“他从前还惺惺作态地跟我说,会努力考上博士再把你追回来。我本来还挺感动的,哪知道他转眼就有新欢了?最过分的是,你们瞒着我?”   雨杏朝她翻了个白眼,示意她坐下,“你说这事情碰上许一娜是挨一顿揍,若是碰上你项筱斐呢?”   “岑大仙,你来说,这个你有发言权。”娜娜做了个“请”的手势。   “若是碰上项筱斐啊,没死也得疯了。”岑之远作为官方代表做出了一个中肯的总结。   众人大笑,雨杏更是笑出了眼泪,“筱斐,你有这装神弄鬼的本事,当初怎么就没参加娜娜的试胆大会?”   “试胆大会?”筱斐再次被戳中了笑点,“和她一样把系主任吓晕,再吃一个处分?我这套装神弄鬼的本事,是用来惩恶锄奸劫富济贫的,可不是为了陪她作死的!”   “……”   回寝室的路上,娜娜和雨杏勾肩搭背蹒跚地走在前面,岑之远扶着筱斐走在后面。他的步子放得很慢,并不在被周围的同学看到自己搂了个微醺的姑娘。   “关于周渊,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岑之远的声音悄然落在春日的微风中,轻得她刚好可以听到。   “什么事?”   “他考博成功了。”   筱斐冷哼一声,“那又怎么样?”   “是常院长写的推荐信。”   “雨杏她爸?”   “嗯。”   筱斐抽了口凉气,恍然大悟似地重复道:“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岑之远垂眸看着她。   “打从一开始,他就是看中雨杏是常院长女儿的身份,才追她的。他想,这小姑娘人傻钱多,就这么骗着她,说不定自己能当院长女婿。可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她讲得投入,小拳头一挥,刚好砸在他胸口,吃痛得很。   “……”他无奈地看着絮絮叨叨跟说书似的项筱斐,哭笑不得。   “常院长知道了两人交往的事情以后,反对的态度很强硬,甚至还把雨杏接回家关了起来。这时候周渊就又开始琢磨,眼下这么硬碰硬一定得不到什么好处,不如借此跟常院长谈个条件。”筱斐装作福尔摩斯的样子分析道:“我记得有天晚上雨杏说过,周渊一直认为自己考博没成功的唯一原因就是推荐信没有别人的有分量。所以,他提出的交换条件,就是常院长的亲自推荐。在此之后,他觉得留着雨杏或许还有用,所以假惺惺地来找我,说了一堆感人肺腑的话企图把我收服。他还偷偷摸摸地私下找过雨杏好多回,不用想了,肯定是虚情假意甜言蜜语,说些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蠢话。我呸!”   这脑洞大开的剧情,岑之远终于听不下去了,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女孩子别这么粗鲁。”   “我就粗鲁了怎么样~小颉说,我就是应该当个无赖的!”   “……”   傅翊颉啊……岑之远在心里腹诽了他千百回。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19   chapter 19   6月7日,是全国高考的第一天。   早从一个月前就有人开始天天提醒岑之远了。   那人每天大半夜复习完,就会发条消息对他说:“我还有XX天就要高考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个“XX”的数字每天都在减少。   岑之远知道自己的每句话都可能让她分心,便尽可能少搭理她,只有在高考当天的早晨,给她发了“加油”两个字。   这简单的两个字足以令她保持兴奋的状态到高考结束。   市重点高中门口,从大清早开始就围满了人。岑之远站在不远处的街边,静默地望着校门。   旁边的老大爷闲来无聊找他搭话:“小伙子,你来等谁啊?弟弟?妹妹?”   他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那是……女朋友?”老大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一语不发,不置可否。   “哈哈……别害羞啊!”那老大爷继续喋喋不休,“我孙子小学时就有女朋友啦!”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对“女朋友”三个字极其敏感,好像一听到这三个字,项筱斐就会立刻从他背后蹦出来一样。   他亦然不知自己为何会走到这里,等着她最后一门科目的考试结束。   或许是今天刚好提前下课,亦或是,天气不错,信步至此。   铃声响起,蜂拥而出的高中生,纷纷扑向各自的父母,或是兴奋地谈论着试题,或是板着一张苦瓜脸闷声不响。这是他们高中生涯的终结,也是漫长人生的□□。   而对于项筱斐而言,这可能是她生命中最惊喜的一天。   当她看到校门口树荫底下的岑之远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两下,发现没看错,便一个箭步冲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搂着他的脖子,当棵树似地就跳了上去。   岑之远一脸嫌弃地把她从身上掰了下来,攒眉蹙额地瞪了她一眼,“你干什么!”   “你来接我,我好开心啊!”她只好抓着他的T恤,兴奋地嚷嚷着。   岑之远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家长和学生们投来的诧异目光了,特别是在众多家长面前做这种亲昵的行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被众人的眼刀碎尸万段了。而眼前的项筱斐显然没有这种觉悟,仍恬不知耻地往他身上靠。   “你跟我走!”他阴沉着脸,深知此地不宜久留。   “遵命!”项筱斐不知又是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挽着他的手臂。他嫌弃地捋开,她又不知羞地挽上来。一来一去打打闹闹着折腾了无数个轮回,他才终于缴械投降,由着她挽着自己的胳膊招摇过市,神情却是满脸的不乐意。   “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了是不是?”项筱斐无耻地凑上来逼问。   “不是。”岑之远冷冷答道。   “怎么就不是了?!”她气急败坏地说,“我感觉我发挥得特别好,肯定能上A大!”   他别扭地微微抿唇,“等录取结果出来再说吧。”   “可是录取结果还有很久才出来呢!”也不知她一个女孩子到底在急些什么,他又没说要食言。   嘴上不妥协,可岑之远还是心软了,陪她到处玩儿了半天庆祝高考结束。   其实方才在校门口时他就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其他同学都有父母陪着来考试,而项筱斐只有她独自一人。或许便是这种微不可察的恻隐之心,驱使他来到了这里。   隐隐觉得,好像,总是放心不下她一个人。   他并不知道的是,这种不放心的感觉,往往却是爱情的起源。   整个热火朝天的六月,岑之远都被项筱斐黏的片刻不能抽身。他天天躲在学校里写论文,就连周末也不回去,就怕项筱斐来堵在家门口。后来她按捺不住了,说是要跑到A大去找他,他这才觉得,自己是带了个大麻烦到自己的生活里。   可这麻烦事是他自己挑起的,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他再一次对这位小姑奶奶妥协了。   周末有空的时候,他会不远千里地从学校跑去市区陪她看一场电影,吃一顿饭,再送她安全到家。   “大麻烦”项筱斐那时候已经单方面认定了两人的关系,为了明确这条分界线,她开始喊他“阿远”。然后一脸期待地问他,“那你该叫我什么呀?”,岑之远无视她的撒娇,冷声一句“白痴”。   再次遇到俞慕的时候,是岑之远刚放暑假的第一天,项筱斐缠着他陪自己看新上映的那部爱情片。他对爱情片没有什么兴趣,看到一半险些睡着。出了电影院就觉得头晕眼花,不知道周围的人在哭些什么。而自己肩头的T恤,似乎也是湿漉漉的一片。   “太感人了~”项筱斐一手抹着眼泪,一手不忘紧紧挽上他的胳膊。   才走到电影院门口,就看到正和几个同学一道走来的俞慕,那几个同学项筱斐也是认识的。   “筱斐,这人谁啊?”俞慕的第一句话就充满敌意地针对岑之远,“你干嘛挽着他??”   岑之远也很想问,大热天的,干嘛挽着我……所以他沉默着盯着项筱斐,等着她的解释。   哪知道这没心没肺的姑娘开口便是一句:“他是我男朋友!”   “什么男朋友!”俞慕被她的话激怒了,不顾旁人的阻拦,冲上去就拉过筱斐的手,“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太单纯了,你怎么认识他的啊?可别被他骗了!”   她甩开俞慕的手,振振有词道:“你才不是好人!他好的很,他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筱斐!别胡闹了行不行……”俞慕叹气服软,“你跟我走,我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他和你说什么鬼话你都别信。”   “你有病是不是啊?你凭什么管我的事啊?你是我谁啊?”约会的大好心情就这么被搞砸了,项筱斐脸色一沉,拽着岑之远的手就往外走去。   好不容易走远了,心情却仍未平复,“他太烦了!”   岑之远一路未曾开口,这才说了句话,可一句话就把她怔在了原地:“其实,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你……你什么意思?”   “你太单纯了,很容易被骗,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会是坏人?”岑之远俊眸低垂,落向身边的小小姑娘,“毕竟,我们认识也才没多久,也谈不上很熟。”   最后一句话让她彻底傻了,“我们……谈不上很熟?”   “难道不是吗?”他是平心静气地在阐述事实,并不知晓自己正踩了什么陌生的雷区。   项筱斐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岑之远,你真的这么认为?”   他这才觉察出她纠结的关注点是什么,可还是一本正经地讲起大道理:“对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确实不该推心置腹,如果遇上居心叵测的人,很容易被骗。”   “那你骗我了吗?”   “没有。”   她倏地冷笑了一声,“那不就行了?你为什么总要纠结这个?”   “我是想说,你刚才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那样对你的同学。”岑之远镇静地说,“他应该很喜欢你吧。”   “呵,喜欢?”项筱斐眼眶泛红,又往后退了两步,悲哀的眼神似是在打量他,又似在自嘲。“这个世界,谁对谁好,都是假的。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都不信!”   他寡淡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从原本紧闭的双唇中挤出不痛不痒的三个字:“那我呢?”   她赌气地说:“你,我也不信!”   “好。”   “你刚才说的,让我不要相信你。”机智的解读。   “对。”他顺势承认。   “岑之远!”她这回是彻底怒了,“我要是跟俞慕走了,你就高兴了?”   他还真的细细思量了一番,用精准的判断告诉她正确答案:“他对你是好是真的,小姑娘难道不应该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么?”   “……”   “……”   岑之远的一盆冷水轻而易举地浇灭了盛夏的酷暑。   再怎么生气,项筱斐也没料想到他会讲出这样的话,还貌似认真不假思索。   “好,那我这就去找他!”话一出口,她也没了收回的余地,转身就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可刚踏出一步,右手就被后面的人牢牢抓住了。他还用了几分力道,弄得她有些疼。   她试着挣扎了几下,都没挣脱,就干脆这么由他抓着,静静看着他,等着解释。   可岑之远哪里懂什么安慰人的法子,他只知道方才自己也有些冲动和不理智,眼下把她拽回来了,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语焉不详道:“我不过讲两句实话,你怎么生气了?”   “我怎么生气,你不知道吗?”项筱斐回了句最让他头疼的反问句。   岑之远叹息道:“我说他对你好,又没说你该跟他走。”   “你就是这个意思!”她抓住他的话不放,“你说他对我很好,小姑娘应该找一个对自己好的,连起来不就是,我应该和他在一起么?”   “……”这位理科天才,头一回栽在了逻辑问题上。   诚然,岑之远知道自己不过是阐述事实而已,可事实活生生的摆在眼前,终究还是有些不爽。他自己都不爽了,怎么还能有心情去安慰暴怒的项筱斐呢?   这人是肯定拉不住了,一把推开自己以后溜之大吉,跑得比谁都快。岑之远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又停滞在了原地。   他不是总嫌弃那个大麻烦么?如今她走了,难道不该高兴?   只是她走之前留下的那一句“你反悔了是不是?”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袋里,使他无法思考。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在裸更,今晚熬夜。。。   明天正式完结了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20   chapter 20   岑之远回去独自思忖了几天,却始终不知道这出闹剧该怎么结束。还是说……已经结束了?   期间他去岑景冯家吃了顿饭,被告知父亲最近身体又不大好了。   “这回又是哪里不好了?”他想起前几次父亲装模作样打算骗他回去,可被他三言两语就戳穿了谎言。   “哪里都不好,你就当他是相思成疾吧!”岑景冯也知道自己哥哥那点把戏,都懒得拆穿他了。   “……”   “我看他最近对你考研的事态度也没那么强硬了,要不你就回去看看他?”岑景冯试探着问,“就当做慈善探望孤寡老人呗。”   “孤寡老人。”岑之远冷声重复道,“你这是诅咒我吗?”   都被这么站在道德制高点教育了一番,他还能有什么话好说,便无奈回了趟家里。   岑景洛果然还是老样子,中气十足的样子哪里像生病的人?见了儿子,神色是难掩的欣喜,语气却同往常一般生硬得很:“你还想着要回来?”   “那我可走了?”   “你敢!”   这还真是亲生父子,岑景冯在一旁看着,笑意盎然。   一家人安安静静吃了顿团圆饭,没什么多余的寒暄,只要知道对方过得不错,就足够了。这或许就是岑家人不愿表达的闷葫芦性格。   晚餐过后,岑之远被留在家里住,他的房间天天有人打扫,所以保持着离开前的整洁,阳台上多了几盆植物,长得油绿鲜活。   色调单一素净的房间,让他想起了叔叔的那套小房子,只有在那个大麻烦光临的时候,才会偶尔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他躺在床上轻叹一声。   其实那天不该跟她置气的,她项筱斐向来就是这么个脾性,他早就知道的,可那天怎么就没忍住,跟她抬起杠来了?当然,在那时候他可还没觉得这是抬杠。   反正睡不着,他爬起来上网查看了一些心理学的文献,尤其是关于男女相处这方面。   岑景冯来给他送水果的时候,看到屏幕上的文章,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得去看病了。   “小远,你是搞对象了吧?”八卦的叔叔指着屏幕问道。   岑之远淡定地摇摇头,道貌岸然地答道:“我打算抽空修心理学。”   “……”岑景冯觉得这简直比他搞对象这件事更恐怖,一个搞物理研究的,突然跑去学心理学?虽说是技多不压身,可这心理学……怎么看都不适合岑之远。他理解能力是强,可就他这情商吧……呃,不提也罢……   岑之远觉得,一个人想可能效率不高,就把这个问题极其简单地概括了一下告诉岑景冯:“这里有一个案例,小王陪一个女性朋友小李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后遇到了几个小李的同学,其中有位小刘是小李的追求者。小李先把小刘骂了一顿,再把小王骂了一顿,然后自己走了。你说,这算是什么心理呢?”   “……”岑景冯觉得能让岑之远这么废寝忘食研究的八成是心理学领域的世纪大难题,便也放弃了思考。“这我怎么会知道,小李脑子有病吧?”   “你也觉得吧?”岑之远安心地点了点头,想着总算有人站在自己这一边了。   “那可不是~”岑景冯摆了摆手,“要不是脑子有病啊,就是这三个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故事。”   “什么故事?”他重新抬起眼,一脸认真。   岑景冯有模有样地托着腮,“依我看这小李喜欢小王。”   “……”岑之远脸色阴沉,“何以见得?”   “你想啊,小刘喜欢小李,被骂了,说明人家不喜欢他,那被骂很正常啊。但是小王为什么会被骂?”   “对啊,小王为什么会被骂?”他重申这个关键问题。   “谁知道呢,女人的心性是最多变的,以后你就知道了。”岑景冯懒得再想这种没结果的问题,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离开房间。   关上房门前,脑袋倏地探进屋子里,眯着笑眼朝他问了一句:“你就是小王吧?”   “你才王八!”岑之远的心情十分不佳地将叔叔赶出门。   第二天一大早就他就自然醒了,在家吃了点早餐便匆匆离开。昨晚他研究到大半夜,总算是理清了整件事,包括项筱斐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生气,他自己又在不开心些什么。并且他还洋洋得意地觉得,以项筱斐那个笨脑子,估计几个晚上想破头也不会想到的。   谁知那人根本就没和他一样在钻研这个问题,而是倒头睡在他的小房子门外。看这倦容,估计是在地上睡了一宿。   岑之远一回去就在门口见到这个场面,着实有些怔住了。她身着卡通T恤和牛仔短裤,头发散乱地落在发亮的颈间——他凑近一看,这么热的天,都捂出了一身薄汗。   她睡得很熟,手里抱着个很大的双肩包,鼓鼓的,也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不管了,先把她搬进去再说。   他小心翼翼地拿开她手里的包,再把整个瘦小的人打横抱起来,一只手艰难地开门。虽说这项筱斐分量不重,但他毕竟从没有这样抱过人,没轻没重的,也不敢惊扰了她。   即便已经万般小心,可还是在把她放到床上时不当心弄醒了她。   那姑娘一睁眼见到他,先是哭,没完没了的哭。哭到一半还扑过来抱住他,支支吾吾地说:“阿远,对不起……”   “对不起?”   “我那天对你发脾气。”她低着头,继续啜泣着。   他心头一软,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怪你,我已经知道了,你为什么生气。”   “真的?”   岑之远眸色沉沉道:“俞慕和你纠缠时我没有挺身而出,后来,我又表现出事不关己的样子,是吗?”   项筱斐抬起泪眼看这他,诧异地点了点头。   “其实你没必要生气,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很多事情我觉得理所应当就自然出口了,并不会多考虑什么别的。”他抽出纸巾,动作生涩地帮她擦起眼泪。“怪我吗?”   项筱斐怔怔地凝视着他,忽而猛地摇了摇头,“不怪你,我也知道了你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   “你吃醋了。”她破涕为笑,厚着脸皮追问道,“是不是?”   “是不是?”她的笑颜已经凑到他的眼前,岑之远别扭地别过头,故作严肃道:“不是。”   “肯定是的!你刚才偷偷笑了!”   “没有。”   反正无论她使出什么招数,他都打死不会承认的。   一番逼问打闹后,岑之远注意到她的背包,这才想起一连串的疑问:“你背那么大的包过来干嘛?还有,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坐我家门口?”   项筱斐这才收起了嬉皮笑脸,低下头轻叹一声,“我昨晚离家出走了。”   “……”岑之远好气又好笑,这丫头怎么就偏偏学他离家出走的本事。他审视般瞧着她,“怎么回事?”   “我……和家里吵架了。”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又是和你妹妹?”   项筱斐摇了摇头,“不算是。”   “那是?”   “阿远,以后再说好不好,一提这个我心里难受……”她撒娇似地抱着他的手臂晃啊晃。   “好。”他难得善解人意地答应了,“那你接下来打算怎样?大包小包的,来住我这儿?”   她倏地抬起头,眼睛晶亮透彻,“可以吗?”   “不可以。”岑之远果断拒绝,“孤男寡女的,这算什么。”   “可你是我男朋友啊!”   “又来了是不是?”他无奈地抽出手,轻叹一声,“离家出走总不是办法。”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来找你了!”   “找我干嘛?”   “阿远,你带我走好不好?”   带她走?   私奔?   ……   “你别闹了。”他深深为这祖宗折服了。   项筱斐却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我没闹啊,我是认真的!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待在这了,我想离开,随便去哪,随便多久,越快越好!”   “原因?”   “就当毕业旅行好不好……”   “……”   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他买了两张去另一个城市的动车票。她说她从没坐过动车,刚到火车站就激动不已。   “阿远,我觉得我们就像是要去探险一样!”她已经扎起清爽的马尾辫,换了条干净的雪纺连衣裙,模样温婉文静,人却闹腾得不得了。   面对这种没计划没安排没头脑的三无少女,岑之远不得不担当起了女性角色。订车票,订酒店,找景点,查路线,找攻略……他向来是个有条不紊的人,在任何事情上都是。   “阿远,你干什么呢?”项筱斐看着他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出来玩还做作业?”   岑之远瞟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还不是被你害的?”   “哇,你好厉害!”她看清了他本子上的攻略笔记,“我觉得自己运气真好!”   她运气当然好,可他岑之远呢?动车上一阖眼,莫名其妙地就转移到了另一座城市,烈日当空,陌生的街道川流不息。   项筱斐吃着冰淇淋,踩着欢脱的步伐在前面逛街,她看什么都是新鲜的。而岑之远在后头提着袋子,静静跟着她走。她心情很好,哼着小曲,在大街上蹦蹦跳跳,走到哪算哪,跟个小孩子似的。   他那些攻略算是白记了,原本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本,因为她随口的一句“我们去爬山吧”而彻底失去了作用。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21   chapter21   “阿远,偷偷告诉你。”这天睡前,项筱斐在他的房门口神神秘秘地说,“我今天偷偷查了分数,你猜多少分?”   “多少?”岑之远才懒得猜,看她那眼笑眉飞的样子,也猜到了一二,他的唇畔也跟着微微扬起,“多少?”   她调皮地用手比了三个数字,趾高气扬地问:“怎么样,厉害吧?”   岑之远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可以吧。”   “考A大绝对有戏!”   “这可不一定。”他嘴上仍不松口,眉眼却已舒展了开来。   项筱斐见状,瘪着嘴无辜地说:“你都不夸夸我啊?”   见了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岑之远也没辙了,伸出大手覆在她小小的脑袋上摸了摸,“嗯,厉害。”   “就这样而已吗?”这个小贪心鬼还不满意,满眼闪亮亮的期待。   “不然呢?”他俊眉一挑,低眸静静注视着她花痴的样子,她闭着双眼,下巴微微扬起。   天底下有这样主动的女生吗?   岑之远兀自轻笑,配合地上前一步,俯身便吻上了她的唇。   明明不是第一次吻她,却比从前那两次凭空多出了许多缱绻来。那一刻,他从来没有这样渴望与她亲近过,唇齿间的触碰和摩擦让周围不断升温。不知不觉,项筱斐已被紧紧箍在他的怀里喘息不已。   松开后,她活像只煮熟的虾子,整个人透着绯红的羞涩。   她伸出手摸了摸肿胀的嘴唇,抬起眼怔怔地望着他,整整一分钟,两人同时保持着谜一般的沉默。   末了,项筱斐忽然笑了,他看着她,也没掩饰住自己的笑意。   “岑之远。”她唤他的名字。   “项筱斐。”他微笑着,静候她的发言。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她没再接着说什么,俏皮的一句“晚安”过后,就逃也似地溜进了自己房间,迅速把门关上了。   存云山是Q市著名的景点,山顶的存云庙是远近闻名的古庙。没人知道这座孤独的庙宇建自何时,由何人建造。但从建筑风格的大气和精致看来,应该是由古代的皇室成员秘密筑造的。   项筱斐是在Q市的市区里听到存云庙传说的,当下决定放弃岑之远细致入微的攻略,临时跑来爬山,甚至还言之凿凿地说什么“计划赶不上变化”。   岑之远当下就被她气得没法接话了。   谁会在七月份晌午时分跑来爬山?岑之远是这么抱怨的,可到了那儿以后,却发现游客竟然出奇得多,这一点他倒是失算了。   一般女孩子在大热天日头正毒的时候,是万万不愿跑去户外的,可项筱斐偏偏就在室内待不住。不知是怎么了,非要去那个存云庙拜菩萨。   岑之远自认倒霉,陪着她折腾。右手像带孩子似地拖着个步履渐渐沉重的项筱斐,左手还得替她拎着包。说真的,他一直认为男同志拎着个花花绿绿的手提包,真的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可自从遇上这位小祖宗,他好像把这辈子所有不可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比如她要他在大庭广众喂她吃甜筒,或是她走到哪儿就要拍到哪儿,当她的专属摄影师。   他对摄影这回事可没半点兴趣,只知道凭着感觉拍,拍他认为不错的人和景。每次被项筱斐逼得几近奔溃时,就用同一种方法整她。先帮她拍完一张照,当她满脸期待地冲他跑过来要看他刚才拍的照片时,就故意不给她看。他听说过,把女人逼死的方法不外乎两种:一,话说一半。二,拍了照片不给她看。   屡试不爽,终身受用。   项筱斐走不动的时候,他便二话不说背起她,汗湿了整个后背,整个人从来没有这样虚脱过。   最后她良心发现,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放我下来吧,我走得动了。”   “到山顶还有很久,你就算了吧。”岑之远的冷言冷语中却满是不舍。   “我真的可以的,你放我下来,我走给你看看!”项筱斐又折腾地在他背上左扭右摆,最后他终于支撑不住,把她给放下了。   他简直快被她折腾死了,轻喘着气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她松开他的手,倔强地答道:“谁让你瞧不起我来着~我这就走给你看!”   说着,就自顾自随人群走了起来。   岑之远半蹲在原地调整呼吸,还未来得及伸手拉住她,那个不消停的小身影就这样在汹涌的人潮中隐去了。   烈日当空的炎炎七月,项筱斐就这样走散在了他的视线里。   不知该归咎于那天的游客人数太多,还是项筱斐脚步太快,总之就那么一刹那,岑之远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下意识往前追过去,可方才负重的双足,在稍作休息后再次起步,显得尤为艰难。   他忍着脚下的疼痛,探寻的目光从未停止穿梭于四周和前方的人群,在心里暗暗骂了她没脑子。   她的包还在他手上,若是真就这么走失了,以项筱斐的智商,会用什么方法找他呢?   岑之远在此刻失去了思考和判断的能力,他头一回觉得这样无助,仿佛随着项筱斐的消失不见,他整个人、整颗心都被掏空了。   如果走失了,该怎么找到对方?   如果真正走失的地方难以明确,那么,他会选择去目的地找她。   存云庙,她要去那里。如果他的筱斐足够懂他,那么她一定在目的地等着与他会和。   就这么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霎时间宽心了几分。   他已经没空去想,万一那个傻姑娘回头来找他,又与他在人海中失之交臂的话,情况将会变得怎样糟糕。   离山顶不远处的时候,岑之远从未觉得十几分钟过得这样慢。他像是一个亡命的赌徒,正红着眼等待最后的结果。   存云庙前种植着几棵奇异的大树,项筱斐站在其中一棵的树荫底下,焦急地望着来时的台阶。   他今天流过的汗比他平时一个礼拜的加起来都多,特别是刚到山顶,还没站稳的时候,迎面扑来了另一团热乎乎的东西,还有咸咸涩涩的液体浇灌在他的脖子里。那种黏腻湿热的感觉,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对不起我错了!”岑之远正准备开口,那位罪魁祸首姑娘就急着先认罪伏法了,“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分开了……”   岑之远乏力地叹息,也罢,他也着实没什么气力再去教训她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她起伏的情绪,“别哭了,好多人都在看呢,大概都以为我在欺负你。”   “我觉得明明是你被我欺负了……”项筱斐抬起脑袋,把眼泪擦干净。   “知道就好。”他蜷着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   认错的态度倒是诚恳,只是不知这毛毛躁躁的性子到底改不改得掉。   岑之远站在树下休息,远远望着项筱斐走进庙里。她拜得那样虔诚,完全不似往日般调皮或怪诞,让他不禁想起了刚才在半山腰听人谈及的关于存云庙的传说。说是这整座存云庙,是历史上某一任帝王为了给自己死去的妻子祈福才建成的。由于两人的爱情故事几近波折,又带有一丝神话色彩,所以很多人都说这座庙与阴间相连,是最适合为已故之人祈福的地方。   项筱斐不会平白无故来这里,这一点他很笃定。   她从庙里出来以后什么也没说,被他牵起手,不疾不徐地往山下走去。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她才突然开口问他:“阿远,祈祷有用吗?”   这一次他不忍实话实说,只能含蓄地告诉她:“信则有,不信则无。”   这样不痛不痒的回答显然没有让她满意,她撇了撇嘴,垂着脑袋若有所思。   那天下山后天色已晚,两人只得找了山脚下的一家民宿住下。民宿里只剩一间大床房,老板娘见两人是小情侣的样子,便极力推荐。“我们这间房自带小阳台,窗外就是美妙的湖光山色,姑娘,你喜欢吗?”   项筱斐点了点头,“喜欢啊!”   岑之远瞪了她一眼,她这才小心翼翼轻声问道:“怎么啦,你不喜欢?”   他干脆弯下腰,凑在她的耳边问她:“你知道什么是‘大床房’吗?”   “就是床很大的意思呗。”她理所当然地答道,“我睡觉要滚来滚去的,大床适合我。”   岑之远彻底放弃了和她的沟通,兀自抬头对老板娘说:“我们还是去别处再看看吧。”   “年轻人,别折腾了,这附近的房间早都预订满了。”老板娘好心提醒道,“你们应该早些订的,现在黑灯瞎火的出去,这附近地形你们又不熟,很容易迷路的。”   “……”这就是不做攻略不做计划的恶果,他责备地撇了她一眼,后者还一脸茫然。   累了一整天,岑之远洗过澡,就已经睡意绵绵。他还没想好今晚怎么睡,明天去哪里,太多事情需要动脑了,让他疲惫不堪。   穿着睡衣的项筱斐大喇喇地从浴室走出来,一头栽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啊~好舒服~~”   岑之远蹙眉,无奈地走过去把她从床上抓起来,“头发怎么没吹干?”   “吹了啊,头发长嘛~”她讪讪地借口托辞。   “我看你是懒吧!”   他觉得自己就像带了个孩子,连吹头发这种事都要他来代劳。而那懒鬼则负责坐在凳子上,笑意盈然地偷偷看他。   “嘶——”她吃痛地吸了口凉气,“你弄痛我了……”   “那你不要乱动,别盯着我看。”岑之远把她的脑袋扶正,命令她不准乱动。双手的配合仍有些谨慎,属于女孩的柔软发丝散发着洗发水的花香,缠绕纠结在他的指间。他小心翼翼地一撮撮捋顺,逐次分批吹干,再不敢弄痛这位爷。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22   伺候完项筱斐,岑之远就疲惫得躺下了,他睡在床的最边上,离她远远的。   项筱斐却不高兴了,以为他嫌弃自己,便一个翻身过去质问道:“你干嘛躲着我?”   “……”他无奈地叹息,反问道:“孤男寡女的,你认为不躲着你合适吗?”   “合适啊~”她坦然答道,“我又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怕什么?”   “那如果我有呢?”   “……”这回轮到项筱斐傻眼了。   岑之远轻笑起来,“睡吧。”   “睡不着,阿远,你陪我聊天吧?”她爬起来摇了摇侧着身子准备入睡的岑之远。   他早已知晓自己对这个家伙是束手无策的,便乖乖转过身来平躺着,将她搂进怀里,“你说,我听着。”   项筱斐这才舒展开笑容,紧紧环抱住他,“阿远,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   他闭着眼,轻声答道:“太平间。”   让人无法反驳的一个答案。   她伸出手挠了挠他的胸膛,“好好说!”   他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小爪子,稳稳地压在自己胸口,“别乱动。”   “你那天问我,为什么离家出走?”   听到这句话,他半睁开眼,不假思索地“嗯”了一声。   “我现在这个家,是再婚家庭,这个你知道的吧?”她觉得以他的洞察力应该多少看出来一些,却不想早有人告知。   “知道。”   “我不是我爸爸妈妈亲生的,我是指原来的,也不是。”   “……”黑暗里,他的神色微怔,眉眼也不自知地蹙起。   “我很小的时候,妈妈怀孕了,我不想要小弟弟小妹妹,就成天和他们作对。有一天晚上,我听到我爸妈在房间里聊天,妈妈说,她真的很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爸爸说,筱斐也很好啊,我们从小养在身边,和亲生的有什么两样?”   “……”这一些,却是岑之远万万没想到的。   “然后我就假装不知道,每天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后来有一天,我在家里玩弹珠,害得妈妈踩到后滑到,流产了。我害死了,我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   这一段,他似乎在她喝醉酒时听她提起过。   “妈妈说我不是她的孩子,我害死了小弟弟,我是恶魔,是杀人凶手。爸爸护着我,和妈妈吵了好几次,感情也不似从前了。”   “再后来,爸爸出车祸死了,妈妈带着我改嫁给杨叔叔。”   “前两天因为杨羽清的挑拨离间,我和我妈妈吵了一架,那天我讲了几句很重的话。我说,反正我不是你亲生的孩子,反正你也没把我当女儿看待过,你巴不得我早些去死。”   “……”岑之远轻轻抚了抚她的脑袋,“怎么说这么伤人的话呢?”   她不回答,兀自继续说道:“然后妈妈被我气哭了,她告诉了我一件事,一件被我误会了十几年的事。”   “什么事?”   “其实我是她的亲生女儿,但不是爸爸的。”   “……”   “我是她和初恋情人的孩子,她嫁给爸爸的时候,已经怀上我了。我可怜的爸爸,他知道这件事,却仍然傻乎乎地养着别人的孩子。他对我的疼爱,是发自真心的,虽然我很小,但我感觉得到。当年,妈妈的初恋情人在得知她怀孕的事以后就抛弃了她。所以妈妈很恨他,恨之入骨,连带着也讨厌我。她自知亏欠爸爸,便一直想要一个她和爸爸的孩子,来弥补他。所以当时……”说着说着,项筱斐哽咽了,没再往下说。关了灯的房间,他看不清她的样子,只听到黑暗里微微啜泣的声音。   岑之远这才明白了她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她终究是一个脆弱的姑娘,她一定恨自己害死了当年那个未出世的小婴儿。他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酸涩感,和不知该怎么安慰人的无措。只能将她抱紧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脑袋,温柔地说:“别难过了,筱斐。”   “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我从小就是个害人精。”她抽泣着说,“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   “别那么说自己,你会感到内疚和自责,因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他从未说过这样好听的话,在这一刻,却觉得怎么说都不够,“别被过去的事情羁绊住,人应该往前走。”   “阿远,我没你这么坦荡,我常常睡不着觉,想着爸爸和小弟弟会去哪里,他们会上天堂吗?”   他是个坚持唯物主义的无神论者,然而这一瞬却狠不下心说出半句让她失望的话来,“会的,好人都会上天堂。”   若是在平时,谁对他岑之远讲这种没根没据的话,铁定会被他冷眼嘲讽一番吧?   可这个傻姑娘却是半点没觉察出他的让步,还在继续自怨自艾道:“那我以后会很孤独,我是杀人凶手,我上不了天堂,即便是死了也没办法去找爸爸。”   “胡说什么死不死的!”他又变得跟迂腐的老人一样忌讳这个“死”字。   “那不说死。”她乖乖听话,一开口却是另一句让他差点吐血的话:“阿远,你也会喜欢上别人吗?就像妈妈那样……”   他再也无法克制住微愠的心情。   寂静的黑暗中,一个翻身就将她牢牢压在身下,绵长细密的吻,堵住了她可能开口的任何一句蠢话。   直到她被吻得呼吸困难,呜咽着挣扎,他这才松开了唇,高高在上地问了句:“还乱讲话吗?”   她摇了摇头,头发蹭到枕头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可能是全世界最没耐心的倾听者。   这晚岑之远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白天背着她爬山很累,躺在床上的时候浑身没什么力气,意识很沉重,却强忍着睡意,耐心听旁边的小姑娘叨念了一晚上。   第二天醒来时,脑袋里突兀地蹦出似乎是睡着以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来自某位姑娘发自肺腑的告白:阿远,你现在就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动力。   她这是活得有多累,才会把另一个人当成生命的支撑?岑之远从不理解这种感受,却也被她的真诚和坦白所动容。看着她此刻安静的睡颜,小心翼翼地俯身在她的唇上留下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晨光微熹,整个山林间薄雾环绕,鸟语花香。他独自起床,站在阳台上极目远望。房里的人还抱着个枕头呼呼大睡,衣衫凌乱,柔软的长头发铺在素色的被单上。他突然在想,若是这一刻就这样静止,该多好。再没有喧嚣与世俗的纷纷绕绕,在漫长而惬意的温暖岁月里,就这么相互陪伴着,渐次老去。   这个想法几乎让他忘了曾经的理想和初衷。   等项筱斐醒来,两人没在这多作停留,便出发去了下一站。这一回,他干脆不做攻略了,她想去哪就去哪,大不了陪着她风餐露宿,游荡街头。   两人一路坐车北上,去往古城。她靠在他肩上又睡了一路,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前排有个长得浓眉大眼的小男孩正趴在座位上朝她笑。   “你叫什么名字?”项筱斐下意识问道。   “小朗。”那男孩奶声奶气地答道。   她四下环顾,狐疑地问道:“你一个人?爸爸妈妈呢?”   小朗指了指前面两排,右边靠窗的两个位子,一对年轻夫妻坐在那里,手里还抱着个小婴儿。   “那是你爸爸妈妈?”   小朗点了点头,又忽然摇头,“爸爸是爸爸,妈妈不是妈妈。”   原来是与她有着相似的命运,只是这小孩更倒霉一些,亲生爸爸配后妈的情节,可是被古今中外所有悲剧都用滥了的。   岑之远也下意识朝她投来一个安慰的目光,她的手被他温暖的大手覆盖,掌心绵密的温度随之传来。   “阿远,我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   “我现在……算你的女朋友了吗?”她调皮地笑着,凑过来观察他一脸窘迫的样子。   岑之远微微抿唇,不答反问:“你说呢?”   她嘟着嘴故作生气状,“你承认一下会死吗?”   小朗听了,也凑热闹转过来学了一句:“你承认一下会死吗?”   她大笑着摸摸那颗小脑袋。   “……”岑之远眸色微冷,不怎么善意的眼神落到前排多管闲事的小鬼身上,那家伙这才被他吓得乖乖坐了回去。   “你对个小孩子凶什么?”项筱斐笑道,“有什么冲我来就是了,反正我也习惯了你对我凶巴巴的。”   “我对你凶?”他诧异地问道,“什么时候?”   “所有时候都这样啊~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对我没什么好脸色。”她无奈地摆了摆手,好像自己被他欺负得有多凄惨一样。   “你那时候鬼鬼祟祟的在翻垃圾筒,谁知道你是干嘛的……”岑之远反问她,“那你说,我还能怎么样?”   “按照偶像剧的套路是这样的,你应该上前来对我说,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在干什么呢?需不需要我的帮忙啊?”她自顾自地花痴演绎了一下,“又或者,很霸道地指着我说,这种事情应该男人来做,你滚一边去!我来!!”   “我可不想翻垃圾筒,还是你自己来吧。”他兴趣缺缺地重新阖上了眼。   “……”项筱斐彻底缴械投降了,“所以说啊,你这个人完全就不按套路出牌,整天板着脸,凶完我又凶小朋友!”   他才懒得搭理她无聊的控诉,假装没听到的样子,继续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23   chapter 23   到古城的时候已是下午一点多,她再次从岑之远的肩头醒来,前排的小朗朝她挥了挥手,就下车和家里人一起走了。   自下车以后,她又开始叨念起他整日凶巴巴的事情,岑之远板着脸不搭理她,反而更加印证了她的话。   古城的入口有一家特色小店,门口挂着很多小情侣的合照,项筱斐拉着他走进去,琳琅满目的明信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悉心挑选了许多,拿给他看,问他那几张比较好看。可岑之远一句话,就让她把手里的明信片全都放了回去:“你打算寄给谁?”   她想了想,自己确实没什么人可以寄。   人缘极差。   正沮丧着要离开,店员就走上来,温温婉婉道 :“没人寄的话,可以寄给自己啊。”   给自己寄明信片,对岑之远这种毫无浪漫细胞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没事找事。然而他很清楚,店员此言一出,项筱斐一定被点燃了。   “好啊好啊!”她果然激动地又把明信片拿了起来,“大概多少天到呢?”   “小姐,我们这里提供慢邮服务,你可以选择几年后再收到。”店员解释道,“这样会很有惊喜和浪漫哦,来我们这的小情侣都喜欢寄慢邮。”   “阿远?”她期盼的小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似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他诧异道:“你要寄就寄,不用问我。”   “但是我想要你陪我拍一张合照,做明信片。”她指了指墙上满满的照片,自顾自可怜兮兮地说:“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   “嗯,那走吧。”岑之远无情地顺着她答道。   “……”演砸了的项筱斐站在原地,拉住他的衣角,“真走啊?”   “嗯?”他俊眉一挑,欣赏她戳穿自己的窘样。   她就那么站在那儿,像个讨要糖果的小孩,垂着脑袋,轻咬住下唇,看着他的眼神坚定无比,静候他的答案。   “真是输给你了。”他无奈地再一次妥协了。   项筱斐笑靥如花,立刻拿了相机找起角度,这一次,她倒不再逼迫他非得笑脸迎人。毕竟,和女生合照这种事对岑之远来说已经算跨出了巨大的一步。   他在收银台给她付账,项筱斐低着头在桌上奋笔疾书,末了,她抬起头问他:“地址写哪?”   “你家。”他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才意识到她是离家出走的,便别扭着又说:“那写学校吧。”   “啊?”她掐指一算,“可是我写的时间是6年,到时候我应该毕业了吧?”   “你可以选择一直挂科,延毕两年。”岑之远的冷幽默简直无人能挡。   “……”看到项筱斐认真思考的表情,他有些担心她当真这样做,就坦诚交待道:“那一年我刚好博士毕业,应该在学校。”   她这才用惊为天人的眼神盯着他,跟看个怪物似的。思忖了片刻,志气满满地说:“那我去考研,我们就能一起毕业了,对吧?”   “谁要跟你一起毕业。”他嘴上虽这样说,眉眼间的笑意却隐隐绽放。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项筱斐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满目清冷,周遭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和煦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她想用手去触碰,可一抬起手臂,就被刺骨的酸痛扯回了现实。   她的手背上,插了很多根冰凉的输液管,触目惊心。   “筱斐,你醒了!你总算醒了,你已经睡了足足一个礼拜了,你想吓死妈妈么?!”趴在旁边睡着的妈妈被她的动静吵醒,激动的地按下她床头的铃。   “我睡了……一个礼拜?”她一头雾水,揉了揉疼痛的脑袋,“我怎么在这里?”   “你在古城遭遇了地震,还记得吗?”妈妈还没说完,就低头抹起了眼泪,“你这孩子,真是吓死我了……”   “地震。”项筱斐有气无力地重复道,脑袋里走马灯似地闪过一连串的片断。   房梁的轰然倒塌,墙壁和玻璃的碎裂,还有,那个紧到充满绝望的拥抱。   刹那间忘了身上的伤痛,从床上蹦起来,左顾右盼道:“阿远呢?”   “谁是阿远?”项妈妈满脸莫名。   项筱斐紧握着妈妈的手摇了摇,“岑之远,跟我在一起的那个男孩子,他人呢?”   “筱斐,我也不知道啊……我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你,其他人可能在别的病房,我过会儿帮你去问问。你先躺好,好吗?”项妈妈扶她躺下。   刚掖好被子,她就不安地重新坐起来:“不行,我要去找他,我现在就要去!”   “别动!”门口来了个医生和护士,把正打算拔掉输液管的项筱斐控制住捉回了病床。   医生初步检查了一番,对项妈妈说:“醒了就好,接下来留院观察几天,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医生!!”妈妈又哭又笑着,送医生出门了。留下项筱斐独自一人怔怔地坐在那儿,脑海里冒出来一些零碎的片断,都是他在耳边讲话的声音,那声音干净清澈,像溪水流进她的心里。记忆中,他似乎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   项筱斐被关在vip病房里静养,妈妈从外面回来后告诉她,这儿没有一个叫“岑之远”的病人。她忽然就心悸不已,望着窗外的艳阳,恍惚揣测起他现在身在何处。   迷离之间又失去了意识,陷入沉沉的梦境。   耳边回响起当天震耳欲聋的轰鸣,还来不及思考,他就将她死死护在怀里。   他向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可是那天在废墟瓦砾下,他笑得那样明媚温柔。   她看着他的微笑,就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说:“我保证,以后不对你凶了,好不好?”   “我们还会有以后吗,阿远?”   “当然会。”他的话向来令她深信不疑,可是那一刻,她却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因为他的额头正往外冒着红到发黑的血。   如果不是在房子顷然倒塌的一瞬间,他凭着最快的反应速度将她护在房屋结构最安全的角落,也许他们早已双双丧命。   “阿远,你流了好多血……”她呜咽着,想伸手去帮他止血,却发现自己早已被禁锢在冰冷的砖瓦中,头顶上,是影影绰绰的黑暗。   岑之远笑容苍白,连忙安慰她:“不要紧的筱斐,流这点血暂时死不了。”   “不要说死不死的!”这回换成她忌讳这个字了,眼泪流进嘴里,咸咸涩涩的滋味让人刻骨难忘,“如果你不在了,我怎么办……我只有你了,阿远……”   “乖,听我的,别哭,保存体力和水分。”即便在这种时候,他都冷静得可怕。   “你不怕吗?”   “还来不及怕,我就是担心你。”他坦白交代,“你太孩子气了,知道吗?”   “我知道,我以后改,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她的语气几近恳求。   “好。”最后这个字他说得气若游丝。   “阿远,不要离开我……”她在噩梦中惊醒,重复着梦中自己最后说的那句话,窗外是深橘色的晚霞,白色的病床和刺鼻的消毒水味又回来了。   她轻叹着闭上眼,一切已成定数,这不是梦。   其他人也从家里赶来了,杨叔叔在她睡着的时候来看过她,现在去楼下办手续了。张嫂一直在她的床边,给她准备了清淡营养的饭菜。她一口也吃不进去,心心念念着那个杳无音讯的人。   “大小姐,你吃点吧,补充点营养,才能好得快啊!”张嫂跟哄孩子似地说,“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在家里晕过去,你妈妈当场就哭虚脱了,被人抬着上飞机的。”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筱斐礼貌地点了点头。   “没事,孩子,你没事就好。”张嫂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们说,你运气很好,刚好在适合躲避地震的角落。”   “刚好。”项筱斐怔怔地重复了一遍,那才不是刚好。“张嫂,你知不知道,和我一起被救出来的人,现在在哪里?”   “这个……”张嫂挠了挠脑袋,“我倒还真不知道,你妈妈是先来的,你问问她吧,没准她能知道。”   “算了……”她卷起被子,又蜷缩了起来。   张嫂走后,杨羽清来看过她,在她床头几番踱步后问道:“姐,你没事吧?”   “没事。”项筱斐虚弱地摆了摆手。   杨羽清的目光稍作流转,突兀地问了一句:“姐,你是不是在找那个和你一起被救上来的男生?”   “你知道他在哪?”一听关于岑之远的事,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死了啊。”杨羽清淡淡然答道,“我听救援队的那些人说的,和你一起那个男孩子,刚救上来就失血过多死了。”   “……”   杨羽清试探着问:“姐,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死了?”她的脸色冰凉苍白,颤抖着地问道。   “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的嘛。”杨羽清云淡风轻地瞧了她一眼,便兀自开门出去了。   死了?   他才不可能死。   “他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项筱斐坐在床边,迎着惨白的月光,自言自语道:“阿远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   “杨羽清一定骗了我。”   “我要找到他,他在等我。”   可无论怎么劝自己,脑海里都无法控制地闪现出她彻底断片前的那一幕,那时候碎石瓦砾的间隙里透进了几束阳光,她清晰地看到他的样子。平日里那样齐整爱干净的一个人,弄得浑身是血狼狈不堪,俊逸的脸颊灰扑扑的夹杂着些血迹,已快失去意识。   “你后悔了吗?”项筱斐轻声问道,也不知他有没有听清,她又重复了一遍。   “不后悔,从一开始,到现在。”他说这句话时目光黯淡,没什么神采。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岑之远,她既恐惧,又心疼。即便是万般不愿意相信,可潜意识里的天平,却正在悄然往最坏处偏去。   还有一些声音的片断,无法在脑中连贯起来,所以她无法判断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觉。他好像曾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死了”、“不舍得”什么的,这样晦气的词她不愿意多想。捂着耳朵,以为能隔绝一切声响。可偏偏他熟悉的声音穿透而来,似清风似明月,让人不忍驱赶。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十八章   毕业典礼的那天筱斐等了很久,因为307的三剑客又能重聚了,大家相约在寝室里住上最后一晚。当然,还要举行她们的Final Secret Night。   黑色的学士服,根本没有她们想象中那样好看。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还有一股没洗干净的味道。   她们趁着毕业典礼还没开始,满校园的跑,四处合影。   岑之远挂着个相机,成了她们的专属摄影师。   “我发现一件很诡异的事情。”娜娜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对两人说。   “什么事?”   “你们没发现岑大仙拍的照片很好看么?”娜娜狐疑地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感慨地对筱斐说:“现在不是流行吐槽男友的摄影技术么?你这位绝对是鹤立鸡群啊!”   “不是很正常吗?”筱斐左看右看,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不正常。”雨杏提醒道,“你看咱们班长拍的照片,每次班里集体活动的合照,他都能拍出人鬼殊途的味道。”   “对对!”娜娜激动地补充道,“越是这样,他还越喜欢主动给别人拍照!什么毛病啊这是!”   才说完,班长就远远地跑过来:“hi~是你们呀!来来来,我给你们拍张合照吧?”   “……”筱斐脸色一僵,“果然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什么鬼啊?”班长兴致勃勃地望着筱斐。   她干笑两声,把相机递给班长,“那就麻烦你了。”   “交给我就放心吧~!”班长踌躇满志地拍了拍胸脯。   “放心、放心……”娜娜讪笑着,给两人使了个眼色。   “我突然有个非常great的idea~!你们三个人,可以摆个《猫眼三姐妹》的造型,拍出来一定好看!怎么样?怎么样??”   “……”三个人相顾无言,内心的想法如出一辙,就是想敲晕他逃跑。   “这样吧班长,我们正面照实在拍太多了,你帮我们拍个背影吧?特有feel那种,我觉得只有你能拍得出啊!”筱斐油嘴滑舌地恭维道。   “此计甚妙!”班长受了鼓舞,真就傻乎乎信了她,拍了张背影合照就乐呵呵地走了。   娜娜拍了拍筱斐的肩,“幸亏你机智,要不然他非得没完没了。”   岑之远买了奶茶远远地跑过来分给三人,他现在就是一个任劳任怨的二十四孝男友。   “谢谢岑大仙~~”娜娜笑道,“你自己不喝啊?”   “喝啊。”他俯身对着筱斐的奶茶吸管喝了一口,中肯地评价:“稍微甜了点。”   “……”雨杏默默白眼吐槽道:“我看着都甜。”   “你傻了吧,机智如我压根就没看他们~”娜娜得意地哼了声。   “……”   毕业典礼,偷偷参加过一次才晓得,原来每年的流程都一模一样。可即便如此,筱斐还是忍不住感极而泣了。   这四年时光,匆匆在眼前一闪而过,刚踏进学校,刚认识娜娜和雨杏,刚认识岑之远……这是她整个大学生涯最关键的三个时间截点。   她从院长手中接过优秀毕业生的证书,一下台就看到了人群中捧着玫瑰花的某人。   他身着浅蓝色的衬衫,安静伫立在那里,周遭来去的同学,皆因他的出现而惊叹。   “你不是说,送花很俗?”筱斐接过花,脸上的喜悦不言而喻。   “我看你喜欢,就买了。”岑之远垂着眸子,悄然注视着她眉欢眼笑的样子,他牵起她的手,“走吧。”   “去哪儿?”   “随便走走。”他不知是哪来的闲情逸致,牵着她在校园里到处乱走,也不多说什么话。就好像两个人能这样惬意地一直走到天黑,走到永远。   傍晚时分,夏日的苍穹空明澄清,岑之远抬头望着那抹微微浮现的月色,静静地发着呆。   “你听说了吗?”筱斐摇了摇他的手,“美国宇航局发现了另一颗类似地球的行星。”   他点了点头,“存在即是合理。不过,地球只有唯一一颗。”   她好奇的眸子闪了闪,“那个星球上面,会不会住着另外一个你和我?”   “这个……”岑之远蹙了蹙眉,“你希望有吗?”   “希望啊!”筱斐点点头,“这样的话,我就有两个男朋友了~东食西宿~~”   “……”   看着他审视的恐怖眼神,她乖乖举双手投降,“好吧,开玩笑……”   “地球只有一颗,人也是。”他这才认真回答起她的问题,“平行宇宙的理论说起来还和量子力学有关,不过至今还没有被证实。人类要做这个课题,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推荐你几本书……”   “我忽然觉得不怎么感兴趣了……”她一听“量子力学 ”四个字,就汗颜地退缩了,因为再往下说,他可能会一直讲到天黑。   很多女孩子喜欢问男朋友一些脑子里蹦出来的奇奇怪怪的问题,而岑之远和大多数男朋友的回答都不同,他会认真解答每一个他能够解释的问题。遇到他不能解释的,他就查资料,丝毫不糊弄。   最后一晚的Secret Night,三个人已经没什么秘密好说了。当下最值得八卦的,是娜娜和千羽馈的事情,自从那次鬼屋探险回来以后,娜娜就很少提起千羽馈了。从前她可是三句话不离“荡悠悠”的,并且没一句是好话。如今她突然的转变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两人的关系,已变得非同寻常。   在雨杏和筱斐的两面夹击下,她总算说了实话:“好吧,他前阵子确实跟我表白来着……”   “哇~!!!”   “总算说实话了啊许一娜?”筱斐大笑道,“我那天看你俩就不对劲,他看你的眼神,简直痴汉。”   “痴你妹!”娜娜傲娇地哼了哼,“人家都还没答应呢~”   “你不答应我就真介绍给我妹了啊?她还跟我说过千神长得帅来着~”筱斐淡定地说。   娜娜一时语塞,忽而重重点了点头,“项筱斐,你够狠。”   “……”   “雨杏,你出国的事落实了吗?”   “差不多了,打算去英国。”雨杏轻叹一声,“我对比了一下,还是觉得英国的帅哥比较符合我的品味。”   筱斐玩笑道:“你读雅思那个干劲,我这辈子没见你这么认真过,搞了半天原来是冲着帅哥努力的,我真是看错你了!”   娜娜却纳闷了,“我就搞不懂了,好好一个老外站你面前,你能分得清是哪国人?”   “还是有区别的,我专门研究过。”雨杏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你看咱们尔康,虽说是混血,但他长得其实偏英国人。”   娜娜和筱斐听到前半句“我专门研究过”就没忍住,抱着肚子在床上笑得滚来滚去。   “雨杏啊,咱们三个里面还是你最有出息!”娜娜发自肺腑地赞叹道。   筱斐也积极应和着:“对对,请收下我的膝盖!”   “哼,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雨杏听出了两人的嘲讽意味,“等我找个绝世帅哥回来气死你们!”   她还当真找了个四国混血的绝世帅哥,不过是在两年后了。   筱斐和岑之远应邀参加雨杏的订婚派对,远远的就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娜娜,她身边的周鲤浅今天穿得西装笔挺,一点不似往日里打游戏时的随性样子。   筱斐和娜娜来了个电视剧里久别重逢的长距离奔跑,只不过娜娜稍许丰满了一些,一下子就把筱斐扑倒了。岑之远在后面接着,对这愚蠢滑稽的画面似乎已见怪不怪。   “岑之远,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周鲤浅和岑之远握了握手。   两个女人已经勾结在一起谈天说地,彻底抛弃了他们,这两人无奈地相视一笑。   看着会所里的台球桌,周鲤浅笑道:“上次好像还没决出胜负。”   “正有此意。”岑之远点了点头。   看到雨杏未婚夫的一瞬,娜娜和筱斐都震惊了。虽说她们看到过照片,可本人比照片……还要帅上几万倍啊!   于是两个东方男人被她们抛之脑后,凑一块花痴地分析了许久,这位帅哥到底混的是哪四国血。   筱斐感慨道:“诶~到底是多混了两国,比Malcom都帅了整整两倍啊!”   “不不不,Malcom依然是我的心头好~”娜娜一副从一而终的坚贞样子,看得身后的周鲤浅都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岑之远倒是貌似毫不介意,微笑着问筱斐:“这么说来,比我帅了整整四倍?”   这微笑筱斐太熟悉了,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假象啊。   “哪能啊!”她立刻见风使舵地说:“你是大仙,你在我的心里是最帅的,这些凡夫俗子哪能跟你比?”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得意地向周鲤浅投去一个胜利的眼神,后者的脸色更差了。   派对结束后,筱斐跟着岑之远回他们一起住的小家。   “跟我回家吧?”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岑之远突然开口。   “啊?”她瞪大了眼,不知所措,“哪个家?”   “我爸想见你。”他浅浅笑道,“提了很久了,非得见见你,不然就吵着说这儿痛那儿痛的。”   “……”筱斐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真的?”   “当然。”岑之远颔首,“还有,我妈最近也回国了,她也想请我们吃饭。”   “……”双重打击。   “你放心,他们都很喜欢你。”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   “啊?可是,他们连见都还没见过我啊?”   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他告诉她:“我说喜欢,就喜欢。”   后来的事还真是如他所言,她什么都没做就取得了两位家长的欢心。   再后来叔叔岑景冯偷偷告诉筱斐:“小远这家伙精着呢,他爸妈向来不合,在任何事情上都要唱反调。所以他就同时对他爸妈说,对方很不喜欢你。这样,两个人见都没见你,就开始对你大加赞赏了。”   “……”   回到家,岑之远接到许言博的电话:“喂,之远,有你的明信片,我放你实验室桌上了哟~”   “知道了。”挂了电话,他有些纳闷,这许言博的语气,怎么突然这么嘚瑟?   与此同时,实验室的桌上围了三五个同学。   “啧啧啧,秀恩爱哦~~”   “两人也太般配了吧!”   “别看了别看了,让之远知道,八成得生气。”许言博把人群驱赶散开。   桌上安安静静地躺了一张明信片,照片上的女孩靠在男孩的肩头,笑靥如花,而男孩神色从容,眉宇之间也透着淡淡的笑意。   背面隽秀的笔迹书写着两行字——   阿远:我的身边是嘈杂的人事喧嚣,和时间流淌的痕迹。我的心里,却只有你。   2009年项筱斐于古城寄   傅翊颉曾经问过她,她这样疏离慢热的一个人,是怎么喜欢上比她更慢热的岑之远的。她告诉傅翊颉,当她第一次听见应遇之的声音时,觉得那个好听的声音细细密密地钻进了她的脑子里,无论如何也祛除不了。   后来她才知道,这世上哪有那种会钻到脑子里的那种声音,只不过是那个人早就钻进了她的心里而已。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完结happy ending走起   ☆、番外:我曾爱过一个男孩 24   chapter 24   这天晚上,项筱斐趁着妈妈和张嫂都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出了病房。   她不死心,想自己去调查关于岑之远的事情,可值班的护士帮她查了系统,给她的答案却仍然是——“我们这没有这个人。”   这一点与妈妈的说辞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还补充了一句:“生还者都已经在这了。”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让她彻底崩溃了,她觉得呼吸困难,捂着心口重重倒在地上,又被送回病房检查。   “可能是受刺激了,她的情绪很不稳定,你们最好看住她。”值班医生离开前,是这样在门口轻声对项妈妈说的。   可她待在那混沌与绝望的废墟底下那么久,早已能敏锐洞察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于是她冷眼看着妈妈擦掉眼泪转过身,回到病房时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强颜欢笑着和她聊天。   她不愿多说什么,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开口便是惘然一句:“蝴蝶怎么能飞出潜水钟呢?”   她们当然不会关注她的胡言乱语,一个接一个的流水般地给她洗脑。可项筱斐就跟丢了魂似的,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项妈妈找了个当地的心理医生亲自来和她聊天。   项筱斐不愿意讲话,即便开口也还是那句话:“蝴蝶怎么能飞出潜水钟呢?”   这回这位医生是有经验的,他就顺着她的话说了起来:“这是一本很好的小说,教会人坚强得活下去。”   “可是蝴蝶怎么能飞出潜水钟呢?”她又怔怔地重复了一遍。   心理医生自作聪明地照着小说主旨开解她:“只要有自由的灵魂,就可以挣脱身体上的束缚。筱斐,跟我谈谈吧,你觉得自己被束缚了是吗?”   “对。”她答非所问地继续自言自语,“自由的灵魂。”   自此,她不再开口跟心理医生说一句话,把自己蒙进病床的被窝里,概不见客。   那人出门后,她怔怔地侧耳听着门外的对话。   心理医生说:“可能是由于她长时间被压在废墟下,暗无天日,让她觉得自己就像困在潜水钟的蝴蝶。她现在可能不愿意与人沟通,我建议你们多陪陪她,带她参与一些灾后心理重建的活动……”   她不再听他们的讨论,艰难地从床上站起来,打开病房的窗户,扑面而来一阵温热的暖风,吹湿了她的脸颊。   没有了岑之远的世界,原来这样安静。   她的脑袋很沉重,眼皮很沉重,脚步很沉重……她重得,就像一口潜水钟。   “自由的灵魂。”她轻声呢喃。   “筱斐你干什么!”回到病房的妈妈吓了一跳,立刻冲过来关上窗户。   她自嘲似地冷笑了一声,“还能干什么,跳下去吗?”   “你别吓我,孩子……”项妈妈担忧地抱住她。   “妈,我没事。”   “真的?你这样怎么可能没事……”   “我很好啊。”她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也不知是笑给谁看。   项妈妈红着眼睛出去了,晚上张嫂来陪夜,她看着筱斐的样子,自己也心疼。“孩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张嫂,我想吃苹果。”她浅浅笑道。   “啊?”张嫂诧异地看着她。   “想吃苹果。”她重复道。   “好!张嫂这就去给你削苹果!”张嫂喜笑颜开地转身去果篮里挑苹果,口中还念念有词:“能吃得下就好,能吃得下就好……”   项筱斐拿着苹果,心不在焉地咬了两口,突然又放下苹果对张嫂说:“张嫂,我觉得这里的消毒水味很难闻,你可不可以去帮我买套新的床上三件套?”   “啊?现在吗?”张嫂狐疑地看了看门外,“要不我打个电话让你妈妈明天过来的时候给你带来?”   “可是我今天晚上会睡不着……”筱斐恳求道,“张嫂,拜托你了,好不好……”   张嫂低头想了想,“那……好吧,我很快就回来。”   “谢谢张嫂。”她的视线,平静地落到那把水果刀的刀锋上。   张嫂离开后,整个房间又只剩下无边的寂静。   项筱斐冷静地拿过刀,没有半点犹豫,就下手了。   手腕上的疼痛提醒着她生命流逝的痕迹,她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如果不是在发现房屋颤抖的时候她任性地要赶回去找小朗,他也不会义无反顾地陪着她重新回去冒险。   她的生命,是他的馈赠。   而他的生命,却是她的罪孽。   “阿远,我来找你了。”她轻声自语道,“我欠你的。”   项筱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还有再度睁开眼的时候。   这一次,她的手腕上多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而周围所有人,都站在她的病床边,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见到她醒来时,项妈妈是第一个冲上来的,她好像想伸手抽她一巴掌,可走到她面前,却又无力地在床边跪了下来。大家把她扶起来坐在椅子上,杨叔叔也哭红了眼,问她:“筱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   张嫂还在不停自责:“都怪我不好,都怪我没看好她……”   项妈妈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捂住心口重重地喘着气。   而杨羽清则站在病房角落,双手抓着衣角,神色慌张地望着她。   她不说话,心底却泛起空荡荡的失落。   他都已经不在了,自己在这里苟延残喘又有什么用。   往后的半个月,她被关在疗养院里,项妈妈请了护工二十四小时轮班照看她,好让她再也没有轻生的机会。   这天,项妈妈带来一个红色的信封,那是A大的录取通知书。   她看着那个信封,骤然间泣不成声。   他说过,如果两个人走失了,就各自去先前约定的终点等待。   岑之远,我还等得到你吗?   自从那天起,她不再做噩梦,反而天天梦到和岑之远在一起时的美好片段。   可越是美好的事物,往往越是伤人。   梦醒后空落落的手,再也不会有人稳稳地握住,带着她往前走。   疗养院的后面,有一条河,她很庆幸自己的小聪明,绕过了难缠的护工。   在这宁静的河边,她只身一人。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项筱斐知道,她已经不可能在没有岑之远的世界里待上一分一秒。   那些心理医生和护工们天天给她讲的大道理,她比谁都明白,但就是做不到。   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深爱一个人的心情,会让人彻底失去理智。   当口鼻中涌进越来越多的河水时,身体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一番。   窒息的感觉很恐怖,远远超过所有她看过的恐怖片。   可恐惧的感觉越是强烈,对岑之远的想念就越是泛滥,他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身体开始逐渐下沉,四肢开始逐渐沉重,意识开始逐渐模糊。耳朵里听不到水以外的任何声音。   项筱斐闭起了眼,静候重逢那一刻的来临。   意识混沌之初,那个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又如约而至。这一次,不再是零碎的片段。   “筱斐,我曾经一度以为,像平常人那样整日匆忙,碌碌无为,简直就是浪费人生,毫无意义。认识你以后,我慢慢觉得,或许那样的日子,也不错。其实我不怕死,我怕的是,如果我死了,你该怎么办?那天晚上你告诉我,我是你活下去唯一的动力。我很希望,这句话只是你为了哄我开心而随口说的。如果我们能一起活着出去,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凶你,我想带着你去看看外面世界的精彩,到时候你想怎么玩怎么疯我都陪你。可如果,如果我不幸撑不下去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要难过太久,知道吗?”   “筱斐,醒醒,别睡着。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很不舍得你哭……”   “筱斐,醒醒。”她顺着声音的来源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母亲憔悴的脸,“妈,你怎么了?”   项妈妈泣不成声,虚弱地倒在杨叔叔的怀里。   “杨叔叔,妈妈怎么了?”她转而问杨叔叔。   “筱斐,你妈妈很担心你啊……”   “担心我什么?”筱斐一脸茫然,“对了,我怎么在这里?这是哪儿啊?”   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于是她接受医生的检查,经过了一系列的测试,最后终于被领回家了。   刚回家的几天,妈妈每天都陪着她睡,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杨羽清却再也没找过她的麻烦,有时候经她的房间门口,那家伙还会鬼鬼祟祟地趴在门框边偷偷观察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她从未发现自己有什么异样,除了手上多了条疤和一串佛珠。   开学以后,筱斐和其他人一样满怀期待地上大学,认识了两个很可爱的室友。   这两个室友是刘若英的歌迷,当她第一次听到那首歌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倏地流下了眼泪。   学校里开始有几个追求她的男生,但她似乎总对谈恋爱这件事抱有恐惧。   她开始着迷一档网络电台,那个奇怪的主持人每天大半夜开始讲鬼故事。   大三的某个晚上,她应邀去那幢鬼气森森的第二教学楼找人,被漆黑的走廊和脑袋里的鬼故事吓得夺命狂奔。一个不当心,就撞上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被反弹到了地上,坐在那吓哭了。   于是,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一只素净的手,“你好,我是岑之远。”   命运的齿轮,终于发出清脆的重合声。   而那些遥远岁月里的无望等待,恰如他喜欢的那句诗。   “每个开始,毕竟都只是续篇,而充满情节的书本,总是从一半开始看起。”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撒花!*★,°*:.☆\( ̄▽ ̄)/$:*.°★* 。   这两天每天码一万多字,有点虚脱了,情节也确实有点赶了。   所以以后会继续写番外的,谢谢各位小天使们的支持~~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